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
此篇詠皇宮中柳,以宮女媲美。作品筆法非常獨特,首句交代御柳的整體形象。次句則轉入對後宮窗戶、簾帳的描寫,重點偏向宮女風情的展示。三、四句既可指晨柳清麗之美,也可喻指宮女早起妝飾。這樣的寫法一石二鳥,產生了雙層意蘊表達的效果,饒有含蓄蘊藉之美。短短四句,開闔有致。
首起句,直人本題。以“御柳”二字,點明所詠對象。這是詠皇宮柳。再以“如絲”二字,表現柳條柔細輕盈,紛披下垂,如同絲線一樣。雖然只兩個字,就寫出了柳的具體、真實、可感的形象。據史傳記,南朝齊吳郡人張緒,美風姿,吐納風流。而齊武帝就曾以“條甚長,狀如絲縷”之宮柳,與張緒風流媲美,日:“此楊柳風流可愛,似張緒當年時。”(《南史·張緒傳》)所以,“如絲”的楊柳:最能顯出其事物本身的魅力和感染力。 “如絲”與“御柳”緊緊相接,蓋蘊含宮柳如文采之人那般可愛,溫詞化用典故,往往不著痕跡。“映九重”三字,勾勒御柳拂映皇宮的典型景象,格外顯豁。這宮柳,與普通柳所不同之處,即在於以柔細清麗之姿影,與富麗堂皇的“九重”宮殿相映。這“九重”的意象,又給人以巍峨的聯想。那么,楊柳越長得高,就要越垂得低,千萬條細柳絲絲飄垂,如綠色簾幕、綠色瀑布,更能傳“御柳如絲”之神采。
次句是承,以“鳳凰窗映繡芙蓉”,宮中富麗艷美之物,襯托御柳的風姿,補充說明首句。此一句,極美的意象!雕飾鳳凰的花窗與鑲繡芙蓉花的繡簾,染著“九重”宮室的奢華,並透出鮮艷的色彩;它們與綠柳相映,愈顯出柳絲的俏麗美好。所以,前輩謂:“鳳凰窗”與“繡芙蓉”,“皆因柳而生色。”(華鍾彥《花間集注》卷一)
第三句又起新意。轉向對景陽樓畔柳的描寫。景陽樓,是宮內鐘樓。據《南齊書·武穆裴皇后傳》載,齊武帝置鍾於景陽樓上,宮女聞鍾,早起梳妝。所以,“景陽樓”三字,引出美麗的宮女來。千條路,即路千條。是說景陽樓畔路邊柳色蔥蘢,柳絲千條萬條,迎風婀娜,情意依依。這裡,千條楊柳,與景陽宮美女,已暗自相映。
末句以“一面新妝”,呼應“千條路”作結。這“新妝”二字,即將楊柳化身為美人,如:“碧玉妝成一樹高”(賀知章(詠柳》),那清風細柳絲絲盪碧的形象,好像美麗的宮女新妝一樣,婷婷裊裊,清麗可人。“一面”,表數量,用於成片的景物,好比“有故城一面”、“有一面大草原”等用法。此以“一面”二字,形容柳樹排列成行,路邊有一面新柳,遠遠看去,恍如清一色的新妝美人!寫景頗!。這“待曉風”三字,即描摹細柳沐浴在晨風中。用一“待”字,寫柳含情佇立,若有所待。這一下,更把柳與輕盈多情的美女形象,緊密聯在一起。五代詞人孫光憲有《楊柳枝》:“著行排立向春風”之句,也寫綠柳成行,迎風而立。但是比起溫詞“一面新妝待曉風”來,便遜色多了。其關鍵在於孫詞還是由物及物,給人的還是物的感覺;而溫詞更以物擬人,寫活了柳的風姿,引人聯想。
這樣的詞,雖著墨不多,卻“工致天然,風味可掬。”(胡應麟《詩藪》)短短四句,起承轉合,節奏舒暢,甚有唐人絕句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