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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絳唇·試燈夜初晴

宋代吳文英

卷盡愁雲,素娥臨夜新梳洗。暗塵不起。酥潤凌波地。
輦路重來,仿佛燈前事。情如水。小樓熏被。春夢笙歌里。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雨後,漫天的愁雲被風吹散,明月露出姣好的月容,就像嫦娥剛剛沐浴梳洗般。儘管街上車水馬龍,來往著體態輕盈的佳人,卻沒有揚起半點塵埃,因為雨後的路面潤澤酥軟不起塵土。我如今重遊京華舊地,當日賞燈的情事依稀在心。難忘她的柔情似水,我的思緒如流水般難以止息。獨自回到小樓里,薰香擁被獨自睡去,進入溫馨的春夢,夢裡恍惚聽到笙歌樂音。

注釋
⑴試燈:上元節前,有“試燈”,宋俗,農曆十二月下旬即開始試燈,直至正月十四日。
⑵素娥:以月宮仙女“素娥”代指月亮,
⑶輦路:帝王車駕經行之路,這裡指京城繁華的大街。
⑷凌波地:是靚裝舞女行經的街道。凌波原本是形容洛神亭亭玉立的姿態,後來借指步履輕盈的女子。

賞析

此詞寫燈節之事,但詞人並未由正面起筆描繪燈市盛況,而是以試燈夜的景象作陪襯,用悵惘的筆調抒發自己逢佳節而倍覺神傷的落寞情懷,雖只寥寥數語,卻寫得紆徐頓挫,舒捲自如,從而委婉地道出內心的萬千感慨。

上片“卷盡”兩句,寫試燈日遇雨,而入夜雨收雲散,天青月朗;以月宮仙女“素娥”代指月亮,即以“新梳洗”形況月色明淨,比擬渾成,三字兼帶出“雨後”之意。這是寫天上。“暗塵”兩句寫地上,化用蘇味道“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正月十五日夜》)和韓愈“天街小雨潤如穌”(《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句,又有所變化、增益,切合都城燈夜雨後的光景。《武林舊事》卷二“元夕”又載姜白石詩云:“南陌東城盡舞兒,畫金刺鄉滿羅衣。也知愛惜春遊夜,舞落銀蟾不肯歸。”形象地刻畫了天街月夜的歌舞場面。

上片並未用雨字、燈字、人字,讀後便覺燈月交輝,地潤絕塵,舞兒歌女,結隊而至,賞燈士女,往來不斷,顯示出吳文英在語言上的精深功力和鮮明特點,比如愛用代字,用“素娥”代月亮,再如善於點代前人詩句等等。

譚獻說此詞“起稍平”,這是由於上片只是客觀地描述場景;下片才是密切結合自己的回憶、聯想,抒發感情,藉此反映出不平靜亦即“拗怒”的心理狀態。“輦路”兩句,寫詞人故地重遊,沉入回憶之中。“重來”,說明詞人對眼前的景象亦曾相識,從而引起聯想,又以“仿佛”兩字形容觸景戀舊的心境。賞燈那時自己春衫年少,意氣風發,記得也是同樣的夜晚,月色燈光,交相輝映,簫鼓舞隊,綿連數里。這一句隱隱含有物是人非之感慨,景物依舊,可是作者的心情已由歡喜變為落寞。

末尾三句,寫往事如煙、柔情似水;月與燈依舊在,伊人無覓處,自己一往情深的淒涼心事,無人傾訴。“情如水”二句也顯示出吳文英語言精警的特點。

古人就有“思君如流水”的千古佳句,以水喻情,寫出了情的純潔珍貴和綿綿不絕。賞燈不能消愁釋懷,反而增添無限悵惘,只好踽踽而行,頹然而返,獨上小樓,熏被而眠,遙想伊人此刻,心情亦或如是,“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姜夔《鷓鴣天》)。最深的思念就是想像對方也在思念。“春夢”句緊接上文,描繪深夜入睡以後,那悠揚的歌聲樂聲,綿綿不絕地縈繞蕩漾在夢的漣漪中。這裡將“拗怒”的詞意,融入流轉悠然,委婉多情的筆調之中,形成惝恍迷離的朦朧意境,顯得餘音裊裊,韻味無窮,真可稱得上是“咳唾珠玉”。

創作背景

此詞為元宵前夕觀燈時之作。南宋都城臨安的燈市,每年元宵節以前就極其熱鬧。都城的燈市,是詞人熟識的,當年良辰美景、人月雙圓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難以忘情;此時韶華已逝,世事滄桑,每遇佳節,但覺慨恨良多,興味索然,真可謂“少年情事老來悲”了。
吳文英

吳文英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致,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後世品評卻甚有爭論。► 665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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