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三十一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外戚
凡外戚成敗,視主德何如。主賢則共其榮,主否則先受其禍。故太宗檢貴幸, 裁賞賜,貞觀時,內里無敗家。高、中二宗,柄移艷私,產亂朝廷,武、韋諸族, 耄嬰頸血,一日同污鐵刃。玄宗初年,法行近親,里表修敕。天寶奪明,委政妃宗, 階召反虜,遂喪天下。楊氏之誅,噍類不遺,蓋數十年之寵,不賞一日之慘,甲第 厚貲,無救同坎之悲,寧不哀哉!代、德而降,閹尹參嬖,後宮雖多,無赫赫顯門, 亦無刀鋸大戮。故用福甚者得禍酷,取名少者蒙責輕,理所固然。若乃長孫無忌之 功,武平一之識,吳漵之忠,弗緣內寵者,自見別傳。
獨孤懷恩,元貞皇后弟之子也。父整,仕隋為涿郡太守。懷恩之幼,隋文帝獻 皇后以侄養宮中。逮長,稍學記書,而居財不訾,喜交豪猾博徒。為雩令,以疾免。
高祖平京師,拜長安令,頗嚴明,如職而辦。帝受禪,擢工部尚書。初,虞州 刺史韋義節擊堯君素於蒲州,不克,帝遣懷恩代將。性貪,寡算略,數戰無功,士 喪沮,詔書切責,而懷恩稍怨望。帝嘗與戲曰:“弟姑子悉有天下,次當爾邪?” 懷恩內喜,以為天命。既而居忽忽,咤曰:“我家渠獨女子富貴也?”因謀亂。是 時,虞鄉南山多宿盜,而劉武周使宋金剛略澮州,帝發關中軍屬秦王,屯柏壁。由 是懷恩與麾下元君寶、解令榮靜謀引王行本軍與武周連和,割河東以啖之,引群賊 取永豐倉,絕秦王餉道,長驅三輔。會君素死,而行本得其兵,部畫已定,而夏人 呂崇茂殺縣令應武周。帝敕懷恩與永安王孝基、陝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擊夏, 為金剛所掩,諸將皆沒於賊。君寶與開府劉讓私侮懷恩曰:“不早舉大事,以及斯 辱也。”故謀浸露。
及秦王敗武周於美良川,懷恩逃歸,帝命率師攻蒲州。君寶聞曰:“王者不死, 果其然!”唐儉知狀。會武周還劉讓求罷兵,因白髮懷恩等奸。於時行本舉蒲州降, 懷恩勒兵入城,帝方濟河而讓至,具得反狀。帝召之,懷恩不知也,單舟以來,即 縛之,窮索黨與,縊死於獄,以首徇華陰市,籍入其家。
武士彠字信,世殖貲,喜交結。高祖嘗領屯汾、晉,休其家,因被顧接。後留 守太原,引為行軍司鎧參軍。募兵既集,以劉弘基、長孫順德統之。王威、高君雅 私謂士訄曰:“弘基等皆背征三衛,罪當死,奈何授之兵?吾且劾系之。”士卬皞 曰:“此皆唐公客,若爾,必大有嫌。”故威等疑不發。會司兵參軍田德平欲勸威 劾募人狀,士訄脅謂曰:“討捕兵悉隸唐公,威、君雅無與,徒寄坐耳,何能為?” 德平亦止。兵起,士卬皞不與謀也。以大將軍府鎧曹參軍從平京師,為光祿大夫、 義原郡公。自言嘗夢帝騎而上天,帝笑曰:“爾故王威黨也,以能罷系劉弘基等, 其意可錄,且嘗禮我,故酬汝以官。今胡迂妄媚我邪?”累遷工部尚書,進封應國 公,歷利、荊二州都督。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定。高宗永徽中,以士↓仲女為皇 後,故崇贈并州都督、司徒、周國公。鹹亨中,加贈太尉兼太子太師、太原郡王, 配享高祖廟廷,列功臣上。後監朝,尊為忠孝太皇,建崇先府,置官屬,追王五世。 後革命,更於東都立武氏七廟,追冊為帝,諸妣皆隨帝號曰皇后。先天中,有詔削 士卬皞偽號,仍為太原王,廟遂廢。
始,士訄娶相里氏,生子元慶、元爽。又娶楊氏,生三女。元女妻賀蘭氏,早 寡。季女妻郭氏,不顯。士卬皞卒後,諸子事楊不盡禮,銜之。後立,封楊代國夫 人,進為榮國,後姊韓國夫人。於時元慶已官宗正少卿,元爽少府少監,兄子惟良 衛尉少卿。楊諷後上疏出元慶等於外,以示退讓。由是元慶斥龍州,元爽濠州,惟 良始州。元慶死,元爽流振州。乾封時,惟良及弟淄州刺史懷運與岳牧集泰山下, 於是韓國有女在宮中,帝尤愛幸。後欲並殺之,即導帝幸其母所,惟良等上食,後 寘堇焉,賀蘭食之,暴死。後歸罪惟良等,誅之,諷有司改姓“蝮氏”,絕屬籍。 元爽緣坐死,家屬投嶺外。
後取賀蘭敏之為士訄後,賜氏武,襲封,擢累左侍極、蘭台太史令,與名儒李 嗣真等參與刊撰。敏之韶秀自喜,烝於榮國,挾所愛,佻橫多過失;榮國卒,後出 珍幣建佛廬徼福,敏之乾匿自用;司衛少卿楊思儉女選為太子妃,告婚期矣,敏之 聞其美,強私焉;楊喪未畢,褫衰粗,奏音樂;太平公主往來外家,宮人從者,敏 之悉逼亂之。後疊數怒,至此暴其惡,流雷州,表復故姓,道中自經死。乃還元爽 之子承嗣奉士皞後,宗屬悉原。
士訄兄士梭、士逸。
士棱,字彥威,少柔願,力于田。官司農少卿,宣城縣公,常主苑囿農稼事。 卒,贈潭州都督,陪葬獻陵。
士逸,字逖,有戰功,為齊王府戶曹參軍,六安縣公。從王守太原,為劉武周 所執,嘗遣間人陳破賊計。賊平,擢授益州行台左丞,數言當世得失,高祖嘉納之。 終韶州刺史。
承嗣既還,擢尚輦奉御,襲周國公,遷秘書監、禮部尚書。俄以太常卿同中書 門下三品,未幾辭位。垂拱初,以春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改納言,代蘇良嗣 為文昌左相。性暴輕忍禍,聞左司郎中喬知之婢窈娘美,且善歌,奪取之,知之作 《綠珠篇》以諷,婢得詩恨死。承嗣怒,告酷吏殺之,殘其家。
初,後擅政,中宗幽逐,承嗣自謂傳國及己,武氏當有天下,即諷後革命,去 唐家子孫,誅大臣不附者,倡議追王先世,立宗廟。又王元慶曰梁王,謚憲;元爽 魏王,謚德;後從父士讓楚王,謚僖;士逸蜀王,謚節。又贈兄子承業陳王。而承 嗣為魏王,元慶子三思為梁王,士讓之孫攸寧為建昌王、攸歸九江王、攸望會稽王, 士逸孫懿宗河內王、嗣宗臨川王、仁范河間王,仁范子載德潁川王,士棱孫攸暨千 乘王,惟良子攸宜建安王、攸緒安平王、從子攸止恆安王、重規高平王,承嗣子延 基南陽王、延秀淮陽王,三思子崇訓高陽王、崇烈新安王,承業子延暉嗣陳王、延 祚鹹安王。承嗣實封千戶,監脩國史。密諭後黨鳳閣舍人張嘉福,使洛州人上書請 立己為皇太子,以觀後意。後問岑長倩、格輔元,皆執不宜。承嗣不得已,奏請責 諭嘉福等,不罪也。怨長倩等,皆以罪誅。以特進罷。未幾,復同鳳閣鸞台三品。 承嗣為左相,而攸寧為納言,故皆罷。又與三思同三品,不及月俱免,復拜特進。 後決意還太子矣。久之,遷太子太保,不得志,鞅鞅憤死,贈太尉、并州牧,謚曰 宣。
延基襲爵,後嫌斥其名,更曰繼魏王。長安初,與妻永泰郡主及邵王私語張易 之兄弟事,後忿爭,語聞,後怒,令自殺,以延義代王。
中宗復位,侍中敬暉等言諸武不當王,與君臣白奏:“事不兩大,武家諸王宜 皆免。”帝柔昏不斷,又素畏太后,且欲悅安之,更言攸暨、三思皆與去二張功, 以折暉等,才降封一級:三思王德靜郡,攸暨壽春,懿宗為耿國公,攸寧江國,攸 望葉國,嗣宗管國,攸宜息國,重規鄶國,延義魏國,攸緒巢國,崇訓酆國,延祿 為鹹安郡公。直臣宋務光、蘇安恆上書言:“武諸王饗封,不厭人心。”帝不悟。
載德終湖州刺史,謚武烈。攸歸歷司屬少卿,至齊州刺史,事母孝,姊亡期, 不嘗五辛,語輒流涕。攸止絳州刺史。三人死太后時,不及削封。
攸宜歷同州刺史,萬歲通天初,為清邊道行軍大總管。討契丹,後親餞白馬寺, 師無功還,拜左羽林大將軍。景龍時,遷右羽林,卒。總禁兵前後十年。嗣宗終司 衛卿。
重規為汴、鄭二州刺史,未至,役人營繕,後怒,貶廬州刺史。自是著令:諸 王為州,不得擅營治。突厥之叛,以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與沙吒忠義、張仁亶 引眾三十萬討之。左羽林大將軍閻敬容為西道後軍,兵十五萬後援。還為左金吾衛 大將軍,終衛尉卿。
延秀母本帶方人,坐其家沒入奚官,以姝惠,賜承嗣,生延秀。突厥默啜薦女 和親,後令延秀納之,詔右豹韜大將軍閻知微、右武衛郎將楊鸞莊齎金幣送至突厥 所。知微等潛約默啜執延秀進寇媯、檀,故延秀不得歸。神龍初,默啜請和,因延 秀送款,還,封柏國公,左衛中郎將。宗兄崇訓尚安樂公主,數與宴昵,頗通突厥 語。仿虜謳舞,姿度閒冶,主愛悅。會崇訓死,遂私侍主,後因尚焉。以太常卿兼 右衛將軍,封恆國公。三思死,韋後復私延秀,故延秀益自肆。主府倉曹參軍何鳳 說曰:“今天下繫心武家,庶幾再興。且讖曰‘黑衣神孫被天裳’,神孫非公尚誰 哉?”因勸服阜衣惑眾。韋後敗,尚與主居禁中,同斬肅章門。攸望以太府卿貶死 春州。諸武屬坐延秀誅徙者略盡,獨載德子平一以文章顯,與攸緒常避盛滿,故免, 自有傳。
攸寧,天授中擢累納言。逾年,以左羽林衛大將軍罷,俄還納言。久乃罷為冬 官尚書。聖歷初,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自承嗣、三思罷政事,間一年,攸寧、三思 復當國,置句使,苛取民貲產,毀族者凡十七八,呼天自冤。築大庫百餘舍聚所得 財,一昔火,不遺一錢。以冬官尚書罷。神龍初,終岐州刺史,贈尚書右僕射。
三思當太后時,累進夏官、春官尚書,監脩國史,爵為王。契丹陷營州,以榆 關道安撫大使屯邊。還,同鳳閣鸞台三品,逾月去位。又檢校內史,罷為太子少保, 遷賓客,仍監國史。
三思性傾諛,善迎諧主意,鉤探隱微,故後頗信任,數幸其第,賞予尤渥。薛、 二張方烝蠱,三思痛屈節,為懷義御馬,倡言昌宗為王子晉後身,引公卿歌詠淫污, 靦然媚人而不恥也。後春秋高,厭居宮中,三思欲因此市權,誘脅群不肖,即建營 三陽宮於嵩山、興泰宮於萬壽山,請太后歲臨幸,己與二張扈侍馳騁,竊威福自私 雲。工役鉅萬萬,百姓愁嘆。
崇訓之尚主也,三思方輔政,中宗居東宮,欲寵耀其下,乃令具親迎禮。宰相 李嶠、蘇味道等及沈佺期、宋之問諸有名士,造作文辭,慢泄相矜,無復禮法。中 宗復位,擢崇訓駙馬都尉、太常卿,兼左衛將軍。三思進位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 加實戶五百。固辭,進開府儀同三司。會降封,裁減實戶。俄以太后遺詔還所減, 而封崇訓鎬國公。
初,桓彥范等已誅二張,薛季昶、劉幽求勸並誅三思等,不從。翌日,三思因 韋後潛入宮中,反易國政,數日而彥范等皆失柄,所斥去者悉還。詔群臣復循太后 法。三思建言:“大帝封泰山,則天皇后建明堂,封嵩山,二聖之美不可廢。”帝 韙其言,遂更名五縣曰乾封、合宮、永昌、登封、告成雲。明年春,大旱,帝遣三 思、攸暨禱乾陵而雨,帝悅。三思因主請復崇恩廟,昊、順二陵,皆置令丞。其黨 鄭愔上《聖感頌》,帝為刻石。補闕張景源建言:“母子承業,不可言中興,所下 制書皆除之。”於是天下名祠改唐興、龍興雲。補闕權若訥又言:“制詔如貞觀故 事。且太后遺訓,母儀也;太宗舊章,祖德也。沿襲當自近者始。”帝褒答。是時, 起球場苑中,詔文武三品分朋為都,帝與皇后臨觀。崇訓與駙馬都尉楊慎交注膏築 場,以利其澤,用功不訾,人苦之。
三思既私韋後,又與上官昭容亂,內忌節愍太子,即與主謀廢之。太子懼,故 發羽林兵圍三思第,並崇訓斬之,殺其黨十餘人。
時疾三思奸亂竊國,比司馬懿。其忌阻正人特甚,嘗曰:“我不知何等名善人, 唯與我者殆是哉。”與宗楚客兄弟、紀處訥、崔湜、甘元柬相驅煽,王同皎、周憬、 張仲之等不勝憤,謀殺之,為冉祖雍、宋之愻、李悛所白,皆坐死。因逮染五王, 而崔湜遣周利貞就殺之,故祖雍與御史姚紹之等五人,號“三思五狗”。司農少卿 趙履溫、中書舍人鄭愔、長安令馬構、司勛郎中崔日用、監察御史李忄曳托其權, 熏炙內外,其尤干政事者,天下語曰:“崔、冉、鄭,亂時政。”以爵賞自相崇樹, 凡構大獄,污點善良,破壞其宗,天下為蕩然。始韋月將、高軫上疏,極言三思過 惡,有司殺月將,逐軫惡地。黃門侍郎宋璟執奏,俄見斥。其權大抵如此。
既死,帝為舉哀,廢朝五日,贈太尉,復封梁王,謚曰宣。追封崇訓魯王,謚 曰忠。主以太子首祭三思柩。睿宗立,以父子皆逆節,斫棺暴屍,夷其墓。
懿宗以司農卿爵為郡王,歷懷、洛二州刺史。神功元年,孫萬榮敗王孝傑兵, 詔懿宗為神兵道大總管討之,而婁師德、沙吒忠義並為總管,兵凡二十萬,次趙州。 懿宗聞賊且至,懼不知所出,欲棄軍走,或勸曰:“賊雖眾,無輜載,以鈔剽為命, 若按兵老之,擊其歸,可成大功。”懿宗不暇計,退保相州,賊遂進屠趙州。後萬 榮死,懿宗復與婁師德撫循河北,人有自賊中歸者,一切抵死,先剔取膽,乃殺之, 血沫前,而舉動自如。始萬榮入寇也,別帥何阿小陷冀州,殺人無餘種,以懿宗暴 忍似之,故號稱“兩何”,相語曰:“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初,懿宗天授間受詔訊大獄,誅大臣王公,皆深排巧引,內刑塹中,無有脫者。 其險酷雖周、來等不能繼也。神龍初,遷太子詹事,終懷州刺史。
攸暨自右衛中郎將尚太平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右衛大將軍。天授中,自千 乘郡王進封定王,實封戶六百。遷麟台監司祀卿。長安中,降王壽春,加特進。中 宗時,拜司徒,復王定,加戶千,固辭,進開府儀同三司。延秀之誅,降楚國公。 攸暨沈謹和厚,於時無忤,專自奉養而已。景龍中卒,贈太尉、并州大都督,還定 王,謚曰忠簡。坐公主大逆,夷其墓。
韋溫者,中宗廢后庶人從父兄也。後父玄貞,歷普州參軍事,以女為皇太子妃, 故擢累豫州刺史。帝幽廬陵,玄貞流死欽州,妻崔為蠻首寧承所殺,四子洵、浩、 洞、泚同死容州,後二女弟逃還京師。帝復政,是日詔贈玄貞上洛郡王、太師、雍 州牧、益州大都督,溫父玄儼魯國公、特進、并州大都督。遣使者迎玄貞喪,詔廣 州都督周仁軌討寧承,斬其首祭崔柩,官仁軌左羽林大將軍,汝南郡公。柩至,帝 與後登長樂宮望而哭,贈酆王,諡文獻,號廟曰褒德,陵曰榮先,置令丞,給百戶 掃除。贈洵吏部尚書、汝南郡王,浩太常卿、武陵郡,洞衛尉卿、淮陽郡,泚太僕 卿、上蔡郡,並葬京師。
溫初試吏,坐贓斥。神龍初,擢宗正卿,遷禮部尚書,封魯國公。弟湑,自洛 州戶曹參軍事連拜左羽林大將軍,曹國公。後大妹嫁陸頌,進國子祭酒。仲妹嫁嗣 虢王邕。湑子捷尚成安公主,溫從弟濯尚定安公主,並拜駙馬都尉,捷為右羽林將 軍。景龍三年,溫以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遙領揚州大都督。溫既見天下事在 手,欲自殖以牢其權,引用友黨不相一,公卿雖畏伏,然溫無能,不如諸武凶而熾 也。
湑初兼脩文館大學士,時熒惑久留羽林,後惡之,方湑從至溫泉,後毒殺之以 塞變,厚贈司徒、并州大都督。湑兄弟頗以文詞進,帝方盛選文章侍從,與賦詩相 娛樂,湑雖為學士,常在北軍,無所造作。
有富商抵罪,萬年令李令質按之。濯馳救,令質不從,毀於帝。帝召令質至, 左右為恐,令質從容曰:“濯於賊非親,但以貨為請,濯雖勢重,不如守陛下法, 死無恨。”帝釋不責。
帝崩,後專政,畏有變,敕溫盡總內外兵,守省中;又以從子播、捷從弟璿、 高嵩分領左右羽林軍。溫與宗楚客、武延秀等說後托圖讖,韋氏當受命,謀殺少帝, 內憚相王、太平公主屬尊,欲先除之,然後發其謀。而玄宗兵夜起,將軍葛福順攻 玄武門,入羽林,斬播、璿、高、嵩,梟首以徇,軍中相率而應,無敢後。後死, 遲旦斬溫,分捕諸韋子弟,無少長皆斬。
周仁軌者,京兆萬年人,後母族也。方為并州長史,殘酷嗜殺戮。異日,見堂 下有斷臂,惡之,送於野,數昔往視,故在。是月,韋後敗,使者誅仁軌,刑人舉 刀,仁軌承以臂,墯地乃悟。
睿宗夷玄貞、洵墳墓,民盜取寶玉略盡。天寶九載,復詔發掘,長安尉薛榮先 往視,冢銘載葬日月,與發冢日月正同,而陵與尉名合雲。
王仁皎,字鳴鶴,玄宗廢后父也。景龍中,以將帥舉,授甘泉府果毅,遷左衛 中郎將。帝即位,以後故,擢將作大匠,進累開府儀同三司,封祁國公,食戶三百。 仁皎避職不事,委遠名譽,厚奉養,積媵妾貲貨而已。卒年六十九,贈太尉、益州 大都督,謚昭宣。官為治葬。柩行,帝御望春亭過喪。詔張說文其碑,帝為題石。
子守一,與後孿生,帝微時與雅舊,後詔尚清陽公主。從討太平主有功,由尚 乘奉御遷殿中少監、晉國公,累進太子少保,襲父爵,被遇良渥。後廢,貶柳州別 駕,至藍田,賜死。守一沓墨無顧藉,財蓄巨萬,皆籍入於官。
楊國忠,太真妃之從祖兄,張易之之出也。嗜飲博,數丐貸於人,無行檢,不 為姻族齒。年三十從蜀軍,以屯優當遷,節度使張宥惡其人,笞屈之,然卒以優為 新都尉。罷去,益困,蜀大豪鮮于仲通頗資給之。從父玄琰死蜀州,國忠護視其家, 因與妹通,所謂虢國夫人者。裒其貲,至成都摴蒲,一日費輒盡,乃亡去。久之, 調扶風尉,不得志。復入蜀,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與宰相李林甫不平,聞楊氏新有 寵,思有以結納之為奧助,使仲通之長安,仲通辭,以國忠見,乾貌頎峻,口辯給, 兼瓊喜,表為推官,使部春貢長安。將行,告曰:“郫有一日糧,君至,可取之也。” 國忠至,乃得蜀貨百萬,即大喜。至京師,見群女弟,致贈遺。於時虢國新寡,國 忠多分賂,宣淫不止。諸楊日為兼瓊譽,而言國忠善摴蒲,玄宗引見,擢金吾兵曹 參軍、閒廄判官。兼瓊入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用其力也。國忠稍入供奉,常後 出,專主薄簿,計算鉤畫,分銖不誤,帝悅曰:“度支郎才也。”累遷監察御史。
李林甫興韋堅等獄,欲危太子,獄事畏卻,以國忠怙寵,搏鷙可用,倚之使按 劾。國忠乃慘文峭詆,逮系連年,誣衊被誅者百餘族,度可以危太子者,先林甫意 陷之,皆中所欲。林甫方深阻固位,陰為指向,故國忠乘以為奸,肆意無所憚。虢 國居中用事,帝所好惡,國忠必探知其微,帝以為能,擢兼度支員外郎。遷不淹年, 領十五餘使,林甫始惡之。
天寶七載,擢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會三妹封國夫人,兄銛擢鴻臚 卿,與國忠皆列棨戟,而第舍華僭,彌跨都邑。時海內豐熾,州縣粟帛舉巨萬,國 忠因言:古者二十七年耕,餘九年食,今天置太平,請在所出滯積,變輕齎,內富 京師。又悉天下義倉及丁租、地課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明年,帝詔百官觀庫物, 積如丘山,賜群臣各有差,錫國忠紫衣、金魚,知太府卿事。
初,楊慎矜引王鉷為御史中丞,已而有隙。鉷挾國忠共劾慎矜,抵不道,誅。 由是權傾中外。吉溫為國忠謀奪林甫政,國忠即誣奏京兆尹蕭炅、御史中丞宋渾, 逐之,皆林甫所厚善,林甫不能救,遂結怨。鉷寵方渥,位勢在國忠右,國忠忌之, 因邢縡事,構鉷誅死,己代為京兆尹,悉領其使。即窮劾支黨,引林甫交私狀,牽 連左逮,數以聞,帝始厭林甫,疏薄之。
先此,南詔質子閤羅鳳亡去,帝欲討之,國忠薦鮮于仲通為蜀郡長史,率兵六 萬討之。戰瀘川,舉軍沒,獨仲通挺身免。時國忠兼兵部侍郎,素德仲通,為匿其 敗,更敘戰功,使白衣領職。因自請兼領劍南,詔拜劍南節度、支度、營田副大使, 知節度事。俄加本道兼山南西道採訪處置使,開幕府,引竇華、張漸、宋昱、鄭昂、 魏仲犀等自佐,而留京師。帝再幸左藏庫,班齎百官。出納判官魏仲犀言:“鳳集 通訓門。”門直庫西,有詔改為鳳皇門,進仲犀殿中侍御史,屬吏率以“鳳凰優” 得調。俄拜國忠御史大夫,因引仲通為京兆尹,己兼領吏部。
國忠恥雲南無功,知為林甫掎摭,欲自解於帝,乃使麾下請己到屯,外示憂邊, 以合上旨,實杜禁言路,林甫果奏遣之。及辭,泣訴為林甫中傷者,妃又為言,故 帝益親之,豫計召日。然國忠就道,惴惴不自安。帝在華清宮,驛追國忠還。林甫 病已困,入見床下,林甫曰:“死矣,公且入相,以後事屬公!”國忠懼其詐,不 敢當,流汗被顏。林甫果死,遂拜右相,兼文部尚書、集賢院大學士、監脩國史、 崇賢館大學士、太清太微宮使,而節度、採訪等使、判度支,不解也。國忠已得柄, 則窮擿林甫奸事,碎其家。帝以為功,封魏國公,固讓魏,徙封衛。
國忠既以宰相領選,始建罷長名,於銓日即定留放。故事,歲揭版南院為選式, 選者自通,一辭不如式,輒不得調,故有十年不官者。國忠創押例,無賢不肖,用 選深者先補官,牒文謬缺得再通,眾議翕然美之。先天以前,諸司官知政事者,午 漏盡,還本司視事,兵、吏部尚書、侍郎分案注擬。開元末,宰相員少,任益尊, 不復視本司事。吏部銓,故常三注三唱,自春止夏乃訖。而國忠陰使吏到第,預定 其員,集百官尚書省注唱,一日畢,以夸神明,駭天下耳目者。自是資格紛謬,無 復綱序。虢國居宣陽坊左,國忠在其南,自台禁還,趣虢國第,郎官、御史白事者 皆隨以至。居同第,出駢騎,相調笑,施施若禽獸然,不以為羞,道路為恥駭。明 年大選,因就第唱補,帷女兄弟觀之,士之醜野蹇傴者,呼其名,輒笑於堂,聲徹 諸外,士大夫詬恥之。先是,有司已定注,則過門下,侍中、給事中按閱,有不可, 黜之。國忠則召左相陳希烈隅坐,給事中在旁,既對注,曰:“已過門下矣。”希 烈不敢異。侍郎韋見素、張倚與本曹郎趨走堂下,抱案牒,國忠顧女弟曰:“紫袍 二主事何如?”皆大噱。鮮于仲通等諷選者鄭怤願立碑省戶下以頌德,詔仲通為頌, 帝為易數字,因以黃金識其處。
帝常歲十月幸華清宮,春乃還,而諸楊湯沐館在宮東垣,連蔓相照,帝臨幸, 必遍五家,賞齎不訾計,出有賜,曰“餞路”,返有勞,曰“軟腳”。遠近饋遺閹 稚、歌兒、狗馬、金貝,踵疊其門。
國忠由御史至宰相,凡領四十餘使,而度支、吏部事自叢伙,第署一字不能盡, 故吏得輕重,顯賕公謁無所忌。國忠性疏侻捷給,硜硜處決樞務,自任不疑,盛氣 驕愎,百僚莫敢相可否,官屬悉苛督句剝相槊。又便佞,專徇帝嗜欲,不顧天下成 敗。帝雅意事邊,故身調兵食,取習文簿惡吏任之,軍凡須索,快成其手,又不能 省視也。始,李林甫紿帝天下無事,請巳漏出休,許之。文書填氵奏,坐家裁決。 既成,敕吏持案詣左相陳希烈聯署,左相不敢詰,署惟謹。至國忠時,韋見素代希 烈,循以為常。它年,大雨敗稼,帝憂之,國忠擇善禾以進,曰:“雨不為災。” 扶風太守房琯上郡災,國忠怒,遣御史按之。後乃無敢以水旱聞,皆前伺國忠意乃 敢啟。子暄舉明經,不中,禮部侍郎達奚珣遣子撫往見國忠,國忠方朝,見撫喜。 已而聞暄當黜,詬曰:“生子不富貴耶?豈以一名為鼠輩所賣!”珣大驚,即致暄 高第。俄與珣同列,猶吒官不進。
國忠雖當國,常領劍南召募使,遣戍瀘南,餉路險乏,舉無還者。舊,勛戶免 行,所以寵戰功。國忠令當行者先取勛家,故士無鬥志。凡募法,願奮者則籍之。 國忠歲遣宋昱、鄭昂、韋儇以御史迫促,郡縣吏窮無以應,乃詭設餉召貧弱者,密 縛置室中,衣絮衣,械而送屯,亡者以送吏代之,人人思亂。尋遣劍南留後李宓率 兵十餘萬擊閤羅鳳,敗死西洱河,國忠矯為捷書上聞。自再興師,傾中國驍卒二十 萬,踦屨無遺,天下冤之。
安祿山方有寵,總重兵於邊,偃蹇不奉法,帝護之,下莫敢言。國忠知終不出 己下,又恃內援,獨暴發反狀,帝疑以位相媢,不之信。祿山雖逆久,以帝遇之厚, 故隱忍,伺帝一日晏駕則稱兵。及見帝劈國忠,甚畏不利己,故謀日急。俄而祿山 授尚書右僕射,帝恐國忠不悅,故冊拜司空。祿山還幽州,覺國忠圖己,反謀遂決。 國忠令客何盈、蹇昂刺求反狀,諷京兆尹李峴圍其第,捕祿山所善李超、安岱、李 方來、王岷殺之,貶其黨吉溫於合浦。祿山上書自陳,而條上國忠大罪二十,帝歸 過於峴,貶零陵太守,以尉祿山意。國忠寡謀矜躁,謂祿山跋扈不足圖,故激怒之 使必反,以取信於帝,帝卒不悟。乃建言:“請以祿山為平章事,追入輔政,以賈 循為使,節度范陽,呂知誨節度平盧,楊光翽節度河東。”已草詔,帝使謁者輔璆 琳覘祿山,未還,帝致詔坐側。而璆琳納金,固言不反。帝謂國忠曰:“祿山無二 心,前詔焚之矣。”祿山反,以誅國忠為名,帝欲自將而東,使皇太子監國,謂左 右曰:“我欲行一事。”國忠揣帝且禪太子,歸謂女弟等曰:“太子監國,吾屬誅 矣。”因聚泣,入訴於貴妃,妃以死邀帝,遂寢。祿山既發范陽,嘆咤曰:“國忠 頭來何遲?”
哥舒翰守潼關,按兵守險,國忠聞欲反己,疑之,乃從中督戰,翰不得已出關, 遂大敗,降賊。書聞,是日帝自南內移仗未央宮。國忠見百官,鯁咽不自勝。監察 御史高適請率百官子弟及募豪桀十萬拒守,眾以為不可。初,國忠聞難作,自以身 帥劍南,豫置腹心梁、益間,為自完計。至是,帝召宰相計事,國忠曰:“幸蜀便。” 帝然之。明日遲昕,帝出延秋門,群臣不知,猶上朝,唯三衛彍騎立仗,尚聞刻漏 聲。國忠與韋見素、高力士及皇太子諸王數百人護帝。右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謀殺國 忠,不克。進次馬嵬,將士疲,乏食,玄禮懼亂,召諸將曰:“今天子震盪,社稷 不守,使生人肝腦塗地,豈非國忠所致!欲誅之以謝天下,云何?”眾曰:“念之 久矣,事行身死,固所願。”會吐蕃使有請於國忠,眾大呼曰:“國忠與吐蕃謀反!” 衛騎合,國忠突出,或射中其頞,殺之,爭啖其肉且盡,梟首以徇。帝驚曰:“國 忠遂反耶?”時吐蕃使亦殲矣。御史大夫魏方進責眾曰:“何故殺宰相?”眾怒, 又殺之。
四子:暄、昢、曉、晞。暄位太常卿、戶部侍郎,聞亂,下馬蹶,弩眾射之, 身貫百矢,乃踣。昢尚萬春公主,位鴻臚卿,陷賊見殺。曉奔漢中,為漢中王瑀搒 死。晞及國忠妻裴柔同奔陳倉,為追兵所斬。柔,故蜀倡也,並坎而瘞。
其黨翰林學士張漸、竇華,中書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鄭昂,俱走山谷,民爭其 貲,富埒國忠。昱戀貲產,竊入都,為亂兵所殺;餘坐誅。
國忠本名釗,以圖讖有“卯金刀”,當位御史中丞時,帝為改今名。
李翛,字翛,起寒賤,由莊憲太后婭婿得進,歷坊、絳二州刺史。無它才,為 政粗辦。性纖巧,飾廚傳,結納閹寺,求善譽。憲宗以為才,拜伺農卿,進京兆尹, 專聚斂以固恩寵,數譖毀近臣,一時側目。太后崩,詔翛為橋道置頓使,嗇官費, 物物裁損為可喜者。梓宮至灞橋,從官多不得食。始議更造渭城門,計錢三萬,翛 以為勞,不聽,使鑿軌道深之,柱危不支,方過喪而門壞,轀輬僅免,徹門乃得行。 翛妄奏車軸折,山陵使李逢吉劾罔上,請免官。方帝用兵而翛屢有所獻,得不坐, 才詔奪稟,逢吉持之,乃削銀青一階。翌日,加賜黃金。帝以浙西富饒,欲掊捃遺 利,以翛為觀察使。被疾還京師。元和十四年卒,士有相賀者。
鄭光,孝明皇太后弟也。會昌末,夢御大車載日月行中衢,光輝洪洞照六合, 寤而占之,工曰:“君且暴貴。”不闋月,宣宗即位,光興民伍,拜諸衛將軍,遷 累平盧軍節度使,徙河中、鳳翔,又賜鄠、雲陽二縣良田。大中四年,詔除其租賦, 宰相言:“國常賦,窶人下戶不免,柰何以外戚廢法?”帝悟,追格前詔。俄封其 妾為夫人,光曉帝意,還詔不敢拜,帝嘉之。七年,來朝,對延英,占奏俚近,帝 失所望,不悅,留為右羽林統軍兼太子太保。太后言其家空短,帝厚賜金繒,終不 復委方鎮。卒,贈司徒,詔罷三日朝,群臣奉慰。御史大夫李景讓曰:“禮,外祖 父母、舅服小功五月,伯叔父若兄弟齊縗期,所以疏外密內也。王者不可使外戚強。 按王、公主喪不過三日,光宜少降。”詔罷二日。
子漢卿,終義昌軍節度使。
部分譯文
武士彠,字信,世代經商,喜歡結交朋友。高祖李淵在隋朝時領兵屯守汾、晉,曾在他家休息,就此成為朋友。後來李淵留守太原,就任武士彠為行軍司鎧參軍。招募的兵集中後,交給劉弘基、長孫順德統領。王威、高君雅私下對武士 彠說“:弘基等人都違背詔令不隨皇上征遼,該當死罪,怎把兵權交給他們?我們應揭發並送他有司治罪。”武士彠說“:兩人都是唐公的門下客,若把他們治罪,豈不叫唐公對我們生嫌?”王威等人才心有疑不敢告發。那時,司兵參軍田德平想勸王威檢舉募兵的事,武士 彠威脅說:“討捕兵全都隸屬唐公。王威、高君雅沒有兵權,只不過寄身於留守之位罷了,能有什麼作為?”田德平也就不再提此事。
李淵兵起,武士 彠沒有參與商議。後來以大將軍府(李淵為大將軍)鎧曹參軍隨從平定京師,受官光祿大夫、義原郡公。
自稱曾夢見皇帝騎著龍上天,皇帝笑著對他說“:你原是王威一黨的人,因為能阻止治劉弘基等人的罪,心意可嘉,而且曾禮待我,所以封你官作為答謝,現在為什麼來討好巴結我呀?”後來升官至工部尚書,進封應國公,曾任利州、荊州都督。
死後追贈禮部尚書,加謚為“定”。高宗永徽年間,以武士 彠的二女兒為皇后,所以又追贈并州都督、司徒、周國公。鹹亨年間,再次加贈為太尉兼太子太師、太原郡王,附祭於高祖的廟廷,位列功臣之上。武后監朝,又被尊為忠孝太皇,建崇先府,置官屬,追贈為五世王。武后革命,在東都立武氏七廟,追冊封為皇帝,他們的妻子們也隨皇帝而稱為皇后。先天年間,玄宗有詔削去武士 彠的偽帝號,恢復太原王名位,其廟也隨之而廢。
當初,武士彠娶妻相里氏,生了兩個兒子:武元慶、武元爽。後來又娶楊氏,生了三個女兒。長女嫁給賀蘭越石,很早就守寡了。小女兒嫁給郭素慎,是個小官。武士 彠死後,兩個兒子對於楊氏繼母不盡人子之禮,楊氏心中懷恨。武后立為帝,封母親楊氏為代國夫人,後來進封為榮國夫人,封姊姊為韓國夫人。
那時,武元慶已任宗正少卿,武元爽任少府少監,還有堂兄弟武惟良任衛尉少卿。
楊氏勸武后上疏請將元慶等調為外官以表示謙讓。因此,武元慶出京到龍州,武元爽到濠州,武惟良到始州。武元慶憂憤而死,武元爽後因犯罪被流放到振州。
乾封年間武惟良及弟弟淄州刺史武懷運與各州刺史到泰山朝覲。那時,韓國夫人的女兒在宮中,皇帝非常喜愛她。武后想一併殺死她,於是引導皇帝到她母親家裡。惟良等送上食物,武后在食物中放了毒藥,韓國夫人的女兒賀蘭氏吃了,猝死。武后說是惟良等人意圖害主,皇帝立將他們處死。武后還指使有司改他們的姓為“蝮氏”,逐出武氏籍。武元爽也受株連而死,其家屬流放嶺外。
武后將賀蘭敏之繼為武士 彠之後人,賜姓武,承襲封號,提拔為左侍極、蘭台太史令,與名儒李嗣真等人同在弘文館。敏之風采翩翩,頗為自恃,得到楊氏的溺愛。敏之倚仗外祖母之寵,輕佻放浪,頗多過失。榮國夫人死後,武后拿出許多珍寶錢幣要敏之建佛堂為外祖母祈福,敏之侵吞了自己用;司衛少卿楊思儉的女兒被選為太子妃,婚期都已經定下了,敏之聽說姑娘很美,強與之私通;榮國夫人的喪期未畢,敏之就脫掉孝服,奏樂作樂;太平公主到外婆家,連同跟隨而去的宮人,敏之都逼迫與之通姦。武后累積了這些事,到出了與太子妃私通之事,就揭發了他的各種壞事,流放雷州,上表讓他恢復原姓賀蘭。敏之在流放途中自縊而死。於是仍由武元爽的兒子武承嗣承祀武士 彠,宗屬均回來。
武士彠的哥哥一個叫武士眣,一個叫武士逸。士眣字彥威,忠厚老實,在家種田。後來任司農少卿、宣城縣公,曾經主管苑囿的栽培種植的事。死後,追贈潭州都督,陪葬獻陵。
士逸字逖,有戰功,任齊王府戶曹參軍、六安縣公。隨從齊王守太原,被劉武周抓去,曾經派一個人來說破賊的計策。
賊亂平後,提拔為益州行台左丞,多次議論當世的得失,高祖很讚許,接受了他的一些建議。死時是韶州刺史。
武三思,是武元慶的兒子。在武則天當太后時,接連升官為夏官、春官尚書,監修國史,封爵為王。契丹攻陷營州,武三思任榆關道安撫大使屯守邊陲。
回京師後,授官同鳳閣鸞台三品,一個月後免官。又檢校內史,罷為太子少保,後改任太子賓客,仍監修國史。
武三思生性乖巧,會說好聽的話,善於迎合主上的心意,所以武后頗為信任,多次到他的家裡去,賞賜甚厚。當時薛懷義、張易之、張昌宗正迷惑武后受到特別寵幸,武三思能屈節侍奉他們,為薛懷義牽馬,盛讚張昌宗,說他是仙人王子晉的後身,還引導公卿朝士歌詠淫污,面見然人面,實為禽獸,竟不以為恥。武后年紀大了,不喜歡住在深宮。武三思想藉機攬權,就誘騙脅迫一批小人在嵩山上建設三陽宮、在萬壽山上建設興泰宮,請太后每年臨幸消遣,他自己則與張易之、張昌宗扈從馳騁,作威作福。兩處宮殿役使的工人及所費資財都達萬萬,百姓怨嘆。
三思之子武崇訓娶安樂公主為妻,武三思輔政,中宗居於東宮。為表示恩寵,便令崇訓行親迎禮。宰相李嶠、蘇味道等人及沈亻全期、宋之問等一批名士都撰文寫詩獻入,滿紙稱頌,全無禮法。中宗復位後,提拔武崇訓為駙馬都尉、太常卿、兼左衛將軍。武三思則晉位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加實封五百戶。武三思再三推辭,便進為開府儀同三司。正遇隨例降封,便裁減實封戶。不久,以太后的遺詔還歸所減的實封戶,封武崇訓為鎬國公。
當初,桓彥范等誅殺二張,薛季昶、劉幽求勸他一併誅殺武三思等人,桓彥范不聽勸告。第二天,武三思因韋後的關係潛入宮中,挑唆離間,不幾天工夫,桓彥范等人都失了權柄,原被他們斥官的人全都回來了。皇帝還詔令群臣再次遵循太后時的法規。武三思建議:“帝(高宗)封泰山,則天皇后建明堂,封嵩山,二聖之美德不可廢置。”皇帝認為他的話對,將五個縣改名為乾封、合宮、永昌、登封、告成。第二年春,天大旱,皇帝派武三思、武攸暨去乾陵祈禱求雨,正好天降雨了,皇帝很高興。武三思又領頭請求恢復崇恩廟及昊、順二陵,並均置令丞。其黨羽鄭忄音還獻《聖感頌》,皇帝並為之刻石。補闕張景源建議:“母子承繼,不可說是中興,所下的制書中應將中興二字除去。”於是天下各祠改為應興、龍興。補闕權若訥又說“:制詔應按照貞觀時的舊例,太后的遺訓是為人母的儀則;太宗的舊則,是祖上的德制。沿襲舊制應從近者開始。”皇帝嘉獎同意。這時,在帝苑裡築了..場,詔令文武三品官自願分邊賽..,皇帝與皇后來觀賽。武崇訓與駙馬都尉楊慎交用脂膏築..場,使其光澤,用工用錢耗費甚多,百姓不勝其苦。
武三思既與韋後通姦,又與上官昭容淫亂,內心忌恨節愍太子重俊,即與韋後等商議廢掉他。太子知道後很害怕,於是調動羽林兵包圍了武三思的家,將武三思與武崇訓殺了,他們的黨羽十多人也一併殺死。
當時,人們忌恨武三思的奸亂宮廷、陰謀竊國,將他比為司馬懿。武三思特別仇視正義之人,千方百計阻止他們說話。他曾說“: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叫作好人,凡是順從我的人大概就是好人。”武三思與宗楚客兄弟、紀處訥、崔..、甘元柬等人狼狽為奸,王同皎、周憬、張仲之等人不勝憤恨,打算殺掉武三思,被冉祖雍、宋之孫心、李悛告發,都慘遭殺害。並牽連到敬暉、桓彥范、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日韋等五人,崔..派周利貞將他們殺害。所以冉祖雍、李悛、宋之孫心、周利貞及御史姚紹之等五人,時人稱之為“三思五狗”,司農少卿趙履溫、中書舍人鄭忄音、長安令馬構、司勛郎中崔日用、監察御史李忄曳,倚仗武三思,在朝廷內外均炙手可熱,甚至干預朝政。當時天下人都說:“崔、冉、鄭,亂時政。”他們都以賞官封爵自相樹威,凡誣造大案,定要誣陷善良的人,直至迫害其宗族,天下為之震驚。以前,韋月將、高軫上疏,痛陳武三思的罪惡,有司將韋月將殺死,貶高軫到荒遠之地。黃門侍郎宋瞡執掌奏書,不久就將他斥為外職。武三思的權柄之大可見一斑。
武三思死後,皇帝還為之舉哀,廢朝五天。追贈為太尉,再封梁王,封謚為宣。追封武崇訓為魯王,賜謚為忠。安樂公主將節愍太子的頭來祭奠武三思的靈柩。睿宗即位,認為武三思父子都是奸逆之臣,斫開棺材,暴屍於眾,夷平墳墓。
韋溫,是中宗被廢韋皇后的叔伯哥哥。韋皇后的父親韋玄貞,曾任普州參軍事,因女兒做了皇太子妃,提拔為豫州刺史。皇帝被幽禁廬陵時,韋玄貞被流放欽州,並死於該處,玄貞之妻崔氏被蠻人首領寧承所殺,四個兒子韋洵、韋浩、韋洞、韋氵此同死於容州。韋後的兩個妹妹逃回京師。皇帝復政,詔令追贈韋玄貞上洛郡王、太師、雍州牧、益州大都督。
追贈韋溫的父親韋玄儼為魯國公、特進、并州大都督。又派使者迎回韋玄貞的靈柩,詔令廣州都督周仁軌討伐寧承,將他的頭祭奠崔氏的靈柩。委任周仁軌為左羽林大將軍、汝南郡公。待韋玄貞夫婦的靈柩運到,皇帝與韋後登長樂宮望著運喪隊而哭。加贈韋玄貞為酆王,謚為文獻,號稱其廟為褒德,稱其陵為榮先,各置官員,給一百戶做守衛灑掃。又追贈玄貞之子韋洵為吏部尚書、汝南郡王,韋浩為太常卿、武陵郡王,韋洞為衛尉卿、淮陽郡王,韋氵此為太僕卿、上蔡郡王,全部葬於京師。
韋溫開始為官就因受賄而遭斥。神龍初年,提拔為宗正卿,升為禮部尚書,封魯國公。其弟韋氵胥,從洛州戶曹參軍事接連升任左羽林大將軍,封曹國公。
韋後的大妹嫁給陸頌,升任國子祭酒。
韋後的二妹嫁給嗣虢王李邕。韋氵胥的兒子韋捷娶成安公主為妻,韋溫的堂弟韋濯娶定安公主為妻,都授官為駙馬都尉,韋捷還任右羽林將軍。景龍三年(709),韋溫以太子少保職同中書門下三品,遙領揚州大都督。韋溫見自己已居顯要,天下事均在己手,想要培植力量以鞏固權柄,引用黨羽但心不齊,公卿雖然怕他,不敢說什麼,然而韋溫本人無能,所以不如武氏族人那樣兇狠囂張。
韋氵胥開始時兼修文館大學士,但他卻迷戀能久留在羽林,韋後不喜歡他。
那時,韋氵胥隨從皇帝皇后到溫泉,韋後將他毒死以防止變亂,然後追贈高官:司徒、并州大都督。韋氵胥兄弟多次寫詩文呈送皇帝,其時皇帝正廣為徵選文學侍從,以便與之賦詩娛樂。韋氵胥雖是學士,但常在北軍,沒有機會有所創作。
有個富商犯了罪,萬年縣的縣令李令質審詢此案,韋濯跑去救富商,李令質不聽,韋濯在皇帝面前控告李令質。皇帝將李令質召來詢問。左右的人都為李令質性命擔心。李令質從容地說“:韋濯與那賊人並非親戚,只因收了那賊的錢;韋濯的權勢雖大,也不如堅守陛下所制的法令,我雖死亦無憾。”皇帝放了縣令,不再追究。
中宗崩,韋後專政,害怕有變故,命韋溫將宮內外的兵權全掌在手中,守衛省中。又派侄子韋播、族弟韋王睿、韋高、韋嵩分別控制左右羽林軍。韋溫與宗楚客、武延秀等人勸韋後利用圖讖以惑眾,說韋後應順天命稱帝。於是設計謀殺少帝重茂,但還害怕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的阻撓,打算先除掉他們兩人,然後自己再宣布政變。但相王之子李隆基夜裡發兵起事,將軍葛福順攻進玄武門,斬殺韋播、韋王睿、韋高、韋嵩,並割頭示眾,軍中接連回響,不敢後人。韋後當晚被殺,天明斬殺韋溫,分頭逮捕各韋姓子弟,不論老少,一律斬殺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