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七十四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韓億(子綜) 韓絳(子宗師) 韓維 韓縝(子宗武)
韓億,字宗魏,其先真定靈壽人,徙開封之雍丘。舉進士,為大理評事、知永城縣,有治聲。他邑訟不決者,郡守皇甫選輒屬億治之。通判陳州,會河決,治堤費萬計,億不賦民而營築之。真宗嘗欲召試,而與王旦有親嫌,特召見,改一官知洋州。州豪李甲,兄死迫嫂使嫁,因誣其子為他姓,以專其貲。嫂訴於官,甲輒賂吏掠服之,積十餘年,訴不已。億視舊牘未嘗引乳醫為證,召甲出乳醫示之,甲亡以為辭,冤遂辨。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知相州。河北旱,轉運使不以實聞,億獨言歲飢,願貸民租。有誣其子綱請求受金者,億請自置獄按之,事雖辨,猶降通判大名府。尋為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安撫淮、浙,除開封府判官,出為河北轉運使。
仁宗初,進直史館、知青州,以司封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大理寺丞。吳植知臨江軍,使人納金於宰相王欽若,因牙吏至京師,審之,語頗泄,欽若知不可掩,執吏以聞。詔付台治,而植自言未嘗納金,反誣吏誤以問所親語達欽若。億窮治之,蓋植以病懼廢,金未達而事已露也。植乃除名。並按欽若,詔釋不問。三司更茶法,歲課不登,億承詔劾之,由丞相而下皆坐失當之罰,其不撓如此。自薛奎後,億獨掌台務者逾年。
除龍圖閣待制,奉使契丹。時副使者,章獻外姻也,妄傳皇太后旨於契丹,諭以南北歡好傳示子孫之意,億初不知也。契丹主問億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獨不言?"億對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之,非欲達於北朝也。"契丹主大喜,曰:"此兩朝生靈之福也。"人謂副使既失辭,而億更以為恩意,甚推美之。
知亳州,召知審刑院,再遷兵部郎中、同判吏部流內銓,以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知益州。故事,益州歲出官粟六萬石,辰糶貧民。是歲大旱,億倍數出粟,先期予民,民坐是不飢。又疏九升江口,下溉民田數千頃。維、茂州地接羌夷,蕃部歲至永康官場鬻馬,億慮其覘兩川,奏徙場黎州境上。拜御史中丞,請如唐制,置御史里行。
景祐二年,以尚書工部侍郎同知樞密院事。時承平久,武備不戒,乃請二府各列上才任將帥者數十人,稍試用之。又言武臣宜知兵,而書禁不傳,請纂其要授之。於是帝親集《神武秘略》,以賜邊臣。
唃廝囉與趙元昊相攻,來獻捷。朝廷議加唃廝囉節制。億曰:"彼皆蕃臣也,今不能諭令解仇,乃因而加賞,非所以綏御四方也。"議遂寢。元昊歲遣人至京師,出入民間無他禁,億請下詔為除館舍禮之,官主貿易,外雖若煩擾,實羈防之。
知開封府范仲淹獻《百官圖》,指宰相呂夷簡差除不平,而陰薦億可用。仲淹既貶,帝以諭億。億曰:"仲淹舉臣以公,臣之愚陛下所知;舉臣以私,則臣委質以來,未嘗交託於人。"遂除戶部、參知政事。會忻州地大震,諫官韓琦言宰相王隨、陳堯佐非輔弼才,又言億子綜為群牧判官,不當自請以兄綱代之。遂與宰相皆罷,知應天府,尋加資政殿學士、知成德軍。改澶州,復知亳州,官至尚書左丞,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謚忠憲。
億性方重,治家嚴飭,雖燕居,未嘗有惰容。見親舊之孤貧者,常給其昏葬。每見天下諸路有奏捃拾官吏小過者,輒顏色不懌,曰:"天下太平,聖主之心,雖昆蟲草木,皆欲使之得所。今仕者大則望為公卿,次亦望為侍從、職司一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職,奈何錮之於盛世?"八子:綱、綜、絳、繹、維、縝、緯、緬。
綱,尚書水部員外郎。慶曆中,知光化軍,性苛急,不能撫循士卒。會盜張海剽劫至境上,綱帥禁兵乘城,給餅餌多不時,民具酒食犒軍,輒收其羊豕,市錢制兵器,士皆憤怒。又嘗命軍校作陣圖,不成,將斬之,眾益駭。一日,士方食,軍校邵興叱眾起勿食。綱怒,執數人系獄。興懼,帥眾劫庫兵為亂,欲殺綱。綱攜妻子縋城,由漢江而下。興等遂縱火掠城中,引眾趨蜀道,為官兵所敗,遂斬之,餘黨悉誅。綱坐棄城除名,編管英州。
綜字仲文。蔭補將作監主簿,遷大理評事。舉進士中第,通判鄧州、天雄軍。會河溢金堤,民依丘冢者數百家。綜令曰:"能濟一人,予千錢。"民爭操舟筏以救,已而丘冢多潰。呂夷簡自北京入相,薦為集賢校理、同知太常院。歷開封府推官,數月,遷三司戶部判官、同修起居注。
使契丹,契丹主問其家世,綜言億在先朝嘗持禮來,契丹主喜曰:"與中國通好久,父子俱使我,宜酌我酒。"綜率同使者五人起為壽,契丹主亦離席酬之,歡甚。既還,陳執中以為生事,出知滑州,徙許州。
殿前指揮使許懷德從妹亡,有別產在陽翟,以無子,籍於官,懷德欲私有之,訟未決。因楊儀為書屬綜,書至而轉運使已徙獄他州矣。綜坐得書不以聞,奪集賢校理,知袁州。未幾,復為江東轉運使。還,再修起居注,累遷刑部員外郎、知制誥,卒。
綜嘗為契丹館伴使,使者欲為書稱北朝而去契丹號。綜曰:"自古未有建國而無號者。"使慚,遂不復言。其後朝廷擇館伴契丹使者,帝曰:"孰有如韓綜者乎?"子宗道,為戶部侍郎、寶文閣待制。
綱子宗彥,字欽聖。蔭補將作監主簿。舉進士甲科,累遷太常博士。以大臣薦,召試,為集賢校理。歷提點京西、京東刑獄。應天府失入平民死罪,獄成未決,通判孫世寧辨正之。獄吏當坐法,而尹劉沆縱弗治;宗彥往按舉,沆復沮止之。宗彥疏沆於朝,抵吏罪。仁宗春秋高,未有嗣。宗彥上書曰:"漢章帝詔諸懷妊者賜胎養谷,人三斗,復其夫勿算一歲,著為令。臣考尋世次,帝八子,長則和帝,而質、安以下諸帝皆其系胄,請修胎養之令。"且曰:"人君務蕃毓其民,則天亦昌衍其子孫矣。"以尚書兵部員外郎判三司鹽鐵勾院,卒。
綜子宗道,歷官至戶部侍郎、寶文閣待制。
韓絳,字子華。舉進士甲科,通判陳州。直集賢院,為開封府推官。有男子冷青,妄稱其母頃在掖庭得幸,有娠而出生己,府以為狂,奏流汝州。絳言,留之在外將惑眾。追責窮治,蓋其母嘗執役宮禁,嫁民冷緒,生一女,乃生青,遂論棄市。
歷戶部判官。江南飢,為體量安撫使,行便民事數十條;宣州守廖詢貪暴不法,下吏寘諸理,民大悅。使還,同修起居注,擢右正言。仁宗謂絳曰:"用卿出自朕,卿凡論事,不宜過激,當存朝廷大體,要令可行,毋使朕為不聽諫者。"
入內都都知王守忠兼判內侍省,絳言:"判名太重,且國朝以來,未有兼判兩省者。"詔自今勿復除。道士趙清貺出入宰相龐籍家,以賂敗,開封杖流之,道死。絳言籍諷府殺之,籍與尹俱謫去。未幾復進,絳力爭不得,遂解言職。明年,知制誥,乞守河陽,召判流內銓。河決商胡,用李仲昌議,開六塔河而患滋甚,命絳安撫河北。時宰主仲昌,人莫敢異。絳劾其蠹國害民,罪不可貸,仲昌遂竄嶺表。遷龍圖閣直學士、知瀛州。歐陽修率同列言:"絳宜在朝廷,瀛非所處也。"留知諫院,糾察在京刑獄。為翰林學士、御史中丞。
帝禱茅山求嗣,絳草祝辭,因勸帝汰出宮人,及限內臣養子,以重絕人之世,皆從之。掖庭劉氏通請謁為奸,絳以告帝。帝曰:"非卿言,朕無由知。"不數日,出劉氏及他不謹者。真定守呂溱犯法,從官通章請貰之,絳曰:"法行當自貴者始,更相請援,則公道廢矣。"並劾諸請者,溱遂絀。富弼用張茂實掌禁兵,絳言:"人謂茂實為先帝子,豈宜用典宿衛?"不報,闔門待罪,自言不敢復稱御史中丞。詔召之,及出,不秉笏穿朝堂,諫官論之,罷知蔡州。
數月,以翰林侍讀學士知慶州。熟羌據堡為亂,即日討平之。加端明殿學士、知成都府。張詠鎮蜀日,春糶米,秋糶鹽,官給券以惠貧弱,歷歲久,權歸豪右;中人奉使至蜀,使酒吏主貿易,因附益以取悅,絳悉奏罷之。召知開封府,為三司使。請以川、陝職田谷輸常平倉,而隨其事任道里差次給直。帝嘆曰:"眾方姑息,卿獨不能徇時邪!"即行之。內諸司吏數乾恩澤,絳輒執不可。為帝言:"身犯眾怒,懼有飛語。"帝曰:"朕在藩邸日,頗聞有司以國事為人情。卿所守固善,何憚於讒?"
神宗立,韓琦薦絳有公輔器,拜樞密副使。始請建審官西院,掌武臣升朝者,以息吏奸。神宗嘗問天下遺利,絳請盡地力。因言差役之弊,願更定其法,役議自此始矣。代陳昇之同制置三司條例,王安石每奏事,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為助。熙寧三年,參知政事。夏人犯塞,絳請行邊,安石亦請往。絳曰:"朝廷方賴安石,臣宜行。"乃以為陝西宣撫使。既,又兼河東,幾事不可待報者,聽便宜施行,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十二月,即軍中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開幕府於延安。絳素不習兵事,注措乖方,選蕃兵為七軍,用知青澗城種諤策,欲取橫山,令諸將聽命於諤,厚賞犒蕃兵,眾皆怨望;又奪騎兵馬以與之,有抱馬首以泣者。既城囉兀,又冒雪築撫寧堡,調發騷然。已而二城陷,趣諸道兵出援,慶卒遂作亂。議者罪絳,罷知鄧州。明年,以觀文殿學士徙許州,進大學士,徙大名府。七年,復代王安石相。既顓處中書,事多稽留不決,且數與呂惠卿爭論,乃密請帝再用安石。安石至,頗與絳異。有劉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佐,絳不可。議帝前未決,即再拜求去。帝驚曰:"此小事,何必爾?"對曰:"小事尚不伸,況大事乎!"帝為逐佐。未幾,絳亦出知許州。
元豐元年,拜建雄軍節度使、知定州。入為西太一宮使。六年,知河南府。夏,大雨,伊、洛間民被溺者十五六。絳發廩振恤,環城築堤,數月,水復至,民賴以免。哲宗立,更鎮江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封康國公,為北京留守。河決小吳,都水議傍魏城鑿渠東趨金堤,役甚棘。絳言:"功必不成,徒耗費國力,而使魏人流徙,非計也。"三奏,訖罷之。元祐二年,請老,以司空、檢校太尉致仕。明年,卒,年七十七。贈太傅,謚曰獻肅。
絳臨事果敢,不為後慮。好延接士大夫,數薦司馬光可用,終以黨王安石復得政,是以清議少之。
子宗師,字傳道,以父任歷州縣職。既登第,王安石薦為度支判官、提舉河北常平。累官至集賢殿修撰、知河中府,卒。初,宗師在神宗朝,數賜對,常弗忍去親側,屢辭官不拜,世以孝與之。
韓維,字持國。以進士奏名禮部,方億輔政,不肯試大廷,受蔭入官。父沒後,閉門不仕。宰相薦其好古嗜學,安於靜退,召試學士院,辭不就。富弼辟河東幕府,史館修撰歐陽修薦為檢討、知太常禮院。禮官議祫享東向位,維請虛室以待太祖。溫成後立廟用樂,維以為不如禮,請一切裁去。議陳執中謚,以為張貴妃治喪皇儀殿、追冊位號,皆執中所建,宜曰榮靈。詔謚曰恭,維曰:"責難於君謂之恭,執中何以得此?"議訖不行,乞罷禮院。以秘閣校理通判涇州。
神宗封淮陽郡王、潁王,維皆為記室參軍。王每事咨訪,維悉心以對,至拜起進趨之容,皆陳其節。嘗與論天下事,語及功名。維曰:"聖人功名,因事始見,不可有功名心。"王拱手稱善。聞維引疾請郡,上章留之。時禁中遣使泛至諸臣家,為王擇妃。維上疏曰:"王孝友聰明,動履法度,方向經學,以觀成德。今卜族授室,宜歷選勛望之家,謹擇淑媛,考古納采、問名之義,以禮成之,不宜苟取華色而已。"
左、右史闕,英宗訪除授例,執政曰:"用館閣久次及進士高第者。"帝曰:"第擇人,不必專取高科。"執政以維對,遂同修起居注、侍邇英講。帝初免喪,簡默不言。維上疏曰:"邇英閣者,陛下燕閒之所也。侍於側者,皆獻納論思之臣。陳於前者,非經則史。可以博咨訪之義,窮仁義之道,究成敗之原。今禮制終畢,臣下傾耳以聽玉音,陛下之言,此其時也。臣請執筆以俟。"進知制誥、知通進銀台司。
御史呂誨等以濮議得罪,維諫曰:"誨等審議守職,不過欲陛下盡如先王之法而止爾。請追還前詔,令百官詳議,以盡人情;復誨等職任,以全政體。"既而責命不由門下,維又言:"罷黜御史,事關政體,而不使有司與聞,紀綱之失,無甚於此。乞解銀台司。"不從,遂闔門待罪。有詔舉台官二人,維言:"呂誨、范純仁有已試之效,願復其職。"翰林學士范鎮作批答不合旨,出補郡。維言:"鎮所失只在文字,當涵容之。前黜錢公輔,中外以為太重,連退二近臣,而眾莫知其所謂,自此誰敢盡忠者?"
潁王為皇太子,兼右庶子。神宗即位,維進言:"百執事各有職位,當責任,若代之行事,最為失體。天下大事不可猝為,人君設施,自有先後。"因釋滕文公問孟子居喪之禮,推後世禮文之變,以伸規諷,帝皆嘉納。除龍圖閣直學士。
御史中丞王陶彈宰相韓琦為跋扈,罷為翰林學士。維言:"中丞之言是,宰相安得無罪?若其非是,安得止罷台職?今為學士,是遷也。"參知政事吳奎論陶事,出知青州。維言進退大臣,不當如是。詔遷奎官。維又言:"執政罷免,則為降黜;今復遷官,則為褒進。二者理難並行,此與王陶罷中丞而加學士何以異?"章上,奎還就職。維援前言求去,知汝州。數月,召兼侍講、判太常寺。
初,僖祖主已遷,及英宗祔廟,中書以為僖祖與稷、契等,不應毀其廟。維言:"太祖戡定大亂,子孫遵業,為宋太祖,無可議者。僖祖雖為高祖,然仰跡功業,非有所因,若以所事稷、契事之,懼有未安,宜如故便。"王安石方主初議,持不行。熙寧二年,遷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明年,為御史中丞,以兄絳在樞府,力辭之。安石亦惡其言保甲事,復使為開封。始分置八廂決輕刑,轂下清肅。時吳充為三司使,帝曰:"維、充以文學進,及任煩劇,而皆稱職,可謂得人矣。"兼侍讀學士,充群牧使。考試製舉人,孔文仲對策入等,以切直罷歸。維言:"陛下毋謂文仲為一賤士,黜之何損。臣恐賢俊解體,忠良結舌,阿諛苟合者將窺隙而進,為禍不細。"安石益惡之。
樞密使文彥博求去,帝曰:"密院事劇,當除韓維佐卿。"明日,維奏事殿中,以言不用,請郡。帝曰:"卿東宮舊人,當留以輔政。"對曰:"使臣言得行,賢於富貴;若緣攀附舊恩以進,非臣之願也。"遂出知襄州,改許州。
七年二月,召為學士承旨。入對,帝曰:"天久不雨,朕日夜焦勞,奈何?"維曰:"陛下憂閔旱災,損膳避殿,此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天變。當痛自責己,廣求直言。"退,又上疏曰:"近畿內諸縣,督索青苗錢甚急,往往鞭撻取足,至伐桑為薪以易錢貨,旱災之際,重罹此苦。若夫動甲兵,危士民,匱財用於荒夷之地,朝廷處之不疑,行之甚銳;至於蠲除租稅,寬裕逋負,以救愁苦之民,則遲遲而不肯發。望陛下奮自英斷行之,過於養人,猶愈過於殺人也。"上感悟,即命維草詔求直言。其略曰:"意者聽納不得於理與?獄訟非其情與?賦斂失其節與?忠言讜論郁於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眾與?"詔出,人情大悅。有旨體量市易、免行利病,權罷力田、保甲,是日乃雨。
王安石罷,會絳入相,加端明殿學士、知河陽,復知許州。帝幸舊邸,進資政殿學士。曾鞏當制,稱其純明亮直,帝令改命詞。維知帝意,請提舉嵩山崇福宮。帝崩,赴臨闕庭。宣仁後手詔勞問,維對曰:"人情貧則思富,苦則思樂,困則思息,郁則思通。誠能常以利民為本,則民富;常以憂民為心,則民樂;賦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則勞困息;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則鬱塞通。推此而廣之,盡誠而行之,則子孫觀陛下之德,不待教而成矣。"
未幾,起知陳州,未行,召兼侍讀,加大學士。嘗言:"先帝以夏國主秉常廢,故興問罪之師。今既復位,有蕃臣禮,宜還其故地。"因陳兵不可不息者三,地不可不棄者五。又言:"仁宗選建儲嗣,一時忠勛皆被寵祿;范鎮首開此議,賞獨不及,願褒顯其功。"鎮於是復起用。
元祐更役法,命維詳定。時四方書疏多言其便,維謂司馬光曰:"小人議論,希意迎合,不可不察。"成都轉運判官蔡曚附會定差,維惡而劾之。執政欲廢王安石《新經義》,維以當與先儒之說並行,論者服其平。拜門下侍郎。御史張舜民以言事罷,王岩叟救之,折簡密詢上官均。語泄,詔岩叟分析。維曰:"臣下折簡聚談,更相督責,乃是相率為善,何害於理?若瑣瑣責善,懼於國事無益也。"
維處東省逾年,有忌之者密為讒訴,詔分司南京。尚書右司王存抗聲簾前曰:"韓維得罪,莫知其端,臣竊為朝廷惜。"乃還大學士、知鄧州。兄絳為之請,改汝州。久之,以太子少傅致仕,轉少師。
紹聖中,坐元祐黨,降左朝議大夫,再謫崇信軍節度副使,均州安置。諸子乞納官爵,聽父里居。哲宗覽奏惻然,許之。元符元年,以幸睿成宮,復左朝議大夫,是歲卒。年八十二。徽宗初,悉追復舊官。
韓縝,字玉汝。登進士第,簽書南京判官。仁宗以水災求直言,縝上疏曰:"今國本未立,無以系天下心,此陰盛陽微之應。"詞極剴切。劉沆薦其才,命編修三班敕。前此,武臣不執親喪。縝建言:"三年之服,古今通制;晉襄衰墨從戎,事出一時。"遂著令,自崇班以上聽持服。為殿中侍御史。參知政事孫抃持祿充位;權陝西轉運副使薛向赴闕,樞密院輒畫旨除為真;劉永年以外戚除防禦使;內侍史志聰私役皇城親從:縝皆極論之。帝為罷抃,寢向與永年之命,而正志聰罪。遷侍御史、度支判官,出為兩浙、淮南轉運使,移河北。
夏諒祚死,子秉常嗣,遣使求封冊。朝廷方責夏人不修職貢,欲擇人詰其使。縝適陛辭,神宗命之往。縝至驛問罪,使者引服,迨夜,奏上。帝喜,改使陝西。入知審官西院、直舍人院。以兄絳執政,改集賢殿修撰、鹽鐵副使,以天章閣待制知秦州。嘗宴客夜歸,指使傅勍被酒,誤隨入州宅,與侍妾遇,縝怒,令軍校以鐵裹杖箠殺之。勍妻持血衣,撾登聞鼓以訴,坐落職,分司南京。秦人語曰:"寧逢乳虎,莫逢玉汝。"其暴酷如此。久之,還待制、知瀛州。
熙寧七年,遼使蕭禧來議代北地界。召縝館客,遂報聘,令持圖牒致遼主,不克見而還。知開封府,禧再至,復館之。詔乘驛詣河東,與禧分畫,以分水嶺為界。復命,賜襲衣、金帶,為樞密都承旨,還龍圖閣直學士。元豐五年,官制行,易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進知院事。
哲宗立,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首相蔡確與章惇謀誣東朝,及確為山陵使,縝暴其奸狀,由是東朝及外廷悉知之。確使還,欲以其屬高遵惠、張璡、韓宗文為美官。宣仁後以訪縝,縝曰:"遵惠為太后從父;璡者,中書郎璪之弟;宗文,臣侄也。今擢用非次,則是君臣各私其親,何以示天下?"乃止。
元祐元年,御史中丞劉摯、諫官孫覺、蘇轍、王覿,論縝才鄙望輕,在先朝為奉使,割地六百里以遺契丹,邊人怨之切骨,不可使居相位。章數十上,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移永興、河南,拜安武軍節度使、知太原府,易節奉寧軍。請老,為西太一宮使,以太子太保致仕。紹聖四年卒,年七十九。贈司空,謚曰莊敏。
縝外事莊重,所至以嚴稱。雖出入將相而寂無功烈,厚自奉養,世以比晉、何、曾雲。子宗武。
宗武,第進士,韓宗彥鎮瀛州,闢為河間令。值河溢,增堤護城,吏率兵五百伐材近郊,雖墓木亦不免,父老遮道泣,宗武入府白罷之。徽宗即位,為秘書丞,因日食上疏言:"近世事有微漸而不可不察者五:大臣不畏公論,小臣趨利附下,一也。人主怠於政事,威柄下移,怨讟歸上,二也。左右無輔拂之士,守邊無禦侮之臣,三也。開境土以速邊患,耗賦財以弊民力,四也。歲谷不登,倉庾空竭,民人流亡,盜賊數起,五也。根治朋黨,追復私怨。正士黜廢,耆老殲亡,鏇起大獄,害及善類。文章號令,衰於前世。大河決溢,饑饉荐臻。執政大臣,人懷異意,排去舊怨,以立新黨,徒為紛紛,無憂國忘家之慮。誠願躬攬權綱,收還威柄,敷言奏功,考察名實,不以侍御之好、鐘鼓之娛為樂。仁祖惻怛至誠,以收天下之心;神宗厲精不息,以舉天下之事;皆所宜法。"不報。
哲宗將祔廟,中旨索省中書畫甚急。宗武言:"先帝祔廟,陛下哀慕方深,而丹青之玩,取索不已,播之於外,懼損聖德。陛下踐祚,如日初升,當講劘典訓,開廣聖學,好玩易志,正古人所戒也。"疏入,皇太后見之,怒曰:"是皆內侍數輩所為爾。"欲盡加罰,帝委曲申救,乃已。明日,太后對宰相獎嘆,令俟諫官員闕即用之。尋除都官員外郎,改開封府推官。丐外,為淮南轉運判官。前使者貸上供錢,禁庭遣使來索。宗武奏具狀,詞極鯁切,坐貶秩,罷歸。久之,蔡京欲以知潁州。帝語秘書事,京不敢復言,遂致仕。官累太中大夫,年八十二卒。
論曰:王稱曰:"昔袁安未嘗以贓罪鞫人,史氏以其仁心,足以覃乎後昆。韓億不悅捃人小過,而君子知其後必大,皆盛德事也。億有子位公府,而行各有適。絳適於同,維適於正,縝適於嚴。嗚呼,維其賢哉!"
部分譯文
韓億字宗魏,先祖是真定靈壽人,遷移到開封府的雍丘。推舉為進士,為大理評事、知永城縣,有治理的才能。其他州邑訴訟不能決斷的案件,郡守皇甫選就讓韓億來處理。通判陳州,正好河流泛濫,修築堤防花費數萬,韓億沒有向老百姓徵收賦稅來進行修築。真宗曾想召見考試,卻與王旦有親之嫌,特地召見他,改任職官知洋州。州中豪強李甲,兄長死後強迫嫂子改嫁,於是誣陷她的兒子是他姓,以便專門占有兄長的財產。嫂子向官府控告,李甲就賄賂官吏進行拷打讓她屈服,前後十餘年,訴訟不斷。韓億查看以往的案書沒有引用乳醫作為證明,召見李甲拿出出生時的醫書給他看,李甲無辭以答,冤案於是被辨清。多次升任尚書屯田員外郎、知相州。河北發生乾旱,轉運使不將實情上告,韓億獨自上言說發生災荒,希望借貸給老百姓租米。有人誣陷韓億的兒子韓綱接受賄賂,韓億請求自己辦理這件官司,事情雖然弄清楚了,還是被降職任大名府通判。不久任殿中侍御史,升為侍御史,安撫淮、浙,升為開封府判官,任河北轉運使。
仁宗即位初年,韓億任直史館、知青州,以司封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大理寺丞。吳植知臨江軍,派人向宰相王欽若敬獻金子,由於小吏來到京師,審問,事情敗露,王欽若知道無法掩蓋,捉拿小吏。詔令交付台司處理,而吳植自己說並未交納金子,反而誣陷小吏誤將自己要對親戚朋友的問候帶給了王欽若。韓億窮盡一切加以審理,原來吳植得病害怕被免職,金子未送而事情已經敗露了。吳植於是被除名。並按問王欽若,詔令不過問此事。三司變更茶法,每年考核結果不加登記,韓億秉承詔令進行彈劾,從丞相以下都由於失當而受處罰,韓億就是如此不屈服。從薛奎以後,韓億單獨執掌台務超過一年。
授職龍圖閣待制,奉命出使契丹。這時的副使,是章獻太后的姻親,向契丹妄自傳達皇太后旨意,告訴契丹南北歡好並且子孫萬代相傳的意圖,韓億起初不知道。契丹主問韓億說“:皇太后已經有旨,大使為何不言說?”韓億對答說:“本朝每次派遣使者,皇太后一定以此來告誡使者,並非想依靠北朝。”契丹主大喜,說:“這是兩朝老百姓的福氣啊。”人們說副使已經失辭,而韓億卻因勢利導,將失言變成了恩惠,十分推許讚美他。
任亳州知州,召知審刑院,再升任兵部郎中、同判吏部流內銓,以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知益州。按以往慣例,益州每年拿出官粟六萬石,賑濟貧民。這年發生大旱災,韓億拿出數倍的糧食,先發給老百姓,老百姓因此不挨餓。又疏通九升江口,灌溉民田數千頃。維州、茂州與羌夷相鄰,蕃部每年到永康官場賣馬,韓億考慮到蕃部趁機偵察兩川情況,上奏將賣馬場遷到黎州境上。授職御史中丞,請求像唐朝的官制一樣,設定御史里行。
景祐二年(1035),以尚書工部侍郎的身份同知樞密院事。這時天下太平已久,不修武備,於是請求二府各自列出上等才能的人任將帥數十人,逐步試用他們。又說武臣應該懂得軍事,但書被禁止沒有流傳,請纂集要領進行傳授。這樣仁宗親自纂集《神武秘略》,來賜予守邊大臣。
口角廝口羅與趙元昊互相對攻,派人傳來捷報。朝廷議論加封口角廝口羅節制。韓億說“:他們都是蕃臣,如今不能告諭讓他們解除仇恨,卻因此而加賞,不是安綏統御天下的辦法。”加封之議就停止了。趙元昊每年派遣人到京師,出入民間沒有任何禁令,韓億請求下詔替他建館舍來禮待他,官府主管貿易,表面好像很煩擾,實際上是約束提防他。
知開封府范仲淹敬獻《百官圖》,指責宰相呂夷簡等級提拔不平均,但韓億卻被暗中推薦可以任用。范仲淹被貶官後,仁宗將《百官圖》之事告訴韓億。韓億說“:范仲淹以公心推舉臣下,臣下的無能陛下知道;以私心推舉臣下,則臣下委質以來,從沒有交付託予別人。”於是升為戶部、參知政事。正好忻州地方發生大地震,諫官韓琦上書說宰相王隨、陳堯佐不是輔佐皇上的人才,又說韓億的兒子韓綜為群牧判官,不應當自己請求以兄長韓綱代替他,於是與宰相都被罷官,知應天府,不久兼任資政殿學士、知成德軍。改任澶州,又知亳州,官至尚書左丞,以太子少傅致仕。死後,贈太子太保,諡號忠憲。
韓億性情穩重正直,治家嚴謹,即使閒居,也不曾有懶惰之色。見到親戚故舊有貧窮孤苦伶仃的人,經常接濟他們結婚和喪葬的費用。每見到天下各路有收集拾取官吏的小過失的人,就滿臉不高興,說:“天下太平,聖主之心,即使是昆蟲草木,都想使他們各得所處。如今做官的人大則希望成為公卿,次等也希望成為侍從、職司一千石,其下等也希望成為京朝、幕職,為什麼要在盛世禁錮他們呢?”韓億有八個兒子:韓綱、韓綜、韓絳、韓維、韓縝、韓緯、韓緬。
韓絳字子華,開封雍丘人。推舉為進士甲科,任陳州通判。直集賢院,為開封府推官。有一個男子叫冷青,妄言稱說他的母親曾在後宮得到皇帝的寵幸,懷孕後生下自己,府吏認為是狂言,上奏流放汝州。韓絳說,留在京外將迷惑民眾。追責窮治,大概是他母親曾在宮禁中執役,嫁給冷緒,生下一女後,才生下冷青,於是論定將他斬首棄市。
歷任戶部判官。江南發生饑荒,韓絳為體量安撫使,實行方便老百姓的措施數十條。宣州太守廖詢貪污殘暴不守法度,下令官吏進行治理,老百姓十分高興。道士趙清貺出入宰相龐籍家,由於行賄事情敗露,開封府將其杖打流放,在路上死亡。韓絳說龐籍暗示諷勸開封府而殺死趙清貺,龐籍與開封府尹都被降職離京。不久又進入京師,韓絳力爭不能阻止,於是解除言官職務。第二年,知制誥,乞求留守河陽,召令主管吏部流內銓。黃河在商胡決口,用李仲昌建議,開通六塔河但水患更加嚴重,朝廷命韓絳安撫河北。這時宰相器重李仲昌,別人都不敢對他提出異議。韓絳彈劾李仲昌敗壞國家侵害老百姓,罪行不能寬恕,李仲昌於是流放嶺表。升為龍圖閣直學士、知瀛州。歐陽修以及同僚們說:“韓絳應在朝廷,瀛州不適宜他呆。”留知諫院,糾察在京師刑獄。任翰林學士、御史中丞。
仁宗在茅山祈禱子嗣,韓絳草寫祝辭,於是規勸仁宗減少宮人,以及限制內臣養子,來表示對絕人之世的重視,仁宗都聽從了。宮中劉氏與請謁者通姦,韓絳將之告訴仁宗。仁宗說“:不是你說我還不知道。”不幾天,將劉氏及其他不謹慎者全部逐出宮中。真定太守呂溱犯法,從官上章請求赦免他,韓絳說“:實行法律應當從地位高的人開始,從官相繼求情,這樣就廢除了公道。”並對求情的各位官吏進行彈劾,呂溱於是被貶職。富弼任用張茂實執掌禁兵,韓絳說:“人們說張茂實為真宗的兒子,怎能用他來執掌宿衛?”沒有得到答覆,關門待罪,自稱不敢再稱為御史中丞。下詔召見他,到出朝時,沒拿朝笏穿過朝堂,諫官對此進行議論,於是罷官任蔡州知州。
數月後,韓絳以翰林侍讀學士知慶州。熟羌占據堡壘發動叛亂,不久就對羌人進行討伐並平定了羌人叛亂。兼任端明殿學士、知成都府。張詠鎮守蜀地的時候,秋季賣鹽,官府發給獎券來對貧弱者給予優惠,時間一長,權益全部歸了豪強;宦官奉命出使到蜀地,使酒吏執掌貿易,於是依附豪強來取悅他們,韓絳全部上奏請求罷免這些人。召知開封府,為三司使。請求以川、陝職田谷輸常平倉,根據官吏所任事和道路的遠近給予俸祿。仁宗感嘆說:“眾人剛平息,你獨不能順從時俗!”立即實行。宮內眾多官吏多次求取恩惠,韓絳卻堅持不行。對仁宗說“:我冒犯眾人,害怕有各種流言蜚語。”仁宗說:“朕在藩邸的時候,經常聽說官吏以國事做人情。你所堅持的本來是好的,又擔心讒言乾什麼呢?”
神宗即位,韓琦推薦說韓絳有輔佐人主的才能,授職樞密副使,開始請求設定審官西院,掌管武臣升朝之事,來防止官吏為奸。神宗曾經詢問天下剩餘之利,韓絳請求盡地力。於是指出差役的弊病,希望重新制定法規,役議就從這時開始了。代替陳昇之同制置三司條例,王安石每次上奏言事,韓絳必定會說:“臣下見王安石所陳述的與其他人不一樣,都十分恰當可以採用,陛下應當反省考察。”王安石依靠他來作為援助。
熙寧三年(1070),為參知政事。夏人進犯邊境,韓絳請求巡視邊防,王安石也請求前往。韓絳說“:朝廷正依賴王安石,臣下應當前行。”於是朝廷任命韓絳為陝西宣撫使。以後,又兼管河東,所有事情都不等候稟報,聽任隨便辦理,授以空名告敕,得以自行任命官吏。十二月,在軍中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在延安設定幕府。韓絳向來不熟悉軍事,行動失常,選用蕃兵七個軍,運用青澗城知府種諤的謀略,打算奪取橫山,命令各位將領聽從種諤的命令,對蕃兵賞賜優厚犒勞豐富,眾人都抱怨;又奪取騎兵的戰馬給予蕃兵,有的抱著馬頭哭泣。在口羅兀築城後,又冒雪修築撫寧堡,調度混亂。不久二座城堡被攻陷,派遣各路出兵救援,慶州士兵於是發生叛亂。議者怪罪韓絳,免為鄧州知州。第二年,以觀文殿學士調任許州,任大學士,調往大名府。
熙寧七年(1074),又代替王安石為宰相。雖位在中書,事情大多爭辯不能決斷,並多次與呂惠卿爭執論辯,於是暗中上奏神宗再次起用王安石。王安石任宰相後,與韓絳有許多不一致的地方。有位叫劉佐的人,由於犯法被免職,王安石打算試用劉佐,韓絳不同意。在神宗面前商議不能決斷,就再次拜謝請求離職。神宗驚訝地說:“這是小事,何必這樣呢?”韓絳回答說:“小事情都不能決斷,又何況大事呢?”神宗於是驅逐劉佐。不久,韓絳也離京師為許州知州。
元豐元年(1078),授職建雄軍節度使、知定州。進入京師為西太一宮使。元豐六年(1073),知河南府。夏季,天下大雨,伊、洛之間老百姓被水淹死的人達十分之五六。韓絳發放糧食賑濟,圍繞全城修築堤防。數月後,又發生大水,老百姓因此而免除水患。哲宗即位,為鎮江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封為康國公,為北京留守。黃河在小吳決口,都水司建議依傍魏城開鑿水渠東達金堤,勞役十分緊迫。韓絳說“:一定不能收到實效,白白耗費國家財力,讓魏人流浪遷移,不是一種辦法。”三次上奏,請求停止這一舉動。元..二年(1086),請求告老,以司空、檢校太尉致仕。第二年,死,終年七十七歲。贈太傅,諡號為獻肅。
韓絳遇事果敢,不為今後考慮。喜歡接交士大夫,多次推薦司馬光可以任用,最後由於與王安石結黨又得到任用,因此被清議之士輕視。
韓維字持國,開封雍丘人。以進士奏名禮部,這時韓億輔佐朝政,不肯試於大廷,受恩蔭做官。父親死後,閉門不仕。宰相向朝廷推薦韓維喜好學習和古禮,安心靜退,奉召考試學士院,辭謝不任職。富弼在河東建置幕府,史館歐陽修推薦他為檢討、知太常禮院。禮官議論祭祀應東向位,韓維請求虛室而侍太祖。溫成後建廟使用音樂,韓維認為不合禮儀,請求全部免去。議論陳執中的諡號,認為張貴妃死後得以在皇儀殿辦理喪事、追位冊封號,都是陳執中所建,應當謚為榮靈。詔令諡號為恭,韓維說:“向君主責難叫作恭,陳執中憑藉什麼能享受這個稱號呢?”議論完後沒有允許,乞求免去知禮院。以秘閣校理通判涇州。
神宗被封淮陽郡王、潁王,韓維都是記室參軍。淮陽郡王、潁王每次有事諮詢,韓維全部對答,至於拜謝立起進退的表情,都體現了他的氣節。曾經與神宗議論天下事,談到功名,韓維說“:聖人的功名,因事才可顯見,不能有獲取功名之心。”神宗聽說韓維有病請求到州郡,上章留在京師。這時朝廷派遣使者廣泛到各位大臣家中,替王選妃。韓維上疏說:“王孝順友愛聰明,一舉一動都遵守禮度,正在學習經學,來仿效以往的道德。如今卜族尋找家室,應挑選功勳卓著的名門望族,謹慎地選擇善良美麗的女子,考古代納采、問名的儀式,都按照禮儀辦理,不應僅僅選擇貌美的女子。”
左、右史空缺,英宗詢問授職的舊例,執政者說:“任用在館閣時間長的人以及進士及第的人。”英宗說“:僅僅選擇人員,不一定專門選取考中高榜的人。”執政者認為韓維所說正確,於是任韓維同修起居注、邇英閣侍講。英宗剛辦完喪事,沉默不語。韓維上疏說:“邇英閣,是陛下安居的地方。任侍講的人,都是進獻採納議論思索的人。在陛下面前陳述的,不是經就是史。能夠廣泛諮詢查訪,窮盡仁義之理,考究成敗的原因。如今禮制完畢,臣下傾心專聽玉音,陛下的言論,在這時就是玉音。臣下請求拿著筆等待。”進知制誥、知通進銀台司。
御史呂誨等由於議論濮王而獲罪,韓維進諫說:“呂誨等審議盡職,不過是想要陛下完全像先王所實行的制度一樣罷了。請求收回上次的詔令,讓百官詳細議論,以便盡人情;又恢復呂誨等的職務,來建全政治體制。”不久規定不讓門下參與,韓維又上言說:“罷免御史,事情關係到政體,卻不讓有司參預議論,朝廷綱紀的破壞,沒有超過這樣的。請求解除銀台司之職。”沒有聽從,於是就關門等待發落。詔令推舉台官二人,韓維說:“呂誨、范純仁已有試用的效果,希望恢復他們的職位。”翰林學士范鎮作批答不符合聖旨,離開京師補為郡官。韓維說:“范鎮的失誤之處只在文字,應當包涵容忍他。以前錢公輔降職,朝廷內外都認為處罰太重,連續斥退二位重臣,而其他大臣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從此後又有誰敢盡忠心呢?”
潁王為皇太子,兼右庶子。神宗即位,韓維進言說:“各位執事都有各自的職責,應當各負其責,如果互相代替行事,是最失體的事。天下大事不能倉猝辦理,人君所建立的各項制度,自然有先有後。”於是向神宗解釋滕文公問孟子居喪之禮,推論後世禮儀的變化,以便伸張規諫之風,神宗都認為好而加以採納。升為龍圖閣直學士。
御史中丞王陶彈劾宰相韓琦專橫霸道,被免職為翰林學士。韓維說:“中丞所說如果正確,宰相又怎會無罪?如果不正確,又怎能只免除台職?如今任學士,是升職。”參知政事吳奎議論王陶之事,出為青州知州。韓維說任用斥退大臣,不應當這樣。詔令吳奎升官。韓維又說“:宰相免職,才是降職免官;如今又升官,是褒獎進用。這兩者按理難以一併施行,這與王陶免除中丞之職又加封學士之職有什麼不同呢?”奏章獻上,吳奎回京師任職。韓維援引前次所說請求離開京師,為汝州知州。數月後,奉召兼侍講、判太常寺。
起初,僖祖廟已遷走,到英宗纎祭祖廟時,中書認為僖祖與稷、契同等,不應毀壞他們的廟宇。韓維說“:太祖平定叛亂,子孫繼承其事業,叫宋太祖,沒有什麼可議論的。僖祖雖然為高祖,但考察他的功業,沒有因襲,如果以對待稷、契的禮儀對待僖祖,擔心有所不妥,應像過去一樣。”王安石正主張毀壞僖祖廟,堅持不準。
熙寧二年(1069),升為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第二年,為御史中丞,由於兄長韓絳在樞府,堅決辭謝。王安石也討厭他議論保甲之事,又讓他為開封知府。開始設定八廂判決輕刑,部下清整嚴肅。這時吳充任三司使,英宗說:“韓維、吳充以文學進用,任職繁重,但都盡職盡責,可以說任人得當。”兼侍讀學士,充群牧使。考試製舉人,孔文仲進對策被錄取,但由於正直而罷職回家。韓維說“:陛下不要說孔文仲是一位貧賤之士,貶職有什麼損失。臣下擔心賢才俊傑解體,忠良被陷害,阿諛苟合之徒將乘機而被任用,造成的禍害不小。”王安石更加討厭他。樞密使文彥博請求離開京師,神宗說“:樞密院事情繁多,應當授予韓維佐卿之職。”第二天,韓維在殿中上奏言事,說不被任用,請求補為郡官。神宗說:“你是東宮舊人,應當留在京師輔佐朝政。”韓維說:“讓臣下的建議得以實行,比富貴要好;如果由於攀附舊恩被任用,不是臣下的願望。”於是離開京師知襄州,又改任許州知州。
熙寧七年(1074)二月,召為學士承旨。入朝言對,神宗說:“天許久不下雨,朕日夜焦急,怎么辦?”韓維說:“陛下擔憂發生旱災,減損膳食避住殿中,這是過去的老辦法,恐怕不足以應付上天的變化。應當對自己痛加責備,廣泛徵求正直的言論。”退朝後,又上疏說:“最近京畿諸縣,督責索要青苗錢十分緊迫,往往用鞭子抽打來獲得,至於砍伐桑樹作為柴禾來交換錢物,旱災發生之際,又遭遇這種苦難。再如出動軍隊,危害士兵老百姓,將錢財全部用在荒涼之地,朝廷實行堅決,行動十分迅速。至於免除租稅,寬限逃亡負債期限,來拯救貧苦百姓,則遲遲不肯實行。希望陛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加以決定實行,過於養尊處優,比殺人還要厲害。”神宗深受感動並有所覺悟,就任命韓維草寫詔書徵求正直之言。大致是說:“我想知道的是:聽納不符合事理嗎?案件訴訟不符合人情嗎?征斂稅賦失去了節制嗎?忠誠正直之言被阻隔皇上不能聽到,而阿諛阻塞來成就私意者眾多嗎?”詔令頒布,人情十分高興。有聖旨體量市易、免行利的弊病,暫時停止方田、保甲法,這天就下雨了。
王安石被罷相後,正好韓絳入朝為相,韓維加端明殿學士、知河陽,又知許州。神宗巡幸舊邸,為資政殿學士。曾鞏當制,稱韓維純潔正直,神宗命令韓維改動命詞,韓維知道神宗的心意,於是請求提舉嵩山崇福宮。
神宗駕崩,韓維奔赴朝廷。宣仁後親自書寫詔令進行慰勞,韓維對答說:“人的性情是貧窮的時候就想著富裕,痛苦的時候就想著歡樂,疲勞的時候就想著休息,憂鬱的時候就想著通暢。確實能夠經常以老百姓的利益作為根本,那么老百姓就會富裕;經常將老百姓的憂愁掛在心上,那么老百姓就會快樂;各種不是人力所能承受的賦役都免掉,那么勞累困頓就沒有了;免除各種不符合人情的法令,這樣煩冤阻滯就通暢了。推而廣之,全部誠心誠意地實行,那么子孫後代看到陛下的德行,不用教育就養成了這些品德。”
不久,出任陳州知州,沒有上任,奉召兼侍讀,加大學士。曾經說:“先帝因為夏國主秉常被廢除,因此發動軍隊來問罪。如今已復位,行蕃臣的禮節,應歸還其原有的領地。”於是陳述了不能不停止戰爭的三條理由,以及領地不能不放棄的五條理由。又說:“仁宗選立皇儲,一時的忠誠、功績顯赫之臣都受到寵愛得到俸祿;范鎮第一個提出這建議,但沒有任何賞賜,希望褒獎顯示他的功績。”范鎮於是又被起用。
元豐年間更改役法,命韓維詳細制定。這時各地紛紛上疏說明十分方便,韓維對司馬光說:“小人的議論,都違心迎合,不能不深察。”成都轉運判官蔡日蒙附會定等級,韓維討厭而彈劾他。執政者想廢除王安石《新經義》,韓維認為應當和先儒的學說共同流行,論者都佩服他處理妥當。授任門下侍郎。御史張舜民由於上書言事被免職,王岩叟挽救他,用書信暗中詢問上官均。談話泄露,詔令王岩叟分官析職。韓維說“:臣下用書信聚集會談,互相監督,這樣互相為善,對事理有什麼害處呢?如果接連不斷地責怪善人,恐怕對國家之事沒有好處。”
韓維在東省任職一年多,有妒嫉他的人暗中誣陷他,詔令分司南京。尚書右司王存在簾前大聲說:“韓維獲罪,不知道根源,臣下私下替朝廷惋惜。”於是又任大學士、知鄧州。兄長韓絳替他請求,改任汝州。一段時間後,以太子少傅致仕,轉少師。
紹聖(1094~1098)年間,由於元..黨案,降職為左朝議大夫,又降為崇信軍節度副使,在均州安置。他的幾個兒子請求朝廷給予官爵,讓父親住在故里。哲宗看了上奏後感到悲哀,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元符元年(1098),隨哲宗巡幸睿成宮,又恢復左朝議大夫之職,這年死,終年八十二歲。徽宗即位之初,又全部追贈恢復以前所任官職。
韓縝字玉汝,開封雍丘人。考中進士,簽書南京判官。仁宗由於發生水災徵求正直的言論,韓縝上疏說:“如今國家的根本沒有建立,無法籠絡天下人心,這是陰氣盛陽氣弱的徵兆。”言辭十分切合事理。劉沆向朝廷推薦他有才能,任命為編修三班敕。在此之前,武臣不給親人服喪。韓縝建議說:“三年服喪,是從古到今執行的禮制;晉襄公穿著喪服出征,是一時之事。”於是制定法令,從崇班以上聽任他們服喪。任殿中侍御史。參知政事孫扌卞尸位素餐;暫代陝西轉運使薛向奔赴朝廷,樞密院就發布詔令授予轉運使;劉永年由於是外戚升為防禦使;內侍史志聰私自役使皇城親從,韓縝都詳盡地論說。仁宗為了罷免孫扌卞,停止薛向與劉永年的任命,而糾正史志聰的過失。升為侍御史、度支判官,離開京師任兩浙、淮南轉運使,調往河北。
夏人諒祚死,他的兒子秉常即位,派人請求冊封。朝廷正責備夏人不盡職責,打算選派人詰問使者。韓縝剛好向皇帝辭謝,神宗讓他前往。韓縝到驛站問罪,使者服帖,到晚上,將奏書奉上。神宗高興,改為陝西轉運使。進入京師知審官西院、直舍人院。由於其兄長韓絳執政,改為集賢殿修撰、鹽鐵副使,以天章閣待制知秦州。曾經設宴招待客人晚上歸來,讓傅京力喝酒,誤隨入州宅,與侍妾相遇,韓縝大怒,令軍校用鐵杖殺死他。傅京力的妻子拿著血衣,擊打登聞鼓進行抗訴,由此被降職,分司南京。秦人俗語說:“寧願遇到小虎,不要遇到玉汝。”韓縝就是這樣殘暴。一段時間後,恢復待制,知瀛州。
熙寧七年(1074),遼使蕭禧來議定北地的邊界。召韓縝到館迎客,於是回訪,令他拿著圖冊到遼國君主那裡,沒能見到遼主就返回了。知開封府,蕭禧又來,再次在別館款待他。詔令乘坐驛車到河東,和蕭禧分別劃定地界,以分水嶺作為界限。回復君命,被賜予襲衣、金帶,為樞密都承旨,還龍圖閣直學士。元豐五年(1082),實行官制,改為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進知院事。
哲宗即位,授職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首席宰相蔡確與章..謀劃誣陷東朝,到蔡確為山陵使時,韓縝公布他的罪行,這樣東朝及外廷都知道了這件事。蔡確出使回來,打算讓其屬下高遵惠、張..、韓宗文擔任好官職。宣仁後來詢訪韓縝,韓縝說:“高遵惠為太后伯父;張..是中書郎張..的弟弟;宗文,是臣下的侄兒。如今提拔選用不依照秩序,這樣君臣各自私愛他的親戚,又用什麼來昭示天下呢?”於是任用被廢止。
元豐元年(1086),御史中丞劉摯、諫官孫覺、蘇轍、王覿,議論韓縝才能低下聲望輕,在先朝任奉使,割地六百里來送給契丹,邊人對他懷著刻骨仇恨,不能讓他位居相位。數十次上章,罷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移永興、河南,授予安武軍節度使、知太原府,易節奉寧軍。請求告老,為西太一宮使,以太子太保致仕。紹聖四年(1097)死,終年七十九歲。追贈司空,諡號為“莊敏”。
韓縝外表莊重,因而以嚴厲著稱。雖然任將相但卻默默無聞沒有任何建樹,奉養豐厚,世人將他與晉朝何曾相比。兒子韓宗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