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及注釋
譯文
斜陽落日送走最後一聲蟬鳴,瀟湘江面高懸起銀色的明月,黃陵廟邊的江水捲起陣陣濤聲。楚山的紅樹籠罩在茫茫煙雨里,煙雨隔斷了高唐台下的迷夢。
江水搖碎岸邊漁船的燈影,遠處白蘋飄散著濃濃的香風。濤聲仿佛湘妃在彈奏淒清的怨曲,那朱紅的瑟弦淒切的悲鳴,久久地迥盪在藍天白雲中。
注釋
⑴銀蟾:月亮。瀟湘:瀟水和湘水合稱,均在湖南境內。
⑵黃陵廟:即湘妃祠,舊址在今湖南湘潭附近。《通典》:“湘陰具有地名黃陵,即虞舜二妃所葬。”
⑶高唐:楚國台觀名。宋玉《高唐賦》李善註:“《漢書》注曰:雲夢中高唐之台,此賦蓋假設其事,風諫淫惑也。”
⑷風颭碎:指風吹漁燈,燈光或明或暗,點點碎碎。颭(zhǎn),風吹顫動。
⑸白蘋:水中浮草。
⑹靈娥:即湘靈。《楚辭·遠遊》:“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湘靈即湘妃。韻清商:音調哀怨,是清商怨曲。《詞譜》:“古樂府有清商曲辭,其音多哀怨,故取以為名。”
⑺朱弦:瑟弦的美稱。
賞析
毛文錫這首《臨江仙》,取材於江湘女神傳說,但表現的內容實是一種希幕追求而不遇的朦朧感傷,主題與詞題是若即若離,恰好反映了從唐詞多緣題而賦到後來去題已遠之間的過渡。
“暮蟬聲盡落斜陽。銀蟾影掛瀟湘”。起筆詞境就頗可玩味。時當秋夕,地則楚湘。從日落到月出,暗示情境的時間綿延,帶有一種迷惘的意昧,詞一發端,似已暗逗出一點《楚辭》的幽韻。“黃陵廟側水茫茫”。接上來這一句,便點染出幽怨迷離之致。寫黃陵廟,點追求怨慕之意,而黃陵廟側八百里洞庭煙水茫茫境界的拓開,則是此意的進一步誼染。“楚江紅樹,煙雨隔高唐”。詞境又從洞庭湖溯長江直推向三峽。楚江紅樹,隱然有“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楚辭·九歌·湘夫人》)的意味。而煙雨高唐,又暗引出楚襄王夢遇巫山神女的傳說: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宋玉《高唐賦》),襄王夢遇神女,實則“歡情未接”,以至於“惆悵垂涕”(均見《神女賦》)。這與二妃追舜不及實無二致。句中下一“隔”字,則詞人心神追慕之不遇,哀怨可感。連用兩個傳說,可見詞人並非著意一詠某一傳說本身,而是為了突出表現追求不遇的傷感。
“岸泊漁燈風颭碎,白蘋遠散濃香”。水上漁火颭碎。已使人目迷。夜裡萍香濃,愈撩人心亂。上片寫黃陵茫茫、高台煙雨,見得詞人神魂追求之不已。過片插寫這段空景,暗示追求之不遇,足見迫求之難。變幻的詞境,層層增添起怨慕的意味。“靈娥鼓瑟韻清商。朱弦淒切,雲散碧天長。”歷盡希慕追求,神女這才終於若隱若現出來了。鼓瑟的靈峨,自應是黃陵二妃,但又可視為高唐神女。而且同境既展開於從湖湘至江漢的廣袤楚天,意境有似《詩·漢廣》中“不可求思”的漢上游女,《楚辭·湘君》中“吹參差兮誰思”的湘夫人,她們都是楚地傳說中被追求而終不可得的女性。靈娥鼓清商之樂,韻律清越,使詞人希慕愈不可止。雖說朱弦儼然可聞,則神女也應宛然可見,但云散天碧。“曲終人不見”,終歸於虛,終歸於一分失落感。結尾寫碧天長,不僅示意鼓瑟之音裊裊不絕,而且也意味著詞人之心魂從失落感中上升,意味著希慕追求的無已。
此詞構思確有新意。它雜揉黃陵二妃與高唐神女的傳說造境,表現的是一種希冀追求而終不可得的要眇含思。由瀟湘而洞庭而高唐的神遊,象徵著詞人希慕追求而終歸於失落的心態。若隱若現、可遇而不可即的靈娥,不必指實為某一傳說中的神女,而應是詞人生活中所追求的理想女性或人生理想的化身。題材雖緣取調名。但實是發抒己意。與《花間集》中一些徒事摹寫神女故實的詞相比,便顯出命意上的個性,體現了詞的演進。同時,此詞風格清越,也有別於《花間集》中他詞之穠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