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試登高山瞭望,眼見敵騎已兵臨城北。風塵漠漠不辨顏色,哪知道興亡天意。
營門外星月低垂,鏖戰正攪得天昏地黑。
早晚更樓上,聽遠處橫笛聲聲悲鳴嗚咽。
鑑賞
張巡於天寶中任真源縣令,安祿山叛亂時,起兵戡亂,先守雍丘,後與許遠共守睢陽(故城在今河南省商丘市南)。他們在異常艱難的情況下,親率將士浴血奮戰。這首詩即張巡在圍城中耳聽笛音、心懷激慨所寫成的一曲壯歌。
首聯,“岧嶢”本為高峻貌,此指高峻處,即高峻的“更樓”(尾聯)上。“虜騎”指安祿山叛軍。“虜”本是對敵方的蔑稱,古代漢人詩文也常常用以指稱北方的“胡人”等少數民族。安祿山是雜種胡人,部下多是胡兵,故稱之為“虜騎”,亦以明其戰爭的不義性質。“附”,附麗、依附、靠近。“城陰”,本為城的北面,此指城牆之下。句意:我試著登臨高峻的城樓。只見安祿山叛軍緊緊包圍著睢陽城。
頷聯,“不辨(一作‘不識’)”、“安知”云云,有兩種解釋:一是清人沈德認為“三四言不識風塵之愁慘,並不知天意之向背,非一開一闔語也”,據此則“不辨”與“安知”為互文見義。語意是:不去辨認風雲的愁慘(“風塵色”指平叛戰爭的艱危形勢),何必詢問天心的向背,一切都不能動搖我們殺敵到底的戰鬥決心!二是後人認為“不辨”與“安知”連用,確是開合語法,主意是:如果我們不認識當前戰事的慘苦,又怎能領會蒼天在考驗將士的良苦用心?因此我們要勇毅地完成大節啊!——這也是詩人自信心自強心的體現。兩說都肯定了詩人不計個人安危和功業成敗而抱定“堅貞自不移”、“不可為不義屈”(張巡語)的崇高氣節和剛毅決心。
頸聯,遙應首聯而雙伸展頷聯進一步描繪睢陽守衛戰的戰略重任和戰鬥的艱苦情形:睢陽城門一開就貼近邊境的月色啊,艱苦的殺伐氣氛像烏雲瀰漫在陣地周圍。“邊月”是邊疆戰場的月色景象。古代中國常在邊疆一帶抵抗胡兵入侵,“邊月”遂為相關的慣用語。“陣雲”,陣地上由於激烈戰鬥傷亡慘重,使人感到大自然的雲氣也都異常緊張而危苦。事實正是如此。當時叛軍在攻陷東都洛陽後,正揮戈直搗唐王朝京城長安;同時,安祿山、安慶緒都先後派大將尹子奇率軍十多萬連續圍攻江淮地區,企圖控制唐王朝經濟供應的後方。睢陽是唐王朝江淮庸調的重要通道,睢陽若失,安祿山就切斷了唐王朝的命脈。所以,張巡等在睢陽迎頭痛擊尹子奇,牽制叛軍又一主力,對挫敗敵人陰謀,維護江淮安全,保衛唐王朝的恢復實力,都有十分重大的意義。也惟其如此,雙方在睢陽的爭戰就十分慘烈。張巡在《謝金吾表》上曾說:“臣被圍四十七日,凡一千八百餘戰。當臣效命之時,是賊滅亡之日”,正與此詩互為印證。據《資治通鑑》記載:睢陽被圍日久,士兵不及千人,“皆飢病不堪斗”,而且“城中食盡”,最後殺馬、羅雀、掘鼠而食,但“人知必死而無叛者”。詩人在另一詩中亦寫道:“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其艱苦卓絕精神為歷史所罕見。所以“戰苦陣雲深”乃詩家之史筆而非誇張。
結聯“旦夕”本指早晚,這裡複詞褊義,特指深夜。“更樓”即城樓。詩人與眾將士一起日夜浴血奮戰,置個人生死於度外,當然已無畏懼怕苦之心,因而就能聽到無地傳來的橫笛之音。不義戰爭破壞人世之美,但堅持正義而戰的人真理在握,心胸坦蕩,仍在創造人世之美,維護人世之美,因而也能欣賞人世之美。對比歷史記載,安史叛軍所到處,大肆擄掠以至“人物無遺”,對老弱婦也孺“皆以刀槊戲殺之”,可見滅絕人性之叛軍使人民遭受著何等慘痛的浩劫!同時,也可見酷毒的叛軍終未能完全扼殺人民的正義之聲包括這“橫笛”悠揚高亢的藝術美之樂聲。有此結末一句,就使這首悲壯慘烈的戰爭之詩平添了生活的情趣而更耐人吟味。
《舊唐書》說張巡“兄弟皆以文行知名。”的確,張巡是唐代詩云上為數不多的文才與武功兼長並美的詩人之一。《全唐詩》雖僅存其詩二首,卻都很有價值。即如本詩,既是悲劇時代歷史風貌的藝術展現,又是詩人不朽人格的光輝寫照。所以唐代韓愈、宋代計有功《唐詩紀事》、著名民族英雄文天祥、清代詩評家沈德潛等,都對張巡有過誠摯的讚頌。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幾家聞戰伐,夷歌數處起漁樵。
臥龍躍馬終黃土,人事依依漫寂寥。(版本一)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千家聞戰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