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感懷
唐代:李煜
憔悴年來甚,蕭條益自傷。
風威侵病骨,雨氣咽愁腸。
夜鼎唯煎藥,朝髭半染霜。
前緣竟何似,誰與問空王。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近年來一日比一日憔悴,環顧身邊親人多有亡故而日漸蕭條,令人黯然神傷。
悲傷而致病,風雨之下病骨難支、愁腸百轉不能勝情。
深夜鼎中瀰漫著藥香,早晨醒來發現髭鬚斑白。
我的人生因果究竟如何?誰能替我去求問佛祖?
注釋
憔悴:形容人瘦弱,面色不好看。
侵:侵害。
咽愁腸:使愁腸哽咽。
鼎(dǐng):古代烹煮用的器物,一般三足兩耳。
髭(zī):嘴邊的鬍子。
前緣:佛教以世間諸物皆因緣和合而成,故善緣結善果。惡緣生惡果。又以生死本是輪迴相報,故人今生之善,皆因前生善緣之成,而今生之惡,則為前生惡緣之果。
空王:佛家語,佛之尊稱。佛說世界一切皆空,故稱空王。
創作背景
《病中感懷》作於北宋乾德二年(964年)秋冬之際的金陵。
詩人心愛的兒子小仲宣身亡還不到一個月,周娥皇皇后又不幸去世。失子、失妻之痛讓詩人的身體日益憔悴。詩人憂思纏綿,感喟良多,於是寫下這首詩。
賞析
首聯“憔悴年來甚,蕭條益自傷。”兩句便給全詩籠罩了一層傷感的雲霧。“蕭條”二字交代了詩人此時的生活,已經沒有了侍從簇擁、嬪娥相伴的富貴繁華。他是舊目的南唐君主,今日的宋人囚徒,生活不唯冷清,對比過去,尤覺蕭條。詩寫在入宋之後,這樣的一種厭倦情緒也就有了理解的線索。詩以“憔悴”領起,對以“蕭條”,前者重在寫人,後者刻畫環境。二者相互映對,寫出人因蕭條而憔悴,也因憔悴而更覺蕭條。意思還不止於此一層。“年來甚”與“益自傷”相對,這是說,人是一年一年的老去,憔悴本來就一年更甚於一年,偏又處在這周遭蕭條的環境中,於是便生出無盡的感傷而加快了人憔悴的速度。
中間兩聯刻畫詩人的生活狀態。頷聯“風威侵病骨,雨氣咽愁腸”緊承首聯而發,寫憔悴的“病骨”受“風威”所“侵”,傷感的“愁腸”為“雨氣”所“咽”。使病體與愁懷緊密關合,以見病因愁起,愁使病篤之意。這一聯尤為傳神,把病中的敏感形象地寫了出來,正因為有病骨,正因為有愁腸,才感受到秋風格外寒,秋雨格外冷。頸聯“夜鼎唯煎藥,朝髭半染霜”句,悲嘆寶鼎已無他用,“唯煎藥”而已,自己也垂垂老矣,已是“朝髭半染霜”了,更是哀戚尤深。
尾聯“前緣竟何似,誰與問空王”,語氣悲憤。“前緣”“空王”之說,更涉佛事,益見消沉。愁病交加,無所排遣,便只好求助於佛,而幻想從了解“前緣”中得到解脫,從詢問“空王”中得到指點。可是“前緣竟何似”,仍不得而知。“誰與問空王”,亦不得其門而入。詩至此煞筆,流露出無限的惆帳與憂思。其中深沉的內容,耐人尋味。
詩中以“威”寫風,以“氣”寫雨,將政治處境中所有的威逼與壓迫都轉為自然現象的感受,就文學手法而言是擬人。而在詩人,怕也有不能直言而曲折抒寫的現實考慮。全詩把體病、心病、人情、秋景、家事、國事等融合在一體,籠罩了一層傷感的雲霧。
李煜
李煜,五代十國時南唐國君,961年-975年在位,字重光,初名從嘉,號鍾隱、蓮峰居士。漢族,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於宋建隆二年(961年)繼位,史稱李後主。開寶八年,宋軍破南唐都城,李煜降宋,被俘至汴京,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後因作感懷故國的名詞《虞美人》而被宋太宗毒死。李煜雖不通政治,但其藝術才華卻非凡。精書法,善繪畫,通音律,詩和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千古傑作《虞美人》、《浪淘沙》、《烏夜啼》等詞。在政治上失敗的李煜,卻在詞壇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被稱為“千古詞帝”。► 84篇詩文
送姚姬傳南歸序
清代:劉大櫆
古之賢人,其所以得之於天者獨全,故生而向學,不待壯而其道已成。既老而後從事,則雖其極日夜之勤劬,亦將徒勞而鮮獲。姚君姬傳,甫弱冠而學已無所不窺,余甚畏之。姬傳,余友季和之子,其世父則南青也。億少時與南青游,南青年才二十,姬傳之尊府方垂髫未娶。太夫人仁恭有禮,余至其家,則太夫人必命酒,飲至夜
古之賢人,其所以得之於天者獨全,故生而向學,不待壯而其道已成。既老而後從事,則雖其極日夜之勤劬,亦將徒勞而鮮獲。姚君姬傳,甫弱冠而學已無所不窺,余甚畏之。姬傳,余友季和之子,其世父則南青也。億少時與南青游,南青年才二十,姬傳之尊府方垂髫未娶。太夫人仁恭有禮,余至其家,則太夫人必命酒,飲至夜分乃罷。其後余漂流在外,倏忽三十年,歸與姬傳相見,則姬傳之齒已過其尊府與余游之歲矣。明年,余以經學應舉,復至京師。無何,則聞姬傳已舉於鄉而來,猶未娶也。讀其所為詩賦古文,殆欲壓余輩而上之,姬傳之顯名當世,固可前知。獨余之窮如曩時,而學殖將落,對姬傳不能不慨然而嘆也。
昔王文成公童子時,其父攜至京師,諸貴人見之,謂宜以第一流自待。文成問何為第一流,諸貴人皆曰:“射策甲科,為顯官。”文成莞爾而笑,“恐第一流當為聖賢。”諸貴人乃皆大慚。今天既賦姬傳以不世之才,而姬傳又深有志於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為顯官,不足為姬傳道;即其區區以文章名於後世,亦非余之所望於姬傳。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以堯舜為不足為,謂之悖天,有能為堯舜之資而自謂不能,謂之漫天。若夫擁旄仗鉞,立功青海萬里之外,此英雄豪傑之所為,而余以為抑其次也。
姬傳試於禮部,不售而歸,遂書之以為姬傳贈。▲
淮南臥病書懷寄蜀中趙徵君蕤
唐代:李白
吳會一浮雲,飄如遠行客。
功業莫從就,歲光屢奔迫。
良圖俄棄捐,衰疾乃綿劇。
古琴藏虛匣,長劍掛空壁。
楚冠懷鐘儀,越吟比莊舄。
國門遙天外,鄉路遠山隔。
朝憶相如台,夜夢子云宅。
旅情初結緝,秋氣方寂歷。
風入松下清,
吳會一浮雲,飄如遠行客。
功業莫從就,歲光屢奔迫。
良圖俄棄捐,衰疾乃綿劇。
古琴藏虛匣,長劍掛空壁。
楚冠懷鐘儀,越吟比莊舄。
國門遙天外,鄉路遠山隔。
朝憶相如台,夜夢子云宅。
旅情初結緝,秋氣方寂歷。
風入松下清,露出草間白。
故人不可見,幽夢誰與適。
寄書西飛鴻,贈爾慰離析。
▲豐樂亭記
宋代:歐陽修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遠。其上則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游其間。
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遠。其上則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游其間。
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皇甫輝、姚鳳於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修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高以望清流之關,欲求輝、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也,蓋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內分裂,豪傑並起而爭,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向之憑恃險阻,鏟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
今滁介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賓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涵煦於百年之深也。
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蔭喬木,風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游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
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