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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七十

作者:宋濂、王禕等

王守誠

王守誠,字君實,太原陽曲人。氣宇和粹,性好學,從鄧文原、虞集游,文辭日進。泰定元年,試禮部第一,廷對賜同進士出身,授秘書郎。遷太常博士,續編《太常集禮》若干卷以進。轉藝林庫使,與著《經世大典》。拜陝西行台監察御史。除奎章閣鑒書博士。拜監察御史。僉山東廉訪司事。改戶部員外郎、中書右司郎中。拜禮部尚書。與修遼、金、宋三史,書成,擢參議中書省事。調燕南廉訪使。至正五年,帝遣使宣撫四方,除守誠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與大都留守答爾麻失里使四川,首薦雲南都元帥述律鐸爾直有文武材。初,四川廉訪使某與行省平章某不相能,誣宣使蘇伯延行賄於平章某,瘐死獄中。至是,伯延親屬有訴。會茶鹽轉運司官亦訟廉訪使累受金,廉訪使倉皇去官,至揚州死。副使而下,皆以事罷。憲史四人、奏差一人,籍其家而竄之,余皆斥去。重慶銅梁縣尹張文德,出遇少年執兵刃,疑為盜,擒執之,果拒敵。文德斬其首,得懷中帛旗,書曰南朝趙王。賊黨聞之,遂焚劫雙山。文德捕殺百餘人。重慶府官以私怨使縣吏誣之,乃議文德罪,比不即捕強盜例加四等。遇赦免,猶擬杖一百。守誠至,為直其事。他如以贓罪誣人,動至數千緡,與夫小民田婚之訟,殆百十計,守誠皆辨析詳讞,辭窮吐實,為之平反。州縣官多取職田者,累十有四人,悉釐正之。因疏言:“仕於蜀者,地僻路遙,俸給之薄,何以自養。請以戶絕及屯田之荒者,召人耕種,收其入以增祿秩。”宜賓縣尹楊濟亨欲於蟠龍山建憲宗神御殿,儒學提舉謝晉賢請復文翁石室為書院,皆采以上聞成之,風采聳動天下,論功居諸道最。進資政大夫、河南行省左丞。未上,母劉氏歿於京師,聞喪亟歸,遂遘疾,以至正九年正月卒,年五十有四。帝賜鈔萬緡,諡文昭。有文集若干卷。

王思誠

王思誠,字致道,兗州嵫陽人。天資過人,七歲,從師授《孝經》、《論語》,即能成誦。家本業農,其祖佑詬家人曰:“兒大不教力田,反教為迂儒邪!”思誠愈自力弗懈。後從汶陽曹元用游,學大進。中至治元年進士第,授管州判官,召為國子助教,改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尋升應奉翰林文字,再轉為待制。至正元年,遷奉議大夫、國子司業。二年,拜監察御史,上疏言:“京畿去年秋不雨,冬無雪,方春首月蝗生,黃河水溢。蓋不雨者,陽之亢,水涌者,陰之盛也。嘗聞一婦銜冤,三年大旱,往歲伯顏專擅威福,仇殺不辜,郯王之獄,燕鐵木兒宗黨死者,不可勝數,非直一婦之冤而已,豈不感傷和氣邪!宜雪其罪。敕有司行禱百神,陳牲幣,祭河伯,發卒塞其缺,被災之家,死者給葬具,庶幾可以召陰陽之和,消水旱之變,此應天以實不以文也。”

行部至檀州,首言:“採金鐵冶提舉司,設司獄,掌囚之應徒配者,鈦趾以舂金礦,舊嘗給衣與食,天曆以來,水壞金冶,因罷其給,齧草飲水,死者三十餘人,瀕死者又數人。夫罪不至死,乃拘囚至於飢死,不若加杖而使速死之愈也。況州縣俱無囚糧,輕重囚不決者,多死獄中,獄吏妄報其病月日用藥次第。請定瘐死多寡罪,著為令。”又言:“至元十六年,開壩河,設壩夫戶八千三百七十有七,車戶五千七十,出車三百九十輛,船戶九百五十,出船一百九十艘,壩夫累歲逃亡,十損四五,而運糧之數,十增八九,船止六十八艘,戶止七百六十有一,車之存者二百六十七輛,戶之存者二千七百五十有五,晝夜賓士,猶不能給,壩夫戶之存者一千八百三十有二,一夫日運四百餘石,肩背成瘡,憔悴如鬼,甚可哀也。河南、湖廣等處打捕鷹房府,打捕戶尚玉等一萬三千二百二十五戶,阿難答百姓劉德元等二千三百戶,可以簽補,使勞佚相資。”又言:“燕南、山東,密邇京師,比歲饑饉,群盜縱橫,巡尉弓兵與提調捕盜官,會鄰境以討之,賊南則會於北,賊西則會於東,及與賊會,望風先遁,請立法嚴禁之。”又言:“初開海道,置海仙鶴哨船四十餘艘,往來警邏。今弊船十數,止於劉家港口,以捕盜為名,實不出海,以致寇賊猖獗,宜即萊州洋等處分兵守之,不令泊船島嶼,禁鎮民與梢水為婚,有能捕賊者,以船畀之,獲賊首者,賞以官。仍移江浙、河南行省,列戍江海諸口,以詰海商還者,審非寇賊,始令泊船。下年糧船開洋之前,遣將士乘海仙鶴於二月終旬入海,庶幾海道寧息。”朝廷多是其議。

松州官吏誣構良民以取賂,訴於台者四十人,選思誠鞫問,思誠密以他事入松州境,執監州以下二十三人,皆罪之。還至三河縣,一囚訴不已,俾其黨異處,使之言,囚曰:“賊向盜某芝麻,某追及,刺之幾死,賊以是圖復仇,今弓手欲捕獲功之數,適中賊計。其贓,實某妻裙也。”以裙示失主,主曰:“非吾物。”其黨詞屈,遂釋之。豐潤縣一囚,年最少,械繫瀕死,疑而問之,曰:“昏暮三人投宿,將詣集場,約同行,未夜半,趣行,至一冢間,見數人如有宿約者,疑之,眾以為盜告,不從,脅以白刃,驅之前,至一民家,眾皆入,獨留戶外,遂潛奔赴縣,未及報而被收。”思誠遂正有司罪,少年獲免。出僉河南山西道肅政廉訪司事,行部武鄉縣,監縣來迓,思誠私語吏屬曰:“此必贓吏。”未幾,果有訴於道側者,問曰:“得無訴監縣敓汝馬乎?”其人曰:“然。”監縣抵罪。吏屬問思誠先知之故,曰:“衣弊衣,乘駿馬,非詐而何!”陝西行台言:“欲疏鑿黃河三門,立水陸站以達於關陝。”移牘思誠,會陝西、河南省憲臣及郡縣長吏視之,皆畏險阻,欲以虛辭復命,思誠怒曰:“吾屬自欺,何以責人!何以待朝廷!諸君少留,吾當躬詣其地。”眾惶恐從之,河中灘磧百有餘里,礁石錯出,路窮,舍騎徒行,攀藤葛以進,眾憊喘汗弗敢言,凡三十里,度其不可,乃作詩歷敘其險,執政采之,遂寢其議。

召修遼、金、宋三史,調秘書監丞。會國子監諸生相率為哄,復命為司業。思誠召諸生立堂下,黜其首為哄者五人,罰而降齋者七十人,勤者升,惰者黜,於是更相勉勵。超升兵部侍郎,監燒燕南昏鈔,忽心悸弗寧,已而母病,事畢,馳還京師侍疾。及丁內憂,扶櫬南歸。甫禫,朝廷行內外通調法,選郡縣守令,起思誠太中大夫、河間路總管。磁河水頻溢,決鐵燈乾。鐵燈乾,真定境也,召其邑吏,責而懲之。遂集民丁作堤,晝夜督工,期月而塞。復築夾堤於外,亘十餘里,命瀕河民及弓手,列置草舍於上,系木以防盜決。是年,民獲耕藝,歲用大稔。乃募民運碎甓,治郭外行道,高五尺,廣倍之,往來者無泥塗之病。南皮民父祖,嘗瀕御河種柳,輸課於官,名曰柳課。後河決,柳俱沒,官猶征之,凡十餘年,其子孫益貧,不能償,思誠連請於朝除之。郡庭生嘉禾三本,一本九莖,一本十六莖,一本十三莖,莖五六穗,僚屬欲上進,思誠曰:“吾嘗惡人行異政,沽美名。”乃止。所轄景州廣川鎮,漢董仲舒之里也,河間尊福鄉,博士毛萇舊居也,皆請建書院,設山長員。召拜禮部尚書。

十二年,帝以四方民頗失業,命名臣巡行勸課。思誠至河間及山東諸路,召集父老,宣帝德意,莫不感泣,緘進二麥、豌豆,帝嘉之,賜上尊二。召還,遷國子祭酒,俄復為禮部尚書,知貢舉,升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應詔言事:一曰置行省丞相以專方面;二曰寬內郡征輸以固根本;三曰汰冗兵以省糧運;四曰改祿秩以養官廉;五曰罷行兵馬司以便詰捕;六曰復倚郭縣以正紀綱;七曰設常選以起淹滯。尋出為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辭以老病,不允,力疾戒行。

十七年春,紅巾陷商州,奪七盤,進據藍田縣,距奉元一舍。思誠會豫王阿剌忒納失里及省院官於安西王月魯帖木兒邸,眾洶懼無言,思誠曰:“陝西重地,天下之重輕系焉。察罕帖木兒,河南名將,賊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戍將嫉客兵軋己,論久不決,思誠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將安歸!”乃移書察罕帖木兒曰:“河南為京師之庭戶,陝西實內郡之藩籬,兩省相望,互為唇齒,陝西危,則河南豈能獨安乎?”察罕帖木兒新復陝州,得書大喜,曰:“先生真有為國為民之心,吾寧負越境擅發之罪。”遂提輕兵五千,倍道來援。思誠犒軍於鳳凰山,還定守御九事,夜宿台中,未嘗解衣。同官潛送妻子過渭北,思誠止之。分守北門,其屬聞事急,欲圖苟免,思誠從容諭之曰:“吾受國重寄,安定一方,期戮力報效,死之可也。自古皆有死,在遲與速耳。”眾乃安。既而援兵破賊,河南總兵官果以察罕帖木兒擅調,遣人問之,思誠亟請於朝,宜命察罕帖木兒專守關陝,仍令便宜行事,詔從之。

行樞密院掾史田甲,受賂事覺,匿豫邸,監察御史捕之急,並系其母,思誠過市中,見之,曰:“嘻!古者罪人不孥,況其母乎!吾不忍以子而系其母。”令釋之,不從,思誠因自劾不出,諸御史謁而謝之。初,監察御史有封事,自中丞以下,惟署紙尾,莫敢問其由,事行,始知之,思誠曰:“若是,則上下之分安在!”凡上章,必拆視,不可行者,以台印封置架閣庫。俄起五省余丁軍,思誠爭曰:“關中方用兵,困於供給,民多愁怨,復有是役,萬一為變,所系豈輕耶!”事遂寢。十七年,召拜通議大夫、國子祭酒,時臥疾,聞命即起,至朝邑,疾復作。十月,卒於旅舍,年六十有七。謚獻肅。

李好文

李好文,字惟中,大名之東明人。登至治元年進士第,授大名路濬州判官。入為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國子助教。泰定四年,除太常博士。會盜竊太廟神主,好文言:“在禮,神主當以木為之,金玉祭器,宜貯之別室。”又言:“祖宗建國以來,七八十年,每遇大禮,皆臨時取具,博士不過循故事應答而已。往年有詔為《集禮》,而乃令各省及各郡縣置局纂修,宜其久不成也。禮樂自朝廷出,郡縣何有哉!”白長院者,選僚屬數人,仍請出架閣文牘,以資採錄。三年,書成,凡五十卷,名曰《太常集禮》。遷國子博士。丁內憂,服闋,起為國子監丞,拜監察御史。時復以至元紀元,好文言:“年號襲舊,於古未聞,襲其名而不蹈其實,未見其益。”因言時弊不如至元者十餘事。錄囚河東,有李拜拜者,殺人,而行兇之仗不明,凡十四年不決,好文曰:“豈有不決之獄如是其久乎!”立出之。王傅撒都剌,以足蹋人而死,眾皆曰:“殺人非刃,當杖之。”好文曰:“怙勢殺人,甚於用刃,況因有所求而殺之,其情為尤重。”乃置之死,河東為之震肅。出僉河南、浙東兩道廉訪司事。

六年,帝親享太室,召僉太常禮儀院事。至正元年,除國子祭酒,改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遷河東道廉訪使。三年,郊祀,召為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帝之親祀也,至寧宗室,遣阿魯問曰:“兄拜弟可乎?”好文與博士劉聞對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也。”帝遂拜。由是每親祀,必命好文攝禮儀使。四年,除江南行台治書侍御史,未行,改禮部尚書,與修遼、金、宋史,除治書侍御史,仍與史事。俄除參議中書省事,視事十日,以史故,仍為治書。已而復除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時台臣皆缺,好文獨署台事。西蜀奉使,以私憾摭拾廉訪使曾文博、僉事兀馬兒、王武事,文博死,兀馬兒誣服,武不屈,以輕侮抵罪。好文曰:“奉使代天子行事,當問民疾苦,黜陟邪正,今行省以下,至於郡縣,未聞舉劾一人,獨風憲之司,無一免者,此豈正大之體乎!”率御史力辨武等之枉,並言奉使不法者十餘事。六年,除翰林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又遷改集賢侍講學士,仍兼祭酒。

九年,出參湖廣行省政事,改湖北道廉訪使,尋召為太常禮儀院使。於是帝以皇太子年漸長,開端本堂,命皇太子入學,以右丞相脫脫、大司徒雅不花知端本堂事,而命好文以翰林學士兼諭德。好文力辭,上書宰相曰:“三代聖王,莫不以教世子為先務,蓋帝王之治本於道,聖賢之道存於經,而傳經期於明道,出治在於為學,關係至重,要在得人。自非德堪范模,則不足以輔成德性。自非學臻閫奧,則不足以啟迪聰明。宜求道德之鴻儒,仰成國家之盛事。而好文天資本下,人望素輕,草野之習,而久與性成,章句之學,而浸以事廢,驟膺重託,負荷誠難。必別加選掄,庶幾國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賢之譏。”丞相以其書聞,帝嘉嘆之,而不允其辭,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於孔氏,其書則《孝經》、《大學》、《論語》、《孟子》、《中庸》。”乃摘其要略,釋以經義,又取史傳及先儒論說,有關治體而協經旨者,加以所見,仿真德秀《大學衍義》之例,為書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經訓要義》,奉表以進,詔付端本堂,令太子習焉。好文又集歷代帝王故事,總百有六篇:一曰聖慧,如漢孝昭、後漢明帝幼敏之類;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及唐玄宗友愛之類;三曰恭儉,如漢文帝卻千里馬、罷露台之類;四曰聖學,如殷宗緝學,及陳、隋諸君不善學之類。以為太子問安餘暇之助。又取古史,自三皇迄金、宋,歷代授受,國祚久速,治亂興廢為書,曰《大寶錄》。又取前代帝王是非善惡之所當法當戒者為書,名曰《大寶龜鑑》。皆錄以進焉。久之,升翰林學士承旨,階榮祿大夫。十六年,復上書皇太子,其言曰:“臣之所言,即前日所進經典之大意也,殿下宜以所進諸書,參以《貞觀政要》、《大學衍義》等篇,果能一一推而行之,則萬幾之政、太平之治,不難致矣。”皇太子深敬禮而嘉納之。後屢引年乞致仕,辭至再三,遂拜光祿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仍以翰林學士承旨一品祿終其身。

孛術魯鋋子遠附

孛術魯翀,字子翬,其先隆安人。金泰和間,定女直姓氏,屬望廣平。祖德,從憲宗南征,因家鄧之順陽,以功封南陽郡侯。父居謙,用翀貴,封南陽郡公。初,居謙辟掾江西,以家自隨,生翀贛江舟中,釜鳴者三,人以為異。翀稍長,即勤學。父歿,家事漸落,翀不恤,而為學益力,乃自順陽復往江西,從新喻蕭克翁學。克翁,宋參政燧之四世孫也,隱居不仕,學行為州里所敬。嘗夜夢大鳥止其所居,翼覆軒外,舉家驚異,出視之,沖天而去。明日,翀至。翀始名思溫,字伯和,克翁為易今名字,以夢故。後復從京兆蕭渼游,其學益宏以肆。翰林學士承旨姚燧以書抵渼曰:“燧見人多矣,學問文章,無足與子翬比倫者。”於是渼以女妻之。

大德十一年,用薦者,授襄陽縣儒學教諭,升汴梁路儒學正。會修《世皇實錄》,燧首以翀薦。至大四年,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延祐二年,擢河東道廉訪司經歷,遷陝西行台監察御史,賑濟吐蕃,多所建白。五年,拜監察御史。時英皇未出閣,翀言:“宜擇正人以輔導。”帝嘉納之。尋劾奏中書參議元明善,帝初怒,不納,明日,乃命改明善他官,而傳旨慰諭翀。巡按遼陽,有旨給以弓矢環刀。後因為定製。還往淮東核憲司官聲跡,淮東憲臣,惟尚刑,多置獄具,翀曰:“國家所以立風紀,蓋將肅清天下,初不尚刑也。”取其獄具焚之。時有旨凡以吏進者,例降二等,從七品以上不得用。翀言:“科舉未立,人才多以吏進,若一概屈抑,恐未足盡天下持平之議。請吏進者,宜止於五品。”許之,因著為令。除右司都事。時相鐵木迭兒專事刑戮,以復私憾,翀因避去。

頃之,擢翰林修撰,又改左司都事。於是拜住為左相,使人勞翀曰:“今規模已定,不同往日,宜早至也。”翀強為起。會國子監隸中書,俾翀兼領之。先是,陝西有變,府縣之官多罣罥者,翀白丞相曰:“此輩皆脅從,非同情者。”乃悉加銓敘。帝方獵柳林,駐故東平王安童碑所,因獻《駐蹕頌》,皆稱旨,命坐,賜飲尚尊。從幸上京,次龍虎台,拜住命翀傳旨中書,翀領之,行數步,還曰:“命翀傳否?”拜住嘆曰:“真謹飭人也。”間謂翀曰:“爾可作宰相否?”翀對曰:“宰相固不敢當,然所學,宰相事也。夫為宰相者,必福德才量四者皆備,乃足當耳。”拜住大悅,以酒觴翀曰:“非公,不聞此言。”迎駕至行在所,翀入見,帝賜之坐。升右司員外郎,奉旨預修《大元通制》,書成,翀為之序。泰定元年,遷國子司業。明年,出為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丞相曰:“吾得賢佐矣。”翀曰:“世祖立國,成憲具在,慎守足矣。譬若乘舟,非一人之力所能運也。”翀乃開壅除弊,省務為之一新。三年,擢燕南河北道廉訪使,晉州達魯花赤有罪就逮,而奉使宣撫以印帖征之,欲緩其事,翀發其奸,奉使因遁去。入僉太常禮儀院事,盜竊太廟神主,翀言:“各室宜增設都監員,內外嚴置局鎖,晝巡夜警,永為定製。”從之。又纂修《太常集禮》,書成而未上,有旨命翀兼經筵官。

文宗之入也,大臣問以典故,翀所建白近漢文故事,眾皆是之。文宗嘗字呼子翬而不名。命翀與平章政事溫迪罕等十人,商論大事,日夕備顧問,宿直東廡下。文宗虛大位以俟明宗,翀極言:“大兄遠在朔漠,北兵有阻,神器不可久虛,宜攝位以俟其至。”文宗納其言。及文宗親祀天地、社稷、宗廟,翀為禮儀使,詳記行禮節文於笏,遇至尊不敢直書,必識以兩圈,帝偶取笏視,曰:“此為皇帝字乎?”因大笑,以笏還翀。竣事,上《天曆大慶詩》三章,帝命藏之奎章閣。擢陝西漢中道廉訪使。會立太禧院,除僉太禧宗禋院,兼祗承神御殿事,詔遣使趣之還。迎駕至龍虎台,帝問:“子翬來何緩?”太禧院使阿榮對曰:“翀體豐肥,不任乘馬,從水道來,是以緩耳。”太禧臣日聚禁中,以便顧問,帝嘗問阿榮曰:“魯子翬飲食何如?”對曰:“與眾人同。”又問:“談論如何?”曰:“翀所談,義理之言也。”從幸上都,嘗奉敕撰碑文,稱旨,帝曰:“候朕還大都,當還汝潤筆貲也。”

遷集賢直學士,兼國子祭酒。諸生素已望翀,至是,私相歡賀。翀以古者教育有業,退必有居。舊制,弟子員初入學,以羊贄,所貳之品與羊等。翀曰:“與其饜口腹,孰若為吾黨燥濕寒暑之虞乎!”命撙集之,得錢二萬緡有奇,作屋四區,以居學者。諸生積分,有六年未及釋褐者,翀至,皆使就試而官之。帝師至京師,有旨朝臣一品以下,皆乘白馬郊迎。大臣俯伏進觴,帝師不為動,惟翀舉觴立進曰:“帝師,釋迦之徒,天下僧人師也。余,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師也。請各不為禮。”帝師笑而起,舉觴卒飲,眾為之栗然。

文宗崩,皇太后聽政,命別不花、塔失海牙、阿兒思蘭、馬祖常、史顯夫及翀六人,商論國政。翀以大位不可久虛,請嗣君即位,早正宸極,以幸天下。帝既即位,大臣以為赦不可頻行,翀曰:“今上以聖子神孫,入繼大統,當新天下耳目。今不赦,豈可收怨於新造之君乎!”皇太后以為宜從翀言,議乃定。遷禮部尚書,階中憲大夫。有大官妻無子而妾有子者,其妻以田盡入於僧寺,其子訟之,翀召其妻詰之曰:“汝為人妻,不以資產遺其子,他日何面目見汝夫於地下!”卒反其田。

元統二年,除江浙行省參知政事。逾年,以遷葬故歸鄉里。明年,召為翰林侍講學士,以疾辭,不上。至元四年卒,年六十。贈通奉大夫、陝西行省參知政事、護軍,追封南陽郡公,諡文靖。

翀狀貌魁梧,不妄言笑。其為學一本於性命道德,而記問宏博,異言僻語,無不淹貫。文章簡奧典雅,深合古法。用是天下學者,仰為表儀。其居國學者久,論者謂自許衡之後,能以師道自任者,惟耶律有尚及翀而已。有文集六十卷。

子遠,字朋道,以翀蔭調秘書郎,轉襄陽縣尹,須次居南陽。賊起,遠以忠義自奮,傾財募丁壯,得千餘人,與賊拒戰,俄而賊大至,遠被害死。遠妻雷為賊所執,賊欲妻之,乃詆賊曰:“我魯參政冢婦,縣令嫡妻,夫死不貳,肯從汝狗彘以生乎!”賊醜其言,將辱之,雷號哭大罵,不從,乃見殺。舉家皆被害。

李枿

李泂,字溉之,滕州人。生有異質,始從學,即穎悟強記。作為文辭,如宿習者。姚燧以文章負大名,一見其文,深嘆異之,力薦於朝,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未幾,以親老,就養江南。久之,辟中書掾,非其志也。及考除集賢院都事,轉太常博士。拜住為丞相,聞泂名,擢監修國史長史,歷秘書監著作郎、太常禮儀院經歷。泰定初,除翰林待制,以親喪未克葬,辭而歸。天曆初,復以待制召。於是文宗方開奎章閣,延天下知名士充學士員,泂數進見,奏對稱旨,超遷翰林直學士,俄特授奎章閣承制學士。泂既為帝所知遇,乃著書曰《輔治篇》以進,文宗嘉納之。朝廷有大議,必使與焉。會詔修《經世大典》,泂方臥疾,即強起,曰:“此大製作也,吾其可以不預!”力疾同修。書成,既進奏,鏇謁告以歸。復除翰林直學士,遣使召之,竟以疾不能起。

泂骨骼清峻,神情開朗,秀眉疏髯,目瑩如電,顏面如冰玉,而唇如渥丹然,峨冠褒衣,望之者疑為神仙中人也。其為文章,奮筆揮灑,迅飛疾動,汩汩滔滔,思態疊出,縱橫奇變,若紛錯而有條理,意之所至,臻極神妙。泂每以李太白自似,當世亦以是許之。嘗游匡廬、王屋、少室諸山,留連久乃去,人莫測其意也。僑居濟南,有湖山花竹之勝,作亭曰天心水面,文宗嘗敕虞集制文以記之。泂尤善書,自篆、隸、草、真皆精詣,為世所珍愛。卒年五十九。有文集四十卷。

蘇天爵

蘇天爵,字伯修,真定人也。父志道,歷官嶺北行中書省左右司郎中,和林大飢,救荒有惠政,時稱能吏。天爵由國子學生公試,名在第一,釋褐,授從仕郎、大都路薊州判官。丁內外艱,服除,調功德使司照磨。泰定元年,改翰林國史院典籍官,升應奉翰林文字。至順元年,預修《武宗實錄》。二年,升修撰,擢江南行台監察御史。

明年,慮囚於湖北。湖北地僻遠,民獠所雜居,天爵冒瘴毒,遍歷其地。囚有言冤狀者,天爵曰:“憲司歲兩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慮囚者,應故事耳。今聞御史至,當受刑,故不得不言。”天爵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雖盛暑,猶夜篝燈,治文書無倦。沅陵民文甲無子,育其甥雷乙,後乃生兩子,而出乙,乙俟兩子行賣茶,即舟中取斧,並斫殺之,沈斧水中,而血漬其衣,跡故在。事覺,乙具服,部使者乃以三年之疑獄釋之。天爵曰:“此事二年半耳,且不殺人,何以衣污血?又何以知斧在水中?又其居去殺人處甚近,何謂疑獄?”遂復置於理。常德民盧甲、莫乙、汪丙同出傭,而甲誤墮水死,甲弟之為僧者,欲私甲妻不得,訴甲妻與乙通,而殺其夫。乙不能明,誣服擊之死,斷其首棄草間,屍與仗棄譚氏家溝中。吏往索,果得髑髏,然屍與仗皆無有,而譚誣證曾見一屍,水漂去。天爵曰:“屍與仗縱存,今已八年,未有不腐者。”召譚詰之,則甲未死時,目已瞽,其言曾見一屍水漂去,妄也。天爵語吏曰:“此乃疑獄,況不止三年。”俱釋之。其明於詳讞,大抵此類。

入為監察御史,道改奎章閣授經郎。元統元年,復拜監察御史,在官四閱月,章疏凡四十五上,自人君至於朝廷政令、稽古禮文、閭閻幽隱,其關乎大體、系乎得失者,知無不言。所劾者五人,所薦舉者百有九人。明年,預修《文宗實錄》,遷翰林待制,尋除中書右司都事,兼經筵參贊官。後至元二年,由刑部郎中改御史台都事。三年,遷禮部侍郎。五年,出為淮東道肅政廉訪使,憲綱大振,一道肅然。入為樞密院判官。明年,改吏部尚書,拜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復為吏部尚書,升參議中書省事。是時,朝廷更立宰相,庶務多所弛張,而天子圖治之意甚切,天爵知無不言,言無顧忌,夙夜謀畫,鬚髮盡白。

至正二年,拜湖廣行省參知政事,遷陝西行台侍御史。四年,召為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天爵自以起自諸生,進為師長,端己悉心,以范學者。明年,出為山東道肅政廉訪使,尋召還集賢,充京畿奉使宣撫。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貪,其興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糾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韓之譽,然以忤時相意,竟坐不稱職罷歸。七年,天子察其誣,乃復起為湖北道宣慰使、浙東道廉訪使,俱未行。拜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江浙財賦,居天下十七,事務最煩劇,天爵條分目別,細巨不遺。九年,召為大都路都總管,以疾歸。俄復起為兩浙都轉運使,時鹽法弊甚,天爵拯治有方,所辦課為鈔八十萬錠,及期而足。十二年,妖寇自淮右蔓延及江東,詔仍江浙行省參知政事,總兵於饒、信,所克復者,一路六縣。其方略之密,節制之嚴,雖老帥宿將不能過之。然以憂深病積,遂卒于軍中。年五十九。

天爵為學,博而知要,長於紀載,嘗著《國朝名臣事略》十五卷、《文類》七十卷。其為文,長於序事,平易溫厚,成一家言,而詩尤得古法,有詩稿七卷、文稿二十卷。於是中原前輩,凋謝殆盡,天爵獨身任一代文獻之寄,討論講辯,雖老不倦。晚歲,復以釋經為己任。學者因其所居,稱之為滋溪先生。其他所著文,有《松廳章疏》五卷、《春風亭筆記》二卷;《遼金紀年》、《黃河原委》,未及脫稿雲。

譯文

王守誠,字君實,太原陽曲人。氣度和藹純潔,尤愛學習。因與鄧文原、虞集交往,文辭日益進步。泰定元年(1324),禮部考試得第一,朝廷賜給進士出身,任命為秘書郎。升遷為太常博士,參加續編《太常集禮》若干卷。既而升遷為藝林庫使,參與著《經世大典》。拜為陝西行台監察御史、奎章閣鑒書博士及監察御史。其後任山東廉訪司僉事,又改任戶部員外郎、中書右司郎中,拜禮部尚書。參與修纂遼、金、宋三史。成書後提升為參議中書省事,後調任燕南廉訪使。

至正五年(1345),帝遣使至各地宣撫,守誠與大都留守答爾麻失里出使四川,到任後首先推薦了有文武之材的雲南都元帥述律鐸爾直。

守誠判案明察審慎,對訴訟的供詞沒有漏洞又能吐露實情的,都給以平反。州縣官中十四人多領職田者,守誠皆予更正。因此上疏說:“在蜀地為官,由於地方偏僻遙遠,俸祿微薄,難以自養,希望將絕戶及荒蕪的屯田,召人耕種,以增加州縣官的俸祿。”

宜賓縣尹楊濟亨申請在蟠龍山建憲宗神御殿,儒學提舉謝晉賢請求修復文翁石室做書院,守誠皆採納上報,他的風采轟動全國,其功居全國各道之首。至正九年(1349)正月病卒,享年五十四歲。順帝賜鈔萬緡,諡號文昭。有文集若干卷。

王思誠,字致道,黨州嵫陽人。祖輩務農。思誠天資過人,七歲拜師學《孝經》、《論語》,都能背誦。至治元年(1321)中進士,任管判官,後召至京師任國子助教,又改任翰林國史院編修官。以後又轉任待制。

至正元年(1341),升遷為奉議大夫、國子司業。次年任監察御史,上疏順帝,言京城一帶去年秋不下雨,冬亦無雨,春又有蝗災,加上黃河決堤,此系陰陽失調。請發卒堵決,給災民死者以棺木,這樣可協調陰陽,消除水旱災禍。思誠到檀州巡察,首先提出:“那裡採金冶鐵提舉司設定監獄,管理囚犯,讓服刑人帶著腳鐐刑具來舂金礦。該獄原望給囚徒衣食,然自天曆(1328)以來,不供衣食,因而餓死者達三十餘人,瀕臨死亡者又有數人。他們本罪不該死,現在卻被餓死,還不如施杖刑速死為好。何況州縣沒有囚糧,讓輕重罪犯都死在獄中。獄吏謊報他們生病時間之長短,用藥次數之多少,以掩蓋其失職。呈請制定以囚犯病死獄中之多少來衡量看守者罪行輕重之法令。”又說“:燕南、山東鄰近京師,近幾年來,饑饉相繼,群盜四起,巡尉弓兵與提調捕盜官,聯合鄰境,共同征剿,然而賊在南,他們卻會合於北,賊在西,他們卻會合於東。及與賊相遇,他們又望風而逃。請立法嚴禁。”又言“:初開海運漕糧,置海仙鶴哨船四十餘艘,往來巡邏以保護漕船。如今這些哨船損害十數艘,只活動於劉家港口,以捕盜為名,實不出海。以致海盜猖獗。應該在萊州洋等處分兵把守,不讓在島嶼旁停泊船隻,禁止鎮民與船夫通婚,有能捕捉盜賊的獎給船隻;捉住賊首的,賞賜官職。仍移江浙、河南行省兵民,戍守江海口道,待查清返程海商若非寇賊後,才準許船隻停泊。到第一年糧船開航之前,派遣將士乘海仙鶴於二月下旬入海,這樣海道大概就可以安寧了。”朝廷採納了這些建議。

松州的官吏為得到賄賂而故意誣陷百姓,向台臣訴冤的就有四十人,於是命思誠查問。思誠以其他名義秘密去松州,逮捕監州以下官員二十三人,都判了罪。豐潤縣一囚犯,年紀最小,因戴刑具將至死,引起思誠懷疑,問他,他說:“傍晚遇見三人,與他們同行,半夜他們便用尖刀逼我走在前面,到一老百姓家門前,他們大家都進去了,讓我一人留在戶外,我就偷偷地到縣府報告,還未報案,就被抓住了。”思誠於是判了有司的罪,那少年獲釋了。

思誠出任河南、山西道肅政廉訪司僉事,到武鄉縣巡視,監縣出來迎接,思誠暗地對隨從說:“此人定是貪官。”不久,果然有人在路旁訴冤,思誠問他“:是控訴監縣奪你的馬的吧?”那人說“:是。”於是將監縣問罪。隨從問思誠為何預先能知道此事,思誠說:“穿著破爛的衣服,騎著駿馬,不是詐取來的又是什麼?”陝西行台寫公文給思誠“,希望疏通黃河三門,設立水陸站,直通關陝。”思誠會同陝西、河南憲臣及郡縣長官去察看,大家都害怕地險路隘,想用假話回報,思誠生氣地說“:我們自己欺騙自己,怎么督責他人?以什麼態度對待朝廷?你們稍停一會兒,我要親自到那裡看看。”大家都害怕地跟著他,黃河中灘磧之路一百多里,礁石錯出,無路可走,便下馬徒步,攀藤前行。大家疲乏得喘著氣,流著汗,卻不敢說什麼。行了三十里路,推測走不通了,就作敘述經過的險情,被執政者採納,取消了行台的建議。

後來召他編修遼、金、宋三史,又調任秘書監丞。剛巧國子監的學生率領著人相鬥,又再任命他為司業。思誠召集學生在堂下,開除了五個帶頭相鬥的學生,受降齋處分的七十人,對學習勤奮的升級,學習懶惰的除名,從此大家更加互相勉勵,於是越級提升思誠為兵部侍郎。因母親病逝,扶柩南歸。守喪期滿,起為太中大夫、河間路總管。磁河水決堤泛濫成災,思誠召集民工修堤,日夜興工,一個月便完成,是年農業獲得好收成。南皮民祖輩曾沿御河種柳,政府徵稅,名曰“:柳課”。黃河決堤,把這些柳樹都淹沒了,而官府仍舊徵稅,十餘年來不止,人民交加貧困,思誠奏請朝廷免除。所轄景州廣川鎮是漢代董仲舒的家鄉,河間尊福鄉有博士毛萇的舊居,思誠皆請於該兩處建立書院。其後,思誠奉召回朝,拜禮部尚書。

至正十二年(1352),各地人民失業者多,順帝命名臣去巡察,思誠至河間及山東諸路,召集父老,宣揚皇上關心民間疾苦的恩德,百姓莫不感激淚下。思誠又召還至京,升遷為國子祭酒,不久又拜為禮部尚書,主持科舉考試。又升為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他應詔奏進七事:一曰置行省丞相,二曰寬內郡徵發,三曰淘汰冗兵,四曰改進祿秩,五曰罷行兵馬司,六曰復倚郭縣,七曰設常選。不久出任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

十七年(1357)春,紅巾軍攻陷商州,奪取七盤,占據藍田縣,距奉元僅三十里,思誠在安西王月魯帖木兒官邸會見豫王阿剌忒納失里及省院官,大家萬分恐懼,拿不出任何對策,思誠說“:陝西是要地,關係天下得失,察罕帖木兒是河南名將,賊一向害怕他,應該派使臣去求援,這才是上策。”戍將憎惡豫王之兵排擠自己,始終久議不決,思誠說“:我軍力弱,失守於早晚之間,到時候誰來負責?”於是寫信給察罕帖木兒曰“:河南是京師的門戶,陝西是內郡的屏障,兩省相望,互為唇齒,陝西有危險,河南能獨得安寧么?”察罕帖木兒剛到陝州,收到信非常高興,說:“先生果真有為國為民之心,我寧願負擅調的罪責。”於是選派五千輕兵,迅速前往救援。不久,援兵擊敗賊兵。此時河南總兵官果然以察罕帖木兒擅自調兵派人譴責他,思誠立即向朝廷請求命察罕帖木兒專守關陝。皇上下詔同意他的請求。

樞密院掾史田甲,受賄賂的事暴露後,暗自藏於豫州的府邸,監察御史急於捕獲他,就逮捕了他的母親。思誠路過集市見此情景,說:“嘻!古時候對罪犯的妻子兒女都不抓,更何況母親?我不忍心看到因兒子逃跑而牽連其母親。”命令釋放。

十七年(1357)任命為通議大夫,國子祭酒,十月卒於旅舍,享年六十七,諡號獻肅。

李好文,字惟中,大名東明人。中至治元年(1321)進士,受任為大名路氵睿州判官。進京任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國子助教。泰定四年(1327)任命為太常博士。適逢盜賊偷竊太廟已故皇帝靈位牌,好文說:“按禮教,已故皇帝靈位牌套用木製造,金玉祭器應該貯存另室。”“祖宗建國以來,每遇大禮,都是臨時去取祭器,博士不過是遵循先例應答罷了。往年有詔編《集禮》,而今又令各省及各郡、縣編纂,禮樂來自朝廷,郡縣有什麼呢?”經三年書成,共五十卷,名曰《太常集禮》。

升遷為國子博士後,因親喪歸家,期滿又起用為國子監丞,授予監察御史。當時要再用“至元”為紀元年號,好文說:“年號承襲沒聽說過,只沿襲名聲而不求實際,未見得有好處。”後來他出任檢察河南、浙東道廉訪司的事務。

至元六年(1340)召任太常禮儀院事。至正元年(1341)任國子祭酒,後改任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又升遷河東道廉訪使。三年舉行郊祀,召他為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帝親自祭祀,至寧宗室,派遣阿魯問“:兄祭拜弟可以嗎?”好文與博士劉聞回答說“:做人臣的為之子啊!”帝於是拜祭。此後每當親自祭祀,一定命好文任禮儀使。四年(1344)任江南行台治書侍御史,尚未啟程,又改任禮部尚書,參與編寫遼、金、宋史,任治書侍御史,仍參與寫史的事務。不久又任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當時缺少台臣,好文獨自代理台事。西蜀奉使因私恨彈劾廉訪使曾文博、僉事兀馬兒、王武,文博死了,兀馬兒被誣陷伏法,王武不屈,以輕視上級而治罪。好文說“:奉使代天子行事,應問民間疾苦,按官吏的功績差錯給以升降,現在行省以下,以至郡縣,沒聽說有一個人受到彈劾,只有御史們沒有一個倖免,這難道是正大光明的做法嗎?”於是他率領御史為武等申辯其冤屈。並揭發奉使十餘件不法之事。六年(1346)任翰林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後又遷改集賢侍講學士,仍兼祭酒。

至正九年,出任參與湖廣行省政事,不久又召為太常禮儀院使。命好文以翰林學士兼諭德。好文極力辭謝,上書宰相說“:三代聖王,莫不以教子作為首要任務,所有帝王治本的方法在於行道,而聖賢之道在於經典之中,傳授經典就在於明白其中的道理,國家要出色地治理就在於學習經典,而最重要的是要培養人才,自身在道德方面不是模範的人,就不能輔佐出好的德性。自己學習沒有完善,就不能啟迪教育者的聰明。應讓道德高尚,學識淵博的儒家學者來完成此事。而我天資既低,威望又不高,粗俗成性,因忙於事物,把所學的經典荒廢了,若突然讓我肩負此重託,實難勝任。望另選高明,可望國家有輔佐人才,而好文也免於妨賢之譏。”丞相把他的上書呈報皇上,帝更加讚嘆,仍不允他辭官。好文說“:要尋求二帝三王之道德,一定要從學孔孟之書開始,如《孝經》、《大學》、《論語》、《孟子》、《中庸》。”他摘出其中要點,解釋經義,用古代儒家的論說,仿效宋代真德秀的《大學衍義》的例子,作書十一卷,書名叫《端本堂經訓要義》,寫成奏摺,奏與皇上,讓太子學習。他又集歷代帝王的事跡一百零六篇,分為四類:一曰聖慧,如漢孝昭、後漢明帝自幼聰敏;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及唐玄宗友愛;三曰恭儉,如漢文帝卻千里馬、罷建露台;四曰聖學,如殷宗好學及陳隋皇帝之不善學。以供太子學習參考。又取自三皇至金宋歷代皇朝的更迭。國運的久暫及治亂興衰輯為一書,名曰《大寶錄》。又取前代帝王之是非善惡以及應當效法、應當引以為戒的事,輯為一書,名曰《大寶龜鑑》。將這兩部書進呈皇帝。過了許久,好文升為翰林學士承旨,進階榮祿大夫。

至正十六年,又上書皇太子說:“臣之所言即前日所進經典大意,殿下宜以所進諸書,參照《貞觀政要》、《大學衍義》等篇,果能一一施行,則國家政務不難辦好,太平之治不難達到。”皇太子深為敬重他,採納他的意見。其多次請求告老還鄉。皇帝不準,拜光祿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以翰林學士承旨一品俸祿而終其身。

孛術魯翀,字子翬,祖籍隆安。金朝泰和(1210—1218)年間,改女真族姓氏。翀幼年時,就能勤奮學習,父親去世後家境漸衰,翀雖無撫恤,但對學習更加努力。後拜蕭克翁為師,克翁是宋參政蕭燧四代世孫,他的學問和品德受到全州人的尊敬。後來姚燧又與京兆蕭..斗說:“燧認識的人很多,但論學問、論文章,都不能同子..相比。”於是..斗把女嫁給翀為妻。

大德十一年(1307)受人推薦,授予翀襄陽縣儒學教諭,後升為汴梁路儒學正。適逢修編《世皇實錄》,姚燧首先推薦翀,至大四年(1311),翀為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延..二年(1315),提升為河東道廉訪司,後又升任為陝西行台監察御史。賑濟吐蕃,他提出很多建議。五年任命為監察御史,當時太子英宗尚未去所封之地,翀提出應選擇正直的人輔導皇子。帝稱讚並採納了這個建議。不久翀彈劾中書參議元明善,帝初知此事很是惱怒,不理會,第二天改任元明善為其他官職。並傳旨安慰翀。翀赴遼陽巡視,帝傳旨給予弓箭和環刀,以後便形成為制度。他往返淮東查核憲司官的聲望和政績,淮東御史傾向用刑治,設定很多獄具,翀說:“國家立法度和綱紀,目的是清除天下的壞人,而不是一開始就用刑。”於是把一些獄具都燒了。當時聖旨規定:凡是依靠官吏推薦的,照例降職二等,從七品以上不能錄用。翀說:“科舉制未成立,人才多靠官吏推薦,如果一概壓制,恐怕不能使天下人都公正地對待,由官吏推薦,應止於五品。”帝同意了他的意見,並作為法令規定下來。

不久,翀被提升為翰林修撰,又改任左司都事。此時拜住為左相,派人勸勉翀說“:現在法度已定,不同以往,應該早日到職視事。”翀勉強啟程。朝廷將國子監轉屬中書省,由翀兼領。後升為右司員外郎,奉旨預修《大元通制》,翀為該書作序。

泰定元年(1324),升遷國子監司業。次年,出任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丞相說“:我得到了很有才能的助手。”翀說:“世祖建國,舊的法律都存在,謹慎守著就行了。就像行舟,不是一個人的能力能運行的。”三年提升燕南河北道廉訪使,以後又纂修《太常集禮》,書編成後還未來得及獻上,帝又下詔使翀兼經筵官。

文宗空著大位來等待明宗,翀說:“大兄遠在北方,皇位不能久空,應攝位等候明宗到來。”文宗聽取了他的意見。文宗親自祭祀天地、社稷、宗廟,以翀為禮儀使。後選翀為陝西漢中道廉訪使,正逢上立太禧院,任僉太禧宗..院,兼祗承神御殿事,詔書派使促子..回。當大臣在龍虎台迎駕時,帝問:“子..為什麼來得這樣慢?”太禧院使阿榮說“:翀身體太胖,只能乘船來,因此慢了。”帝曾問:“魯子..飲食怎樣?”“談論怎樣?”回答說“:飲食與大家一樣。”“翀所談的都是義理方面的。”他跟隨帝至上都,奉帝命撰寫碑文,帝說:“等我回大都後,還給你潤筆費吧。”

後升遷為集賢學士兼國子祭酒。學生都為翀能到來暗自高興。按舊制弟子初入學須送兩種物品和羊,作為見面禮。翀說“:與其飽足口腹,不如為我們朋輩有防燥濕寒暑的安身之處。”集錢二萬多緡,造屋四區,使學生有了住處。學生中有積分六年而未畢業的,翀讓這些學生經過考試都做了官。帝師到京師,帝有旨規定一品以下的朝臣,都乘白馬在郊外迎接,大臣們都彎腰低頭敬酒,帝師未被感動,只有翀舉起酒杯站著說:“帝師是釋迦的徒弟,是天下僧人的老師啊。我是孔子的徒弟,是天下儒人的老師啊。請大家都不必行禮。”帝師笑著站起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大家都為此而震驚。

文宗駕崩,皇太后聽政,命別不花、塔失海牙、阿兒思蘭、馬祖常、史顯夫及翀六人商議國事。翀以大位不可久空,請嗣即位。帝即位後大臣們都認為大赦不能頻繁,翀說:“現在皇上是以聖子神孫繼承大事,應使天下耳目為之一新。現在不赦,對新君怎么能消除怨氣喲?”皇太后認為翀的話有道理,就決定了。翀被升為禮部尚書,進階中憲大夫。

元統二年(1334)任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至元四年(1338)卒,享年六十。贈通奉大夫、陝西行省參知政事、護軍,追封南陽郡公,諡號文靖。

翀做學問本源於性命道德之說,記問宏博,對於異言僻語沒有不貫通的。文章簡奧典雅,深合古法。天下學者都視為表率,認為在許衡之後能用師道自任的人,只有耶律有尚和孛術魯翀二人。著有文集六十卷。

李泂字溉之,滕州人。天資聰敏,記憶力強,文辭老練。深為姚燧賞識,極力向朝廷推薦,因而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不久因雙親年邁,回江南奉養。以後徵召為中書掾,經考核授集賢院都事,遷職太常博士。拜住任丞相提拔為監修國史長史、秘書監著作郎、太常禮儀院經歷。泰定(1324)初授翰林待制,困親喪未完葬辭而歸。

天曆初(1328)再召為待制,這時文宗正開設奎章閣,李泂多次進見,越級升為翰林直學士,特授奎章閣承制學士。著《輔治篇》進獻,文宗稱好並採納其中建議。朝廷有大議一定要他參與。適逢詔修《經世大典》,竳因病臥床,便立即強起,說:“這是重要著作,我怎么可以不參與?”書編修後,立即進奏,不久告假而歸。後來再授翰林直學士,並遣使召見,竟因病不能起床。

李泂容貌英俊,神情開朗,秀眉疏髯,目光炯炯,顏面如玉,唇如朱丹,戴著高帽子,穿著大衣服,看見他就會疑為神仙。他寫文章時,奮筆疾書,思如泉湧,滔滔不絕,縱橫奇變,紛繁而有條理,意之所至,臻極神妙。常以李太白自擬,當時的人也這樣稱讚他。曾游匡廬、王屋、少室各山,留連長久才離開,人們推測不出他這樣做的意思是什麼。僑居濟南,該地有湖、山、花、竹,環境幽美,他修了個亭子題為“天心水面”,文宗曾敕令虞集為此作記。竳尤其工於書法,篆、隸、草都很有造詣,為世上人們珍愛。終年五十九歲。有文集四十卷。

蘇天爵,字伯修,真定人。參加國子學生公試,名列第一,從此換了布衣,穿上官服,授從仕郎、大都路薊州判官之職。泰定元年(1324)改任翰林國史院典籍官,升應奉翰林文字。至順元年(1333)參預修纂《武宗實錄》,二年升修撰,又升為江南行台監察御史。

第二年天爵到湖北審錄犯人的罪狀,不避瘴毒,巡視各地。有囚犯說自己是冤案,天爵說:“監察官員一年來兩次,為何不申訴?”囚犯說“:以前來錄罪狀的只是應付一下,現在御史來了怕受刑,所以不得不說了。”天爵每遇事一定要細心推究,即使是盛夏,也要挑燈夜讀,以便審判定案,毫無倦意。凡查清因冤案入獄的,全都釋放。

入朝廷任監察御史,後又改任奎章閣授經郎。元統元年(1333)再任監察御史,任職四個月寫奏章四十五篇,從朝廷政令,到考古禮文等有關國家大事,他都是知無不言。其間他彈劾了五人,推薦了一百零九人。第二年參與編修《文宗實錄》,並升遷為翰林待制,不久又任中書右司都事兼經筵參贊官。後至元二年(1336)由刑部郎改任御史台都事。三年升遷為禮部侍郎。五年任淮東道肅政廉訪使,此時大小官員都很奮發,全道更加佩服他。後又任命為樞密院判官。第二年改任吏部尚書、陝西行台治書侍御史。再任吏部尚書,升遷為參議中書省事。這時朝廷更換宰相,很多事務都鬆弛荒疏,而皇上振興圖治之心切,天爵知無不言,無所顧忌,對朝廷事務日夜操勞策劃,以致白了鬚髮。

至正二年(1342)任湖廣參知政事,後升遷為陝西行台侍御史。四年召回朝廷任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他從學生成為師長,更以身作則,盡心講學,做學生的楷模。第二年(1345)出任山東道肅政廉訪使,不久充任京畿奉使宣撫,了解民間疾苦,查訪貪官污吏。由他興辦和廢除的有七百八十三件事,被追究彈劾的有九百四十九人,在京都人中享有與包拯、韓琦同等的聲譽,但由於他的行動得罪了很多人,竟以不稱職之罪被免職回家。七年後天子發現天爵是因誣告獲罪,再次啟用他,並被任命為湖北道宣慰使、浙江道廉訪使,但俱未到任,後又官拜江浙行省參知政事。

九年(1349)召任大都路總管,不久再任兩浙都轉運使,他整治得法,八十萬錠課鈔如期收齊了。

十二年帝詔命他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帶兵平定了饒、信一帶地方。他計畫嚴密,紀律嚴明,即使老帥、宿將也不比他高明。由於勞累過度,積勞成疾,逝于軍旅中,年僅五十九歲。

天爵治學既淵博而又所重,擅長記載,曾著《國朝名臣事略》十五卷,《文類》七十卷,他寫文章擅長敘事,平易溫厚,自成一家。有詩稿七卷,文稿三十卷。其他作品有《松廳章疏》五卷,《春風亭筆記》二卷。其《遼金紀年》及《黃河原委》惜未完稿。晚年以釋經為己任,學生因他居住之處稱他為“滋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