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
這首詞寫思婦懷人而愁苦不堪。詩詞以離愁為主題的作品很多,然而此詞卻頗有特色,顯得標緻雋永。
上片描繪足以烘托思婦離愁的景色。“柳絮風輕,梨花雨細”,起筆這兩句都省略了動詞謂語,且語序亦倒置,補足還原應為:“風輕飄柳絮,雨細濕梨花。”這裡首先借景象點明了時在暮春,此時正值輕輕暖風將柳絮吹向半空亂飛,細細春雨使一枝枝梨花帶上亮晶晶的水滴。然而如此大好春光,對於獨守空幃的思婦,只能成為她離恨綿綿的反襯,更沒有心思去觀賞。正如湯顯祖《牡丹亭》所寫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樣。確實如此啊,天亮好久了,可她所住之處,猶然“春陰院落簾垂地”,房門上,掛的繡簾還未捲起,她仍然慵懶地躺在床榻之上。她本來早已醒了,於是半睜惺忪睡眼,情不自禁地從窗欞看出去,只見“碧溪影里小橋橫,青簾市上孤煙起”。她終於忍不住要往外看,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橫於“春陰院落”不遠的“小橋”上。這正是由於她的情郎曾打從橋上而去,歸家也必然會打從那橋上而來,所以對於那座小橋她不知望過多少次了,而今晨又忍不住再望了一回。可是這一回仍舊失望,他依然未打從那橋上歸來,這真如溫庭筠《思帝鄉》所寫的“惟有阮郎春盡,不歸來”。接下去,她再將目光向遠處的市鎮看去,同樣什麼動靜也沒有,只有那晨飲的“孤煙”冉冉升起而已。此處著一“孤”字,又正好是她此時此刻內心感到無比孤寂的寫照。
下片抒發思婦對其情郎的蜜意柔情。過片“鏡約”二句,化用了南朝陳徐德言、樂昌公主夫婦及西漢司馬相如、卓文君夫婦的有關典故。陳朝太子舍人徐德言,尚樂昌公主。陳政衰,徐謂公主曰:“國破,汝必入權豪家。倘情緣未斷,尚冀相見乎?”乃破鏡各分其半,約他日以元宵日賣於都市,這就是詞中“鏡約關情”的出處,藉此表明思婦對其情郎忠貞不渝,期能重溫舊好。又西漢臨邛富豪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知琴。時司馬相如赴卓宅赴宴,酒酣,操《鳳求凰》琴曲以挑之。文君心悅,夜奔相如,馳歸成都,結為伉儷。這就是“琴心破睡”的來源,意謂那位思婦回憶起她和情郎的相遇,與相如、文君的結合極其相似,因之越想越覺甜美,竟至使睡意也淡化了。她完全清醒過來以後,才覺晨風吹涼,使得“輕寒漠漠侵鴛被”。當她一眼瞥見被面上繡制的的鴛鴦時,心中又不禁產生了鴛鴦倒永不分離而自己如今卻形單影隻的慨嘆,真是無可奈何!歇拍兩句“酒醒霞散臉邊紅,夢回山蹙眉間翠”,是寫思婦起床後整妝時從鏡中所看到的自己的形狀。她記起昨夜因欲解愁而飲酒的事來,喝得兩頰升起了紅霞,現在雖然酒意已消,可臉邊余紅猶在;而剛才她與情郎相遇的美夢,可惜一下就幻滅了,她的有如春山一樣翠綠的雙眉怎不蹙了又蹙呢!如此以她顧影自憐的行動描寫作結,給人留下她不勝相思之愁的印象就更深刻難忘了。
此詞寫思婦之離情,側重於對她內心活動過程的揭示;然而全都以景物及其自身的行動烘染之,不僅無概念化、抽象化之弊,且更如小說塑造人物形象那樣,頗有浮雕感、立體感的審美效應。此外,詞中幾乎每一個句子都提煉得綺麗而自然,全詞行文暢達得如行雲流水。宋人胡仔《苕溪漁隱詞話》卷一云:“詞句欲全篇皆好,極為難得”(見《詞話叢編》第167頁)。
孝武皇帝陳皇后,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為相如、文君取酒,因於解悲愁之辭。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陳皇后復得親幸。其辭曰:
夫何一佳人兮,
舟人水鳥兩同夢,大魚驚竄如奔狐。
夜深人物不相管,我獨形影相嬉娛。
暗潮生渚吊寒蚓,落月掛柳看懸蛛。
此生忽忽憂患里,清境過眼能須臾。
雞鳴鐘動百鳥散,船頭擊鼓還相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