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民
宋代:王安石
河北民,生近二邊長苦辛。
家家養子學耕織,輸與官家事夷狄。
今年大旱千里赤,州縣仍催給河役。
老小相依來就南,南人豐年自無食。
悲愁天地白日昏,路旁過者無顏色。
汝生不及貞觀中,斗粟數錢無兵戎!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河北的老百姓日子真夠艱難,生活在邊疆與遼國和西夏相連,
一家家生男育女學習耕織,糧食布帛交給朝廷再向敵國奉獻。
今年的大旱災赤地千里,州縣官吏依然抓壯丁去把苦役承擔,
老少相互攙扶向南逃荒,河南雖然豐收,老百姓也缺糧斷餐,
邊民的愁苦如陰雲遮空,天昏地暗,行人見了無不神情黯然,
無法逢時生在貞觀年間,那時幾文錢買一斗稻穀,沒有戰亂!
注釋
⑴河北:指黃河以北地方。
⑵二邊:指北宋與契丹、西夏接壤的地區。長:長期。
⑶輸與:送給,這裡指繳稅納賦。官家:指朝廷。事:供奉。夷狄:中國古代東部、北部的兩個少數民族,後用作泛稱。這裡指契丹和西夏。
⑷千里赤: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赤,空。
⑸州縣:指地方官府。給:應承,負擔。河役:治理黃河的工役。
⑹就南:到南方就食謀生。南,指黃河以南。
⑺“悲愁”句:意謂百姓悲痛愁苦,在大白天也感到天昏地暗。
⑻無顏色:指愁容慘澹,面色蒼白。
⑼貞觀:唐太宗李世民的年號(627-649)。
⑽斗粟數錢:史稱貞觀年間,境內大治,連年豐收,一斗米價僅三、四文錢。兵戎:指戰爭。
創作背景
北宋朝廷每年向契丹(後改稱遼)、西夏交納大量銀絹作為“歲幣”,以求苟安。這年年歲歲的沉重經濟負擔首先落到邊境百姓身上。慶曆六年(1046),北方遭受嚴重早災,
王安石時淮南簽判任滿,在去京師的路上感受到這一嚴酷的社會現象,寫下了這首
詩。
賞析
王安石早年的詩歌創作學習杜甫關心政洽、同情人民疾苦的現實主義精神,他的詩風也有取於杜詩的“沉鬱頓挫”。這首詩在王安石的早期詩作中是頗有代表性的,詩中反映河北人民在天災人禍雙重拆磨下的苦難生活,字字句句飽含血淚,並透露出詩人內心無比的沉痛和人溺己溺的焦慮。這就有幾分逼近杜詩的“沉鬱”。而詩人因採取轉折累益、漸層深入、對比寄慨等表現手法而造成的文勢跌宕之美,又可說是得力於杜詩的“頓挫”之妙。
“河北民,生近二邊長苦辛”兩句,開門見山地點明了一篇的題意。遼與西夏是宋朝的敵國,按一般的想法,這一帶的人民大概困於連年的戰禍,自然難免要“長苦辛”了,但詩人壓根兒沒有提到這一點。當時北宋王朝用屈辱的妥協換來了苟安局面,邊界上本無大的戰事,而邊民的“辛苦”究竟有哪些,作者分三層來回答這一問題。
“家家養子學耕織,輸與官家事夷狄。”這是第一層。河北之民,勤勞成習。“家家”者,風氣普遍,無一例外之謂也。勤勞是取富之道。男耕女織,勿使相失,按照孟子的說法,可“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孟子·梁惠王上》)可是現在的倩況卻不然。勞動所得先交給朝廷,朝廷轉手送給遼國與西夏。送的名目,說來痛心,對遼稱“納”,對西夏稱“賜”。“賜”字雖然比“納”字中聽些,但沒有受人威脅而又“賜”人以物之理,王安石用一個“事”字來概括,可謂得體。用予敵銀、絹的辦法來禦敵,雖然有點荒唐,但這是北宋的一項國策,要長期奉行,因此河北之民只好“長苦辛”了。在這一層中,前後兩句在對比中造成轉折之勢,從而波浪式地把詩意向前推進。
“今年大旱千里赤,州縣仍催給河役”。這是第二層。大旱之年,赤地千里,哀鴻遍野,作為官府,理應開倉賑濟,活彼黎庶,但現實的情況恰恰相反,州縣兩級官吏不顧人民死活,把最有生產自救能力的丁壯抽去上河工,丟下老弱婦孺不管。“仍”字見官府墨守陳規,賦役雜稅,無一減免。“催”字狀其急如星火。用字極為精確。對外怯儒畏葸,對內兇狠強橫,這也是北宋朝廷長期奉行的國策,因此河北之民又只好“長苦辛”了。在這一層中,前後兩句在對照中造成累疊之勢,這是詩家所謂的“加一倍寫法”,從而使文氣鏇轉而下。以下即寫人民不得不離鄉背井。
“老小相攜來就南,南人豐年自無食。”這是第三層。邊地既無活命希望,邊民只好向南逃荒求生。“老小相攜”四字寓無限悲慘之意。因為丁壯既為官府抽調,所剩只有老弱婦孺。在忍飢挨餓的情況下長途跋涉,老弱需要攙扶,婦孺需要照顧,而現在一切都無所巴望,只好老小相攜而行。而一個誘人的訊息在鼓舞著他們:南方豐收,就食有望。但當他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黃河之南以後,竟發現河南人民也在挨餓。希望終於破滅。至此,二邊人民的生計完全斷絕。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必將困餓而死;僥倖活下來的人,則更將“長”伴“苦辛”,永無盡期。在這一層中,前後兩句在映襯中造成開拓之勢,從而暗示出“長苦辛”不是河北之民所獨罹,河南之民以及其他內地之民無不如此;“長苦辛”的原因,不止是因為“近邊”、“大旱”,即使是內地與豐年照樣不能倖免。這就為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留下了想像空間,擴展了全詩的思想意義。
上述三層,緊扣開頭“長苦辛”三字而來,一層比一層深入地鋪敘了河北之民所受“苦辛”的可悲,字裡行間還透露出詩人對這種現象的嚴重關注和對受苦人民的深切同情。儘管前者是明寫,後者是暗寓,但正由於在敘事中有主觀的情韻,所以雖然用的是賦法,而感人的力量同樣極為強烈。至第三層敘畢,邊民的深愁極苦已無以復加,作者的心情也惆悵難述,於是便轉換角度,專事氣氛的渲染:“悲愁白日天地昏,路旁過者無顏色。”上句為正面描寫,形容邊民的悲愁之氣猶如陰雲慘霧,瀰漫太空,致使白日為之無光,
天地為之昏黑。下句為側面描寫,指出道旁行人見此慘象,也不禁感到悲痛欲絕,色沮神喪。這兩句都承上文理路而來,但前者虛,後者實,通過虛實相生,使詩中所寫的內容更為驚心動魄,作者的感情脈絡也趨於明朗。篇末兩句採用古今對比的手法寄託自己的深意:“汝生不及貞觀中,斗粟數錢無兵戎!”貞觀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號。貞觀十五年(641),唐太宗曾對侍臣談到自己有二喜:“比年豐稔,長安斗粟直三、四錢,一喜也;北虜久服,邊鄙無虎,二喜也。”(《資治通鑑》卷一九六)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和對外退讓的情形正好與唐太佘所說的“二喜”構成鮮明對比。王安石用感嘆的口吻對流民宣傳“貞視之治”的美好,這不僅是對流民的安慰,更是對時政的批判。
王安石
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諡文,封荊國公。世人又稱王荊公。漢族,北宋撫州臨川人(今江西省撫州市臨川區鄧家巷人),中國北宋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稱讚王安石:“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傳世文集有《王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其詩文各體兼擅,詞雖不多,但亦擅長,且有名作《桂枝香》等。而王荊公最得世人哄傳之詩句莫過於《泊船瓜洲》中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1828篇詩文
古風·五鶴西北來
唐代:李白
五鶴西北來,飛飛凌太清。
仙人綠雲上,自道安期名。
兩兩白玉童,雙吹紫鸞笙。
去影忽不見,迴風送天聲。
我欲一問之,飄然若流星。
願餐金光草,壽與天齊傾。
荊州賊平臨洞庭言懷作
唐代:李白
修蛇橫洞庭,吞象臨江島。
積骨成巴陵,遺言聞楚老。
水窮三苗國,地窄三湘道。
歲晏天崢嶸,時危人枯槁。
思歸陰喪亂,去國傷懷抱。
郢路方丘墟,章華亦傾倒。
風悲猿嘯苦,木落鴻飛早。
日隱西赤沙,月明東城草。
關河望已絕,
修蛇橫洞庭,吞象臨江島。
積骨成巴陵,遺言聞楚老。
水窮三苗國,地窄三湘道。
歲晏天崢嶸,時危人枯槁。
思歸陰喪亂,去國傷懷抱。
郢路方丘墟,章華亦傾倒。
風悲猿嘯苦,木落鴻飛早。
日隱西赤沙,月明東城草。
關河望已絕,氛霧行當掃。
長叫天可聞,吾將問蒼昊。
▲思玄賦
兩漢:張衡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仰先哲之玄訓兮,雖彌高其弗違。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貞節。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志團團以應懸兮,誠心固其如結。旌性行以制佩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仰先哲之玄訓兮,雖彌高其弗違。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貞節。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志團團以應懸兮,誠心固其如結。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與瓊枝。纗幽蘭之秋華兮,又綴之以江離。美襞積以酷裂兮,允塵邈而難虧。既姱麗而鮮雙兮,非是時之攸珍。奮余榮而莫見兮,播余香而莫聞。幽獨守此仄陋兮,敢怠遑而舍勤?幸二八之遌虞兮,喜傅說之生殷。尚前良之遺風兮,恫後辰而無及。何孤行之煢煢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鸞鷖之特棲兮,悲淑人之稀合。
彼無合其何傷兮,患眾偽之冒真。旦獲讟於群弟兮,啟金縢而乃信。覽烝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曾煩毒以迷或兮,羌孰可與言己?私湛憂而深懷兮,思繽紛而不理。願竭力以守義兮,雖貧窮而不改。執雕虎而試象兮,阽焦原而跟止。庶斯奉以周鏇兮,要既死而後已。俗遷渝而事化兮,泯規矩之圜方。珍蕭艾於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斥西施而弗御兮,羈要裊以服箱。行陂僻而獲志兮,循法度而離殃。惟天地之無窮兮,何遭遇之無常!不抑操而苟容兮,譬臨河而無航。欲巧笑以乾媚兮,非余心之所嘗。襲溫恭之黻衣兮,披禮義之繡裳。辮貞亮以為鞶兮,藝技藝以為珩。昭彩藻與雕琢兮,璜聲遠而彌長。淹棲遲以恣欲兮,燿靈忽其西藏。恃己知而華予兮,鶗鴂鳴而不芳。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為霜。時亶亶而代序兮,疇可與乎比伉?咨妒嫮之難並兮,想依韓以流亡。恐漸冉而無成兮,留則蔽而不章。
心猶與而狐疑兮,即岐阯而攄情。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歷眾山以周流兮,翼迅風以揚聲。二女感於崇岳兮,或冰折而不營。天蓋高而為澤兮,誰雲路之不平!勔自強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嶢崢。懼筮氏之長短兮,鑽東龜以觀禎。遇九皋之介鳥兮,怨素意之不逞。游塵外而瞥天兮,據冥翳而哀鳴。鵰鶚競於貪婪兮,我修絮以益榮。子有故於玄鳥兮,歸母氏而後寧。
占既吉而無悔兮,簡元辰而俶裝。旦余沐於清原兮,晞余發於朝陽。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過少皥之窮野兮,問三丘乎勾芒。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穢累而票輕。登蓬萊而容與兮,鰲雖抃而不傾。留瀛洲而采芝兮,聊且以乎長生。憑歸雲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噏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為糧。發昔夢於木禾兮,谷崑崙之高岡。
朝吾行於湯谷兮,從伯禹於稽山。集群神之執玉兮,疾防風之食言。指長沙以邪徑兮,存重華乎南鄰。哀二妃之未從兮,翩儐處彼湘瀕。流目覜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墳。痛火正之無懷兮,托山陂以孤魂。愁蔚蔚以慕遠兮,越卬州而愉敖。躋日中於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揚芒熛而絳天兮,水泫沄而涌濤。溫風翕其增熱兮,惄鬱邑其難聊。
顝羈旅而無友兮,余安能乎留茲?顧金天而嘆息兮,吾欲往乎西嬉。前祝融使舉麾兮,纚朱鳥以承旗。躔建木於廣都兮,拓若華而躊躇。超軒轅於西海兮,跨汪氏之龍魚。聞此國之千歲兮,曾焉足以娛余?
思九土之殊風兮,從蓐收而遂徂。欻神化而蟬蛻兮,朋精粹而為徒。蹶白門而東馳兮,雲台行乎中野。亂弱水之潺湲兮,逗華陰之湍渚。號馮夷俾清津兮,棹龍舟以濟予。會帝軒之未歸兮,悵相佯而延佇。呬河林之蓁蓁兮,偉《關雎》之戒女。黃靈詹而訪命兮,摎天道其焉如。曰:“近信而遠疑兮,六籍闕而不書。神逵昧其難覆兮,疇克謨而從諸?牛哀病而成虎兮,雖逢昆其必噬。鱉令殪而屍亡兮,取蜀禪而引世。死生錯而不齊兮,雖司命其不晰。竇號行於代路兮,後膺祚而繁廡。王肆侈於漢廷兮,卒銜恤而絕緒。尉尨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董弱冠而司袞兮,設王隧而弗處。夫吉凶之相仍兮,恆反側而靡所。穆負天以悅牛兮,豎亂叔而幽主。文斷祛而忌伯兮,閹謁賊而寧後。通人暗於好惡兮,豈愛惑之能剖?嬴擿讖而戒胡兮,備諸外而發內。或輦賄而違車兮,孕行產而為對。慎灶顯於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誶。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親所睇而弗識兮,矧(shěn)幽冥之可信。毋綿攣以涬己兮,思百憂以自疢。彼天監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湯蠲體以禱祈兮,蒙厖褫以拯人。景三慮以營國兮,熒惑次於它辰。魏顆亮以從理兮,鬼亢回以敝秦。咎繇邁而種德兮,樹德懋於英六。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凋而己毓。有無言而不讎兮,又何往而不復?盍遠跡以飛聲兮,孰謂時之可蓄?
仰矯首以遙望兮,魂僘惘而無疇。逼區中之隘陋兮,將北度而宣游。行積冰之磑磑兮,清泉冱而不流。寒風淒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騷騷。玄武縮於殼中兮,螣蛇蜿而自糾。魚矜鱗而並凌兮,鳥登木而失條。坐太陰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怨高陽之相寓兮,仙顓頊之宅幽。庸織絡於四裔兮,斯與彼其何瘳?望寒門之絕垠兮,縱余紲乎不周。迅飆潚其媵我兮,騖翩飄而不禁。越谽谺之洞穴兮,標通淵之碄碄。經重陰乎寂漠兮,愍墳羊之潛深。
追慌忽於地底兮,軼無形而上浮。出右密之暗野兮,不識蹊之所由。速燭龍令執炬兮,過鐘山而中休。瞰瑤谿之赤岸兮,吊祖江之見劉。聘王母於銀台兮,羞玉芝以療飢。戴勝慭其既歡兮,又誚余之行遲。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鹹姣麗以蠱媚兮,增嫮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纖腰兮,揚雜錯之袿徽。離朱唇而微笑兮,顏的礫以遺光。獻環琨與璵縭兮,申厥好以玄黃。雖色艷而賂美兮,志浩蕩而不嘉。雙材悲於不納兮,並詠詩而清歌。歌曰:“天地煙熅,百卉含葩。鳴鶴交頸,雎鳩相和。處子懷春,精魂回移。如何淑明,忘我實多。”
將答賦而不暇兮,爰整駕而亟行。瞻崑崙之巍巍兮,臨縈河之洋洋。伏靈龜以負坻兮,亘螭龍之飛梁。登閬風之曾城兮,搆不死而為床。屑瑤蕊以為餱兮,斞(原字為“奭”+“斗”)白水以為漿。抨巫鹹以占夢兮,乃貞吉之元符。滋令德於正中兮,合嘉禾以為敷。既垂穎而顧本兮,爾要思乎故居。安和靜而隨時兮,姑純懿之所廬。
戒庶寮以夙會兮,僉恭職而並迓。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曄其照夜。雲師蘧以交集兮,涷雨沛其灑塗。轙雕輿而樹葩兮,擾應龍以服輅。百神森其備從兮,屯騎羅而星布。振余袂而就車兮,修劍揭以低昂。冠咢咢其映蓋兮,佩綝纚以輝煌。僕夫儼其正策兮,八乘攄而超驤。氛旄溶以天鏇兮,蜺旌飄而飛揚。撫軨軹而還睨兮,心灼藥其如湯。羨上都之赫戲兮,何迷故而不忘。左青雕以健芝兮,右素威以司鉦。前長離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屬箕伯以函風兮,澄淟涊而為清。曳雲旗之離離兮,鳴玉鸞之嚶嚶。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紛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揚靈。叫帝閽使辟扉兮,覿天皇於瓊宮。聆《廣樂》之九奏兮,展泄泄以肜肜。考理亂於律鈞兮,意建始而思終。惟盤逸之無斁兮,懼樂往而哀來。素撫弦而餘音兮,大容吟曰念哉。既防溢而靜志兮,迨我暇以翱翔。出紫宮之肅肅兮,集太微之閬閬。命王良掌策駟兮,逾高閣之鏘鏘。建罔車之幕幕兮,獵青林之芒芒。彎威弧之撥剌兮,射嶓冢之封狼。觀壁壘於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乘天潢之泛泛兮,浮雲漢之湯湯。倚招搖、攝提以低回剹流兮,察二紀、五緯之綢繆遹皇。偃蹇夭矯娩以連卷兮,雜沓叢顇颯以方驤。戫汨飂淚沛以罔象兮,爛漫麗靡藐以迭逿。凌驚雷之砊磕兮,弄狂電之淫裔。逾厖澒於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廓蕩蕩其無涯兮,乃今窮乎天外。據開陽而頫盼兮,臨舊鄉之暗藹。
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歸。魂眷眷而屢顧兮,馬倚輈而徘徊。雖遨遊以偷樂兮,豈愁慕之可懷?出閶闔兮降天塗,乘飆忽兮馳虛無。雲霏霏兮繞余輪,風眇眇兮震余旟。繽聯翩兮紛暗曖,倏眩眃兮反常閭。
收疇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修初服之娑娑兮,長余佩之參參。文章煥以粲爛兮,美紛紜以從風。御六藝之珍駕兮,游道德之平林。結典籍而為罟兮,驅儒墨而為禽。玩陰陽之變化兮,詠《雅》《頌》之徽音。嘉曾氏之《歸耕》兮,慕歷陵之欽崟。共夙昔而不貳兮,固終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厲以省諐兮,懼余身之未勅也。苟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墨無為以凝志兮,與仁義乎消搖。不出戶而知天下兮,何必歷遠以劬勞!
系曰:
天長地久歲不留,俟河之清只懷憂。
願得遠度以自娛,上下無常窮六區。
超逾騰躍絕世俗,飄颻神舉逞所欲。
天不可階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飛。
松喬高跱孰能離,結精遠遊使心攜。
回志朅來從玄諆,獲我所求夫何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