薄德中見捐,忽之如遺塵。
觀風歷上國,暗許故人深。
歸來掛墳松,萬古知其心。
懦夫感達節,壯士激青衿。
鮑生薦夷吾,一舉置齊相。
斯人無良朋,豈有青雲望。
臨財不苟取,推分固辭讓。
後世稱其賢,英風邈難尚。
論交但若此,友道孰雲喪。
多君騁逸藻,掩映當時人。
舒文振頹波,秉德冠彝倫。
卜居乃此地,共井為比鄰。
清琴弄雲月,美酒娛冬春。
薄德中見捐,忽之如遺塵。
英豪未豹變,自古多艱辛。
他人縱以疏,君意宜獨親。
奈向成離居,相去復幾許。
飄風吹雲霓,蔽目不得語。
投珠冀相報,按劍恐相距。
所思采芳蘭,欲贈隔荊渚。
沉憂心若醉,積恨淚如雨。
願假東壁輝,餘光照貧女。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延陵季子有把珍貴的寶劍,價值高達千兩黃金。
他出使觀風要身佩寶劍到上國去,心中把劍暗許給友人徐君。
歸來之時他把寶劍掛在徐君墓頭之樹,萬古以來都知曉他崇友愛友之心。
懦弱之夫會因為如此達節而感愧,壯烈之士會因為同學的友誼而激奮。
鮑叔牙推存管仲給齊桓公,一舉之間便成齊國之相。
此人若不是有好朋友,哪裡會產生青雲之上的念頭。
面臨財物絕不隨便取得,推託辭讓自己那份給更需要的人。
後代之人非常稱讚鮑生的賢明,英名高風已遠去真是難以再見。
與人相交只要如此,交友之道誰說已經淪喪?
友人您啊馳騁美文美詞,花聚葉茂自然高上遮掩當時眾人。
案筆撰作文章舒展力振文風頹波,秉持道德冠於常輩之上。
占卜擇居就確定住在此地,與您共比鄰相傍而居。
對雲面月彈弄清琴,美酒佳釀歡娛冬春。
德性淺薄中道被棄,輕蔑忽視如同遺棄塵土。
英豪之人難逢時運地位未變,自古以來多有艱辛。
縱然他人對我疏又遠,唯有您應該對我愈發親近。
為了什麼如今離居相分,此一相別又要經歷多少時日?
無常之風吹挑惡氣雲黑,掩蔽眼目不可得語。
投人明珠期望有所報答,人不理解按劍而恐推而拒之。
心有所思採集一把芳蘭,欲有所贈還遠隔著荊渚。
沉鬱煩悶我心如醉,恨積於胸我淚又如雨。
願借東壁之居那點蠟炬光輝,讓那餘光照我這貧賤的織女。
注釋
“延陵”句:延陵是春秋時吳公子季札的封邑。吳公子季札封於延陵,號延陵季子。
上國:當為魯國。
懦夫:謂軟弱無能之人。達節,謂不拘常規而合於節義,明達世情且識時務。
青衿:為古之學子或學生之服,常以代指學子、諸生和未仕之文士或讀書人。
“鮑生”句:鮑生,即鮑叔牙。夷吾即管仲。
尚:超過。
逸藻:超逸之文藻。
掩映:猶遮掩。此為譽美之辭,是謂其友人文採光耀,乃在當時人之上。
舒文:《文選》卷二六顏延年《贈王太常》:“舒文廣國華,敷言遠朝列。”李善註:“王逸《楚辭注》曰:發文舒詞,爛然成章。”張銑註:“舒其文章。”
秉德:朱諫註:“秉德,執德也。”猶持德。彝倫:猶常倫。
卜居:《楚辭·卜居·序》:“乃往至太卜之家,稽問神明,決之著龜,卜己居世,何所宜行。”後以泛稱擇地定居。
共井:周時行井田制,《周禮·地官·小司徒》:“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則九家共用一井(《孟子·滕文公上》謂八家)。比鄰:比者,近也,《周禮·地官》: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受。比鄰即近鄰。
“薄德”二句:李白自喻,謙謂。中,帝王所都為“中”,此指唐都長安。見,此為謁見、晉見。捐,即捐獻。此二句是謂李白曾至長安謁見玄宗獻賦之事。
豹變:此喻人之地位轉變,由貧賤而顯貴。
離居:離開居處,流離失所。此“離居”應為離家出行之意,擬李白作此詩時,或有再度離家的打算。
飄風:飄風,無常之風。
“所思”二句:采芳蘭:《樂府·采蘭歌》:“采芳蘭兮以贈君子,君子不見兮惆悵如此。”蘇頲《送賈起居奉使入洛取圖書因便拜覲》:“遺文征闕簡,還思采芳蘭。”“采芳蘭”,喻作詩文。荊渚:“荊”,胡本作“修”。“荊渚”,可釋為荊楚一帶的洲渚;然“修渚”則無可釋,甚而不講。按通行李白集是詩為:“所思采芳蘭,欲贈隔荊(修)渚。”此殊與文義不通。可以試問,李白與其這位友人為“共井比鄰”,之間有何“荊楚的洲渚”相隔?竊以為,“荊渚”與“修渚”而者皆誤。“渚”與“堵”字形相近,極易相淆而出訛。此詩中的“渚”字本當為堵。所謂的“荊渚”實為荊堵。“堵”者,牆也,如“觀者如堵”之“堵”,即意為觀者如牆是也。茲將“荊渚”改正為荊堵,乃意謂籬牆;若改為修堵,則意謂高牆,二者與詩皆通。按改正後,這兩句詩當為“所思采芳蘭,欲贈隔荊堵。”如此,可不解而自通。
沉憂:《文選》卷三陸機《擬行行重行行》:“佇立想萬里,沉憂萃我心。”張銑註:“沉,深也。”《詩經·王風·黍離》:“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淚如雨:曹操《善哉行》:“守窮者貧賤,惋嘆淚如雨。”
“願假”二句:此二句是李白以貧女徐吾自喻,以求借鄰友之光,而承鄰友之惠也。
賞析
陳情,猶陳訴衷情。友人,按此詩陳述:“卜居乃此地,共井為比鄰。”知此“友人”當為李白的近鄰。詩又云:“多君騁逸藻,掩映當時人。舒文振頹波,秉德冠彝倫。”由而可見,李白所向陳情的這位友人,其當時在兗州一帶應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化名流或知名文士。想必開始兩人友情甚篤,過從甚密,然突遭變故,中途見棄,交道不終。感情的破裂,李白為此陳憂積恨,但一如既往,對友情堅忠不渝,並在詩中索性挑明此中曲折,坦率、誠摯地表白自己的初衷,希望言歸於好。詩又云:“奈何成離居,相去復幾許?”由而揣知,李白作此詩後,鏇即去往徂徠山之“竹溪”。
在具體表達上,詩人著意於感情的形象化與情感之具體刻畫。這主要體現在典故的運用上。季札“掛劍”的故事,發生在吳王余祭四年(公元前554年)春天 。漢代史學家司馬遷所著的《史記·吳太伯世家》和劉向所著的《新序》當中,都對這次活動有所記錄。“鮑生薦夷吾”的故事見於《史記·管晏列傳》。詩人說管仲一舉為齊國之相,位置青雲之上,此全靠好友鮑叔牙所薦,且贊二人交道之高尚。李白用季札掛劍和鮑叔牙薦管仲的典故是為了說明交友之道,亦以此向友人表明心跡。在這友道的標準的基礎上,詩人盛讚友人的道德文章,並描述了共井為鄰的生活情景。可惜友誼好景不長,中道見棄,因此詩人深感“英豪未豹變,自古多艱辛”,“飄風吹雲霓,蔽目不得語”。即使如此,詩人仍然執著於友誼與友道,“所思采芳蘭,欲贈隔荊渚”。但事實上言歸於好已不可能了。思念至此,“沉憂心若醉,積恨淚如雨”,並發出“願假東壁輝,餘光照貧女”之嘆,憂恨交積,語極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