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樂·吳山望隔江霽雪
清愁幾番自遣,故人稀笑語,相憶多少!寂寂寥寥,朝朝暮暮,吟得梅花俱惱。將花插帽,向第一峰頭,倚空長嘯。忽展斜陽,玉龍天際繞。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江面平,雪早晴,風已小,我住著竹杖像被人呼喚著登臨吳山。在其上近處樓台亭閣都披上了銀裝,籠罩在濃重的寒色之中,尚不見半點桃紅柳綠的痕跡。遠處的山巒一半罩在雲霧之中,一半被白雪覆蓋,山上的草木也都不見了。
故人稀少的清寒,讓我想起了多少往事!寂寞孤獨,朝朝暮暮,我吟梅花自遣懷。我將花插於帽上,向著吳山山頭,仰天長嘯。忽然地看見遠方斜陽,霞光映照雪山明麗發光。
注釋
齊天樂:詞牌名,又名《台城路》《如此江山》《五福降中天》。
筇(qióng):竹杖。
釅(yàn)寒:猶嚴寒。
越嶠(qiáo):泛指江浙一帶的山巒。
沍(hù):同“冱”,凍結。
晉時棹(zhào):指王徽之夜雪訪戴之事。《世說新語》載:晉王徽之居山陰,夜雪初霽,月色清朗,忽憶戴逵,遂乘舟訪之,至門而返二或問其故,曰:“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第一峰:指吳山,在今浙江杭州。
玉龍:指雪。張元詩:“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
創作背景
題中吳山為杭州名勝之一。作者在登臨吳山,眺望錢塘江對岸雪後放晴的景觀時,生出對友人的懷念之情,所以寫下這首詞。賞析
上片寫江南雪景。“瘦筇如喚登臨去,江平雪晴風小。”開頭二句寫登臨的興致和原因。“如喚”二字下得好,表現出詞人的逸興豪情。“江平雪晴風小,”說明正是登臨觀雪景的好時機。“濕粉樓台,釀寒城闕,不見春紅吹到。”這三句寫登臨所見的近景。“微茫”三句,是登臨所見遠景。這一帶峰巒相屬,有瑞石山、寶月山、峨嵋山、淺山、金地山等。“為問”二句,由景入情,忽然懷念起友人來了。作者化用王徽之雪夜訪友這個典故。王子猷訪戴是因雪景興之所之,又同在越地,因此詞人化用這個典故,表達期待友人來訪,或趁雪後去拜訪友人,都很貼切。借用這一典故,一方面表現了對友人的思念之切,同時它又表現了詞人登臨觀雪霽時的逸興豪情,很有些疏狂豪放的意態。
下片主要抒情。“清愁幾番自遣,故人稀笑語,相憶多少!”三句,承接上片,寫對友人的憶念。因聽不到朋友親切的笑語,惆悵之情縈繞於懷,竟至難以排遣,可見情誼之深厚。接著“寂寂寥寥,朝朝暮暮,吟得梅花俱惱”三句,進一步寫思念之苦。梅花常於雪天開放,它是春天的使者。古代文人讚賞梅花的氣節風骨,常常相攜賞梅、詠梅。因此梅花又是友誼的媒介和見證。文人常以梅花為題寄託友情或離愁。南朝陸凱寄范曄詩云:“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南宋姜夔《暗香》詞云:“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吟得梅花但儲”可能是從姜夔詞境化出的。“俱惱”者,人與梅皆煩惱也。無知的梅花與人一樣,也為離別而愁緒滿懷,這同“紅萼無言耿相憶”如出一轍,“將花插帽,向第一峰頭,倚空長嘯。”詞人故作豪情,登高呼嘯,以排遣因離愁所造成的鬱悶。宋代朱敦儒《鷓鴣天·西都作》詞云:“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將花插帽”蓋脫胎於此。它緊承“吟得梅花俱惱”句,突然宕開一筆,由抑鬱轉向疏狂,拓展了詞境。南宋初,金主完顏亮南侵,聲稱欲“立馬吳山第一峰”。“第一峰”之名由此而得。詞人登臨吳山,便是身在第一峰頭,正是金主完顏亮當年望塵莫及之處。這裡特地點出“第一峰頭”含有自誇豪壯的意味。這“將花插帽,向第一峰頭,倚空長嘯”三句,將詞人疏狂的意態刻畫得淋漓盡致,情貌畢現。結尾二句,“忽展斜陽,玉龍天際繞。”詩中“玉龍”喻雪神。後人常以玉龍喻雪,也借喻雪山。清代張四科《大雪宿盤豆驛》詞云:“天際玉龍夭矯,一片荊山弄寒色。”即把玉龍比作雪山。“忽展斜陽,玉龍天際繞”,點明了“望隔江霽雪”的詞題。詞人忽見斜陽穿破雲層,灑下一片霞光,把遠處的雪山映照得明麗動人。這幅雪山夕照圖,境界闊大,色澤艷麗,氣韻生動,恰又襯託了詞人的逸興豪情。以景語作結,詞境更為蘊藉。
總觀全篇,由景人情,再由情人景。詞以登臨觀雪景起筆,以雪山夕照收結,首尾一體,緊扣詞題。上片主要寫景,下片著重抒情,而景與情的轉換過渡自然,又互相映照滲透,熔景與情於一爐。尤其下片“將花插帽”數句刻畫詞人疏狂豪放的形象,虎虎有生氣,簡直呼之欲出,更為詞篇增色。較之一般觸景傷懷的吟唱,風格意境迥然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