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九十七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儒林八
○湯漢 何基 王柏 徐夢莘(弟得之 從子天麟附) 李心傳 葉味道王應麟 黃震
湯漢,字伯紀,饒州安仁人。與其兄乾、巾、中皆知名當時,柴中行見而奇之。真德秀在潭,致漢為賓客。嘗造趙汝談,汝談曰:"第一流也。"江東提刑趙汝騰薦漢於朝,詔免解差,充象山書院堂長。赴禮部別院試,正奏名,授上饒縣主簿。江東轉運使趙希塈言:"漢,今海內知名士也,豈得吏之州縣哉!"詔循兩資,差信州教授兼象山書院長。
淳祐十二年,差充史館校勘,改國史實錄院校勘。會大水,上封事曰:"君心敬肆之分,實上天喜怒之由。一念之敬,上帝臨汝,祥風慶雲所從出也。一念之肆,上帝震怒,妖浸陰沴所從生也。"火災,應詔上封事曰:
臣聞任天下之大,立心不可不公;守天下之重,持心不可不敬。陛下膺皇天之眷命,受祖宗之寶圖,則不當懷私恩;為天下共主,為億兆寄命,則不當隆私親。大臣邇臣,服休服采,皆陛下所倚仗也,則不當信私人。三省、密院者,陛下之朝廷,發號布政所從出也,則不當有私令。四海九州,土宇昄章,皆陛下之倉廩府庫也,則不當殖私財。陛下於皇天祖宗之德弗永念,而報答私恩;於群黎百姓之疾苦弗深恤,而富貴私親;公卿在廷,其信任不若近習之篤;中書造命,其除行不若內批之專,則陛下之立心,既未能盡合乎天下之公矣。
往者陛下上畏天戒,下恤人言,內則拘制於權臣,外則恐怯於強敵,敬心既不敢盡弛,則私意亦未得盡行。比年以來,天戒人言既以玩熟,而貪濁柄國,黷貨無厭,彼既將恣行其私,則不得不縱陛下之所欲為。於是前日之敬畏盡忘,而一念之私始四出而不可御矣。姑以近事跡之:定策之碑,忽從中出,鄉未欲親其文也;貴戚子弟,參錯中外,鄉不如是之放也;土木之禍,展轉流毒,訟牒細故,胥吏賤人皆得藉群榼之勢,徹清都之邃,鄉不如是之熾也;御筆之出,上則廢朝令,下則侵有司,鄉不如是之多也;賄賂之通,書致之操,鄉不如是其章也。
故凡陛下之所以未能任大守重,而至於召怨宿禍者,始於立心之未公,成於持心之不敬,私以為主,而肆以行之。此所以感動天地,而水火之災捷出於數月之內也。陛下得不亟為治亂持危之計,而可復以常日玩易之心處之乎!
授太學博士,轉對,言:"太祖之天下壞其半者,蔡京、王黼也。高宗之天下壞其半者,鄭清之也。"又曰:"苟有志焉,則其紀綱必先正,其根本必先強,其藩籬必先固。夫然後心廣體胖,泮渙而優遊,其樂無極矣。舍此不務,而徒以九重之深、一笑之適以為樂。樂極而思之,吾有朝廷而不能治也,吾有黎民而無與保之也,起視四境,而外侮又至矣。雖有鄭、衛之音,燕、趙之色,建章之麗,瓊林之積,亦獨何樂哉!"
召試館職,遷秘書省校書郎。皇太子冠,差充太常博士,引賓贊,受命進《冠箴》,詔令太子拜謝。升秘書郎,轉對,極言邊事,以為:"今日扶危救亂無復他策,在乎人主清心無欲,盡用天下之財力以治兵。大臣公心無我,盡用天下之人才以強本,庶幾尚有以亡為存之理耳。"
提舉福建常平,劾福州守史岩之、泉州守謝埴。召為禮部郎官兼太子侍讀。尋以直華文閣、福建運判,改知寧國府。遷提舉江西常平兼知吉州。移江東運判、知隆興府。召為尚左郎官兼太子侍讀、兼玉牒所檢討官,入奏:"願陛下端本澄源,虛己盡下,恢大公之道,開不諱之門,使朝廷之上,光明洞達,而無邪孽之根以撓其正。四海之內,歡欣交通,而無怨戾之氣以奸其和。臣之忠愛,莫切於此。"
遷太府少卿,升兼太子諭德,改秘書少監。疏論:"比年董宋臣聲焰薰灼,其力能去台諫,排大臣,結連凶渠,惡德參會,以致兵戈相尋之禍。陛下灼見其故,斥而遠之,臣意其影滅而跡絕矣。豈料夫陰消而再凝,冰解而驟合,既得自便,即圖復用,以其罪戾之餘,一旦復使之出入壺奧之中,給事宗廟之內,此其重乾神人之怒,再基禍亂之源,上下皇惑,大小切齒。而陛下方為之辨明,大臣方與之和解,臣竊重傷此過計也。自古小人復出,其害必慘,將逞其憤怨,嘯其儔伍,顛倒宇宙,陛下之威神有時而不得以自行,甚可畏也。"
乞休致,擢太常少卿,太子以書勉留。求補外,以秘閣修撰知福州、福建安撫,改知隆興府。
度宗即位,召奏事,授太常少卿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遷起居郎兼侍讀,入奏,言:"願陛下持一敬心以正百度,則追養繼孝,所以報先帝者,必益致其隆,先意承志,所以事太母者,必益致其謹。其愛身也,必不以物慾撓其和平;其正家也,必不以私昵隳其法度。政事必出於朝廷,而預防於多門,人才必由於明揚,而深杜於邪徑。
兼權中書舍人,權兵部侍郎,升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直學士。累請致仕,授華文閣待制、知寧國府,賜金帶。久之,又召為刑部侍郎兼侍讀,以龍圖閣待制知福州,福建安撫使。改知太平州、權工部尚書兼侍讀。以顯文閣直學士提舉玉隆宮。進華文閣學士,以端明殿學士致仕。卒,年七十一。特贈正奉大夫,諡文清。
漢介潔有守,恬於進取,有文集六十卷。
何基,字子恭,婺州金華人。父伯熭為臨川縣丞,而黃乾適知其縣事,伯熭見二子而師事焉。乾告以必有真實心地、刻苦工夫而後可,基悚惕受命。於是隨事誘掖,得聞淵源之懿。微辭奧義,研精覃思,平心易氣,以俟其通,未嘗參以己意,立異以為高,徇人而少變也。凡所讀無不加標點,義顯意明,有不待論說而自見者。
朱熹門人楊與立一見推服。來學者眾,嘗謂:"為學立志貴堅,規模貴大,充踐服行,死而後已。讀《詩》之法,須掃蕩胸次淨盡,然後吟喔上下,諷詠從容,使人感發,方為有功。"謂:"以《洪範》參之《大學》、《中庸》,有不約而符者。"謂:"讀《易》者,當盡去其膠固支離之見,以潔淨其心,玩精微之理,沉潛涵泳,得其根源,乃可漸觀爻象。"蓋其確守師訓,故能精義造約。
王柏既執贄為弟子,基謙抑不以師道自尊。柏高明絕識,序正諸經,弘論英辨,質問難疑,或一事至十往返,基終不變以待其定。嘗曰:"治經當謹守精玩,不必多起疑論。有欲為後學言者,謹之又謹可也。"基淳固篤實,絕類漢儒。雖一本於熹,然就其言發明,則精義新意愈出不窮。基文集三十卷,而與柏問辨者十八卷。
郡守趙汝騰守婺,延聘請講,辭不就。復首薦於朝,又率名從官列薦。通判鄭士懿、守蔡抗、楊棟相繼以請,皆辭。景定五年,詔舉賢,特薦基與建人徐幾,同被命添差婺州學教授,兼麗澤書院山長,力辭未竟,理宗崩。鹹淳初,授史館校勘兼崇政殿說書,屢辭,改承務郎,主管西嶽廟,終亦不受也。卒,年八十一。國子祭酒楊文仲請於朝,諡文定。
所著《大學發揮》、《中庸發揮》、《大傳發揮》、《易啟蒙發揮》、《通書發揮》、《近思錄發揮》。
王柏,字會之,婺州金華人。大父崇政殿說書師愈,從楊時受《易》、《論語》,既又從朱熹、張栻、呂祖謙游。父瀚,朝奉郎、主管建昌軍仙都觀,兄弟皆及熹、祖謙之門。
柏少慕諸葛亮為人,自號長嘯。年逾三十,始知家學之原,捐去俗學,勇於求道。與其友汪開之著《論語通旨》,至"居處恭,執事敬",惕然嘆曰:"長嘯非聖門持敬之道。"亟更以魯齋。
從熹門人游,或語以何基嘗從黃幹得熹之傳,即往從之,授以立志居敬之旨,且作《魯齋箴》勉之。質實堅苦,有疑必從基質之。於《論語》、《大學》、《中庸》、《孟子》、《通鑑綱目》標註點校,尤為精密。作《敬齋箴圖》。夙興見廟,治家嚴飭。當暑閉閣靜坐,子弟白事,非衣冠不見也。
少孤,事其伯兄甚恭。季弟早喪,撫其孤,又割田予之。收合宗族,周恤扶持之。開之沒,家貧,為之斂且葬焉。
來學者眾,其教必先之以《大學》。蔡抗、楊棟相繼守婺,趙景緯守台,聘為麗澤、上蔡兩書院師,鄉之耆德皆執弟子禮。理宗崩,率諸生制服臨於郡。
柏之言曰:"伏羲則《河圖》以畫八卦,文王推八卦以合《河圖》者,先天后天之宗祖也。《河圖》是逐位奇偶之交,後天是統體奇偶之交,惟四生數不動。以四成數而下上之,上偶下奇,莫匪自然。"又曰:"大禹得《洛書》而列九疇,箕子得九疇而傳《洪範》,範圍之數,不期而暗合。《洪範》者,經傳之宗祖乎!'初一曰五行'以下六十五字為《洪範》,'五皇極'以下六十四字為皇極經,此帝王相傳之大訓,非箕子之言也。"又曰:"今《詩》三百五篇,豈盡定於夫子之手?所刪之詩,容或有存於閭巷浮薄之口,漢儒取於補亡。"乃定《二南》各十有一篇,兩兩相配。退《何彼穠矣》、《甘棠》歸之《王風》,削去《野有死麕》,黜鄭、衛淫奔之詩。又作《春秋發揮》。又曰:"《大學致知格物章》未嘗亡。"還《知止》章於《聽訟》之上。謂"《中庸》古有二篇,誠明可為綱,不可為目。"定《中庸》誠明各十一章,其卓識獨見多此類也。
其卒,整衣冠端坐,揮婦人勿近。國子祭酒楊文仲請於朝,謚曰文憲。
所著有《讀易記》、《涵古易說》、《大象衍義》、《涵古圖書》、《讀書記》、《書疑》、《詩辨說》、《讀春秋記》、《論語衍義》、《太極衍義》、《伊洛精義》、《研幾圖》、《魯經章句》、《論語通旨》、《孟子通旨》、《書附傳》、《左氏正傳》、《續國語》、《閫學之書》、《文章復古》、《文章續古》、《濂洛文統》、《擬道學志》、《朱子指要》、《詩可言》、《天文考》、《地理考》、《墨林考》、《大爾雅》、《六義字原》、《正始之音》、《帝王歷數》、《江左淵源》、《伊洛精義雜誌》、《周子》、《發遣三昧》、《文章指南》、《朝華集》、《紫陽詩類》、《家乘》、文集。
徐夢莘字商老,臨江人。幼慧,耽嗜經史,下至稗官小說,寓目成誦。紹興二十四年舉進士。歷官為南安軍教授。改知湘陰縣。會湖南帥括田,號增耕稅,他邑奉令惟謹。夢莘獨謂邑無新田,租稅無從出。帥恚其私於民,欲從簿書間攈摭其過,終莫能得,由是反器重之。
尋主管廣西轉運司文字。時朝廷議易二廣鹽法,遣廣西安撫司乾官胡廷直與東西漕臣集議於境。夢莘從行,謂:"廣西阻山,止當仍官般法,則害不及民。廣東諸郡並江,或可容客販,未宜遽以二廣概行。"議與廷直不合。廷直竟遂其說,以客販變法得為轉運使。夢莘既知賓州,猶以前議為梗法,罷去。不三年,二廣商賈毀業,民苦無鹽,復從官般法矣。
夢莘恬於榮進,每念生於靖康之亂,四歲而江西阻訌,母襁負亡去得免。思究見顛末,乃網羅舊聞,會稡同異,為《三朝北盟會編》二百五十卷,自政和七年海上之盟,訖紹興三十一年完顏亮之斃,上下四十五年,凡曰敕、曰制、誥、詔、國書、書疏、奏議、記序、碑誌,登載靡遺。帝聞而嘉之,擢直秘閣。
夢莘平生多所著,有《集補》,有《會錄》,有《讀書記志》,有《集醫錄》,有《集仙錄》,皆以"儒榮"冠之。其嗜學博文,蓋孜孜焉死而後已者。開禧元年秋八月卒,年八十二。夢莘弟得之,從子天麟。
得之字思叔,淳熙十年舉進士。部使者以廉吏薦,以通直郎致仕。安貧樂分,不貪不躁,著《左氏國紀》、《史記年紀》作《具敝篋筆略》、《鼓吹詞》、《郴江志》。
天麟字仲祥,開禧元年進士。調撫州教授,歷湖廣總領所幹辦公事、臨安府教授、浙西提舉常平司乾官、主管禮兵部架閣、宗學諭、武學博士。輪對,言人主當持心以敬。奉祠仙都觀,通判惠、潭二州,權英德府,權發遣廣西轉運判官。所至興學明教,有惠政。
著《西漢會要》七十卷、《東漢會要》四十卷、《漢兵本末》一卷、《西漢地理疏》六卷、《山經》三十卷。既謝官,作亭蕭灘之上,畫嚴子陵像而事之。
李心傳,字微之,宗正寺簿舜臣之子也。慶元元年薦於鄉,既下第,絕意不復應舉,閉戶著書。晚因崔與之、許奕、魏了翁等合前後二十三人之薦,自製置司敦遣至闕下。為史館校勘,賜進士出身,專修《中興四朝帝紀》。甫成其三,因言者罷,添差通判成都府。尋遷著作佐郎,兼四川制置司參議官。詔無入議幕,許辟官置局,踵修《十三朝會要》。端平三年成書。召赴闕,為工部侍郎,言:
臣聞"大兵之後,必有凶年"。蓋其殺戮之多,賦斂之重,使斯民怨怒之氣,上乾陰陽之和,至於此極也。陛下所宜與諸大臣掃除亂政,與民更始,以為消惡運、迎善祥之計。而法弊未嘗更張,民勞不加振德,既無能改於其舊,而殆有甚焉。故帝德未至於罔愆,朝綱或苦於多紊,廉平之吏,所在鮮見,而貪利無恥,敢於為惡之人,挾敵興兵,四面而起,以求逞其所欲。如此而望五福來備,百穀用成,是緣木而求魚也。
臣考致旱之由,曰和糴增多而民怨,曰流散無所歸而民怨,曰檢稅不盡實而民怨,曰籍貲不以罪而民怨。凡此皆起於大兵之後,而勢未有以消之,故愈積而愈極也。成湯聖主也,而桑林之禱,猶以六事自責。陛下願治,七年於此,災祥饑饉,史不絕書,其故何哉?朝令夕改,靡有常規,則政不節矣;行齎居送,略無罷日,則使民疾矣;陪都園廟,工作甚殷,則土木營矣;潛邸女冠,聲焰茲熾,則女謁盛矣;珍玩之獻,罕聞卻絕,則包苴行矣;鯁切之言,類多厭棄,則讒夫昌矣。此六事者一或有焉,猶足以致旱。願亟降罪己之詔,修六事以回天心。群臣之中有獻聚斂剽竊之論以求進者,必重黜之,俾不得以上誣聖德,則旱雖烈,猶可弭也。然民怨於內,敵逼於外,事窮勢迫,何所不至!陛下雖謀臣如雲,猛將如雨,亦不知所以為策矣。
帝從之。未幾,復以言去,奉祠居潮州。淳祐元年罷祠,復予,又罷。三年,致仕,卒,年七十有八。
心傳有史才,通故實,然其作吳獵、項安世傳,褒貶有愧秉筆之旨。蓋其志常重川蜀,而薄東南之士雲。
所著成書,有《高宗系年錄》二百卷、《學易編》五卷、《誦詩訓》五卷、《春秋考》十三卷、《禮辨》二十三卷、《讀史考》十二卷、《舊聞證誤》十五卷、《朝野雜記》四十卷、《道命錄》五卷、《西陲泰定錄》九十卷、《辨南遷錄》一卷、詩文一百卷。
葉味道,初諱賀孫,以字行,更字知道,溫州人。少刻志好古學,師事朱熹。試禮部第一。時偽學禁行,味道對學制策,率本程頤無所避。知舉胡紘見而黜之,曰:"此必偽徒也。"既下第,復從熹於武夷山中。學禁開,登嘉定十三年進士第,調鄂州教授。
理宗訪問熹之徒及所著書,部使者遂以味道行誼聞,差主管三省架閣文字。遷宗學諭,輪對,言:"人主之務學,天下之福也。必堅志氣以守所學,謹幾微以驗所學,正綱常以勵所學,用忠言以充所學。"至若口奏,則又述帝王傳心之要,與四代作歌作銘之旨,其終有曰:"言宣則力減,文勝則意虛。"從臣有薦味道可為講官,乃授太學博士,兼崇政殿說書。
故事,說書之職止於《通鑑》,而不及經。味道請先說《論語》,詔從之。帝忽問鬼神之理,疑伯有之事涉於誕。味道對曰:"陰陽二氣之散聚,雖天地不能易。有死而猶不散者,其常也。有不得其死而鬱結不散者,其變也。故聖人設為宗祧,以別親疏遠邇,正所以教民親愛,參贊化育。今伯有得罪而死,其氣不散,為妖為厲,使國人上下為之不寧,於是為之立子泄以奉其後,則庶乎鬼有所知,而神莫不寧矣。"蓋諷皇子竑事也。
三京用師,廷臣邊閫交進機會之說。味道進議狀,以為:"開邊浸闊,應援倍難,科配日繁,饋餉日迫,民一不堪命,龐勛、黃巢之禍立見,是先搖其本,無益於外也。"經筵奏事,無日不申言之,而洛師尋以敗聞。於是人謂味道見微慮遠。
味道所奏陳,無一言不開導引翼,求切於君身;旁引折鏇,推致於治道。遷秘書著作佐郎而卒。訃聞,帝震悼,出內帑銀帛賻其喪,升一官以任其後,故事所未有也。
所著《四書說》、《大學講義》、《祭法宗廟廟享郊社外傳》、《經筵口奏》、《故事講義》。
王應麟,字伯厚,慶元府人。九歲通《六經》,淳祐元年舉進士,從王野受學。調西安主簿,民以年少易視之,輸賦後時。應麟白郡守,繩以法,遂立辦。諸校欲為亂,知縣事翁甫倉皇計不知所出,應麟以禮諭服之。差監平江百萬東倉。調浙西提舉常平茶鹽主管帳司,部使者鄭霖異待之。丁父憂,服除,調揚州教授。
初,應麟登第,言曰:"今之事舉子業者,沽名譽,得則一切委棄,制度典故漫不省,非國家所望於通儒。"於是閉門發憤,誓以博學宏辭科自見,假館閣書讀之。寶祐四年中是科。應麟與弟應鳳同日生,開慶元年亦中是科,詔褒諭之,添差浙西安撫司幹辦公事。
帝御集英殿策士,召應麟覆考。考第既上,帝欲易第七卷置其首。應麟讀之,乃頓首曰:"是卷古誼若龜鏡,忠肝如鐵石,臣敢為得士賀。"遂以第七卷為首選。及唱名,乃文天祥也。遷主管三省、樞密院架閣文字。
遷國子錄,進武學博士。疏言:"陛下閱理多,願治久。當事勢之艱,輿圖蹙於外患,人才乏而民力殫,宜強為善,增修德,無自沮怠;恢弘士氣,下情畢達,操綱紀而明委任,謹左右而防壅蔽,求哲人以輔後嗣。"既對,帝問其父名,曰:"爾父以陳善為忠,可謂繼美。"
丁大全欲致應麟,不可得。遷太常寺主簿,面對,言:"淮戍方警,蜀道孔艱,海表上流皆有藩籬唇齒之憂。軍功未集而吝賞,民力既困而重斂,非修攘計也。陛下勿以宴安自逸,勿以容悅之言自寬。"帝愀然曰:"邊事甚可憂。"應麟言:"無事深憂,臨事不懼。願汲汲預防,毋為壅蔽所欺。"時大全諱言邊事,於是應麟罷。
未幾,大全敗,起應麟通判台州。召為太常博士,擢秘書郎,俄兼沂靖惠王府教授。彗星見,應詔極論執政、侍從、台諫之罪,積私財、行公田之害。又言:"應天變莫先回人心,回人心莫先直受言。箝天下之口,沮直臣之氣,如應天何?"時直言者多迕權臣意,故應麟及之。遷著作佐郎。
度宗即位,攝禮部郎官,草百官表。舊制,請聽政,四表已上。一夕入臨,宰臣諭旨增撰三表,應麟操筆立就。丞相總護還,辭位表三道,使者立以俟,應麟從容授之。丞相驚服,即授兼禮部郎官、兼直學士院。
馬廷鸞知貢舉,詔應麟兼權直,俄兼崇政殿說書。遷著作郎,守軍器少監。經筵值人日雪,帝問有何故事,應麟以唐李嶠、李乂等應制詩對。因奏:"春雪過多,民生饑寒,方寸仁愛,宜謹感召。"遷將作監。
帝視朝,謂應麟曰:"為學要灼見古人之心。"應麟對曰"嚴恭寅畏,不敢怠皇,克勤克儉,無自縱逸,強以馭下,制事以斷,此古人之心。然操舍易忽於眇綿,兢業每忘於游衍。"帝嘉納之。既而轉對,言:"人君防未萌之欲,存不已之誠。"擢兼侍立修注官,升權直學士院,遷秘書少監兼侍講。上疏論市舶,不報。
會賈似道拜平章事,葉夢鼎、江萬里各求去,似道亦求去。應麟奏,孝宗朝闕相者亦逾年,帝亟取以諭之。似道聞應麟言,大惡之,語包恢曰:"我去朝士若王伯厚者多矣,但此人素著文學名,不欲使天下謂我棄士。彼盍思少自貶!"恢以告,應麟笑曰:"迕相之患小,負君之罪大。"遷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冬雷,應麟言:"十月之雷,惟東漢數見。命令不專,奸衺並進,卑逾尊,外陵內之象。當清天君,謹天命,體天德,以回天心。守成必法祖宗,御治必總威福。"似道聞之,斥逐之意決矣。
應麟牒閣門直前奏對,謂用人莫先察君子小人。方袖疏待班,台臣亟疏駁之,由是二史直前之制遂廢。以秘閣修撰主管崇禧觀。
久之,起知徽州。其父捴嘗守是郡,父老皆曰:'此清白太守子也。"摧豪右,省租賦,民大悅。
召為秘書監,權中書舍人,力辭,不許。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侍講。遷起居郎兼權吏部侍郎,指陳成敗逆順之說,且曰:"國家所恃者大江,襄、樊其喉舌,議不容緩。朝廷方從容如常時,事幾一失,豈能自安?"朝臣無以邊事言者,帝不懌。似道復謀斥逐,適應麟以母憂去。
及似道潰師江上,授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即引疏陳十事,急征討、明政刑、厲廉恥、通下情、求將材、練軍實、備糧餉、舉實材、擇牧守、防海道,其目也。且言:"圖大患者必略細故,求實效者必去虛文。"因請集諸路勤王之師,有能率先而至者,宜厚賞以作勇敢之氣,並力進戰,惟能戰,斯可守。進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遷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日食,應麟詔論答天戒五事,陳備御十策,皆不及用。
尋轉尚書兼給事中。左丞相留夢炎用徐囊為御史,擢江西制置使黃萬石等,應麟繳奏曰:"囊與夢炎同鄉,有私人之嫌,萬石粗戾無學,南昌失守,誤國罪大。今方欲引以自助,善類為所搏噬者,必攜持而去。吳浚貪墨輕躁,豈宜用之?況夢炎舛令慢諫,讜言弗敢告,今之賣降者,多其任用之士。"疏再上,不報。出關俟命,再奏曰:"因危急而紊紀綱,以偏見而咈公議,臣封駁不行,與大臣異論,勢不當留。"疏入,又不報,遂東歸。
詔中使譚純德以翰林學士召,識者以為奪其要路,寵以清秩,非所以待賢者。應麟亦力辭,後二十年卒。
所著有《深寧集》一百卷、《王堂類稿》二十三卷、《掖垣類稿》二十二卷、《詩考》五卷、《詩地理考》五卷、《漢藝文藝志考證》十卷、《通鑑地理考》一百卷、《通鑑地理通釋》十六卷、《通鑑答問》四卷、《困學紀聞》二十卷、《蒙訓》七十卷、《集解踐阼篇》、《補註急就篇》六卷、《補註王會篇》四十卷、《國小紺珠》十卷、《玉海》二百卷、《詞學指南》四卷、《詞學題苑》四十卷、《姓氏急就篇》六卷、《漢制考》四卷、《六經天文編》六卷、《國小諷詠》四卷。
黃震,字東發,慶元府慈谿人。寶祐四年登進士第,調吳縣尉。吳多豪勢家,告私債則以屬尉,民多飢凍窘苦,死尉卒手。震至,不受貴家告。府檄攝其縣。及攝長洲、華亭,皆有聲。
浙東提舉常平王華甫辟主管帳司文字。時錢庚孫守常,朱熠守平江,吳君擢守嘉興,皆倚嬖倖厲民。華甫病革,強起劾罷三人,震贊之也。沿海制置司辟幹辦、提領浙西鹽事,不就。改辟提領鎮江轉般倉分司。公田法行,改提領官田所,言不便,不聽,復轉般倉職。
入為點校贍軍激賞酒庫所檢察官。擢史館檢閱,與修寧宗、理宗兩朝《國史》、《實錄》。輪對,言當時之大弊,曰民窮,曰兵弱,曰財匱,曰士大夫無恥。乞罷給度僧人道士牒,使其徒老死即消弭之,收其田入,可以富軍國,紓民力。時宮中建內道場,故首及此。帝怒,批降三秩,即出國門。用諫官言,得寢。
出通判廣德軍。初,孝宗頒朱熹社倉法於天下,而廣德則官置此倉。民困於納息,至以息為本,而息皆橫取,民窮至自經。人以為熹之法,不敢議。震曰:"不然。法出於堯、舜、三代聖人,猶有變通,安有先儒為法,不思救其弊耶?況熹法,社倉歸之於民,而官不得與。官雖不與,而終有納息之患。"震為別買田六百畝,以其租代社倉息,約非凶年不貸,而貸者不取息。
郡有祠山廟,歲合江、淮之民禱祈者數十萬,其牲皆用牛。郡惡少挾兵刃舞牲迎神為常,鬥爭致犯法。其俗又有自嬰桎梏、自拷掠以徼福者。震見,問之,乃兵卒。責自狀其罪,卒曰:"本無罪。"震曰:"爾罪多,不敢對人言,特告神以免罪耳。"杖之示眾。又其俗有所謂埋藏會者,為坎於庭,深、廣皆五尺,以所祭牛及器皿數百納其中,覆以牛革,封鐍一夕,明發視之,失所在。震以為妖,而殺牛淫祀非法,言之諸司,禁絕之。郡守賈蕃世以權相從子驕縱不法,震數與爭論是非,蕃世積不堪,疏震撓政,坐解官。
尋通判紹興府,獲海寇,僇之。撫州飢起,震知其州,腳踏車疾馳,中道約富人耆老集城中,毋過某日。至則大書"閉糶者藉,強糴者斬"揭於市,坐驛舍署文書,不入州治,不抑米價,價日損。親煮粥食餓者。請於朝,給爵賞旌勞者,而後入視州事。轉運司下州糴米七萬石,震曰:"民生蹶矣,豈宜重困之!"以沒官田三莊所入應之。若補刻《六經》、《儀禮》,修復朱熹祠,樹晏殊里門曰"舊學坊",制祭社稷器,復風雷祀,勸民種麥,禁競渡船,焚千三百餘艘,用其丁鐵創軍營五百間,皆善政也。
詔增秩,遂升提舉常平倉司。舊有結關拒逮捕事系郡獄二十有八年,存者十無三四,以事關尚書省,無敢決其獄者,以結關為作亂也。震謂結關猶他郡之結甲也,非作亂比,況已經數赦,於是皆釋之。新城與光澤地犬牙相入,民夾溪而處,歲常忿鬥爭漁。會知縣事蹇雄為政擾民,因相結拒,起焚掠。震乃劾罷雄,諭其民散去。初,常平有慈幼局,為貧而棄子者設,久而名存實亡。震謂收哺於既棄之後,不若先其未棄保全之。乃損益舊法,凡當免而貧者,許里胥請於官贍之,棄者許人收養,官出粟給所收家,成活者眾。震論役法,先令縣核民產業,不使下戶受抑於上戶。大興水利,廢陂、壞堰及為豪右所占者,復之。
改提點刑獄,決滯獄,清民訟,赫然如神明。有貴家害民,震按之,貴家怨。又強發富人粟與民,富人亦怨。御史中丞陳堅以讒者言,劾震去,讒者,乃怨震者也。遂奉雲台祠。賈似道罷相,以宗正寺簿召,將與俞浙並為監察御史,有內戚畏震直,止之,而浙亦以直言去。
移浙東提舉常平,鎮安饑民,折盜賊萌芽。時皇叔大父福王與芮判紹興府,遂兼王府長史。震奏曰:"朝廷之制,尊卑不同,而紀綱不可紊。外雖藩王,監司得言之。今為其屬,豈敢察其非,奈何自臣復壞其法?"固不拜長史。命進侍左郎官及宗正少卿,皆不拜。
震嘗告人曰:"非聖人之書不可觀,無益之詩文不作可也。"居官恆未明視事,事至立決。自奉儉薄,人有急難,則周之,不少吝。所著《日抄》一百卷。卒,門人私謚曰文潔先生。
部分譯文
徐夢莘字商老,臨江人。幼時聰慧,嗜好經史,下至稗官小說,皆能過目成誦。紹興二十四年(1154),考中進士,歷官為南安軍教授。後改知湘陰縣。當時,湖南施行括田,號增耕地稅,許多縣邑奉令照辦。只有徐夢莘說自己所管之縣沒有新田,租稅無從出。上司怨恨徐夢莘討好於民,想從簿書中找到證據以揭其過錯,但到底未能查到,由此反而更加器重徐夢莘。
不久,徐夢莘主管廣西轉運司文字。時朝廷考慮更改兩廣鹽法,派遣廣西安撫司乾官胡廷直與東西漕臣共同商議。徐夢莘隨行,他認為:“廣西多山,只能仍行官般法,則百姓不致受害;而廣東諸郡靠江,可容許鹽客販賣,因此,不宜使兩廣同行一法。”徐夢莘的建議與胡廷直不合。胡廷直完全撇開徐夢莘的意見,以客販變法得為兩廣轉運使。徐夢莘既知賓州,尤以他以前的建議為阻撓法律的實施,罷歸。不到三年,兩廣商賈毀業,民苦無鹽,只得重行官般法。
徐夢莘淡於營進,每念自己生於靖康之亂世,四歲時,在江西遭金人圍追,是母親抱著他逃亡才幸免於難的。這些抹不去的印象,使他加深了對那段歷史的認識,於是徐夢莘注意收羅舊聞,然後,會粹同異,編成《三朝北盟會編》二百五十卷,上起政和七年(1117)海上之盟,下至紹興三十一年(1161)完顏亮之死,跨度為四十五年,凡曰敕、曰制、誥、詔、國書、書疏、奏議、記序、碑誌,皆登載不遺漏。皇帝特為嘉勉徐夢莘,擢升他為直秘閣。
徐夢莘一生著述很多,有《集補》、《會錄》、《讀書記志》、《集醫錄》、《集仙錄》,皆以“儒榮”二字冠之。他嗜學博文,孜孜以求,死而後已。開禧元年(1205)秋八月去世,終年八十二歲。
李心傳字微之,宗正寺簿李舜臣的兒子。慶元元年(1195)舉薦於鄉,既落第,決心不再參加科舉考試,閉門著書。
後來由於崔與之、許奕、魏了翁等二十三人前後著力推薦,由制置司敦促他到朝廷,擔任史館校勘,被賜予進士出身,專修《中興四朝帝紀》。剛剛完成三朝帝紀,就因彈劾罷任,被差遣到成都府任通判。不久遷著作佐郎,兼四川制置司參議官。詔令要他不要加入議幕,允許他徵辟官吏自己置局,接著編撰《十三朝會要》。端平三年(1236)書編成。召赴朝廷,任工部侍郎。他上書說:
“臣聞‘大兵之後,必有凶年’。大概是由於殺戮太多,賦斂太重,使老百姓怒怨之氣上浮,干擾了陰陽二氣的調和,至此達到極點。陛下所應該做的是與各大臣共同清除亂政,向老百姓宣布除舊布新,以作為消滅惡運、迎接吉祥的對策。而現在法制破壞未嘗重新修訂,老百姓勞苦不加意振興德政,既沒有能力改變過去舊的東西,而反過來會比過去的問題更嚴重。所以皇帝的德行還沒有達到沒有過錯,朝綱或許還苦於多和亂,公平清廉正直的官吏,所在很少看到。而貪利無恥,敢於做壞事的人,卻藉口敵人的存在興兵,四面八方起來,以求滿足他們貪婪的欲望。像這樣而希望五福齊來,百穀豐登,是等於緣木求魚。
“臣考察招致旱災的原因:一曰和糴增多而老百姓怨恨,一曰流離失所沒有歸宿而老百姓怨恨,一曰賦稅檢查不盡真實而老百姓怨恨,一曰籍沒資產不治罪而老百姓怨恨。所有這些都發生於大兵之後,而形勢又未設法加以消滅,所以愈加積累愈加嚴重了。成湯是聖明的君主,而他在桑林禱告,尚且以六件事自責。陛下很願意把國家治理好,可是現在七年了,災害祥異饑饉這些現象,記載不絕,這是什麼原因呢?早上下命令晚上就改變,沒有常規,那政事自然就亂了;賞賜積蓄贈送,毫無停止的時候,那老百姓自然就貧困了;陪都園囿寺廟,修建得非常勤,那土木工程當然就繁興了;皇帝舊居的女道士,聲勢氣焰囂張跋扈,那婦女恃寵弄權的當然就多了;珍寶玩賞的呈獻,很少聽到有拒絕的,那貪污賄賂當然就盛行了;忠正懇直的語言,大都厭惡摒棄,那誣陷諂媚的人當然就得勢了。這六件事情或有一件,就足以招致旱災。希望陛下趕快頒布罪己的詔書,修正做好這六件事情以挽回天心。群臣中有呈獻聚斂剽竊老百姓財物的言論以求加官進職者,必須嚴厲地罷黜他們,使他們不得上誣聖德,這樣則旱情雖然嚴重,還是可以阻止消滅的。可是如果老百姓怨於內,敵人逼壓於外,事態危急,形勢窘迫,那就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到那時陛下雖然謀臣如雲,猛將如雨,也不知道怎么想辦法了。”
皇帝聽從了他的意見。沒有多久,他又以言論罷官,奉祠祿居潮州。淳..元年(1241)罷祠祿,再授予又罷掉。淳..三年(1243),退休。不久逝世,終年七十八歲。
李心傳有治史才能,精通歷史典故,但是他編寫的《吳獵傳》、《項安世傳》,對他們的褒貶卻有愧於一個史家秉筆直書的宗旨,大概他的思想常看重川蜀,而對東南的士大夫卻非常輕視。
李心傳所著成的書,有《高宗系年錄》二百卷、《學易篇》五卷、《誦詩訓》五卷、《春秋考》十三卷、《禮辨》二十三卷、《讀史考》十二卷、《舊聞證誤》十五卷、《朝野雜記》四十卷、《道命錄》五卷、《西陲泰定錄》九十卷、《辨南遷錄》一卷、詩文一百卷。
王應麟字伯厚,慶元府人。九歲就通曉《六經》,宋理宗淳..元年(1241)中進士,從王聎受學。
他開始做官任西安主簿,老百姓以他年少對他有些輕視,輸賦稅時有的不按規定的時間。王應麟把這種情況報告給郡守,對不按時交納賦稅的人繩之以法,從此賦稅立即交清。地方上的武官想造反,知縣事的翁甫知道後光著急卻想不出什麼辦法。王應麟便挺身而出,以理曉諭這些武官,使他們放棄了叛亂。後王應麟被差遣監平江百萬東倉,又調任浙西提舉常平茶鹽主管賬司,朝廷派遣的使者鄭霖對他另眼相看。不久,王應麟居父喪,喪服期滿後,他被調任揚州教授。
開始時,王應麟考中進士,他對人說“:今天從事舉子事業的人,都沽名釣譽,考中了就把一切學業都拋棄,對歷代的典章制度毫不知曉,這些人不是國家所希望的無所不通的儒士。”於是他閉門發憤學習,發誓要以博學宏詞科來自己表現自己,他家裡的圖書不夠,就借政府館閣的圖書來讀。理宗寶..二年(1254),他果然考中了博學宏辭科。王應麟與他的弟弟王應鳳本是同一日生。他的弟弟在理宗開慶元年(1259)也考中了這一科,皇帝下詔褒獎,並差遣他到浙西安撫司辦公事。
理宗親自御集英殿策試士子,令王應麟參加復考。考試的卷子排的名次既已經排定呈上,皇帝卻想改第七卷為第一名。王應麟讀完該卷後,頓首向皇帝說“:這份卷子議論深宏古樸典雅可作借鑑,作者的一片忠肝義膽堅如鐵石,臣敢為陛下得到這樣的人才而慶賀。”於是就把第七卷擢選為第一。及唱姓名,考生乃是文天祥。王應麟因而遷升為主管三省和樞密院的架閣的文字官。
王應麟後又遷國子錄,升武學博士,他向皇帝上奏章說:“陛下經歷的事理多,想把國家治理好也已經好久了。當前的局勢艱難,國家累於外患,人才非常缺乏而民力又疲憊衰竭,陛下應該努力勉勵自己不斷地做善事,增修德行,不要自我沮喪和怠惰;要想盡一切辦法恢復和振興全國的士氣,並使下面的情況能全部反映上來;要穩操國家的紀綱,英明地委任官吏,對左右親近的人要慎重選擇,防止他們壅蔽陛下的耳目;要尋找聖哲的人來輔佐和教導皇子。”他既被皇帝召對,皇帝順便問他父親的名字,說“:你父親以陳述善事為國家盡忠,你現在也這樣,可以說是繼承你父親的美德了。”
這時,當政的丁大全想羅致王應麟,可是又沒有辦法得到王應麟。後來王應麟遷任了太常寺主簿,在皇帝召見時,他對皇帝說:“淮河的防禦剛剛告警,四川的局勢也非常艱難,海表的上流都有唇亡齒寒之憂。現在軍功還沒有徵集而首先就吝嗇賞賜,民力已經貧困還要繼續加重賦稅,這決不是整頓防禦的好辦法。陛下不應該以宴安而自求逸樂,也不要喜歡聽一些好聽的話來求得自我安慰。”皇帝聽了他的話後愀然地說“:我也認為我們的邊防非常值得擔憂。”王應麟說:“在沒有發生事情以前就能夠深刻的憂慮,碰到事情發生以後就不會感到害怕。希望陛下日日孜孜不倦地留心國家的防禦工作,不要被手下人的某些甜言蜜語所欺騙。”這時執政的丁大全非常忌諱人們談論邊事,王應麟對皇帝大談邊事因而遭到嫉忌,被迫罷了官。
但不久丁大全遭到了失敗,王應麟被重新起用為通判台州。後又受詔入朝擔任了太常博士,並被提升為秘書郎,不久,又兼任沂靖惠王府的教授。由於彗星的出現,王應麟應皇帝的詔命上疏大力揭發了國家執政和皇帝侍從以及台諫官的罪過,竭力論述了積累私財、推行公田的禍害。他又上書說“:我認為國家想辦法應付天變不如先挽回人心,要挽回人心又不如先虛心接受臣下和老百姓的直言。把天下人的口都鉗住,打擊敢於仗義直言的臣民的銳氣,怎么能夠對付天變?”當時敢於直言的官吏因觸免了當權大臣的意旨,都遭到了貶謫和打擊,所以王應麟向皇帝談到這件事情。王應麟被遷任著作佐郎。
度宗即位,王應麟暫時兼任了禮部郎官,負責草擬百官表。舊的制度規定,請皇帝聽政,要草擬四個表呈上;皇帝一夕降臨,宰相宣諭皇帝的聖旨要增撰三個表,王應麟拿起筆來一下子就都寫好了。丞相總護回,辭位的表要擬三道,使者站在那裡等著,王應麟卻一下就寫好交給了他。當時的丞相對王應麟的才能非常驚服,於是正式委任王應麟兼禮部郎官,併兼直學士院。
馬廷鸞知貢舉,朝廷令王應麟兼權直,沒有多久,又命令王應麟兼崇政殿說書。後遷任著作郎,掌管軍器少監。王應麟在經筵為皇帝講經,恰值當日下大雪,皇帝問他這有什麼典故,王應麟以唐朝李嶠、李艱等應皇帝詔命寫應制詩的事情對,並因此向皇帝進言:“現在春雪過多,老百姓生活非常困苦,處在饑寒交迫之中,皇帝應該心存仁愛,並謹以此感召天地。”他後來被遷調任將作監之職。
有一次皇帝視朝,對王應麟說:“做學問的一定要洞見古人的心思才行。”王應麟說“:一個人嚴格要求自己,恭恭敬敬地警惕畏懼,遇事不敢怠慢和彷徨,時時刻刻克勤克儉,不要放縱自己和貪圖安逸,勉強自己以統率群下,做事堅決果斷,這就是古人的心思。然而一個人在取捨之間容易忽略於細微末節,兢業的時候每每忘情於游衍和自恣。”皇帝誇獎和採納了他的意見。沒隔多久王應麟又對皇帝說“:為人君的應該注意防止還沒有產生的欲望,保存還沒有泯滅的誠心。”他被提拔兼侍立修注官,暫時代理直學士院,又調任秘書少監,他上疏論述市舶司的問題,疏被留在朝中不答覆。
碰上賈似道任平章事,原來的宰相葉夢得、江萬里都請求去職,賈似道也要求去職。王應麟在向皇帝上奏章時指出,孝宗的時候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宰相,而且請求皇帝立即用這件事情來曉諭三個人。賈似道聽到王應麟這些話,心裡非常氣恨,他對包恢說:“我去掉像王伯厚這樣的朝中官員太多了。但是王伯厚這人素有文學盛名,我不想讓天下的人都認為我賈似道排擠名士。不過王伯厚這人自己也應該好好想一想,他應該自己稍加自我貶損,不要遇到什麼事情總是強出頭!”包恢把賈似道的話轉告了王應麟,王應麟笑著說:“我認為觸犯宰相的禍小,辜負皇帝的恩寵罪惡才大。”後王應麟調為起居舍人,兼暫時代理中書舍人。這年冬天發生了雷震,王應麟向皇帝上疏說:“十月的雷震,只有東漢才幾次出現,這是由於國家命令不專一,奸惡的人相繼並進,卑賤的人權力超過了高貴的人,外部欺侮內部的結果。陛下應該廓清天君,謹守天命,體察天德,以挽回天心。要知道,要守住既成的事業,就必須效法祖宗,要治理好國家,就必須平時聚集威福。”賈似道聽說了這些話,決心要想辦法排擠王應麟。
王應麟寫了奏疏從側門直接向皇帝奏對,他認為皇帝用人沒有什麼比先分清楚君子和小人更為重要的了。他剛剛奏完把奏疏籠在袖子裡在朝班中等待,台諫官就急忙上疏對他進行駁斥,從此二史直前向皇帝奏事的制度就遭到廢除。王應麟也被以秘閣修撰的名義主管崇禧觀。
很久以後,王應麟又被起用為徽州的知州。他的父親王扌為曾經當過徽州地方的長官,因此眾父老都說:“他是清白太守的兒子呀!”王應麟在徽州任上堅決地打擊豪強,減少貧民的租稅,老百姓都非常高興。
後王應麟被召為秘書監,又暫時代理中書舍人,他堅決辭謝,但皇帝不準。後他又兼國史編修和實錄檢討,併兼侍講。既而又調任起居郎兼暫時代理吏部侍郎,他上疏指斥成敗逆順的說法,並且說“:國家現在所依靠的是長江,而襄樊是它的咽喉,應該趕緊對這裡的防禦進行研究討論,不能再繼續耽擱。可是我們現在的朝廷中卻從從容容地完全跟平時一樣,毫無一點著急的樣子,要知道時機一失就不會再來,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我們怎么能夠苟且偷安?”當時朝中的大臣沒有一個人敢以邊事進言的,所以皇帝對王應麟的奏疏非常不高興。賈似道也就因此再一次地策劃斥逐王應麟,恰巧碰到王應麟的母親死而去官。
等到賈似道在長江上全軍覆沒,王應麟這時出任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他當即上疏陳說十件大事,其中有:以征討為急務,嚴明政刑、勸勉廉恥、通達下情、尋求將才、鍛鍊軍士、籌備糧餉、舉薦實材、選擇牧守、防守海道等標題。他在疏中還說“:圖謀消除大禍患就必須忽略小事情,要追求實際效果就必須去掉虛文。”他請求調集各路勤王軍隊,如果有能先趕到的,就給以重賞以便振作勇敢的士氣,使大家同心協力勇往直前,我們只有證明能夠戰鬥才能夠把國家守衛住。王應麟後來被提升為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併兼侍讀,又調任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碰到日食,他應皇帝詔上書論述天戒等五件事。並陳述防衛的十大策略,但都來不及套用。
不久他升為禮部尚書兼給事中。這時右丞相留夢炎用徐囊為御史,又提升重用江西制置使黃萬石等人。王應麟於是上書對他彈劾,說:“徐囊與留夢炎兩人是同鄉,他的提拔,很顯然有私人之嫌;黃萬石為人粗魯乖戾毫無學識,南昌失守,他誤國之罪甚大。今天留夢炎卻偏偏把他們引薦,想利用他們來加強自己的實力,這樣下去,凡是忠良遭到他們排斥的人,都會相率離開朝廷。吳浚這人貪贓枉法,為人輕躁,這樣的人怎么能夠重用?況且留夢炎本人也違抗朝廷命令,侮辱諫官,對下面忠直之言,不敢稟告皇上,而今天賣國投降的人,卻多數是他提拔和重用的人。”王應麟的疏一上再上,但都得不到回報。王應麟出關候命時,又再一次地上疏,說“:利用國家危急的時候而擾亂紀綱,以個人的偏見來抵制公眾的意見,臣今上書封駁又不被採用,因與某些大臣的意見不合。根據這種情況,臣只有離職,不應該再留在朝中。”這封奏章遞上去,仍不回報,王應麟於是決意東歸。
後皇帝下詔派中使譚純德以翰林學士的職位去徵召王應麟,有見識的人都認為,皇帝剝奪了王應麟重要的官職,卻以清閒的職務來籠絡他,這不是對待賢人的禮節。王應麟也堅決推辭。二十年以後,王應麟就與世長辭了。
王應麟一生有不少著作,他著的書有《深寧集》一百卷、《玉堂類稿》二十三卷、《掖垣類稿》二十二卷、《詩考》五卷、《詩地理考》五卷、《漢藝文志考證》十卷、《通鑑地理考》一百卷、《通鑑地理通釋》十六卷、《通鑑問答》四卷、《困學紀聞》二十卷、《蒙訓》七十卷、《集解踐阼篇》、《禮注急就篇》六卷、《補註王會篇》、《國小紺珠》十卷、《玉海》二百卷、《詞學指南》四卷、《詞學題苑》四十卷、《筆海》四十卷、《姓氏急就篇》六卷、《漢制考》四卷、《六經天文編》六卷、《國小諷詠》四卷。
黃震字東發,慶元府慈谿人。於寶..四年(1256)考中進士,調任吳縣縣尉。吳縣有許多豪勢之家,他們告私債則勾結官屬之尉,致使吳民多飢凍困苦,甚至死於尉卒之手。黃震到任後,不受理貴家之告,所頒檄文震懾全縣。及攝長洲、華亭,皆有名聲。
浙東提舉常平王華甫用黃震主管帳司文字。當時,錢庚孫守常州,朱熠守平江,吳君擢守嘉興,皆恃寵壓民。王華甫病重,但仍強起彈劾罷免了這三個人,黃震對華甫所為十分讚賞。沿海制置司舉黃震為幹辦、提領浙西鹽事,黃震不就職。遂改辟提領鎮江轉般倉分司。公田法實行後,改提領官田所,不久,再轉般倉任職。
黃震入朝為點校贍軍激賞酒庫所檢查官。擢升為史館檢閱,參與修編寧宗、理宗兩朝國史、實錄。他在接受皇帝諮詢時,指出當時之大弊在於民窮、兵弱、財乏及士大夫無廉恥。請求罷去發給僧人道士的度牒,等其自然老死即消弭之,然後,沒收其田產收入,以強軍富國,紓寬民力。當時,宮中興建道場,黃震是有所指而發論,皇上聽後大怒,批降黃震三級,並要黃震馬上離朝,由於諫官所勸,皇上才得以息怒。
後來,黃震出而通判廣德軍。因為孝宗曾頒朱熹的社倉法於天下,而廣德軍卻由官置社倉。老百姓困於納息,以至於以息為本,而息皆橫取,民窮至上吊自殺。許多人認為是朱熹之法,不敢非議。但黃震說“:法出於堯、舜、禹三代聖人,尚可變通,哪有先儒製法,不存有弊端呢?何況朱熹之法,社倉歸之於民,而官不得參與。官不參與,也終究有納息之患。”黃震特地買田六百畝,以其租代社倉息,規定非凶年不貸,而貸者不得取息。
黃震所在之郡有祠山廟,每年有江、淮之民數十萬來此祈禱,祭祀犧牲皆用牛。郡中一班惡少常常挾帶兵刃舞牲迎神,以致爭鬥犯法。其俗有自用桎梏、自用樹條抽打自己以求福者,黃震見,問之,才知道是士卒。責其自訴其罪,士卒說“:我本無罪。”黃震說“:你罪很多,因為不敢對人說,所以特地告訴神求得免罪。”於是杖打士卒以示眾人。還有一種埋藏會的風俗,即挖坎於庭,深廣皆五尺,以所祭之牛和器皿數百納其中,覆蓋以牛皮,封埋一晚上,第二天,揭開來看,所封之物皆不在。黃震認為這是妖術,而殺牛祭祀屬犯法,上報諸司後,禁絕了這種習俗。郡守賈蕃世的侄子驕縱不法,黃震多次與賈蕃世爭論是非,賈蕃世不堪忍受,上疏言黃震擾政,黃震因此被解官。
不久,黃震通判紹興府,抓到海寇後殺之。撫州發生饑荒,黃震知其州,腳踏車疾馳赴任。途中邀約富人和老者聚集城中,並定下具體日期。相約之人到齊後,黃震大書:“閉糶者殺,強糴者斬。”並張貼於市。黃震不進入州府辦公,而是在驛舍簽署文書,不抑米價,而米價漸跌。黃震還親自煮粥送給飢餓者吃。這時,轉運司要從撫州收購糧食七萬石,黃震說“:老百姓已經很困苦,難道忍心再增加他們的苦難嗎?”黃震不得已,只好拿官田收入來打發轉運司。在這段時間裡,黃震還組織補刻《六經》、《儀禮》,修復朱熹祠堂,樹立晏殊舊居門牌曰“舊學坊”,製造祭祀社稷的器物,恢復風雷的祭祀祈禱,勸導農民種麥,禁止造競渡比賽用船,並焚毀一千三百多艘船隻,將其材料用來建造軍營五百間,這些治政措施都是值得稱道的。
皇帝下詔增提黃震的品級,黃震也得以升為提舉常平倉司。舊有因結關抗拒逮捕者被判入郡中牢獄二十八年,現在只有十之三、四還在獄中,因為此事與尚書省有關,所以一般執法官吏不敢輕易決斷,認為結關即是作亂。黃震認為:結關好比其他郡之結甲,不能視為作亂。何況已經分批予以赦免,於是將尚在獄中的結關者全部釋放了。新城與光澤兩地邊界犬牙相交,兩地百姓夾河而居,常常為爭河中之魚發生爭鬥。恰遇知縣蹇雄為政擾民,引起老百姓的憤怒,他們相互聯結起來,抗拒官府,以致發生焚燒劫掠的事件。黃震先是彈劾罷免了蹇雄,然後,勸諭百姓紛紛離去。起初,常平司下有慈幼局,主要是為了收容哺養那些被遺棄的嬰兒與小孩。但是,時間一長,慈幼局便名存實亡。黃震認為:與其被動地收哺那些已棄之嬰孩,不如設法在嬰孩未棄之前採取保全措施。於是,修改原有之法,對那因貧困而不能哺養孩子的人家,經申請後,由官府幫助贍養,對已棄之嬰孩,容許由他人收養,官府出糧給收養之家。這些措施使得許多棄兒活了下來。黃震在談論勞役之法時認為,勞役之法不應擾民生產,不應使下戶受抑於上戶。黃震還提倡大興水利,恢復了許多廢棄的陂塘,損壞的堰渠以及被豪勢之家霸占的水利設施。
黃震在改任提點刑獄後,聽訟斷案,赫然如神明。有富貴之家害民,黃震予以嚴懲,遭到富貴之家的怨恨。黃震還強行把富人的糧食拿出來分給百姓,也遭到富人的怨恨。御史中丞陳堅根據讒者的言論,劾罷了黃震。所謂讒者,就是那些怨恨黃震的富人。於是,黃震只得去奉雲台祠。賈似道罷相後,召黃震為宗正寺簿,朝廷還打算讓他與俞浙並為監察御史,由於內戚害怕黃震的剛直而從中阻撓,皇上就打消了原來的念頭,俞浙也因直言而被迫去職。
黃震後移浙東提舉常平,他安頓饑民,摧盜賊於萌芽之中。當時,皇叔大父福王與芮判紹興府,黃震遂兼王府長史。黃震為此上奏說“:朝廷之制,尊卑不同,但朝廷綱紀不可打亂,按理在外雖是藩王,監司也可察之,現在監司成了藩王部屬,又怎敢察主人之非呢?為何要從我開始壞其法呢?”黃震由是堅決不受長史之職。後命黃震進侍左郎官及宗正少卿,皆不受拜。
黃震曾對人說“:不是聖人之書不要讀,無益之詩文不做可也。”其為官有果斷作風,自奉儉薄,遇人有急難,則慷慨周濟。著有《日抄》一百卷,去世後,其門人私謚曰“文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