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及注釋
譯文
清風沒有力量驅趕暑天的炎熱,那西墜的太陽仿佛生了翅膀,飛鏇在山頭,不肯下降。
人們個個擔心這樣乾旱江湖大海都要枯竭,難道老天就不怕耿耿銀河被曬乾?
高高的崑崙山有常年不化的積雪,遙遠的蓬萊島有永不消失的清涼。
我不能夠攜帶天下人一起去避暑,又怎能忍心獨自一個,到那兒去逍遙徜徉?
注釋
⑴屠:屠殺。這裡意為止住、驅除。
⑵著翅:裝上翅膀。這裡形容太陽騰空,久久不肯下山。
⑶崑崙:崑崙山,中國西部高山,傳說為擎天柱,是神仙東王公、西王母居住的地方。
⑷蓬萊:傳說中海中三仙島之一。遺:留存。
鑑賞
此詩的開篇便不同凡響:“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翅飛上山。”前句寫“清風”,涼爽的風對驅暑顯得無能為力,是指清風小而無力驅暑,用“清風無力”來襯托暑旱之甚,酷熱難當。這句中的“屠”字下得尤為精妙。“屠”,是殺掉的意思。“屠得熱”,即使“熱”人格化了,又有力地表現了詩人恨暑熱的情感。給讀者描繪了一個美麗的畫面:時值酷暑,大旱不雨,小河乾涸了,土地龜裂了,禾苗枯萎了,而太陽又偏偏不肯下山,炎氣蒸騰,熱得人們坐立不安。
“人固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乾?”這裡的“天”著上了人的感情色彩,它不痛惜“河漢”(指銀河)乾涸,這與人害怕江海枯竭的心理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字裡行間滲透了詩人對老天爺的憎恨之情。可見,“人固已懼江海竭”還包含的潛台詞:人們最害怕的還不是江海枯竭,而是因暑旱酷熱自然災害所帶來的無力解決的生計問題。緊扣住了詩題“暑旱苦熱”中的“苦”字。“河漢乾”諸語,想像瑰奇,令人拍案叫絕。
這首詩的前四句主要是寫暑旱酷熱,反映詩人憎恨“熱”、“天”之情,後面四句重在發抒詩人願與天下共苦難的豪情,顯示其博大的胸襟。
“崑崙之高有積雪,蓬萊之遠常遺寒。”“崑崙”是中國西部的高山,上有終年不化的積雪;“蓬萊”是古代傳說中渤海三座神山之一。這些都是詩人心目中無暑旱酷熱之苦的清涼世界。詩人由“暑旱苦熱”想到崑崙、蓬萊等現實與傳說中的清涼世界,這是極其自然的。如此清涼世界對飽嘗暑旱酷熱之苦的詩人產生的吸引力之大也是可想而知的。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間? ”,不能將整個世界拎在手裡同去,又怎忍心隻身獨往那清涼世界崑崙和蓬萊山呢?詩人盡情抒發了願與天下人共苦難的豪情,顯示了其博大的胸襟。“手提天下”諸語,想像奇特,氣魄宏偉,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在王令的詩集中,此相類的詩句:“長星作慧倘可假,出手為掃中原清”(《偶聞有感》),“終當力卷滄溟水,來作人間十日霖”(《龍池二絕》其一)。
賞析
王令是北宋較有才華的詩人,深受王安石讚賞。這首《暑旱苦熱》是他的代表作。詩馳騁想像,得唐李賀詩神髓。
詩圍繞暑熱寫。暑天的清風是最受人喜愛歡迎的,但詩說清風本來能送涼,現在卻無力驅除熱浪,表示對清風的失望,加深暑熱給人的難受。詩用了一個“屠”字,令人嘆為觀止。詩人在用這字時,不言而喻是把風當作了刀。古人把風比作刀,都是說寒風;賀知章“二月春風似剪刀”,歌頌的是風的巧,與說風的凜冽屬不同的範疇。王令在這裡把風比作刀,是寄希望於風,表示對熱的強烈憎惡。次句與首句一樣,也是故作拗折。日落後天就會涼快一些,可太陽偏偏仿佛膠住了,動也不動,猶如生了翅膀,飛上了山。“著翅”二字,固然是由神話傳說日中有三足烏而後世往往以“金鳥”稱太陽聯想而來,但王令首次運用,充滿生新感。落日飛上天當然是假象,卻很深刻地表現了盼望太陽趕快墜落、涼爽快些到來的心理,大似後來《西廂記》中張生盼日落,說太陽黏在天上,“捱一刻似一夏”的迫切難忍的心情。
頷聯轉入議論,還是表現“苦熱”,又照應“暑旱”。三伏乾旱,其熱尤盛,天旱得久了,眼前的小河小溝便都乾涸,但乾旱似乎沒有盡頭,使人們不禁擔心連江海也將枯竭。暑天正是莊稼生長最需要水的時候,如此乾旱,收成即將無望,生計將出現危機,於是詩人由擔心變成對上天的責問:“天難道不怕銀河也會因此而乾枯嗎?”這聯雖是議論,但由地上的江海而想到天上的銀河,思路廣闊奇特。
頸聯宕開一層,由熱想到避熱。現實中既然沒有可以躲避的清涼世界,詩人的思緒便飛向了虛幻的神仙世界。他想到神仙居住的崑崙山頂常年有雪,那海上仙山蓬萊島,四季陰涼。對熱想冷,由暑思冰雪,是詩人常用的構思,如杜甫《早秋苦熱堆案相仍》:“南望青松架短壑,安得赤腳履層冰。”王令由冰雪而進一步擴展到神仙所居地的高寒,更為奇特。人間苦熱,屬意仙境,詩意到此似乎已盡,王令卻又把思路猛地拉回,說即使有神山仙島、清涼世界,但不能與普天下人一起享受,自己決不會獨個前往。這尾聯直接展示詩人廣大的胸懷,與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思想完全一致,也是他“可以任世之重而有助於天下”(王安石語)的品質的表現。同時,“手提天下”,又展現了詩人勃勃壯志,及睥睨天下的豪情。
王令這首詩力求生硬,想像奇特而不怪譎,在宋人詩中比較少見,詩既有豐富的浪漫主義色彩,又有強烈的現實主義濟世拯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