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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哀詩三首·其二

魏晉王粲

荊蠻非我鄉,何為久滯淫。
方舟泝大江,日暮愁我心。
山岡有餘映,岩阿增重陰。
狐狸馳赴穴,飛鳥翔故林。
流波激清響,猴猿臨岸吟。
迅風拂裳袂,白露沾衣襟。
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
絲桐感人情,為我發悲音。
羈旅無終極,憂思壯難任。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荊州不是我的家鄉,卻長久無奈地在這裡滯留?
極目望去,大船在江心正溯流而上,天色漸晚更勾起我思鄉的情愁。
山坡上映著太陽的餘暉,溝岩下的陰影顯得更加灰暗。
奔跑的狐狸忙著趕回自己的洞穴,飛翔的鳥兒在鳥巢上盤鏇。
大江上涌動的浪花轟然作響,猿猴在臨岸的山林長吟,
迅猛的江風掀起我的下衣和衣袖,秋天的露水打濕了我的衣襟。
夜深了我孤獨難眠,便又披衣起床拿起了桐琴。
桐琴象理解我的心思一樣,為我發出悲涼的鄉音。
在外寄人籬下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心中充滿了難以排遣的憂愁。

注釋
滯淫:長久停留。
方舟泝大江:方舟,方形的小船。泝(sù),通“溯”:逆流而上。
岩阿(ē):到處都是岩石的山阿。阿,山丘。
增重陰:更黑暗。
裳袂(mèi):下衣裙和上衣袖子。袂,袖子。
攝:整理。
絲桐:指琴,古人削桐為琴,揀絲為弦,故稱。
羈旅:被羈絆而旅居在外,引申為長久寄居他鄉。
壯:盛,指憂思深重。
難任:難以承受。

賞析

“荊蠻”四句寫人久客荊州的苦悶和日暮乘船泛江時所引起的思鄉之情。起句自問,噴射出強烈的感情,直抒久留荊州的怨憤。為銷愁乘船泛江散心,不想銷愁愁更愁。江上日落餘輝,並船逆流而上,引起詩人思鄉懷歸的無限憂愁。“愁”字虛籠全篇,詩篇始終處於這悲愁的氛圍之中。

“山岡”以下八句寫日暮時的自然景色,抒發詩人思歸的悽苦之情。詩人攝下了落日西沉時大自然姿態的倏忽變化:山脊之上猶存夕陽餘輝,山谷本來就很陰暗,天將晚則更顯得陰暗幽深。起兩句寫了山色秀拔,給人以清新之感;又因日將西落,山谷愈暗,造成了一種淒清氣氛。“狐狸馳赴穴,飛鳥翔故林。”這兩句取《楚辭·哀郢》“鳥飛還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之意。日暮時刻,狐狸歸穴,鳥下窠巢。狐狸和飛鳥尚且思歸自己的穴巢,何況於人。“流波激情響,猴猿臨岸吟。”湍急的江流聲浪激越,山上的猴猿在岸邊悽厲嘶叫,氣氛越發淒涼。“迅風拂裳袂,白露沾衣襟。”迅疾的江風吹動著衣袖,陰涼的露水沾濕衣裳。詩句點明秋季。秋風蕭瑟迅猛,白露陰寒濕衣,氣氛更為陰冷。以上八句詩人用寒秋日暮、荒江的寂寞、淒涼的景色,來映襯自己內心思鄉念歸的悲悽。情動於中而發於景,景見真情而感人。對仗優美,音韻和諧,節奏感強烈,讀來十分流暢。這樣的例子古詩里固然少見,在建安詩里也是極少的。它已經突破了漢詩古樸渾厚的風格,下開兩晉南朝風氣了。

“獨夜”以下六句,由寫景轉入集中抒情,寫詩人夜不能眠憂思難忍的情狀。“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羈旅之客難以返歸,愁思不絕,夜不能眠。由“不能寐”而“攝衣起撫琴”,暗示著一種煩憂的過程。接下兩句,詩人以擬人手法賦物以人的情感,藉以襯托、強化思歸感傷之情。琴也通曉人的心情,為詩人的不幸而哀鳴。這“悲音”體現了詩人無處寄託又無從宣洩的哀愁。通過物之情表現人之情,這是傳統詩歌中常用而又精巧的描寫手法。最後兩句悲憤低沉,哀怨不絕。寄居他鄉永無盡頭,沉重憂傷難以承擔。這悲憤的結句同扣篇首詩句,哀怨之情直露,毫不掩飾愁思深重的離人形象,令人黯然神傷。

王粲久留荊州,不得舒展大志,此時此地,他憂多、愁多、憤懣多。這首詩抒發了他的沉痛之情,也是詩人政治理想不能實現、個人抱負無從施展的憂憤心情的流瀉。詩中具有相當強烈的感情色彩的景物描寫,增添了抒寫思歸之情的濃郁效果。

創作背景

中詩人抒寫自己久客荊州思鄉懷歸的感情。內容和詩人著名的《登樓賦》相似。大約同是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在荊州時的作品。
王粲

王粲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郡高平(今山東微山)人。東漢末年著名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由於其文才出眾,被稱為“七子之冠冕”。初仕劉表,後歸曹操。► 34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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