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梁宗烈二首 其二
明代:何景明
飄風頃刻至,征雲萬里游。與子非風雲,欲遘良無由。
川塗限山海,音問邈中州。升高望廣域,極眺滄溟流。
浮煙隱榛樹,白日蔽岑丘。飛鴻不我顧,逝鵠不我留。
寧無輕舟志,浩渺安可求。桂樹茂炎隩,芝草翻靈洲。
獨處慕朋侶,攀贈誰為酬。倘荷衷眷言,慰此平生憂。
何景明
何景明(1483~1521)字仲默,號白坡,又號大復山人,信陽溮河區人。明弘治十五年(1502)進士,授中書舍人。正德初,宦官劉瑾擅權,何景明謝病歸。劉瑾誅,官復原職。官至陝西提學副使。為“前七子”之一,與李夢陽並稱文壇領袖。其詩取法漢唐,一些詩作頗有現實內容。有《大復集》。► 1632篇詩文
項脊軒志
明代:歸有光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於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堦寂寂,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於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堦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堦寂寂 一作:階寂寂)
然余居於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於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家有老嫗,嘗居於此。嫗,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室西連於中閨,先妣嘗一至。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於茲。”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余泣,嫗亦泣。余自束髮,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瞻顧遺蹟,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軒東,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於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人教版《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中無此段文字;滬教版無此段。)
余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几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余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送東陽馬生序
明代:宋濂
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
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
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與之論辯,言和而色夷。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余者哉!▲
邴原泣學
明代:禮讚
邴原少孤,數歲時,過書舍而泣。師曰:“童子何泣?”原曰:“孤者易傷,貧者易感。夫書者,凡得學者,有親也。一則願其不孤,二則羨其得學,中心傷感,故泣耳。”師惻然曰:“欲書可耳!”原曰:“無錢資。”師曰:“童子苟有志,吾徒相教,不求資也。”於是遂就書。一冬之間,誦《孝經》《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