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及注釋
譯文
朝廷沒有良策擊退金兵入侵,竟使邊塞的烽火照亮了甘泉行宮。我正驚呼京城裡竟然聽到戰馬嘶鳴,哪知可憐的皇帝已到海上逃生。我這孤臣憂慮國事愁白了頭髮,又適逢春天繁花吐艷,更叫人觸景傷情。幸喜長沙有個抗金的將領向子湮,他率領疲弱之師,敢抵抗獸軍的鋒芒!
注釋
⑴傷春:名為感傷春天,實則是憂傷國事。
⑵廟堂:舊時皇帝供奉祖宗神位的處所,借指朝廷。范仲淹《岳陽樓記》:“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
⑶平戎:戰勝入侵者。《新唐書·王忠嗣傳》:(王忠嗣)節度朔方上平戎十八策。斬米施可汗,虜不敢近塞。
⑷坐使:遂使。
⑸甘泉:秦漢行宮,在今陝西淳化縣甘泉山上,此處代指宋皇宮。夕烽:夜裡報警的烽火。《漢書·匈奴外傳》:(胡騎入代)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李白《塞下曲》:“烽火動沙漠,連照甘泉雲。”此句實為夕烽照甘泉的倒裝。
⑹上都:借指汴京,北宋京城。一說指建康或臨安,當時均作為南宋京城選擇地。尚未定。
⑺戰馬:金兵鐵騎。
⑻此句意為汴京已經淪陷。
⑼窮海:僻遠的海上。此處指溫州(今屬福建)海域。
⑽飛龍:舊時以龍比天子,此處指宋高宗。《易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此處說飛龍不在天上而逃于海。皇帝在茫茫九州連立足之地都沒有,是諷刺朝廷無能。“
⑾”初怪……豈知……“兩句,有始料不及之意。
⑿孤臣:作者自指。當時詩人流落在湖南邵陽。
⒀霜發三千丈:李白《秋浦歌》:“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此處借指憂國之情。
⒁煙花:指春天艷麗的景物。煙花一萬重:杜甫《傷春》:“關塞三千里。煙花一萬重。”意為離故鄉太遠,看不到故鄉的春景。
⒂向延閣:長沙太守向子湮。延閣是漢代史官官署,向曾任秘閣直學士,故稱。
⒃疲兵:經過苦戰而疲憊不堪的軍隊。
⒄犬羊:對金兵的鄙稱。敢犯犬羊鋒:敢於抵擋侵略者的鋒芒。《宋史·向子湮傳》載,建炎四年二月,金兵進犯湖南,向組織軍民抵抗,終於擊退敵軍。此二句從杜甫《諸將》“稍喜臨邊王相國,肯銷金甲事春農”化出。
賞析
這是一首傷春詩,實質上卻在感傷時勢,表現出作者愛國主義的思想感情。全篇雄渾沉鬱,憂憤深廣,跌宕起伏,深得杜詩同類題材的神韻。
首聯“廟堂無策可平戎,坐使甘泉照夕烽”二句,上句是因,下句是果。採用借古喻今的手法,直敘國事的危急。上句“廟堂無策可平戎”,是說朝廷對於金兵的侵略不能也不敢抵抗,下句“坐使甘泉照夕烽”,是以漢代匈奴入侵,晚間烽火一直照到甘泉宮,來表示由於南宋統治集團的不抵抗,因此使得金兵長驅直入,從邊境到達內地。這兩句感嘆朝廷無策抗金,直將矛頭指向皇帝,此為首頓。
頷聯“初怪”二句,承上直寫南宋小朝廷狼狽逃奔的可悲行徑,把“坐使甘泉照夕烽”具體化。對這種敵人步步進逼、朝廷節節敗退的局面,詩人憂心如焚,春回大地,萬象更新,而國勢卻如此危急,就更增加了詩人的傷感。這兩句以“初怪”、“豈知”的語氣,造成更強烈的驚嘆效果,顯得感情動盪,表達了局勢出人意料之外的惡化,流露了詩人對高宗的失望之情,再次跌宕。
頸聯“孤臣”二句,是借用李白和杜甫的名句佳句,直接抒發感慨,扣著題目寫“傷春”。“孤臣霜發三千丈,每歲煙花一萬重。”上句寫傷,下句寫春,由“每歲煙花一萬重”的春,引起“孤臣霜發三千丈”的傷。作者用“孤臣”自指,一是表示流落無依,二是表示失去了皇帝。詩人把“白髮三千丈”與“煙花一萬重”兩句李白,杜甫的名句佳句合為一聯,對仗貼切、工整,表現了詩人傷時憂國的感情。杜甫有詩說:“天下兵雖滿,春光日至濃”、“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陳與義在別的詩中也說:“天翻地覆傷春色。”都是由春光爛漫與家國殘破的對比之中,產生了莫大的憂傷。這也可以看出陳與義學習杜甫與江西詩派的不同之處。杜甫傷春,一方面說“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一方面說“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儘管為外族的入侵深深地憂慮,但還是相信國家終究是會恢復的。陳與義在這首《傷春》詩中,也從“萬方多難”的現狀中看到了希望。
尾聯 “稍喜長沙向延閣,疲兵敢犯犬羊鋒” 二句,落筆很有力量。詩人對向子諲是歌頌的,向子諲以疲憊、力弱的部隊,敢於冒犯野獸一般的金國侵略軍的鋒銳之氣,是具有愛國精神和犧牲精神的。詩人在這裡顯然是以在長沙的向子諲與在“廟堂”的當權派作對比,向子諲“疲兵敢犯犬羊鋒”,而“廟堂”都是“無策可平戎”。所以對向子諲的歌頌,就包含了對“廟堂”當權派的批判。“疲兵敢犯犬羊鋒”,不僅筆調蒼涼悲壯,而且字裡行間充滿了對向子諲衛國精神的無限崇敬之情。“敢犯”二字,氣勢凌雲。詩人用“稍喜”二字就表明了他的譏諷的意圖。“稍喜”並不是說向子諲的抗金值不得大喜,而是說在“廟堂無策可平戎”的局面下,還有向子諲的“疲兵敢犯犬羊鋒”,使人看到了—線希望,在憂傷之中帶來了一點欣慰。
這首詩作也深刻地反映了南宋前期戰亂動盪的社會現實。詩中一方面對南宋朝廷不採取抵抗政策,一味退卻逃跑,表示出極大的不滿,另一方面對向子諲等官兵紛起抗敵的愛國壯舉,進行熱情地謳歌。這種鮮明的主戰態度,在當時是十分可貴的。這首《傷春》體現了陳與義南渡後的詩風開始轉變,能卓然成家而自辟蹊徑。宋代劉克莊《後村詩話》前集卷二,說陳與義“建炎以後,避地湖嶠,行路萬里,詩益奇壯。……以簡潔掃繁縟,以雄渾代尖巧,第其品格,故當在諸家之上。”這些評語並非溢美之辭,而是符合南渡後陳與義的詩風特徵的。“此詩真有杜忠”這是極有見地的。儘管詩人的愛國感情沒有杜甫那樣的深厚和強烈,但是在這首七律中顯露出來的愛國情思,沉雄渾成的藝術風格,已經不是在形貌上與杜甫相似,而是在氣味上逼近杜甫。
另外,整首詩雄渾沉鬱、憂憤深廣,也有“江西詩派”作品的影子,但又突破了江西詩風。
創作背景
建炎三年(1129年),金兵大舉過江,攻下建康(今江蘇南京),十二月,入臨安(今浙江杭州)。第二年又攻破明州,迫使宋高宗乘船逃入海上。陳與義當時正流落到湖南境內邵陽,居紫陽山,對著明媚春光,深感國勢危急,傷時感事。作者便以《傷春》為題,寫下了這首詩。未嘗戚戚於懷。問自古英雄安在哉。任錢塘江上,潮生潮落,姑蘇台畔,花謝花開。盜號書生,強名舉子,未老雪從頭上催。誰羨汝,擁三千珠履,十二金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