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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六十七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吳昌裔 汪綱 陳宓 王霆

吳昌裔,字季永,中江人。蚤孤,與兄泳痛自植立,不肯逐時好,得程頤、張載、朱熹諸書,輒研繹不倦。嘉定七年舉進士,聞漢陽守黃幹得熹之學,往從之。

調閩中尉。利路轉運使曹彥約聞其賢,俾司糴場。時歲飢,議糴上流,昌裔請發本倉所儲數萬而徐糴以償,從之。調眉州教授。眉士故尚蘇軾學,昌裔取諸經為之講說,祠周惇頤及顥、頤、載、熹,揭《白鹿洞學規》,仿潭州釋奠儀,簿正祭器,士習丕變。制置使崔與之薦之,改知華陽縣。修學宮,來四方士,斥羨錢二十萬緡,買良田備旱。通判眉州,著《苦言》十篇,慮蜀甚悉。攝郡事,御軍有紀律。尋權漢州,故事比攝官,奉饋皆如真,昌裔命削其半。核兵籍,興社倉,郡政畢舉。興元帥趙彥吶議東納武仙,西結秦、鞏,人莫敢言,昌裔獨奮筆力辨其非。未幾,武仙敗,二州之民果叛。

端平元年,入為軍器監簿,改將作監簿。改太常少卿。徐僑於人少許可,獨賢之。兼皇后宅教授,昌裔以祖宗舊典無以職事官充者,力辭,改吳、益王府教授。轉對,首陳六事,其目曰:"天理未純,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天職未治,天討未公。"凡君臣之綱,兄弟之倫,舉世以為大戒而不敢言者,皆痛陳之。至於邊臣玩令,陟罰無章,尤拳拳焉。拜監察御史,彈劾無所避,且曰:"今之朝綱果無所撓乎?言及親故則為之留中,言及私昵則為之訖了,事有窒礙則節帖付出,情有嫌疑則調停寢行。今日遷一人,曰存近臣之體,明日遷一人,曰為遠臣之勸。屈風憲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氣銷耎,下情壅滯,非所以糾正官邪,助國脈也。"

台臣故事,季詣獄點檢。時有爭常州田萬四千畝,平江亦數百畝,株逮百餘人,視其牘,乃趙善湘之子汝櫄、汝榟也,州縣不敢決,昌裔連疏劾罷之。冬洊雷,春大雨雪,昌裔居齋宮秉燭草疏,凡上躬缺失,宮庭嬖私,廟堂除授,皆以為言。又言:"將帥方命,女寵私謁,舊黨之用,邊疆之禍,皆此陰類。"且曰:"今大昕坐朝,間有時不視事之文;私第謁假,或有時不入堂之報。上有耽樂慆逸之漸,下無協恭和衷之風。內則嬖御懷私,為君心之蠹;外則子弟寡謹,為朝政之累。游言噂沓,寵賂章聞,欲《簫》、《勺》大和,得乎?"

又念蜀事阽危,條四事以進:實規橅,審功賞,訪軍實,儲帥才。時有果、閬州守臣逃遁而進職,有知遂寧李煒父子足跡不至邊庭而受賞,僨軍之趙楷、棄城之朱揚祖皆不加罰;又帥臣趙彥吶年老智衰,其子淫刑黷貨,士卒不用命,安癸仲恥遭抨彈,經營復用,欲起謫籍以代帥垣,昌裔皆抗疏彈擊。

又歷言三邊之事曰:"今朝廷之上,百辟晏然,言論多於施行,浮文妨於實務。後族王宮之冗費,列曹坐局之常程,群工閒慢之差除,諸道非泛之申請,以至土木經營,時節宴遊,神霄祈禳,大禮錫賚,藻飾治具,無異平時。至於治兵足食之方,脩車備馬之事,乃缺略不講。"且援靖康之敝,痛哭言之。

出為大理少卿,屢疏引去,不許。會杜范再入台,擊參政李鳴復,謂昌裔與范善,必相為謀者,數讒之,以權工部侍郎出參贊四川宣撫司軍事。人曰:"此李綱救太原也。太原不可救,特以綱主戰,故出之耳。"昌裔曰:"君命也,不可不亟行。"慷慨褸襆被出關,忽得疾,中道病甚,帝聞之,授秘閣修撰,改嘉興府。昌裔曰:"吾以疾不能歸救父母,上負聖恩,下負此心,若舍遠就近,舍危就安,人其謂我何?"辭至四五,而言者以避事論矣。

改贛州,辭,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鴻慶宮。遷浙東提刑,辭,改知婺州。婺告旱,民日夜望之,乃不忍終辭,減騶從供帳,遣僚佐召邑令周行阡陌,蠲粟八萬一千石、錢二十五萬緡有奇。加集英殿修撰,卒,以寶章閣待制致仕。

昌裔剛正莊重,遇事敢言,典章多所閒習。嘗輯至和、紹興諸臣奏議本末。名《儲鑒》。又會粹周、漢以至宋蜀道得失,興師取財之所,名《蜀鑒》。有奏議、《四書講義》、《鄉約口義》、《諸老記聞》、《容台議禮》、文集行於世。

初,昌裔與徐清叟、杜范一日併入台,皆天下正士,四方想聞風采,人至和《三諫詩》以侈之。然才七閱月以遷,故莫不惋惜雲。後謚忠肅。

汪綱,字仲舉,黟縣人,簽書樞密院勃之曾孫也。以祖任入官,淳熙十四年中銓試,調鎮江府司戶參軍。

馬大同鎮京口,強毅自任,綱言論獨不詭隨。議者欲以兩淮鐵錢交子行於沿江,廷議令大同倡率行之,綱貽書曰:"邊面行鐵錢,慮銅寶泄於外耳。私鑄盛行,故錢輕而物重。今若場務出納不以鐵錢取息,堅守四色請買舊制,冶鑄定額不求餘羨,重禁以戢私鑄,支散邊戍與在軍中半者無異,不以鐵錢準折,則淮民將自便之,何至以敝內郡邪?"大同始悟。試湖南轉運司,又中,綱笑曰:"此豈足以用世澤物耶?"乃刻意問學,博通古今,精究義理;覃思本原。

調桂陽軍平陽縣令,縣連溪峒,蠻蜒與居,綱一遇以恩信。科罰之害既三十年,綱下車,首白諸台,罷之。桂陽歲貢銀二萬九千餘兩,而平陽當其三分之二。綱謂向者銀礦坌發價輕,故可勉以應,今地寶已竭,市於他郡,其價倍蓰,願力請痛蠲損之。歲飢,旁邑有曹伍者,群聚惡少入境,強貸發廩,眾至千餘,挾界頭、牛橋二砦兵為援,地盤踞萬山間,前後令未嘗一涉其境,不虞綱之至也,相率出迎。綱已夙具酒食,令之曰:"汝何敢亂,順者得食,亂者就誅。"夜宿砦中,呼砦官詰責不能防守狀,皆皇恐伏地請死,杖其首惡者八人,發粟振糶,民賴以安。

改知金壇縣,親嫌,更弋陽縣。父義和為侍御史主管佑神觀。尋丁父喪,服除,知蘭溪縣,決擿如神。歲旱,郡倚辦勸分,綱謂勸分所以助義倉,一切行之,非所謂安富恤貧也,願假常平錢為糶本,使得循環迭濟。又躬勸富民浚築塘堰,大興水利,餓者得食其力,全活甚眾。郡守張抑及部使者列綱為一道荒政之冠。以言去,邑人相率投軌直其事,綱力止之。

繼知太平縣,主管兩浙轉運司文字,未赴,罹內艱,擢監行在左藏西庫。屬金人殺其主允濟自立,遣使來告襲位,議者即欲遣幣,綱言:'使名不遜,當止之境上,姑命左帑視例計辦,或且留京口總司,令盱眙諭之曰:'紀年名節,皆犯先朝避忌,歲幣乃爾前主所增,今既易代,當復隆興、大定之舊。'俟此議定,而後正旦、生辰之使可遣。遲以歲月,吾擇邊將葺城堡,簡軍實,儲峙糗糧,使沿邊屹然有不可犯之勢,聽其自相攻擊,然後以全力制其後。"廟堂韙之。

提轄東西庫,又幹辦諸司審計司。以選知高郵軍,陛辭,言:"揚、楚二州當各屯二萬人,壯其聲勢,而以高郵為家計砦。高郵三面阻水,湖澤奧阻,戎馬所不能騁,獨西南一路直距天長,無險可守,乃去城六十里隨地經畫,或浚溝塹,或備設伏,以扼其沖。"又慮湖可以入淮,招水卒五千人造百艘列三砦以戒非常。興化民田濱海,昔范仲淹築堰以障寫鹵,守毛澤民置石〈石達〉函管以疏運河水勢,歲久皆壞,綱乃增修之。部使者聞於朝,增一秩,提舉淮東常平。淮米越江有禁,綱念"淮民有警則室廬莫保,歲凶則轉徙無歸,豐年可以少蘇,重以苛禁,自分畛域,豈為民父母意哉!請下金陵糴三十萬以通淮西之運,京口糴五十萬以通淮東之運。"又言:"兩淮之積不可多,昇、潤之積不可少。平江積米數百萬,陳陳相因,久而紅腐,宜視其收貯近久,取餉輦下百司、諸軍。江上歲餫當至京者,貯之京口、金陵轉漕。兩淮、中都諸倉,亦當廣糴以補其數。"

制置使訪綱備御孰宜先,綱言:"淮地自昔號財賦淵藪,西有鐵冶,東富魚稻,足以自給。淮右多山,淮左多水,足以自固。誠能合兩淮為一家,兵財通融,聲勢合一,雖不假江、浙之力可也。祖宗盛時,邊郡所儲足支十年;慶曆間,中山一鎮尚百八十萬石。今宜上法先朝,令商旅入粟近塞,而算請錢貨於京師。入粟拜爵,守之以信,則輸者必多,邊儲不患不豐。州郡禁兵本非供役,乃就糧外郡耳,今不為戰鬥用,乃使之共力役,緩急戍守,專倚大軍,指日待更,不安風土,豈若土兵生長邊地,墳墓室家,人自為守邪?當精擇伉壯,廣其尺籍,悉隸御前軍額,分擘券給以助州郡衣糧之供,大率如山陽武鋒軍制,則邊面不必抽江上之戍,江上不必出禁闈之師。生券更番,勞費俱息。"

時有獻言制司廣買荒田開墾,以為營田,綱以為"荒瘠之地不難辦,而工力、水利非久不可,棄產欺官,良田終不可得,耗費公帑,開墾難就。曷若勸民盡耕閒田,甽澮堙塞則官為之助,變瘠為沃,使民有餘蓄。晁錯入粟之議,本朝便糴之法,在其中矣。"制司知其無益,乃止。

淮東煮鹽之利,本居天下半,歲久敝滋,鹽本日侵,帑儲空竭,負兩總司五十餘萬,亭戶二十八萬,借撥於朝廷五十萬,又會餉所復鹽鈔,舊制弗許商人預供貼鈔錢,鹽司坐是窘不能支。綱抉擿隱伏,凡虛額無實,詭為出內,飛走移易,事制曲防,課乃更羨。既盡償所負,又贏金三十萬緡,為樁辦庫,以備鹽本之闕。添置新灶五十所,諸場悉視乾道舊額三百九十萬石,通一千三百萬緡,課官吏之殿最。綱約己率下,辭台郡之互饋,獨增場官奉以養其廉。

擢戶部員外郎、總領淮東軍馬財賦。時邊面多生券,山東歸附月餉錢糧,以緡計增三十有三萬,米以石計增六萬,真、楚諸州又新招萬弩手,皆仰給總所,而浙西鹽利積負至七十餘萬緡,諸州漕運不以時至。綱核名實,警稽慢,區畫處分,餉事賴以不乏。

移疾乞閒,得直秘閣、知婺州,改提點浙東刑獄,皆屢辭不得請。慮囚,至婺,有奴挾刃欲戕其主,不遇而殺其子,瞞讕妄牽連,徑出斬之。釋衢囚之冤者。台盜鐘百一非共盜,尉覬賞,躐申制司,綱謂:"治盜雖尚嚴,豈得鍛鍊傅會以成其罪邪?"於是得減死。禱雨龍瑞宮,有物蜿蜒朱色,盤鏇壇上者三日。綱曰:"吾欲雨而已,毋為異以惑眾。"言未竟,雷雨大至,歲以大熟。

進直煥章閣、知紹興府、主管浙東安撫司公事兼提點刑獄。訪民瘼,罷行尤切。蕭山有古運河,西通錢塘,東達台、明,沙漲三十餘里,舟行則膠。乃開浚八千餘丈,復創閘江口,使泥淤弗得入,河水不得泄,於塗則盡甃以達城闉。十里創一廬。名曰"施水",主以道流。於是舟車水陸,不問晝夜暑寒,意行利涉,歡欣忘勩。屬邑諸縣瀕海,而諸暨十六鄉瀕湖,盪濼灌溉之利甚博,勢家巨室率私植埂岸,圍以成田,湖流既束,水不得去,雨稍多則溢入邑居,田閭浸盪。瀕海藉塘為固,堤岸易圮,鹹鹵害稼,歲損動數十萬畝,蠲租亦萬計。以綱言,詔提舉常平司發田園,奇援巧請,一切峻卻,而湖田始復;郡備緡錢三萬專備修築,而海田始固。綱謂:"是邦控臨海道,密拱都畿,而軍籍單弱。"乃招水軍,刺叉手,教習甚專,不令他役。創營千餘間,寬整堅密,增置甲兵,威聲赫然。兼權司農卿,尋直龍圖閣,因任。

理宗即位,詔為右文殿修撰,加集英殿修撰,復因任,又加寶謨閣待制。寶慶三年大水,綱發粟三萬八千餘、緡錢五萬振之,蠲租六萬餘石,捐瘠頓蘇,無異常歲。越有經總制窠名四十一萬,其中二十五,則紹興以來虛額也,前後帥懼負殿,以修奉欑宮之資偽增焉。綱謂:"負殿之責小,罔上之罪大"。摭其實以聞。詔免九萬五千緡,而宿敝因是著明矣。

紹定元年,召赴行在,綱入見,言:"臣下先利之心過於徇義,為身之計過於謀國,媮惰退縮,奔競貪黷,相與為欺,宜有以轉移之。"帝曰:"聞卿治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對曰:"去歲水潦,諸暨為甚,今歲幸中熟,十年之間,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權戶部侍郎。越數月,上章致仕,特畀二秩,守戶部侍郎,仍賜金帶。卒,越人聞之多墮淚,有相率哭於寺觀者。

綱學有本原,多聞博記,兵農、醫卜、陰陽、律歷諸書,靡不研究;機神明銳,遇事立決。在越佩四印,文書山積,而能操約御詳,治事不過二十刻,公庭如水。卑官下吏,一言中理,慨然從之。為文尤長於論事,援據古今,辨博雄勁。服用不喜奢麗,供帳車剩,雖敝不更。所著有《恕齋集》、《左帑志》、《漫存錄》。

陳宓,字師復,丞相俊卿之子。少嘗及登朱熹之門,熹器異之。長從黃乾游。以父任歷泉州南安鹽稅,主管南外睦宗院、再主管西外,知安溪縣。

嘉定七年,入監進奏院。時無敢慷慨盡言者,宓上封事言:"宮中宴飲或至無節,非時賜予為數浩穰,一人蔬食而嬪御不廢於擊鮮,邊事方殷而樁積反資於妄用,此宮闈儀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親即故,執政擇易制之人,台諫用慎默之士,都司樞掾,無非親昵,貪吏靡不得志,廉士動招怨尤,此朝廷權柄有所分也。鈔鹽變易,楮幣秤提,安邊所創立,固執己見,動失人心,敗軍之將躐躋殿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宿將有守成之功,以小過而貶,三牙無汗馬之勞,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賞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飭內外,一正紀綱,天且不雨,臣請伏面謾之罪。"奏入,丞相史彌遠不樂,而中宮慶壽,三牙獻遺,至是為之罷卻。尋遷軍器監簿。九年,轉對言:

人主之德貴乎明,大臣之心貴乎公,台諫之言貴乎直。陛下臨政雖勤而治功未舉,奉身雖儉而財用未豐,愛民雖仁而實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務於欺蔽。匭奏囊封,有懷畢吐,陛下付近臣差擇,是有意於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專攻上躬與移咎牧守之章,騰播中外,以答觀聽。今赤地千里,蝗飛蔽天,如此其可畏,猶或諱晦以旱不為災、蝗不害稼,其他誣罔,抑又可知。臣故曰人主之德貴乎明。

大臣施設,浸異厥初。凡建議求言之人,則以他事逐,諫官言事稍直,則以他職徙。忠憤者指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眾怨所萃則相繼超升,物論所歸則以次疏外。某人之遷,是嘗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嘗援古事以文邇日之天變者。直節重望以私嫌而久棄,老奸宿臧以巧請而牽復。使大臣果能杜幸門、塞邪徑,則舉錯當而人心服。臣故曰大臣之心貴乎公。

台諫平居未嘗立異,遇事不敢盡言。有如金人再通,最關國體,近而侍從,下至生徒,莫不力爭,冀裨廟算,獨於言責,不出一辭。輦轂之下,乾沒巨萬,莫之誰何;州縣之間,罪僅毫髮,摭以塞責。大臣所欲為之事則遂之,所不右之人則排之。仁宗時,有宰相奉行台諫風旨之譏,今乃有台諫不敢違中書之誚,豈祖宗設官之初意哉?臣故曰台諫之言貴乎直。

三者機括所系,願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臨百官。大臣、台諫,亦宜公心直節,以副望治之意。

指陳敝事,視前疏尤剴切焉。

宓遂請罷,歸。在告日,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軍。詣史彌遠別,彌遠曰:"子言甚切當,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至官,歲大侵,奏蠲其賦十之九。會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築江堤,而給其食。時造白鹿洞,與諸生討論。改知南劍州。時大旱疫,蠲逋賦十數萬,且弛新輸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錢粟藥餌戶給之。創延平書院,悉仿白鹿洞之規。

知漳州,未行,聞寧宗崩,嗚咽累日。亡何,請致仕。寶慶二年,提點廣東刑獄,章復三上,迄不就。直秘閣,主管崇禧觀,宓拜祠命而辭職名。卒,進職一等致仕。三學諸生以起宓為請,而沒已閱月矣。

初,宓之在朝也,寺丞丁焴往使金,宓嘆曰:"世仇未復,何以好為?"餞詩有"百年中國豈無人"之句。後數年,聞關外不靖,以書抵焴曰:"蜀口去關外雖遠,實如一身。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豈非賄道不絕之故耶?"焴服其言。

宓天性剛毅,信道尤篤,嘗為《朱墨銘》,謂朱屬陽,墨屬陰,以驗理欲分寸之多寡。自言居官必如顏真卿,居家必如陶潛,而深愛諸葛亮身死家無餘財,庫無餘帛。庶乎能蹈其語者,端平初,殿中侍御史王遂首言:"宓事先帝有論諫之直,而不及俟聖化之更,宜褒其身後,以勸天下之為臣者。"帝為感動,詔贈直龍圖閣。所著書有《論語注義問答》、《春秋三傳抄》、《讀通鑑綱目》、《唐史贅疣》之稿數十卷,藏於家。

王霆,字定叟,東陽人。高大父豪,帥眾誅方臘,以功補官。霆少有奇氣,試有司不偶,去就武舉,嘉定四年,中絕倫異等。喬行簡考藝別頭,喜曰:"吾為朝廷得一帥才矣。"

授承節郎,從軍於鄂,帥鍾興嗣戍邊,請於樞密院,以霆為隨軍都錢糧官。總領綦奎委霆專一教閱總效軍,尋委帥師守御黃州。沿江制置副使李{直土}辟置幕下,淮右兵叛,遣霆招諭之。霆于軍事知無不言,謂:"招募良家子,不可以寅緣關節冒濫其間,防守江面,全藉正軍,若義勇、民兵,特可為聲援耳。而所謂大軍,羸病者多,兵械損舊,豈不敗事。調兵防江,當於江岸創屋居之,使之專心守御。諸軍伍法既廢,平居則無以稽其虛籍冒請之敝,無以糾其竄逸生事之人,緩急則無以稽其併力向敵之志,無以連其逃陳不進之心。此尉繚子所以著束部伍之令,太公謂伍法為要者謂此也。用兵不以人數多寡為勝負,惟教習之精否,則勝負之形可見矣。"

理宗即位,特差充浙西副都監、湖州駐札。時潘甫等起兵,事甫定,霆因綏撫之。鎮江都統趙勝闢為計議官,時李全寇鹽城,攻海陵,勝出戍揚州,屬官多憚從行,霆慨然曰:"此豈臣子辭難之日!"至揚子橋,人言賊兵昨日在南門,去將安之,霆竟至南門,以帥憲之命董三城事。勝次第出城接戰,霆必身先士卒,大小十八戰,無一不利。奪賊壕,築土城,焚城門,賊氣為懾。差知應州兼沿邊都巡檢使,樞密院命節制黃莆後營,彈壓諸道軍馬。諸道兵二十萬將往收復楚州,霆帥所部為掎角之助。

大帥薦之,召試為閣門舍人。入對言:"恢復之說有二:曰規橅,曰機會。顧今日之規橅安在哉?守令所以牧民,而惠養之未加;將帥所以御軍,而拊循之未至。邦財未裕,而楮券之敝浸深;軍儲未豐,而和糴之害徒慘。官有土地而荒蕪,民因賦役而破盪,獄訟類成冤抑,銓曹率多淹留。薦舉無反坐,貪徒得以引類而通班;按刺不徇公,微官易以迕意而連譴。以言郡計,則紛耗於囊橐包苴;以言戰功,則多私於親昵故舊。至如降卒中處,養虎遺患,輕敵開邊,以肉餧虎。夫以規橅之切要者而不滿人意如此,臣敢輕進恢復之說以誤上聽哉?凡臣之所陳者,誠播告中外之臣,悉懲其舊而圖其新。規橅既立,然後義旗一麾,諸道並進,臣力尚壯,願效前驅。惟陛下堅定而勉圖之。"帝稱其言可采。升武功大夫,出知濠州,賜金帶。至州,節浮費,糴粟買馬,以備不虞。尋差知安豐軍,臣僚上言:"王霆在濠,人甚安之,不宜輕易。"詔再任濠,職事修舉,特轉橫班。諸使交薦之。

北兵至浮光,其民奔遁,相屬於道,朝論以為霆可守之,乃知光州兼沿邊都巡檢使。冒雪夜行,倍道疾馳至州,分遣間探,整飭戰守之具,大戰於謝令橋,光人遂安。督府魏了翁以書來慰安之,以緡錢十萬勞其軍。霆以召,尋為吉州刺史,仍知光州。霆固辭,丞相鄭清之、制置使史嵩之皆數以書留霆,霆不從,且曰:"士大夫當以世從道,不可以道從世也。"

再授閣門舍人,尋為達州刺史、右屯衛大將軍兼知蘄州,不赴。尋遷淮西馬步軍副總管兼淮西遊擊軍副都統制。論游擊軍十事,不報。提舉崇禧觀。知高郵軍,流民邦傑聚眾三千人為盜,霆剿其渠魁,餘黨悉散。時議出師,和者甚多,霆以為:"莫若遣間探覘敵情,如不得已然後行之;否則無故自盪其根本,是外兵未至而內兵先慘烈也。"諸軍畢行,惟高郵遲之,境內賴以安全。由是與時迕,而讒者益眾。

提舉雲台觀。執政期論邊事,且謂朝廷即有齊安之命。霆曰:"秋防已急,邊守不宜臨時更易,盍少需之。"乃授帶行左領軍衛大將軍,充沿江制置副使司計議官,霆乃撰《沿江等邊志》一編上之。制置使董槐、鄧泳交薦之,差知壽昌軍,改蘄州,建學舍,祠忠臣。嘗嘆曰:"兩淮藩籬也,大江門戶也,三輔堂奧也。藩籬不固則門戶且危,門戶既危則堂奧豈能久安乎?"於是貽書丞相杜范,乞瞰江審察形勢,置三新城:蘄春置於龍眼磯,安慶置於孟城,滁陽置於宣化。不報。卒。

初,其父析業,霆獨以讓其兄。處宗族有恩意,嘗訓其子弟曰:"窮理盡性,學之本也。"有《玉溪集》行於世。

論曰:吳昌裔訪道東南,一何勤哉!故其造深醇,見諸事功者,足以知其學無雜也。汪綱之遺愛在越,先民所謂擇賢久任者,固不我欺矣。陳宓以宰相子,論諫之直,於今有光。王霆通兵家言,而謂不可以道從世,此古人謀帥貴乎"說《禮》、《樂》而敦《詩》、《書》"也。

部分譯文

吳昌裔,字季永,中江人。小的時候就失去父親,他和哥哥吳泳下決心自立,不肯追逐當時的學術風氣,得到程頤、張載、朱熹的書,就不知疲倦地研究。嘉定七年(1214)吳昌裔被推舉參加進士考試,聽說漢陽守臣黃幹得到朱熹的傳授,就去跟他學習。

吳昌裔調任為閩中尉。利路轉運使曹彥約聽說他賢德,就讓他管理買糧的事。當時發生饑荒,決定到長江上游去買糧,吳昌裔請求先用本倉所儲的數萬石糧食賑濟災民,然後再慢慢地買糧補上缺額,被採納。吳昌裔調任眉州教授。眉州的士大夫原來崇尚蘇軾的學說,吳昌裔拿來各種經典給他們講解,祭祀周敦頤及程顥、程頤、張載、朱熹,公布《白鹿洞學規》,效仿潭州對他們祭奠的禮儀,確定祭祀的器物,士風大大地改變了。制置使崔與之向朝廷推薦他,他改為華陽縣知縣。在華陽縣他修建學校,招徠各地的讀書人,廢除羨錢二十萬緡,買良田防備旱災。吳昌裔擔任眉州通判,寫了《苦言》十篇,考慮蜀地的事十分全面。他主管眉州政事,用法紀治理軍隊。不久他為權漢州,按慣例相當於知州,領知州的俸祿,吳昌裔命令削去一半俸祿。吳昌裔核實兵籍,興辦社倉,漢州的政事頗有起色。興元統帥趙彥吶決定東面接納武仙投降,西面連結秦、鞏二州,人們不敢反對,吳昌裔獨自奮筆疾書,極力爭辯,認為趙彥吶的決定不對。不久,武仙失敗,秦、鞏二州的人也反叛。

端平元年(1234),吳昌裔入朝擔任軍器監簿,改為將作監簿,他又改任太常少卿。徐僑很少肯定別人,只認為吳昌裔賢德。吳昌裔兼皇后宅教授,他以祖宗時規定,不用擔當實際職務的官員充當皇后宅教授為理由,極力推辭,朝廷就改任他為吳、益王府教授。百官輪次奏對時,他首先陳述六件事,它們的條目是“:天理的發揚沒有純大,天德的運行沒有健旺,天命沒有得到修正,天工沒有得到輔助,天職沒有得到治理,天討還不公平。”凡是君臣的關係,兄弟的次序,天下人認為最大忌諱而不敢說的,吳昌裔都全面地加以陳述。至於邊疆的守臣玩弄法令,提升和懲罰沒有章法,吳昌裔講的特別懇切。吳昌裔被任命為監察御史,他彈劾時沒有什麼迴避,並且說“:現在朝廷的法度紀律果然沒被什麼所擾亂嗎?彈劾到親戚故舊時就把劾奏他們的奏章留在宮中,不批示,不交議,彈劾到自己寵幸的人時就替他們了結,事情有阻礙的,就公布出去,有疑點的情況則進行調解停止執行。今天提升一個人,說是對身邊大臣的體恤,明天提升一個人,說是對京城以外的大臣的勸勉。委屈御史台的精神和風采,官員的罷斥和留用都曲從人情,士氣消退,下面的情況被阻滯,這不能糾正官吏的過失,有助於國家的興盛。”

按台臣的慣例,台諫官每季度到監獄中去視察和處理案件。這時有一個爭奪常州一萬四千畝土地的案子,平江也有數百畝土地的爭訴案,株連了一百多人,看案卷材料,才知道是趙善湘的兒子趙汝木熏、趙汝梓是主犯,州、縣都不敢裁決,吳昌裔連續上書彈劾罷免趙善湘。冬天打雷,春天下大雨雪,吳昌裔在皇帝齋祀的地方點著蠟燭起草奏疏,凡是皇上的過失,宮廷的寵幸,朝廷官員的任用,都寫在上面。吳昌裔又說:“將帥違犯和抗拒命令,受寵的女子以私事謁見請託,又起用舊黨,邊疆的禍患,都是陰暗的方面。”他還說“:現在陛下在黎明時就在朝堂上處理政事,有時候不看事情的情況介紹;私人的拜見請託,有時候不告訴政府。上面逐漸沉溺於享樂、安逸,下面沒有同心協力的風氣。內有寵臣懷著私心,是君心的蛀蟲;外有貴戚子弟缺乏謹慎,是朝政的禍害。流言雜沓,私寵和賄賂很明顯,想讓上下像樂器簫、勺那樣和諧,能行嗎?”

吳昌裔又惦念蜀地的事面臨危險,列舉了四件事進獻給皇上:一是充實防禦敵人的規模,二是慎重地獎賞有功的人,三是尋求武器、糧食等軍用物資,四是儲備具有統帥才能的人材。當時有果、閬二州的守臣在敵人進攻時逃走了卻得到晉升,有遂寧知府李煒父子沒去邊疆而因此受到獎賞,使全軍覆滅的趙楷、放棄城池逃跑的朱揚祖都不加以懲罰;還有統帥趙彥吶年老智衰,他的兒子踐踏刑法、貪財,士卒不聽從命令,安癸仲認為自己遭到抨擊和彈劾是可恥的事,就想辦法被重新起用,又想從被貶的地位上來代替統帥,吳昌裔對這些都上疏進行彈劾攻擊。

吳昌裔又多次講三邊的事說“:如今朝廷之上,百官晏然,言論的事比施行的事多,多餘的條文妨礙實際事務。皇后的親族和王府的不必要的費用,各官署辦公的常法,對職務清簡官員的任命,各道不正常的申請,以至土木工程的修建,各個時節的宴飲遊樂,在神霄宮的祭祀,國家舉行大典禮時的賞賜,修飾姿容和置辦飲食供張的器具,都和平時一樣。至於練兵和使糧食豐裕的方法,修戰車和準備戰馬的事,卻廢棄不講。”吳昌裔還援引靖康時的衰敗,痛哭著講了這些。

吳昌裔被免去台諫官,擔任大理少卿,他多次上疏辭官,皇上不允許。正趕上杜范再次擔任台諫官,攻擊參知政事李鳴復,有人認為吳昌裔與杜范友好,他們一定互相勾結,就多次誣陷吳昌裔,吳昌裔就以工部侍郎的身份出朝擔任參贊四川宣撫司軍事。有人說“:這是李綱救太原的事。太原不能救,只因為李綱主張與金人作戰,所以才讓他出朝而已。”吳昌裔說:“皇上的命令,不能不立即執行。”他就慷慨地用包袱包好被子出關,他突然得病,在中途病情更重,皇上聽說後,授予他秘閣修撰的官職,改到嘉興府去任職。吳昌裔說“:我因病不能回四川去救父母,在上辜負了皇上的恩德,在下辜負了我的這片心,如果捨棄遠方到近處,捨棄危險到安全的地方,人們將怎樣看待我?”他推辭了四、五次,而議論他的人說他逃避事情。

吳昌裔改到贛州任職,他推辭,朝廷就讓他以右文殿修撰的身份主管鴻慶宮。吳昌裔升為浙東提刑,他推辭,改為婺州知州。婺州向朝廷報告旱災,那裡的老百姓日夜盼他去,他就不忍心推辭,他減去侍從和帷帳前去上任,派屬官召來縣令走遍田間巡視旱情,免去老百姓的粟米八萬一千石、錢二十五萬緡有零的賦稅。吳昌裔被加官為集英殿修撰,他去世,以寶章閣待制的身份辭官。

吳昌裔剛正莊重,遇事敢於講話,十分熟悉典章制度。曾輯錄至和、紹興年間各個官員的奏議原委,書名叫《儲鑒》。又會粹從周、漢代直到宋代蜀地的得失,出兵作戰和取得財物的地方,書名叫《蜀鑒》。他有奏議、《四書講義》、《鄉約口義》、《諸老記聞》、《容台議禮》、文集在世間流行。

當初,吳昌裔和徐清叟、杜范同一天擔任台諫官,他們都是天下正直的人,人們都想聽見他們為官的風采,有的人甚至和《三諫》來宣傳他們。但才擔任七個月的台諫,吳昌裔就被調走,所以沒有不替他惋惜的。後來吳昌裔的諡號是“忠肅”。

汪綱,字仲舉,黟縣人。是簽書樞密院汪勃的曾孫。汪綱因祖輩的官任而當官,淳熙十四年(1187),銓試合格後,他被調為鎮江府司戶參軍。

馬大同鎮守京口,他剛強堅定,自以為是,汪綱的言論不放肆譎詐,又不追逐潮流。議政的人想使兩淮的鐵錢交子在沿江地區推行,朝廷議論決定讓馬大同首先實行,汪綱給馬大同寫信說:“邊境行使鐵錢,恐怕銅錢會流失到境外。私鑄錢的風氣盛行,所以錢輕物重。現在如果場務出納不按鐵錢收息,堅持四色請買的舊制度,鑄錢的定額不圖多,嚴格禁止私鑄,交給邊境的戍兵和在軍中士兵各一半,沒有區別,不以鐵錢為標準折算,那么兩淮百姓將自行方便,何必使內地受破壞呢?”馬大同才醒悟。汪綱參加湖南轉運司考試合格,他笑著說:“這哪能為世所用,對事物有益呢?”於是就專心學習,博古通今,深入研究義理,深思義理的本原。

汪綱被調為桂陽軍平陽縣令,平陽縣和溪峒相連,蠻芐也居住在縣裡,汪綱一律對他們講究恩信。科罰為害已三十年了,汪綱剛到任,就告訴各部門,罷去科罰。桂陽每年向朝廷貢銀二萬九千多兩,而平陽縣承擔其中的三分之二。汪綱說過去縣中銀礦多,價格賤,所以能勉強應付,現在儲備已枯竭,到別的地方去買銀,價格增了好幾倍,希望能極力請求免除它。發生饑荒,鄰縣有一夥同伴,招集了一些惡少來到平陽縣,強行借貸,打開糧倉,有一千多人,他們挾持界頭、牛橋二寨的士兵為應援,盤踞在萬山之間,前後的縣令不曾到過這裡,不料汪綱來到後,他們相繼出來迎接。汪綱早已準備好酒食,命令他們說:“你們怎敢作亂,順從的給吃食,作亂的斬殺。”汪綱晚上住在寨中,叫來寨官責問他們不能防守的罪狀,寨官都惶恐地伏在地上請死,汪綱杖責其中的八名首惡,拿出糧食賑濟災民,百姓賴以安定。

汪綱改為金壇縣知縣,處理政事因避親嫌,改為弋陽縣知縣。他父親汪義和為侍御史主管佑神觀。不久汪綱遭父喪,他除去喪服後,任蘭溪縣知縣,處理政事決斷如神。發生了旱災,州希望縣勸說人們有無相濟,汪綱認為讓人們有無相濟是助義倉的,如果所有的事都這樣,不是所謂的安撫富人,撫恤貧民,他希望借常平錢為買賣糧食的本錢,使得循環接濟。他又親自勸富人修築塘堰,大興水利,飢餓的人得以出力養活自己,活命的很多。郡守張抑和部使者把汪綱列為一道救災有成績的第一位。汪綱因言事被罷官,縣裡人相繼向上級投書說明他的事,汪綱極力阻止他們。

接著汪綱為太平縣知縣,主管兩浙轉運司文字,還沒到任,遭母喪,提升他為監行在左藏西庫。接著金人殺了他們的國主允濟自立為帝,派使臣來告已襲位,議政的人就想給金人歲幣,汪綱說:“使臣的名份不夠級,應該把他阻止在邊境,暫且命令左藏庫視慣例辦,或暫時留在京口總司,讓盱眙守臣告訴他說:‘紀年名節,都犯了先朝的避諱,歲幣是你們以前的國主增加的,現在已經換了國主,應該恢復隆興、大定時的舊額。’等這些議定後,可派正旦、生辰使。這樣推遲時間,我們選邊將、修城堡,核對軍額,儲備糧草,使沿邊屹然有不可侵犯之勢,讓金人自相攻擊,然後我們以全力控制他的後方。”皇上認為他說的對。

汪綱為提轄東西庫,又為幹辦諸司審計司。據他的才能被任命為高郵軍知軍,他辭別皇上時說:“揚、楚二州應該各屯二萬人,以壯大聲勢,而以高郵軍為家計寨。高郵三面依水,湖澤深險,敵人的戰馬不能馳騁,只西南面直通天長,無險可守,可在離城六十里的地方根據地形籌劃,或疏通溝渠、塹壕,或設下埋伏,以扼守衝要。”他又擔心由湖可以進入淮河,就招水兵五千人造一百艘船陳列在三寨以備緊急。興化百姓的土地濱海,從前范仲淹修堤堰來阻擋鹽鹼,守臣毛澤民安放石..函管來疏導運河的水勢,年頭多了都已毀壞,汪綱就加以增修。部使者把汪綱做的這些向朝廷做了匯報,汪綱被提升一級,擔任提舉淮東常平。宋禁止兩淮米越過江南,汪綱念及“兩淮百姓在有邊警時連房屋都保不住,遇到災年就輾轉流浪,沒有歸處,豐年可以稍微緩解一下,朝廷又嚴加限制,分劃出疆界,這難道是為民父母的本意嗎?希望拿出金陵買糧的本錢三十萬去淮西買米,京口買糧的本錢五十萬去淮東買米”。又說:“兩淮積蓄糧食不能多,升、潤積蓄糧食不可少。平江積米數百萬,都是年壓一年的,時間長了就腐爛了,應該看米儲藏時間的長、短,把它們運到各部門、各軍中。沿江地區每年應往京城運的糧食,貯藏在京口、金陵再漕運到京城。兩淮、中都各糧倉,也應該多買糧以補充數量。”

制置使向汪綱詢問儲糧和守御誰應在先,汪綱說:“沿淮地區自古就號稱財賦繁盛,西面有鐵冶,東面盛產魚、稻,足以自給。淮右山多,淮左水多,足以自固。如果真能把兩淮合為一家,兵財通融,聲勢合一,即使不藉助江、浙的力量也可以。祖宗盛世時,邊郡的儲備足夠十年開銷;慶曆年間,中山一鎮儲糧就有一百八十萬石。現在應該仿效先朝,讓商人把米運到邊塞,而到京城去領取錢、貨。把米運到邊境就封給爵位,對商人講求信譽,那么運米的人一定多,邊境的儲備不怕不充裕。州郡的禁兵本不是用來使役的,只是讓他們到外郡來解決軍糧,現在不把他們用於戰鬥中,而讓他們承擔力役,國家遇到緊急情況,邊境駐守,專靠大軍,規定更換的日期,也不習慣邊郡的水土風情,哪如土兵生長在邊郡,墳墓家產都在邊郡,讓土兵自己守衛家鄉呢?應該在當地精選強壯,擴大軍籍,讓他們都隸屬於御前軍額,分券給他們來幫助州郡解決衣服糧草的供應,大致如山陽武鋒軍的規制,這樣邊境不必抽調防守長江的戍兵,防守長江不必調京城的守軍。這樣發給生券支付戍守的費用,就省去了行軍的勞苦和養兵的費用。”

當時有人向制司建議多買荒田開墾,作為營田,汪綱認為“:荒瘠的土地不難處理,只是與它相關的工力、水利不長久不行,放棄生產來欺騙官府,最終得不到良田,耗費公家的財物,開墾也難成功。不如勸老百姓開墾耕種閒田,那些有水溝或淤塞的地方官府幫助排解,變瘠田為沃土,使百姓有餘。晁錯入粟的建議,本朝便糴的方法,都包含在其中了。”制司知道這沒好處,就停止了。

淮東的鹽產量和收益,本來占全國的一半,年頭久了就滋生了弊病,煮鹽的本錢日益減少,國家府庫也空竭,欠兩總司五十多萬,亭戶二十八萬,向朝廷借撥五十萬,又趕上餉所恢復使用鹽鈔,舊制規定不許商人預支貼鈔錢,鹽司因此窘困不能支付。汪綱挑出暗中流失的部分,凡是虛報數額的、詐稱出納的、不入帳的、事關堤防的,都收稅並增加了收入。這樣既把欠款還上了,又有了三十萬緡的贏餘,汪綱把贏餘作為樁辦庫的錢,用來防備鹽本缺乏的時候。汪綱又添置新的煮鹽處所五十個,各鹽場都按乾道時的舊額三百九十萬石,總共一千三百萬緡,考核官吏的政績。汪綱嚴於律己,給屬下做表率,他反對台郡間互相饋贈的風氣,只增加鹽場官吏的俸祿以使他們廉潔。

汪綱升為戶部員外郎、總領淮東軍馬財賦。當時邊境生券很多,山東歸附者每月的錢餉、糧餉,錢增加了三十三萬緡,米增加了六萬石,真、楚等州又新招萬弩手,給養全靠總所,而浙西煮鹽的收益還積欠至七十多萬緡,各州的漕運物資也不按時到達。汪綱考核名實,警告滯慢,分別處理,給餉的事才得以進行。

汪綱因病請求閒居,被任命為直秘閣、婺州知州,改為提點浙東刑獄,他都多次推辭不被允許。為訊察記錄囚犯的罪狀,汪綱到婺州,有個奴僕持刀要殺他的主人,沒遇到主人就殺了主人的兒子,誣妄之言,胡亂牽連,就直接斬了他。汪綱放了衢州有冤情的囚犯。台州盜鐘百一不是與人合盜,州尉貪圖獎賞,越級申報給制司,汪綱說:處罰盜賊雖然應該嚴厲,哪能羅織罪名,穿鑿附會而構成他的罪狀呢?”於是鍾百一免死。汪綱在龍瑞宮祈雨,有個紅色的東西呈蜿蜒狀,在祭壇上盤鏇了三天。汪綱說“:我只是求雨而已,不想做出什麼奇事來蠱惑眾人。”話還沒說完,就雷雨大作,當年獲得了大豐收。

汪綱升為直煥章閣、紹興府知府、主管浙東安撫司公事兼提點刑獄。他訪察百姓疾苦,罷去的弊政特別切實。蕭山有古運河,西通錢塘,東達台、明二州,有三十多里的淺灘,船走到那兒就擱淺。汪綱就疏導水路八千多丈,又建江口的水閘,使淤泥不能進來,河水不能流出,沿途都是井以達城門外的曲城。十里蓋一屋,名叫“施水”,負責河道。於是水路、陸路的船和車,不管晝夜寒暑,任意行走十分便利,人們高興得都忘了勞苦。屬下各縣臨海,而諸暨十六鄉臨湖,盪、濼灌溉,獲利十分豐富,豪強大族一般都在岸邊私自植樹,圍成私田,湖面縮小,水流不出去,雨稍多就流到縣、鄉中,房屋、土地都被淹沒。臨海地區靠池塘來避免水災,但堤岸易壞,鹽鹼損害莊稼,每年損失達數十萬畝,免除租稅也以萬計。因汪綱上奏,朝廷下詔提舉常平司挖開豪族私圍的田,嚴格杜絕那些情況,這樣才恢復了湖田;郡準備錢三萬緡,專門用來修堤岸,這樣海田才牢固。汪綱說“:這個地方控扼海道,拱衛都城近畿,但軍事力量薄弱。”於是招水軍、叉手,專門訓練,不讓他們服別的力役。建了一千多間營房,營房寬敞、整齊、堅固、密集,增加士兵,有了赫赫聲威。汪綱兼權司農卿,不久為直龍圖閣,仍任原官職。

理宗即位後,詔命他為右文殿修撰,加官為集英殿修撰,仍任原官職,又加為寶謨閣待制。寶慶三年(1227)發大水,汪綱調發米三萬八千多石、錢五萬緡賑災,免去租稅六萬多石,災民得到了緩解,與平常年景一樣。東南有經總制款目四十一萬,其中二十五萬,是紹興以來的虛額,前後任職的統帥怕政績列為下等,就用修建、祭祀皇陵的資金偷著增補。汪綱說:“政績是下等的罪責小,欺騙皇上的罪責大。”汪綱就據實向朝廷匯報。朝廷下詔免去九萬五千緡,而舊弊因此顯明了。

紹定元年(1228),汪綱被召到行在,他拜見皇上說“:臣下先謀利的心超過了殉義,為自己的富貴做打算超過了為國出謀劃策,偷惰退縮,爭求名利,貪婪,互相欺騙,應該扭轉這種局面。”皇上說:“聽說你的政績很美,越中民力怎樣?”汪綱答“:去年水澇,諸暨最嚴重,今年幸好是一般年成,十年之間,千里安定,這都是朝廷威德所致形成的,我有什麼能力。”汪綱為權戶部侍郎。過了幾個月,他上書辭官,朝廷特別給他升官兩級,他在戶部侍郎的職位上退休,仍賜給他金帶。汪綱去世,越人聽說後大多流下眼淚,有相繼到寺觀去哭祭他的。

汪綱學有本源,博聞強記,兵農、醫卜、陰陽、律歷各種書籍,沒有不研究的;神機妙算,十分敏銳,遇事當機立斷。在越擔任四種官職,文書堆積如山,他卻能掌握大概,處理具體事務,他處理事務不超過二十刻,他的府衙清白如水。地位低的小官,只要有一句話符合道理,他都慨然採納。汪綱做文尤其善於論事,援古據今,辯博雄勁。他穿的用的都不喜好奢華,與他官職相稱的儀仗車馬等,即使壞了他也不換掉。他著有《恕齋集》、《左帑志》、《漫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