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之回
閣道步行月,美人愁煙空。
恩疏寵不及,桃李傷春風。
淫樂意何極,金輿向回中。
萬乘出黃道,千騎揚彩虹。
前軍細柳北,後騎甘泉東。
豈問渭川老,寧邀襄野童?
秋暮瑤池宴,歸來樂未窮。
譯文及注釋
譯文
皇家有三十六離宮,其樓台館閣之高上與天通。
在閣道上行走,仿佛可直通月宮,美人有高處不勝寒之感。
因皇帝的恩寵不能遍及宮人,至使宮人有桃李傷春之悲。
這樣皇帝猶嫌歡樂之意未盡,要起鑾駕金輿到回中宮去遊樂。
如今萬乘鑾駕行出黃道,從回中返駕回宮中了,有千騎打著彩旗開道。
前軍已至細柳營之北,後騎尚還在甘泉宮之東。
是前去向渭川老人或襄野之童請教治國之道鳴?非也。
原來是像周穆王西行與王母開瑤池之宴一樣去游宴了,現在正是興沖沖地打道回府呢。
注釋
⑴上之回:樂府舊題。《樂府詩集》卷十六列於《鼓吹曲辭·漢鐃歌十八曲》。西漢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漢武帝自雍縣(陝西鳳翔南)北出蕭關,通回中道,其歌蓋為美武帝令月支匈奴臣服於漢而作。李白這首詩反其意而用之,變美為刺。
⑵三十六離宮:漢代在長安附近有三十六離宮。《後漢書·班固傳》:“離宮別館,三十六所。”
⑶閣道:樓閣中用長廊相連結的通道。《史記·秦始皇本紀》:“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步行月:言其高也。
⑷煙空:高空;縹緲的雲天。唐無名氏《日載中賦》:“禎煙空,耿霄漢,始由度而方映,忽移躔於已旰。”
⑸桃李:桃花與李花。《詩經·召南·何彼襛矣》:“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後因以“桃李”形容貌美。
⑹金輿(yú):帝王乘坐的車轎。《史記·禮書》:“人體安駕乘,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回中:秦宮名。故址在今陝西隴縣西北。秦始皇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出巡隴西、北地(今寧夏和甘肅東部),東歸時經過此處。漢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匈奴從蕭關(今寧夏固原東南)深入,燒毀此宮。
⑺萬乘:指帝王。《漢書·蒯通傳》:“隨廝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闕卿相之位。”黃道:蕭士贇註:“前漢《天文志》:日中有中道,中道者,黃道也。日,君象,故天子所行之道亦曰黃道。”
⑻細柳:地名,即長安細柳倉,在今陝西鹹陽市西南,渭水北岸。西漢周亞夫駐軍處。
⑼甘泉:漢宮名。甘泉宮建於甘泉山上,北距長安三百里,可以望見長安城。
⑽渭川老:指姜太公呂尚(即姜子牙)。
⑾襄野童:古之得道者。黃帝去具茨之山問道,至襄城之野,見一牧馬童子,問治天下之道。小童曰:“夫為天下者,亦奚異乎牧馬者哉?亦去其害者而已矣。”黃帝再拜稽首,稱天師而退。事見《莊子·徐無鬼》。
⑿秋暮:一作“但慕”。瑤池宴:謂神仙之會。
賞析
全詩十六句,分為三層。前六句為第一層,明寫美人失寵,為下一層轉出恣意淫樂之意作鋪墊,實則以美人自況,嘆己不遇。開篇對景起興,突兀而出,“三十六離宮,樓台與天通”,西都有離宮別館三十六所,樓台林立直逼雲端,何等之高又何等之多;並且“閣道步行月”,在橫懸於樓閣間的通道上,月兒緩緩移動像是悠閒漫步,是何等奇麗又何等飛動。然而如此富美佳景,只有美人空守樓台!林立高聳的樓台與孤獨孑然的美人形成強烈對比,襯出美人的幽獨、冷落和空寂。原來是“恩疏寵不及,桃李傷春風”,帝王並不留戀這人間的美人。君恩疏遠,寵愛不及,春風不度,桃李失色,不由令人追尋究竟而生出下層。
中間六句為第二層,極寫武帝出遊回中聲勢之壯。先以“淫樂意何極”承上,“意何極”猶言何等極意縱情,再以“金輿向回中”啟下。回中宮為秦時所建,在今陝西隴縣西北。漢武帝元封初至雍,曾開通回中道,後多次遊歷賞玩。下兩句極力狀寫武帝出遊的赫赫聲勢。“萬乘出黃道,千騎揚彩虹”,黃道本指日行之中道,古以日為君象,所以又指天子所行之道。這兩句說漢武出遊回中,只見御道上車輛萬乘,兵馬千騎,上有旌旗飄揚,如彩虹垂天。本來有此二句足以稱盛,詩人還覺不夠酣暢淋漓,又補足兩句:“前軍細柳北,後騎甘泉東。”這兩句說車隊兵馬前後相續,綿延三百餘里。這當然是一種極力誇張,但淋漓盡致地形象化地表現了漢武極意淫樂,構成呼應。
相傳漢武游回中,時有歌美其行,道是“游石關,望諸國,月支臣,匈奴服。”如果真是這樣,這一極盛出遊的場面還無可厚非,那是向北方的月支、匈奴顯示漢家國威,迫懾對方俯首稱臣的壯舉。然而詩人卻不這樣認為,而是筆鋒一轉,進入第三層:“豈問渭川老,寧邀襄野童?”昔周文王出獵之前曾從卜中得知可以獲霸王之輔,於是出獵,果然在渭水之上遇太公,時太公垂垂老矣,而文王載與俱歸,立為師,周室因此而興。襄野童典出《莊子·徐無鬼》,大意說黃帝將見至人大隗於具茨之山,至於襄城之野,黃帝與隨行人員都迷了路,問牧馬童子,童子不僅知大隗和具茨之山,還告訴黃帝治天下莫過於無為。黃帝稱童子為天師而告退。這兩句是說,漢武出遊回中,豈是像文王那樣渭濱求興霸業之賢輔,或是像黃帝那樣襄野問為天下之大道,都不是,而是“但慕瑤池宴,歸來樂未窮”,漢武所企慕的只是神仙之道,在神仙所居的瑤池來揮觴宴飲,縱享仙界之樂,歸來還沉醉其中餘興不盡。
這首詩借漢武帝諷唐明皇,因此其憂患是深沉的,而全詩的風格卻是“悲懽含蓄而不傷,美刺婉曲而不怨”(《詩法家數》)。詩中描寫漢武極意淫樂,喜好神仙是極力烘托,反覆渲染。先著力寫宮館之眾,樓台之高,閣道之壯,佳人之美都管不住漢武,烘托出淫樂之極,後以“萬乘”,“前軍”兩聯的工整對仗,渲染出漢武出遊的聲勢之威,好仙之極。這一連串的描寫,空間闊大,景象壯觀,極力馳騁,意緒駿快。最後筆鋒一轉,“豈問”兩句陵地跌宕,使極力馳騁的思緒猛然一頓,在大起大落之中使其刺時嘆己的主題得到了強化的表現,其鮮明如紅梅映雪,空谷傳音。可以說此詩蘊含深厚,豪中見悲是其最鮮明的特點。而在結構上上下迴環,層層相生,語言上華麗繽紛,氣勢直下;在立意上高古典雅,超邁逸群。
丁酉歲,吾北征。出自薊門,歷觀燕之舊都,其城池霸異,跡已蕪沒矣。乃慨然仰嘆。憶昔樂生、鄒子,群賢之游盛矣。因登薊丘,作七詩以志之。寄終南盧居士。亦有軒轅之遺蹟也。
北登薊丘望,求古軒轅台。
應龍已不見,牧馬空黃埃。
尚想廣成子,遺蹟白雲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