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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皎皎

兩漢佚名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客行雖雲樂,不如早鏇歸。
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
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明月如此皎潔光亮,照亮了我羅制的床幃。
夜裡憂愁得無法入睡,披衣而起在空屋內徘徊。
客居在外雖然有趣,但是怎比得上早日回家呢。
一個人出門憂愁彷徨,滿心愁苦應該告訴誰呢?
伸頸遠望還是只能回到房間,眼淚沾濕了衣裳。

注釋
皎:本義是潔白明亮。此處用引申義,為光照耀的意思。
羅床幃:指用羅製成的床帳。
寐:入睡。
攬衣:猶言“披衣”,“穿衣”。攬,取。
客:這裡指人自己。
鏇歸;回歸,歸家。鏇,轉。
彷徨:徘徊的意思。
告:把話說給別人聽。
引領:伸著脖子遠望。
裳(cháng)衣:一作“衣裳”。裳,下衣,指古人穿的遮蔽下體的衣裙,男女都穿。

賞析

這是反映遊子思婦的相思之,是《古詩十九首》之一。關於《古詩十九首》的時代和作者有多種說法。宇文所安認為中國早期詩歌是一個複製系統,找不到“古詩”早於建安時期的確鑿證據。木齋提出《古詩十九首》及建安詩歌的重要組成大部分詩作是曹植之作。李善注《昭明文選·雜詩上》題下注曾釋之甚明:“並雲古詩,蓋不知作者。”認為作於東漢時期,這也是二十世紀以來的主流觀點。今人一般認為它並不是一時一人之作,它所產生的年代應當在東漢獻帝建安之前的幾十年間。在漢末那個時代,文人往往為營求功名而旅食京師,卻又仕途阻滯,進退兩難,因此有像《明月何皎皎》這樣反映遊子思婦的離愁別恨之作。

賞析

對這首的主題主要有兩種解讀:一說此詩刻畫了一個久客異鄉、愁思輾轉、夜不能寐的遊子形象。一說此詩塑造了一個獨守空閨、愁思難寐、徘徊輾轉的閨中女子形象。

按第一種說法,此詩為遊子思鄉之作。遊子的鄉愁是由皎皎明月引起的。更深人靜,那千里與共的明月,最易勾引起羈旅人的思緒。謝莊《月賦》曰:“隔千里兮共明月。”李白《靜夜思》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對於這首無名氏古詩中的主人公來說,同樣是這種情緒。“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當他開始看到明月如此皎潔時,也許是興奮的讚賞的。銀色的清輝透過輕薄透光的羅帳,照著這位擁衾而臥的人。可是,夜已深沉,他輾轉反側,尚未入眠。不是過於耀眼的月光打擾他的睡眠,而是“憂愁不能寐”。他怎么也睡不著,便索性“攬衣”而“起”,在室內“徘徊”起來。遊子“看月”“失眠”“攬衣”“起床”“徘徊”這一連串的動作,說明他醒著的時間長,實在無法入睡;同時說明他心中憂愁很深。尤其是那起徘徊”的情態,深刻地揭示了他內心痛苦的劇烈。

詩寫到這裡,寫出了“憂愁不能寐”的種種情狀,接著寫“憂愁”的原因。“客行雖雲樂,不如早鏇歸。”這是全詩的關鍵語,畫龍點睛,點明主題。這兩句雖是直說緣由,但語有餘意,耐人尋味。“客行”既有“樂”,為何又說“不如早鏇歸”呢?實際上他鄉作客,何樂而言。正如漢樂府相如歌辭《飲馬長城窟行》所說:“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與相為言。”而異鄉遊子欲歸不歸的情狀和他們所處的客觀現實是密切聯繫著的。即如此詩的作者,大概是東漢時一個無名文人,在他那個時代,往往為營求功名而旅食京師,卻又仕途阻滯,進退兩難。這兩句詩正刻劃出他想歸而不得歸無可奈何的心情,是十分真切的。

作者點出這種欲歸不得的處境後,下面四句又像開頭四句那樣,通過主人公的動作進一步表現他心靈最深層的痛苦。前面寫到“攬衣起徘徊”,尚是在室內走走,但感到還是無法排遣心中的煩悶,於是他走出戶外了。然而,“出戶彷徨”,半夜三更,他像夢遊似的,獨自在月下彷徨,更有一陣孤獨感襲上心頭。“愁思當告誰?”正是這種“獨”、這種“彷徨”的具體感受了。古樂府《悲歌》云:“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於是詩人情不自禁地向千里之外的故鄉雲樹引領而望,可是又不能獲得“可以當歸”的效果,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失望。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感情上的折磨了,他又回到室內去。從“出戶”到“入房”,這一出一入,把遊子心中翻騰的愁情推向頂點,以至再也禁不住“淚下沾裳衣”了。全詩共十句,除了“客行”二句外,所描寫的都是極其具體的行動,而這些行動是一個緊接著一個,是一層深似一層,細緻地刻畫了遊子欲歸不得的心理狀態,手法是很高明的。

按第二種說法,此詩抒發女子閨中望夫之慨。閨中女子的愁思由明月引起。這裡的“羅床幃”指閨房。夜深人靜,孤寂難耐的時候,月光皎潔照耀著床帳。原本“憂愁不能寐”,月光的照臨更勾起若許的情思,只好披衣而起,徘徊於閨室。開頭兩聯,就形象生動地把一個輾轉徘徊的孤閨女子亮相於明月清輝之中。“客行雖雲樂,不如早鏇歸”,是女子心頭對“客行”在外遊子的勸說,有抱怨,也有期許。這一聯是對全詩主題的揭示。但說歸說,怨歸怨,在此時此刻他不能聽見,也不能回來。這滿腹的愁思無人可以告訴。無可奈何,只好孤獨地到院子裡去流連彷徨,去對月傾訴。但月亮照我影,卻難慰我情,抬頭仰望愈久,而“憂愁”愈添,不得不回到房屋裡去,止不住的淚水打濕了衣裳。這裡詩人以淚寫愁,以淚寫苦,以淚寫思念,“淚下沾裳衣”不但說淚多,而且把情感推向高峰。後兩聯如泣如訴,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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