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紀·後周紀四
作者:司馬光
起柔兆執徐三月,盡強圉大荒落,凡一年有奇。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中
◎ 顯德三年丙辰,公元九五六年
三月,甲午朔,上行視水寨,至淝橋,自取一石,馬上持之至寨以供砲,從官過橋者人齎一石。
太祖皇帝乘皮船入壽春壕中,城上發連弩射之,矢大如屋椽。牙將館陶張瓊遽以身蔽之,矢中瓊髀,死而復甦。鏃著骨不可出,瓊飲酒一大卮,令人破骨出之。流血數升,神色自若。
唐主復以右僕射孫晟為司空,遣與禮部尚書王崇質奉表入見,稱:“自天祐以來,海內分崩,或跨據一方,或遷革異代,臣紹襲先業,奄有江表,顧以瞻烏未定,附鳳何從!今天命有歸,聲教遠被,願比兩浙、湖南,仰奉正朔,謹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後服之罪,首於下國,俾作外臣,則柔遠之德,雲誰不服!”又獻金千兩,銀十萬兩,羅綺二千匹。晟謂馮延己曰:“此行當在左相,晟若辭之,則負先帝。”既行,知不免,中夜,嘆息謂崇質曰:“君家百口,宜自為謀。吾思之熟矣,終不負永陵一培土,餘無所知。”
南漢甘泉宮使林延遇,陰險多計數,南漢主倚信之;誅滅諸弟,皆延遇之謀也。乙未卒,國人相賀。延遇病甚,薦內給事龔澄樞自代,南漢主即日擢澄樞知承宣院及內侍省。澄樞,番禺人也。
光、舒、黃招安巡檢使、行光州刺史何超以安、隨、申、蔡四州兵數萬攻光州。丙申,超奏唐光州刺史張紹棄城走,都監張承翰以城降。
丁酉,行舒州刺史郭令圖拔舒州。唐蘄州將李福殺其知州王承巂,舉州來降。遣六宅使齊藏珍攻黃州。彰武留後李彥頵,性貪虐,部民與羌胡作亂,攻之。上召彥頵還朝。
秦、鳳之平也,上赦所俘蜀兵以隸軍籍,從征淮南,復亡降於唐。癸卯,唐主表獻百五十人;上悉命斬之。
舒州人逐郭令圖,鐵騎都指揮使洛陽王審琦選輕騎夜襲舒州,復取之,令圖乃得歸。
馬希崇及王延政之子繼沂皆在揚州,詔撫存之。
丙午,孫晟等至上所。庚戌,上遣中使以孫晟詣壽春城下,示劉仁贍,且招諭之。仁贍見晟,戎服拜於城上。晟謂仁贍曰:“君受國厚恩,不可開門納寇。”上聞之,甚怒,晟曰:“臣為唐宰相,豈可教節度使外叛邪!”上乃釋之。
唐主使李德明、孫晟言於上,請去帝號,割壽、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仍歲輸金帛百萬以求罷兵。上以淮南之地已半為周有,諸將捷奏日至,欲盡得江北之地,不許。德明見周兵日進,奏稱:“唐主不知陛下兵力如此之盛,願寬臣五日之誅,得歸白唐主,盡獻江北之地。”上乃許之。晟因奏遣王崇質與德明俱歸。上遣供奉官安弘道送德明等歸金陵,賜唐主詔,其略曰:“但存帝號,何爽歲寒!倘堅事大之心,終不迫人於險。”又曰:“俟諸郡之悉來,即大軍之立罷。言盡於此,更不煩雲,苟曰未然,請從茲絕。”又賜其將相書,使熟議而來。唐主復上表謝。
李德明盛稱上威德及甲兵之強,勸唐主豁江北之地,唐主不悅。宋齊丘以割地為無益,德明輕佻,言多過實,國人亦不之信。樞密使陳覺、副使李征古素惡德明與孫晟,使王崇質異其言,因譖德明於唐主曰:“德明賣國求利。”唐主大怒,斬德明於市。
吳程攻常州,破其外郭,執唐常州團練使趙仁澤,送於錢唐,仁澤見吳越王弘亻叔不拜,責以負約。弘亻叔怒,抉其口至耳。元德昭憐其忠,為傅良藥,得不死。
唐主以吳越兵在常州,恐其侵逼潤州,以宣、潤大都督燕王弘冀年少,恐其不習兵,征還金陵。部將趙鐸言於弘冀曰:“大王元帥,眾心所恃,逆自退歸,所部必亂。”弘冀然之,辭不就征,部分諸將,為戰守之備。龍武都虞候柴克宏,再用之子也,沉默好施,不事家產,雖典宿衛,日與賓客博奕飲酒,未嘗言兵,時人以為非將帥才。至是,有言克宏久不遷官者,唐主以為撫州刺史。克宏請效死行陳,其母亦表稱克宏有父風,可為將,苟不勝任,分甘孥戮。唐主乃以克宏為右武衛將軍,使將兵會袁州刺史陸孟俊救常州。
時唐精兵悉在江北,克宏所將數千人皆羸老,樞密使李征古復以鎧仗之朽蠹者給之。克宏訴於徵古,征古慢罵之,眾皆憤恚,克宏怡然。至潤州,征古遣使召還,以神衛統軍硃匡業代之。燕王弘冀謂克宏:“君但前戰,吾當論奏。”乃表克宏才略可以成功,常州危在旦莫,不宜中易主將。克宏引兵徑趣常州,征古復遣使召之,克宏曰:“吾計日破賊,汝來召吾,必奸人也!”命斬之。使者曰:“受李樞密命而來。”克宏曰:“李樞密來,吾亦斬之!”
初,鮑修讓、羅晟在福州,與吳程有隙,至是,程抑挫之,二人皆怨。先是,唐主遣中書舍人喬匡舜使於吳越,壬子,柴克宏至常州,蒙其船以幕,匿甲士於其中,聲言迎匡舜。吳越邏者以告,程曰:“兵交,使在其間,不可妄以為疑。”唐兵登岸,徑薄吳越營,羅晟不力戰,縱之使趣程帳,程僅以身免。克宏大破吳越兵,斬首萬級。硃匡業至行營,克宏事之甚謹。吳程至錢唐,吳越王弘亻叔悉奪其官。
甲寅,蜀主以捧聖控鶴都指揮使李廷珪為左右衛聖諸軍馬步都指揮使,仍分衛聖、匡聖步騎為左右十軍,以武定節度使呂彥琦等為使,廷珪總之,如趙廷隱之任。
初,柴克宏為宣州巡檢使,始至,城塹不修,器械皆闕,吏云:“自田頵、王茂章、李遇相繼叛,後人無敢治之者。”克宏曰:“時移事異,安有此理!”悉繕完之。由是路彥銖攻之不克,聞吳程敗,乙卯,引歸。唐主以克宏為奉化節度使,克宏復請將兵救壽州,未至而卒。
河陽節度使白重贊以天子南征,慮北漢乘虛入寇,繕完守備,且請兵於西京。西京留守王晏初不之與,又慮事出非常,乃自將兵赴之。重贊以晏不奉詔而來,拒不納,遣人謂之曰:“令公昔在陝服,已立大功,河陽小城,不煩枉駕!”晏慚怍而還。孟、洛之民,數日驚擾。
唐主命諸道兵馬元帥齊王景達將兵拒周,以陳覺為監軍使,前武安節度使邊鎬為應援都軍使。中書舍人韓熙載上書曰:“信莫信於親王,重莫重於元帥,安用監軍使為!”唐主不從。遣鴻臚卿潘承祐詣泉、建召募驍勇,承祐薦前永安節度使許文稹、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建州人鄭彥華、林仁肇。唐主以文稹為西面行營應援使,彥華、仁肇皆為將。仁肇,仁翰之弟也。
夏,四月,甲子,以侍衛新軍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李重進為廬、壽等州招討使,以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為濠州城下都部署。
唐右衛將軍陸孟俊自常州將兵萬餘人趣泰州,周兵遁去,孟俊復取之,遣陳德誠戍泰州。孟俊進攻揚州,屯於蜀岡,韓令坤棄揚州走。帝遣張永德將兵救之,令坤復入揚州。帝又遣太祖皇帝將兵屯六合。太祖皇帝令曰:“揚州兵有過六合者,折其足!”令坤始有固守之志。帝自至壽春以來,命諸軍晝夜攻城,久不克。會大雨,營中水深數尺,攻具及士卒失亡頗多,糧運不繼,李德明失期不至,乃議鏇師。或勸帝東幸濠州,聲言壽州已破,從之。己巳,帝自壽春循淮而東,乙亥,至濠州。
韓令坤敗唐兵於城東,擒陸孟俊。初,孟俊之廢馬希萼立希崇也,滅故舒州刺史楊昭惲之族而取其財。楊氏有女美,獻於希崇。令坤入揚州,希崇以楊氏遺令坤,令坤嬖之。既獲孟俊,將械送帝所。楊氏在簾下,忽撫膺慟哭。令坤驚問之,對曰:“孟俊昔在潭州,殺妾家二百口。今見之,請復其冤。”令坤乃殺之。
唐齊王景達將兵二萬自瓜步濟江,距六合二十餘里,設柵不進。諸將欲擊之,太祖皇帝曰:“彼設柵自固,懼我也。今吾眾不滿二千,若往擊之,則彼見吾眾寡矣;不如俟其來而擊之,破之必矣!”居數日,唐出兵趣六合,太祖皇帝奮擊,大破之,殺獲近五千人,餘眾尚萬餘,走渡江,爭舟溺死者甚眾,於是唐之精卒盡矣。
是戰也,士卒有不致力者。太祖皇帝陽為督戰,以劍斫其皮笠。明日,遍閱其皮笠,有劍亦者數十人,皆斬之,由是部兵莫敢不盡死,先是,唐主聞揚州失守,命四旁發兵取之。己卯,韓令坤奏敗楚州兵萬餘人於灣頭堰,獲漣州刺史秦進崇。張永德奏敗泗州兵萬餘人於曲溪堰。
丙戌,以宣徽南院使向訓為淮南節度使兼沿江招討使。渦口奏新作浮梁成。丁亥,帝自濠州如渦口。帝銳於進取,欲自至揚州,范質等以兵疲食少,泣諫而止。帝嘗怒翰林學士竇儀,欲殺之,范質入救之。帝望見,知其意,即起避之。質趨前伏地,叩頭諫曰:“儀罪不至死,臣為宰相,致陛下枉殺近臣,罪皆在臣。”繼之以泣。帝意解,乃釋之。
北漢葬神武帝於交城北山,廟號世祖。
五月,壬辰朔,以渦口為鎮淮軍。
丙申,唐永安節度使陳誨敗福州兵於南台江,俘斬千餘級。唐主更命永安曰忠義軍。誨,德誠之父也。
戊戌,帝留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等圍壽州,自渦口北歸,乙卯,至大梁。
六月,壬申,赦淮南諸州繫囚,除李氏非理賦役,事有不便於民者,委長吏以聞。
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彰信節度使李繼勛營於壽州城南,唐劉仁贍伺繼勛無備,出兵擊之,殺士卒數百人,焚其攻具。
唐駕部員外郎硃元因奏事論用兵方略,唐主以為能,命將兵復江北諸州。
秋,七月,辛卯朔,以周行逢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行逢既兼總湖、湘,乃矯前人之弊,留心民事,悉除馬氏橫賦,貪吏猾民為民害者皆去之,擇廉平吏為刺史、縣令。朗州民、夷雜居,劉言,王逵舊將卒多驕橫,行逢壹以法治之,無所寬假,眾怨懟且懼。有大將與其黨十餘人謀作亂,行逢知之,大會諸將,於座中擒之。數曰:“吾惡衣糲食,充實府庫,正為汝曹,何負而反!今日之會,與汝訣也!”立撾殺之,座上股慄。行逢曰:“諸君無罪,皆宜自安。”樂飲而罷。行逢多計數,善發隱伏,將卒有謀亂及叛亡者,行逢必先覺,擒殺之,所部凜然。然性猜忍,常散遣人密詗諸州事,其之邵州者,無事可復命,但言刺史劉光委多宴飲。行逢曰:“光委數聚飲,欲謀我邪!”即召還,殺之。親衛指揮使、衡州刺史張文表恐獲罪,求歸治所,行逢許之。文表歲時饋獻甚厚,及謹事左右,由是得免。行逢妻鄖國夫人鄧氏,陋而剛決,善治生,嘗諫行逢用法太嚴,人無親附者。行逢怒曰:“汝婦人何知!”鄧氏不悅,因請之村墅視田園,遂不復歸府舍。行逢屢遣人迎之,不至。一旦,自帥僮僕來輸稅,行逢就見之,曰:“吾為節度使,夫人何自苦如此!”鄧氏曰:“稅,官物也。公為節度使,不先輸稅,何以率下!且獨不記為里正代人輸稅以免楚撻時邪?”行逢欲與之歸,不可,曰:“公誅殺太過,常恐一旦有變,村墅易為逃匿耳。”行逢慚怒,其僚屬曰:“夫人言直,公宜納之。”
行逢婿唐德求補吏,行逢曰:“汝才不堪為吏,吾今私汝則可矣。汝居官無狀,吾不敢以法貸汝,則親戚之恩絕矣。”與之耕牛、農具而遣之。
行逢少時嘗坐事黥,隸辰州銅坑,或說行逢:“公面有文,恐為朝廷使者所嗤,請以藥滅之。”行逢曰:“吾聞漢有黥布,不害為英雄,吾何恥焉!”
自劉言、王逵以來,屢舉兵,將吏積功及所羈縻蠻夷,檢校官至三公者以千數。前天策府學士徐仲雅,自馬希廣之廢,杜門不仕,行逢慕之,署節度判官。仲雅曰:“行逢昔趨事我,奈何為之幕吏!”辭疾不至。行逢迫脅固召之,面授文牒,終辭不取,行逢怒,放之邵州,既而召還。會行逢生日,諸道各遣使致賀,行逢有矜色,謂仲雅曰:“自吾兼鎮三府,四鄰亦畏我乎?”仲雅曰:“侍中境內,彌天太保,遍地司空,四鄰那得不畏!”行逢復放之邵州,竟不能屈。有僧仁及,為行逢所信任,軍府事皆預之,亦加檢校司空,娶數妻,出入導從如王公。
辛亥,宣懿皇后符氏殂。
唐將硃元取舒州,刺史郭令圖棄城走。李平取蘄州。唐主以元為舒州團練使,平為蘄州刺史。元又取和州。
初,唐人以茶鹽強民而征其粟帛,謂之博征,又興營田於淮南,民甚苦之。及周師至,爭奉牛酒迎勞。而將帥不之恤,專事俘掠,視民如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澤,立堡壁自固,操農器為兵,積紙為甲,時人謂之“白甲軍”。周兵討之,屢為所敗,先所得唐諸州,多復為唐有。唐之援兵營於紫金山,與壽春城中烽火相應。淮南節度使向訓奏請以廣陵之兵併力攻壽春,俟克城,更圖進取,詔許之。訓封府庫以授揚州主者,命揚州牙將分部按行城中,秋毫不犯,揚州民感悅,軍還,或負糗Я以送之。滁州守將亦棄城去,皆引兵趣壽春。
唐諸將請據險以邀周師,宋齊丘曰:“如此,則怨益深,不如縱之,以德於敵,則兵易解也。”乃命諸將各自守,毋得擅出擊周兵。由是壽春之圍益急。齊王景達軍於濠州,遙為壽州聲援,軍政皆出於陳覺,景達署紙尾而已。擁兵五萬,無決戰意,將吏畏覺,無敢言者。
八月,戊辰,端明殿學士王朴、司天少監王處訥撰《顯德欽天曆》,上之。詔自來歲行之。
殿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張永德屯下蔡,唐將林仁肇以水陸軍援壽春。永德與之戰,仁肇以船實薪芻,因風縱火,欲焚下蔡浮梁,俄而風回,唐兵敗退。永德為鐵綆千餘尺,距浮梁十餘步,橫絕淮流,系以巨木,由是唐兵不能近。
九月,丙午,以端明殿學士、左散騎常侍、權知開封府事王朴為戶部侍郎,充樞密副使。
冬,十月,癸酉,李重進奏唐人寇盛唐,鐵騎都指揮使王彥升等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彥升,蜀人也。
丙子,上謂侍臣:“近朝征斂谷帛,多不俟收穫、紡績之畢。”乃詔三司,自今夏稅以六月,秋稅以十月起征,民間便之。
山南東道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安審琦鎮襄州十餘年,至是入朝,除守太師,遣還鎮。既行,上問宰相:“卿曹送之乎?”對曰:“送至城南,審琦深感聖恩。”上曰:“近朝多不以誠信待諸侯,諸侯雖有欲效忠節者,其道無由。王者但能毋失其信,何患諸侯不歸心哉!”
壬午,張永德奏敗唐兵於下蔡。是時唐復以水軍攻永德,永德夜令善游者沒其船下,縻以鐵鎖,縱兵擊之,船不得進退,溺死者甚眾。永德解金帶以賞善游者。
甲申,以太祖皇帝為定國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太祖皇帝表渭州軍事判官趙普為節度推官。
張永德與李重進不相悅,永德密表重進有二心,帝不之信。時二將各擁重兵,眾心憂恐。重進一日單騎詣永德營,從容宴飲,謂永德曰:“吾與公幸以肺腑俱為將帥,奚相疑若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眾心亦安。唐主聞之,以蠟書遺重進,誘以厚利。其書皆謗毀及反間之語,重進奏之。
初,唐使者孫晟、鍾謨從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會,班於中書省官之後。時召見,飲以醇酒,問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無二心。”及得唐蠟書,帝大怒,召晟,責以所對不實。晟正色抗辭,請死而已。問以唐虛實,默不對。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於右軍巡院,更以帝意問之。翰與之飲酒數行,從容問之,晟終不言。翰乃謂曰:“有敕,賜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鞋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謹以死報國!”乃就刑。並從者百餘人皆殺之,貶鍾謨耀州司馬。既而帝憐晟忠節,悔殺之,召謨,拜衛尉少卿。
帝召華山隱士真源陳摶,問以飛升、黃白之術。對曰:“陛下為天子,當以治天下為務,安用此為!”戊申,遣還山,詔州縣長吏常存問之。
十二月,壬申,以張永德為殿前都點檢。
分命中使發陳、蔡、宋、亳、潁、兗、曹、單等州丁夫數萬城下蔡。
是歲,唐主詔淮南營田害民尤甚者罷之。遣兵部郎中陳處堯持重幣,浮海如契丹乞兵。契丹不能為之出兵,而留處堯不遣。處堯剛直有口辯,久之,忿懟,數面責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蜀陵、榮州獠叛,弓箭庫使趙季文討平之。
吳越王弘亻叔括境內民捕,勞擾頗多,判明州錢弘億手疏切諫,罷之。
◎ 顯德四年丁巳,公元九五七年
春,正月,己丑朔,北漢大赦,改元天會。以翰林學士衛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內客省使段恆為樞密使。
宰相屢請立皇子為王,上曰:“諸子皆幼,且功臣之子皆未加恩,而獨先朕子,皆自安乎!”
周兵圍壽春,連年未下,城中食盡。齊王景達自濠州遣應援使、永安節度使許文稹、都軍使邊鎬、北面招討使硃元將兵數萬,溯淮救之,軍於紫金山,列十餘寨如連珠,與城中烽火晨夕相應,又築甬道抵壽春,欲運糧以饋之,綿亘數十里。將及壽春,李重進邀擊,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奪其二寨。丁未,重進以聞。戊申,詔以來月幸淮上。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自帥眾決戰,齊王景達不許,仁贍憤邑成疾。其幼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為小校所執,仁贍命腰斬之,左右莫敢救,監軍使周廷構哭於中門以救之,仁贍不許。廷構復使求救於夫人,夫人曰:“妾於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名節不可虧,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妾與公何面目見將士乎!”趣命斬之,然後成喪。將士皆感泣。
議者以唐援兵尚強,多請罷兵,帝疑之。李谷寢疾在第。二月,丙寅,帝使范質、王溥就與之謀,谷上疏,以為:“壽春危困,破在旦夕,若鑾駕親征,則將士爭奮,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上悅。
庚午,詔有司更造祭器、祭玉等,命國子博士聶崇義討論制度,為之圖。
甲戌,以王朴權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事,以三司使張美為大內都巡檢,以侍衛都虞候韓通為京城內外都巡檢。乙亥,帝發大梁。先是周與唐戰,唐水軍銳敏,周人無以敵之,帝每以為恨。返自壽春,於大梁城西汴水側造戰艦數百艘,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戰,數月之後,縱橫出沒,殆勝唐兵。至是命右驍衛大將軍王環將水軍數千自閔河沿潁入淮,唐人見之大驚。
乙酉,帝至下蔡。三月,己丑夜,帝渡淮,抵壽春城下。庚寅旦,躬擐甲冑,軍於紫金山南,命太祖皇帝擊唐先鋒寨及山北一寨,皆破之,斬獲三千餘級,斷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至暮,帝分兵守諸寨,還下蔡。
唐硃元恃功,頗違元帥節度;陳覺與元有隙,屢表元反覆,不可將兵,唐主以武昌節度使楊守忠代之。守忠至濠州,覺以齊王景達之命,召元至濠州計事,將奪其兵。元聞之,憤怒,欲自殺,門下客宋垍說元曰:“大丈夫何往不富貴,何必為妻子死乎!”辛卯夜,元與先鋒壕寨使硃仁裕等舉寨萬餘人降,裨將時厚卿不從,元殺之。
帝慮其餘眾沿流東潰,遽命虎捷左廂都指揮使趙晁將水軍數千沿淮而下。壬辰旦,帝軍於趙步,諸將擊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殺獲萬餘人,擒許文稹、邊鎬、楊守忠。餘眾果沿淮東走,帝自趙步將騎數百循北岸追之,諸將以步騎循南岸追之,水軍自中流而下,唐兵戰溺死及降者殆四萬人,獲船艦糧仗以十萬數。晡時,帝馳至荊山洪,距趙步二百餘里。是夜,宿鎮淮軍,癸酉,從官始至。劉仁贍聞援兵敗,扼吭嘆息。甲午,發近縣丁夫數千城鎮淮軍,為二城,夾淮水,徙下蔡浮梁於其間,扼濠、壽應援之路。會淮水漲,唐濠州都監彭城郭廷謂以水軍溯淮,欲掩不備,焚浮梁。右龍武統軍趙匡贊覘知之,伏兵邀擊,破之。
唐齊王景達及陳覺皆自濠州奔歸金陵,惟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全軍而還。
戊戌,以淮南節度使向訓為武寧節度使、淮南道行營都監,將兵戍鎮淮軍。
己亥,上自鎮淮軍復如下蔡。庚子,賜劉仁贍詔,使自擇禍福。
唐主議自督諸將拒周,中書舍人喬匡舜上疏切諫,唐主以為沮眾,流撫州。唐主問神衛統軍硃匡業、劉存忠以守御方略,匡業誦羅隱詩曰:“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以匡業言為然。唐主怒,貶匡業撫州副使,流存忠於饒州。既而竟不敢自出。
甲辰,帝耀兵於壽春城北。唐清淮節度使兼侍中劉仁贍病甚,不知人,丙午,監軍使周廷構、營田副使孫羽等作仁贍表,遣使奉之來降。丁未,帝賜仁贍詔,遣闔門使萬年張保續入城宣諭,仁贍子崇讓復出謝罪。戊申,帝大陳甲兵,受降於壽春城北,廷構等舁仁贍出城,仁贍臥不能起,帝慰勞賜賚,復令入城養疾。
庚戌,徙壽州治下蔡,赦州境死罪以下。州民受唐文書聚山林者,並召令復業,勿問罪。有嘗為其殺傷者,毋得仇訟。曏日政令有不便於民者,令本州條奏。辛亥,以劉仁贍為天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制辭略曰:“盡忠所事,抗節無虧,前代名臣,幾人堪比!朕之伐叛,得爾為多。”是日,卒,追賜爵彭城郡主。唐主聞之,亦贈太師。帝復以清淮軍為忠正軍,以旌仁贍之節,以右羽林統軍楊信為忠正節度使、同平章事。
前許州司馬韓倫,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令坤之父也。令坤領鎮安節度使,倫居於陳州,干預政事,貪污不法,為公私患,為人所訟,令坤屢為之泣請。癸丑,詔免倫死,流沙門島。倫後得赦還,居洛陽,與光祿卿致仕柴守禮及當時將相王溥、王晏、王彥超之父游處,恃勢恣橫,洛陽人畏之,謂之十阿父。帝既為太祖嗣,人無敢言守禮子者,但以元舅處之,優其俸給,未嘗至大梁。嘗以小忿殺人,有司不敢詰,帝知而不問。
詔開壽州倉振饑民。丙辰,帝北還,夏,四月,己巳,至大梁。
詔修永福殿,命宦官孫延希董其役。丁丑,帝至其所,見役徒有削柿為匕,瓦中啖飯者,大怒,斬延希於市。
帝之克秦、鳳也,以蜀兵數千人為懷恩軍。乙亥,遣懷恩指揮使蕭知遠等將士八百餘人西還。壬午,李谷扶疾入見,帝命不拜,坐於御坐之側。谷懇辭祿位,不許。
甲申,分江南降卒為六軍、三十指揮,號懷德軍。
乙酉,詔疏汴水北入五丈河,由是齊、魯舟楫皆達於大梁。
五月,丁酉,以太祖皇帝領義成節度使。
詔以律令文古難知,格敕煩雜不壹,命侍御史知雜事張湜等訓釋,詳定為《刑統》。
唐郭遷謂將水軍斷渦口浮梁,又襲敗武寧節度使武行德於定遠,行德僅以身免。唐主以廷謂為滁州團練使,充上淮水陸應援使。
蜀人多言左右衛聖馬步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廷珪為將敗覆,不應復典兵,廷珪亦自請罷去。六月,乙丑,蜀主加廷珪檢校太尉,罷軍職。李太后以典兵者多非其人,謂蜀主曰:“吾昔見莊宗跨河與梁戰,及先帝在太原,平二蜀,諸將非有大功,無得典兵,故士卒畏服。今王昭遠出於廝養,伊審征、韓保貞、趙崇韜皆膏粱乳臭子,素不習兵,徒以舊恩置於人上,平時誰敢言者!一旦疆場有事,安能御大敵乎!以吾觀之,惟高彥儔太原舊人,終不負汝,自餘無足任者。”蜀主不能從。
丁丑,以前華州刺史王祚為潁州團練使。祚,溥之父也。溥為宰相,祚有賓客,溥常朝服侍立。客坐不安席,祚曰:“犭屯犬不足為起。”
秋,七月,丁亥,上治定遠軍及壽春城南之敗,以武寧節度使兼中書令武行德為左衛上將軍,河陽節度使李繼勛為右衛大將軍。
北漢主初立七廟。
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谷臥疾二年,凡九表辭位,八月,乙亥,罷守本官,令每月肩輿一詣便殿議政事。
以樞密副使、戶部侍郎王朴檢校太保,充樞密使。
懷恩軍至成都,蜀主遣梓州別駕胡立等八十人東還,且致書為謝,請通好。癸未,立等至大梁。帝以蜀主抗禮,不之答。蜀主聞之,怒曰:“朕為天子郊祀天地時,爾猶作賊,何敢如是!”
九月,中書舍人竇儼上疏請令有司討論古今禮儀,作《大周通禮》,考正鐘律,作《大周正樂》。又以:“為政之本,莫大擇人;擇人之重,莫先宰相。自有唐之末,輕用名器,始為輔弼,即兼三公、僕射之官。故其未得之也,則以趨競為心;既得之也,則以容默為事。但思解密勿之務,守崇重之官,逍遙林亭,保全宗族。乞令即日宰相於南宮三品、兩省給、舍以上,各舉所知。若陛下素知其賢,自可登庸;若其未也,且令以本官權知政事。期歲之間,察其職業,若果能堪稱,其官已高,則除平章事;未高,則稍更遷官,權知如故。若有不稱,則罷其政事,責其舉者。又,班行之中,有員無職者太半,乞量其才器,授以外任,試之於事,還則以舊官登敘,考其治狀,能者進之,否者黜之。”又請:“令盜賊自相糾告,以其所告貲產之半賞之;或親戚為之首,則論其徒侶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則盜不能聚矣。又,新鄭鄉村團為義營,各立將佐,一戶為盜,累其一村;一戶被盜,罪其一將。每有盜發,則鳴鼓舉火,丁壯雲集,盜少民多,無能脫者。由是鄰縣充斥而一境獨清。請令他縣皆效之,亦止盜之一術也。又,累朝已來,屢下詔書,聽民多種廣耕,止輸舊稅,及其既種,則有司履畝而增之,故民皆疑懼而田不加辟。夫為政之先,莫如敦信,信苟著矣,則田無不廣,田廣則谷多,谷多則藏之民猶藏之官也。”又言:“陛下南征江、淮,一舉而得八州,再駕而平壽春,威靈所加,前無強敵。今以眾擊寡,以治伐亂,勢無不克。但行之貴速,則彼民免俘馘之災,此民息轉輸之困矣。”帝覽而善之。儼,儀之弟也。
冬,十月,戊午,設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經學優深可為師法、詳閒吏理達於教化等科。
癸亥,北漢麟州刺史楊重訓舉城降,以為麟州防禦使。
己巳,以王朴為東京留守,聽以便宜從事。以三司使張美充大內都點檢。
壬申,帝發大梁;十一月,丙戌,至鎮淮軍,是夜五鼓,濟淮;丁亥,至濠州城西。濠州東北十八里有灘,唐人柵於其上,環水自固,謂周兵必不能涉。戊子,帝自攻之,命內殿直康保裔帥甲士數百,乘橐駝涉水,太祖皇帝帥騎兵繼之,遂拔之。李重進破濠州南關城。癸巳,帝自攻濠州,王審琦拔其水寨。唐人屯戰船數百於城北,又植巨木於淮水以限周兵。帝命水軍攻之,拔其木,焚戰船七十餘艘,斬首二千餘級,又攻拔其羊馬城,城中震恐。丙申夜,唐濠州團練使郭廷謂上表言:“臣家在江南,今若遽降,恐為唐所種族,請先遣使詣金陵稟命,然後出降。”帝許之。辛丑,帝聞唐有戰船數百艘在泗水東,欲救濠州。自將兵夜發水陸擊之。癸卯,大破唐兵於洞口,斬首五千餘級,降卒二千餘人,因鼓行而東,所至皆下。乙巳,至泗州城下,太祖皇帝先攻其南,因焚城門,破水寨及月城。帝居於月城樓,督將士攻城。
北漢主自即位以來,方安集境風,未遑外略。是月,契丹遣其大同節度使、侍中崔勛將兵來會北漢,欲同入寇。北漢主遣其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存瑰將兵會之,南侵潞州,至其城下而還。北漢主知契丹不足恃而不敢遽與之絕,贈送勛甚厚。
十二月,乙卯,唐泗州守將范再遇舉城降,以再遇為宿州團練使。上自至泗州城下,禁軍中芻蕘者毋得犯民田,民皆感悅,爭獻芻粟;既克泗州,無一卒敢擅入城者。帝聞唐戰船數百艘泊洞口,遣騎詗之,唐兵退保清口。戊午旦,上自將親軍自淮北進,命太祖皇帝將步騎自淮南進,諸將以水軍自中流進,共追唐兵。時淮濱久無行人,葭葦如織,多泥淖溝塹,士卒乘勝氣茇涉爭進,皆忘其勞。庚申,追及唐兵,且戰且行,金鼓聲聞數十里。辛酉,至楚州西北,大破之。唐兵有沿淮東下者,帝自追之,太祖皇帝為前鋒,行六十里,擒其保義節度使、濠、泗、楚、海都應援使陳承昭以歸。所獲戰船燒沉之餘得三百餘艘,士卒殺溺之餘得七千餘人。唐之戰船在淮上者,於是盡矣。
郭廷謂使者自金陵還,知唐不能救,命錄事參軍鄱陽李延鄒草降表。延鄒責以忠義,廷謂以兵臨之,延鄒擲筆曰:“大丈夫終不負國為叛臣作降表!”廷謂斬之,舉濠州降,得兵萬人,糧數萬斛。唐主賞李延鄒之子以官。
壬戌,帝濟淮,至楚州,營於城西北。
乙丑,唐雄武軍使、知漣水縣事崔萬迪降。
丙寅,以郭廷謂為亳州防禦使。
戊辰,帝攻楚州,克其月城。
庚午,郭廷謂見於行宮,帝曰:“朕南征以來,江南諸將敗亡相繼,獨卿能斷渦口浮梁,破定遠寨,所以報國足矣。濠州小城,使李璟自守,能守之乎!”使將濠州兵攻天長。帝遣鐵騎左廂都指揮使武守琦將騎數百趨揚州,至高郵。唐人悉焚揚州官府民居,驅其人南渡江。後數日,周兵至,城中餘癃病十餘人而已;癸酉,守琦以聞。帝聞泰州無備,遣兵襲之,丁丑,拔泰州。
南漢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膺卒。
南漢主聞唐屢敗,憂形於色,遣使入貢於周,為湖南所閉,乃治戰艦,修武備。既而縱酒酣飲,曰:“吾身得免,幸矣,何暇慮後世哉!”
唐使者陳處堯在契丹,白契丹主請南遊太原,北漢主厚禮之。留數日,北還,竟卒於契丹。
段譯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中顯德三年(丙辰、956)後周紀四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丙辰,公元956年)
[1]三月,甲午朔,上行視水寨,至淝橋,自取一石,馬上持之至寨以供炮,從官過橋者人齎一石。太祖皇帝乘皮船入壽春壕中,城上發連弩射之,矢大如屋椽;牙將館陶張瓊遽以身蔽之,矢中瓊髀,死而復甦。鏃著骨不可出,瓊飲酒一大卮,令人破骨出之,流血數升,神色自若。
[1]三月,甲午朔(初一),後周世宗巡視水寨,到達淝橋,親自撿取一塊石頭,騎在馬上拿著到寨中供炮使用,隨從官員過橋的每人也攜帶一塊石頭。宋太祖皇帝乘坐牛皮船進入壽春護城河中,城上用連弩發射,箭矢像房屋的椽子那樣粗;牙將館陶人張瓊立即用身體遮擋,箭射中張瓊的大腿,昏死過去又甦醒過來。箭頭射進骨頭不能拔出,張瓊喝下一大杯酒,命令人敲破骨頭取出箭,流血好幾升,神態臉色仍從容自如。
唐主復以右僕射孫晟為司空,遣與禮部尚書王崇質奉表入見,稱:“自天以來,海內分崩,或跨據一方,或遷革異代,臣紹襲先業,奄有江表,顧以瞻烏未定,附鳳何從!今天命有歸,聲教遠被,願比兩浙、湖南,仰奉正朔,謹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後服之罪,首於下國,俾作外臣,則柔遠之德,雲誰不服!”又獻金千兩,銀十萬兩,羅綺二千匹。晟謂馮延己曰:“此行當在左相,晟若辭之,則負先帝。”既行,知不免,中夜,嘆息謂崇質曰:“君家百口,宜自為謀。吾思之熟矣,終不負永陵一培土,余無所知!”
南唐主又任命右僕射孫晟為司空,派遣他與禮部尚書王崇質奉持表章入周進見,表稱:“自從唐朝天以來,天下分崩離析,有的地區割據一方,有的地區改朝換代,臣下繼承祖先基業,擁有江表之地,只是因為看那烏鴉都沒有落腳,要想附鳳攀龍又從何談起!如今天命已有歸宿,聲威教化澤被遠近,希望比照兩浙的吳越、湖南的楚國,敬奉中原號令,謹守土地疆域,乞求收斂征伐的威勢,赦免後來臣服的罪過,從我小國開始,讓我作您域外臣子,那么安撫邊遠的德政,還有誰不服從!FACE”又貢獻黃金千兩,白銀十萬兩,羅綺二千匹。孫晟對馮延巳說:“此行應當由您左相出使,然而我孫晟如果推辭,那就有負先帝烈祖厚望。”上路以後,自知不免一死,半夜嘆息,對王崇質說:“您家有一百多口人,應該好好地為自己盤算。我已經考慮得很成熟了,最後決不辜負永陵烈祖的在天之靈,其餘的一無所知了。”
[2]南漢甘泉宮使林延遇,陰險多計數,南漢主倚信之;誅滅諸弟,皆延遇之謀也。乙未卒,國人相賀。延遇病甚,薦內給事襲澄樞自代,南漢主即日擢澄樞知承宣院及內侍省。澄樞,番禺人也。
[2]南漢甘泉宮使林延遇,為人陰險,善於算計,南漢主依靠信任他;誅殺消滅君主的諸兄弟,都是林延遇的主意。乙未(初二),林延遇去世,國中之人互相慶賀。林延遇病情危重時,推薦內給事龔澄樞代替自己,南漢主當日提升龔澄樞主持承宣院和內侍省。龔澄樞是番禺人。
[3]光·舒·黃招安巡檢使、行光州刺史何超以安、隨、申、蔡四州兵數萬攻光州。丙申,超奏唐光州刺史張紹棄城走,都監張承翰以城降。
[3]光、舒、黃招安巡檢使、行光州刺史何超率領安、隨、申、蔡四州軍隊數萬人進攻光州。丙申(初三),何超奏報南唐光州刺史張紹棄城逃跑,都監張承翰率城投降。
丁酉,行舒州刺史郭令圖拔舒州,唐蘄州將李福殺其知州王承,舉州為降。遣六宅使齊藏珍攻黃州。
丁酉,(初四),行舒州刺史郭令圖攻克舒州,南唐蘄州將領李福殺死知州王承,率州前來投降。後周派遣六宅使齊藏珍進攻黃州。
[4]彰武留後李彥,性貪虐,部民與羌胡作亂,攻之。上召彥還朝。
[4]彰武留後李彥,生性貪婪暴虐,所轄百性和羌胡部落發動叛亂,進攻李彥。後周世宗召李彥回朝進京。
[5]秦、鳳之平也,上赦所俘蜀兵以隸軍籍,從征淮南,復亡降於唐。癸卯,唐主表獻百五十人;上悉命斬之。
[5]秦州、鳳州平定時,後周世宗赦免所俘獲的後蜀士兵將他們編入軍籍,跟隨征伐淮南,他們又逃亡向南唐投降。癸卯(初十),南唐主上表獻出降卒一百五十人;世宗命令將他們全部斬首。
[6]舒州人逐郭令圖,鐵騎都指揮使洛陽王審琦選輕騎夜襲舒州,復取之,令圖乃得歸。
[6]舒州人驅逐郭令圖,鐵騎都指揮使洛陽人王審琦選輕騎兵夜晚襲擊舒州,又收復舒州,郭令圖於是得以返歸。
[7]馬希崇及王延政之子繼沂皆在揚州;詔撫存之。
[7]馬希崇和王延政的兒子王繼沂都在揚州,後周世宗下詔安撫慰問他們。
[8]丙午,孫晟等至上所。庚戌,上遣中使以孫晟詣壽春城下,且招諭之。仁贍見晟,戎服拜於城上。晟謂仁贍曰:“君受國厚恩,不可開門納寇。”上聞之,甚怒,晟曰:“臣為宰相,豈可教節度使外叛邪!”上乃釋之。
[8]丙午(十三日),孫晟等人到達後周世宗所在之處。庚戌(十七日),後周世宗派遣朝廷使者帶孫晟到壽春城下,並且讓他招安南唐守將。劉仁贍見到孫晟,在城上身著戎裝行拜禮。孫晟對劉仁贍說:“您身受國君深厚恩澤,不可打開城門迎納敵寇。”世宗聽說後,十分惱怒,孫晟說:“臣下我身為宰相,豈能教唆節度使叛變投敵呢!”世宗於是釋放了他。
[9]唐主使李德明、孫晟言於上,請去帝號,割壽、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仍歲輸金帛百萬以求罷兵。上以淮南之地已半為周有,諸將捷奏日至,欲盡得江北之地,不許。德明見周兵日進,奏稱:“唐主不知陛下兵力如此之盛,願寬臣五日之誅,得歸白唐主,盡獻江北之地。”上乃許之。晟因奏遣王崇質與德明俱歸。上遣供奉官安弘道送德明等歸金陵,賜唐主書,其略曰:“但存帝號,何爽歲寒!儻堅事大之心,終不迫人於險。”又曰:“俟諸郡之悉來,即大軍之立罷。言盡於此,更不煩雲;苟曰未然,請從茲絕。”又賜其將相書,使熟議而來。唐主復上表謝。
[9]南唐主派遣李德明、孫晟對後周世宗說,請求廢除帝號,割讓壽州、濠州、泗州、楚州、光州、海州等六州之地,並且每年進貢黃金絹帛百萬,以求休兵停戰。世宗因為淮南之地已經一半被後周占有,各路將領捷報連日到達,便打算取得全部長江以北的地方,不答應唐主所請。李德明眼看後周軍隊日益推進,上奏稱述:“唐主不知道陛下的兵力如此強盛,希望給臣下五天不作討伐的寬限,使臣下得以返歸稟告唐主,獻出全部長江以北之地。”世宗於是準許他。孫晟便奏請派王崇質與李德明一道返歸。世宗派遣供奉官安弘道送李德明等人返歸金陵,賜南唐主書信,信中大致說:“只管保存帝號,為什麼要失去松柏不怕天寒地凍依舊鬱鬱蔥蔥的品格!倘若能堅定自己事奉大周的信念,終究不會被人逼入險境絕地。”又說:“等到江北各州全部獻來,我的大軍立即休戰。話已在此說盡,不再贅述;倘若說還不行,請從此決絕。”又賜給南唐將相書信,讓他們仔細商議而來。南唐主又上表道謝。
李德明盛稱上威德及甲兵之強,勸唐主割江北之地;唐主不悅。宋齊丘以割地為無益;德明輕佻,言多過實,國人亦不之信。樞密使陳覺、副使李徵古素惡德明與孫晟,使王崇質異其言,因譖德明於唐主曰:“德明賣國求利。”唐主大怒,斬德明於市。
李德明盛讚後周世宗聲威德行和軍隊強盛,規勸南唐主割讓長江以北之地,南唐主不高興。宋齊丘認為割讓土地無濟於事;李德明為人輕浮,經常言過其實,國中之人也不相信他的話。樞密使陳覺、副使李徵古素來憎惡李德明和孫晟,讓王崇質說得同李德明不一樣,趁勢對南唐主說李德明的壞話道:“李德明出賣國家求取私利。”南唐主勃然大怒,將李德明在街市斬首。
[10]吳程攻常州,破其外郭,執唐常州團練使趙仁澤,送於錢唐。仁澤見吳越王弘不拜,責以負約;弘怒,決其口至耳。元德昭憐其忠,為傅良藥,得不死。
[10]吳程進攻常州,攻破常州外城,抓獲南唐常州團練使趙仁澤,解送到錢唐。趙仁澤見到吳趙王錢弘不下跪叩拜,斥責錢弘背信負約;錢弘發怒,把他的嘴一直撕裂到耳邊。元德昭憐惜他的忠誠,為他敷用好藥,得以不死。
唐主以吳越兵在常州,恐其侵逼潤州,以宣、潤大都督燕王弘冀年少,恐其不習兵,徵還金陵。部將趙鐸言於弘冀曰:“大王元帥,眾心所恃,逆自退歸,所部必亂。”弘冀然之,辭不就徵,部分諸將,為戰守之備。
南唐主因吳越軍隊在常州城下,害怕他們侵犯進逼潤州,又因宣、潤大都督燕王錢弘冀年紀輕,怕他不熟習軍事,便徵召他返回金陵。部將趙鐸對錢弘冀說:“大王身為元帥,是眾人心目中的支柱,反而自己退歸京城,部眾必定大亂。”錢弘冀認為是這樣,推辭不接受徵召,部署眾將,作好戰鬥守衛的準備。
龍武都虞候柴克宏,再用之子也,沈默好施,不事家產,雖典宿衛,日與賓客博弈飲酒,未嘗言兵,時人以為非將帥材。至是,有言克宏久不遷官者,唐主以為撫州刺史。克宏請效死行陳,其母亦表稱克宏有父風,可為將,苟不勝任,分甘孥戮。唐主乃以克宏為右武衛將軍,使將兵會袁州刺史陸孟俊救常州。
龍武都虞候柴克宏是柴再用的兒子,沉默寡言、樂善好施,不管家產,雖然典領宮廷警衛,但仍每天與賓客們下棋喝酒,不曾談論軍事,當時人認為他不是將帥的材料。到這時,有人說柴克宏很久沒遷升官職,南唐主便任命他為撫州刺史。柴克宏請求在軍隊效命,他母親也進表稱柴克宏有父親遺風,可以為將,如果不能勝任,甘願滿門抄斬。南唐主於是任命柴克宏為右武衛將軍,讓他領兵會合袁州刺史陸孟俊救援常州。
時唐精兵悉在江北,克宏所將數千人皆羸老,樞密使李徵古復以鎧仗之朽蠢者給之。克宏訴於徵古,徵古慢罵之,眾皆憤恚,克宏怡然。至潤州,徵古遣使召還,以神衛統軍朱匡業代之。燕王弘冀謂克宏:“君但前戰,吾當論奏。”乃表克宏才略可以成功,常州危在旦莫,不宜中易主將。克宏引兵徑趣常州,徵古復遣使召之,克宏曰:“吾計日破賊,汝來召吾,必奸人也!”命斬之。使者曰:“受李樞密命而來。”克宏曰:”李樞密來,吾亦斬之!”
當時南唐精銳部隊都在長江以北,柴克宏所率領的數千人都瘦弱年邁,樞密使李徵古又將鎧甲兵器中鏽蝕破爛的給他。柴克宏向李徵古申訴,李徵古傲慢地辱罵他,部眾都忿忿不平,柴克宏卻安然如常。到達潤州,李徵古派遣使者召他回來,任命神衛統軍朱匡業取代他。燕王錢弘冀對柴克宏說:“您只管在前面打仗,我自會安排奏報。”於是上表說柴克宏才能謀略可以成就功業,常州危在旦夕,不適宜中途調換主將。柴克宏領兵直奔常州,李徵古又派遣使者召他,柴克宏說:“我估計數日可以破敵,你來召我回去,必定是奸人啊!”命令斬首。使者說:“我接受李樞密的命令而來。”柴克宏說:“李樞密來,我也斬他首級。”
初,鮑修讓、羅晟在福州,與吳程有隙,至是,程抑挫之,二人皆怨。先是,唐主遣中書舍人喬匡舜使於吳越,壬子,柴克宏至常州,蒙其船以幕,匿甲士於其中,聲言迎匡舜。吳越邏者以告,程曰:“兵交,使在其間,不可妄以為疑。”唐兵登岸,徑薄吳越營,羅晟不力戰,縱之使趣程帳,程僅以身免。克宏大破吳越兵,斬首萬級。朱匡業至行營,克宏事之甚謹。吳程至錢唐,吳越王弘悉奪其官。
當初,鮑修讓、羅晟在福州時,與吳程有裂隙,到這時,吳程壓制刁難他們,二人都有怨恨。在這以前,南唐主派遣中書舍人喬匡舜到吳越出使,壬子(十九日),柴克宏到達常州,用帳幕蒙在船上,將全副武裝的士兵藏匿在裡面,聲稱前來接喬匡舜。吳越巡邏士兵將情況報告,吳程說:“兩國交戰,使者可以在其間來往,不可隨便懷疑。”南唐士兵登上岸,直接逼近吳越營寨,羅晟不拼力作戰,放進來讓他們奔向吳程的營帳,吳程僅僅自己幸免於難。柴克宏大破吳越軍隊,斬首一萬級。朱匡業到達軍營,柴克宏事奉他很恭敬。吳程到達錢唐,吳越王錢弘削奪他的一切職務。
[11]甲寅,蜀主以捧聖控鶴都指揮使李廷為左右衛聖諸軍馬步都指揮使,仍分衛聖、匡聖步騎為左右十軍,以武定節度使呂彥琦等為使,廷總之,如趙廷隱之任。
[11]甲寅(二十一日),後蜀主任命捧聖控鶴都指揮使李廷為左右衛聖諸軍馬步都指揮使,仍舊分衛聖、匡聖步兵、騎兵為左右十個軍,任命武定節度使呂彥琦等為軍使,李廷總領,如同趙廷隱的職務。
[12]初,柴克宏為宣州巡檢使,始至,城塹不修,器械皆闕,吏云:“自田、王茂章、李遇相繼叛,後人無敢治之者。”克宏曰:“時移事異,安有此理!”悉繕完之。由是路彥銖攻之不克,聞吳程敗,乙卯,引歸。唐主以克宏為奉化節度使,克宏復請將兵救壽州,未至而卒。
[12]當初,柴克宏為宣州巡檢使,開始到達時,城牆、護城河長年失修,戰備器具都有損缺,官吏說:“自從田、王茂章、李遇相繼叛變,後來的人沒有敢修治城池器械的。”柴克宏說:“時代變換事情不同,哪有這種道理!”全部修繕完好。因此路彥銖攻城不克,聽說吳程兵敗,乙卯(二十二日),撤退返回。南唐主任命柴克宏為奉化節度使,柴克宏又請求領兵救援壽州,沒有到達而去世。
[13]河陽節度使白重贊,以天子南征,慮北漢乘虛入寇,繕完守備,且請兵於西京。西京留守王晏初不之與,又慮事出非常,乃自將兵赴之。重贊以晏不奉詔而來,拒不納,遣人謂之曰:“令公昔在陝服,已立大功,河陽小城,不煩枉駕!”晏慚怍而還。孟、洛之民,數日驚擾。
[13]河陽節度使白重贊因為天子南征,顧慮北漢有可能乘虛入侵,修治防禦工事,並且向西京請求增兵。西京留守王晏起初不給軍隊,後又考慮事情發生在非常時期,於是親自統率軍隊趕赴。白重贊因為王晏不是接受詔令前來,拒不接納,派人對他說:“令公您昔日在陝城歸服,已立大功,河陽區區小城,不勞屈尊枉駕!”王晏羞愧而回。孟州、洛州的百姓,驚恐騷動了好幾天。
[14]唐主命諸道兵馬元帥齊王景達將兵拒周,以陳覺為監軍使,前武安節度使邊鎬為應援都軍使。中書舍人韓熙載上書曰:“信莫信於親王,重莫重於元帥,安用監軍使為!”唐主不從。
[14]南唐主命令諸道兵馬元帥齊王李景達領兵抵抗後周軍隊,任命陳覺為監軍使,前武安節度使邊鎬為應援都軍使。中書舍人韓熙載上書說:“論信任,沒有比親王更可信的;論權重,沒有比元帥更重要的,哪裡用得上監軍使呢!”南唐主沒聽從。
遣鴻臚卿潘承詣泉、建召募驍勇,承薦前永安節度使許文稹、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建州人鄭彥華、林仁肇。唐主以文稹為西面行營應援使,彥華、仁肇皆為將。仁肇,仁翰之弟也。
派遣鴻臚卿潘承到泉州、建州召募矯健勇猛的人材,潘承推薦前永安節度使許文稹、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建州人鄭彥華、林仁肇。南唐主任命許文稹為西面行營應援使,鄭彥華、林仁肇都為將領。林仁肇是林仁翰的弟弟。
[15]夏,四月,甲子,以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李重進為廬、壽等州招討使,以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為濠州城下都部署。
[15]夏季,四月,甲子(初二),後周世宗任命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李重進為廬、壽等州招討使,任命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為濠州城下都部署。
[16]唐右衛將軍陸孟俊自常州將兵萬餘人趣泰州,周兵遁去,孟俊復取之,遣陳德誠戍泰州。孟俊進攻揚州,屯於蜀岡,韓令坤棄揚州走。帝遣張永德將兵救之,令坤復入揚州。帝又遣太祖皇帝將兵屯六合。太祖皇帝令曰:“揚州兵有過六合者,折其足!”令坤始有固守之志。
[16]南唐右衛將軍陸孟俊從常州領兵一萬多人趕赴泰州,後周軍隊逃遁離去,陸孟俊收復泰州,派遣陳德誠守衛泰州。陸孟俊進攻揚州,屯駐在蜀岡,韓令坤丟棄揚州逃跑。後周世宗派遣張永德領兵救援,韓令坤再入揚州。世宗又派遣宋太祖皇帝領兵屯駐六合。宋太祖皇帝下令說:“揚州士兵有過六合的,折斷他的腳!”韓令坤這才有固守的決心。
帝自至壽春以來,命諸軍晝夜攻城,久不克;會大雨,營中水深數尺,攻具及士卒失亡頗多,糧運不繼,李德明失期不至,乃議鏇師。或勸帝東幸濠州,聲言壽州已破;從之。己巳,帝自壽春循淮而東,乙亥,至濠州。
世宗親自到達壽春以來,命令各軍晝夜攻城,長久未能攻克;適逢大雨,軍營中水深數尺,攻城器材以及士兵損失逃亡很多,糧草運輸接應不上,李德明超過期限沒有到達,於是商議回師。有人勸說世宗往東巡視濠州,聲稱壽州已經攻破;世宗聽從。己巳(初七),世宗從壽春沿著淮河東進,乙亥(十三日),到達濠州。
韓令坤敗唐兵於城東,擒陸孟俊。初,孟俊之廢馬希萼立希崇也,滅故舒州刺史楊昭惲之族而取其財,楊氏有女美,獻於希崇。令坤入揚州,希崇以楊氏遺令坤,令坤嬖之。既獲孟俊,將械送帝所;楊氏在簾下,忽撫膺慟哭,令坤驚問之,對曰:“孟俊昔在潭州,殺妾家二百口,今日見之,請復其冤。”令坤乃殺之。
韓令坤在揚州城東擊敗南唐軍隊,擒獲陸孟俊。當初,陸孟俊廢黜馬希萼擁立馬希崇,誅滅原舒州刺史楊昭惲全家而取得楊家財產,楊家有個女兒長得美麗,陸孟俊把她獻給馬希崇。韓令坤進入揚州,馬希崇把楊氏送給韓令坤,韓令坤寵愛她。已經抓獲陸孟俊,給他帶上腳鐐手銬準備押送到世宗所在之處;楊氏站在竹簾下,突然捶胸痛哭,韓令坤驚訝而問她,回答說:“陸孟俊昔日在潭州,殺死賤妾家人二百口,今日見到,請報冤仇。”韓令坤就殺了陸孟俊。
[17]唐齊王景達將兵二萬自瓜步濟江,距六合二十餘里,設柵不進。諸將欲擊之,太祖皇帝曰:“彼設柵自固,懼我也。今吾眾不滿二千,若往擊之,則彼見吾眾寡矣;不如俟其來而擊之,破之必矣!”居數日,唐出兵趣六合,太祖皇帝奮擊,大破之,殺獲近五千人,餘眾尚萬餘,走渡江,爭舟溺死者甚眾,於是唐之精卒盡矣。
[17]南唐齊王李景達領兵二萬從瓜步渡過長江,距離六合二十餘里,設定柵欄不再前進。後周眾將領想出擊,宋太祖皇帝說:“他們設定柵欄固守,是怕我們啊。如今我們部眾不滿二千,倘若前往攻擊,他們就看出我們人數的多少了;不如等待他們來而出擊,必定可打敗他們了。”過了幾天,南唐出兵趕赴六合,宋太祖皇帝奮勇出擊,大敗敵軍,殺死抓獲近五千人,餘下部眾還有一萬多,逃奔渡江,爭船淹死的很多,於是南唐的精銳部隊喪失殆盡。
是戰也,士卒有不致力者。太祖皇帝陽為督戰,以劍斫其皮笠。明日,遍閱其皮笠,有劍跡者數十人,皆斬之,由是部兵莫敢不盡死。
這場戰鬥,士兵有不賣力的。宋太祖皇帝假裝督戰,用劍砍那些戰不賣力的士兵的皮斗笠。第二天,普遍檢查皮斗笠,上面有劍砍痕跡的有數十人,全部推出斬首,從此所部士兵沒有敢不拚死作戰的。
先是,唐主聞揚州失守,命四旁發兵取之。己卯,韓令坤奏敗揚州兵萬餘人於灣頭堰,獲漣州刺史秦進崇;張永德奏敗泗州萬餘人於曲溪堰。
在此之前,南唐主聽說揚州失守,命令四周州軍發兵奪取揚州。己卯(十七日),韓令坤奏報在灣頭堰擊敗揚州軍隊一萬多人,抓獲漣州刺史秦進崇;張永德奏報在曲溪堰擊敗泗州軍隊一萬多人。
[18]丙戌,以宣徽南院使向訓為淮南節度使兼沿江招討使。
[18]丙戌(二十四日),後周世宗任命宣徽南院使向訓為淮南節度使兼沿江招討使。
渦口奏新作浮梁成。丁亥,帝自濠州如渦口。
渦口奏報新建浮橋落成。丁亥(二十五日),世宗從濠州前往渦口。
帝銳於進取,欲自至揚州,范質等以兵疲食少,泣諫而止。帝嘗怒翰林學士竇儀,欲殺之;范質入救之,帝望見,知其意,即起避之,質趨前伏地,叩頭諫曰:“儀罪不至死,臣為宰相,致陛下枉殺近臣,罪皆在臣。”繼之以泣。帝意解,乃釋之。
世宗銳意進取,打算親自到揚州,范質等人認為軍隊疲乏糧食缺少,哭著勸諫而阻止。世宗曾經生翰林學士竇儀的氣,想殺他;范質進去救竇儀,世宗遠遠望見,知道來意,立即起身避他,范質急步向前伏在地上,磕頭進諫說:“竇儀的罪不至於死,臣下身為宰相,導致陛下錯殺近臣,罪都在臣下身上。”接著哭泣。世宗怒氣消解,於是釋放竇儀。
[19]北漢葬神武帝於交城北山,廟號世祖。
[19]北漢在交城北山安葬神武帝劉,廟號為世祖。
[20]五月,丙辰朔,以渦口為鎮淮軍。
[20]五月,壬辰朔(初一),後周將渦口改為鎮淮軍。
[21]丙申,唐永安節度使陳誨敗福州兵於南台江,俘斬千餘級。唐主更命永安曰忠義軍。晦,德誠之父也。
[21]丙申(初五),南唐永安節度使陳誨在南台江擊敗福州軍隊,俘虜斬首一千餘級。南唐主將永安軍改名為忠義軍。陳誨是陳德誠的父親。
[22]戊戌,帝留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等圍壽州,自渦口北歸;乙卯,至大梁。
[22]戊戌(初七),世宗留下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等圍攻壽州,從渦口北上返歸;乙卯(二十四日),到達大梁。
[23]六月,壬申,赦淮南諸州繫囚,除李氏非理賦役,事有不便於民者,季長吏以聞。
[23]六月,壬申(十一日),後周赦免淮南各州關押的囚犯,廢除南唐李氏不合理的賦稅徭役,事情有不便利百姓的,委託州縣官吏奏報。
[24]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彰信節度使李繼勛營於壽州城南,唐劉仁贍伺繼勛無備,出兵擊之,殺士卒數百人,焚其攻具。
[24]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彰信節度使李繼勛在壽州城南安營,南唐劉仁贍等候李繼勛沒有防備,出兵襲擊,殺死士兵數百人,焚毀後周軍隊的攻城器具。
[25]唐駕部員外郎朱元因奏事論用兵方略,唐主以為能,命將兵復江北諸州。
[25]南唐駕部員外郎朱元利用奏報政事論述用兵策略,南唐主認為他有才能,命他統領軍隊收復長江以北各州。
[26]秋,七月,辛卯朔,以周行逢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行逢既兼總湖、湘,乃矯前人之弊,留心民事,悉除馬氏橫賦,貪吏猾民為民害者皆去之,擇廉平吏為刺史、縣令。
[26]秋季,七月,辛卯朔(初一),後周世宗任命周行逢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周行逢既已兼管洞庭湖、湘水地區,於是就矯正前人的弊端,關心百姓生計,全部廢除馬氏的橫徵暴斂,貪官污吏擾民成為百姓禍害的全部革去,選擇廉潔平正的官吏擔任刺史、縣令。
郎州民夷雜居,劉言、王逵舊將多驕橫,行逢壹以法治之,無所寬假,眾怨懟且懼。有大將與其黨十餘人謀作亂,行逢知之,大會諸將,於座中擒之,數曰:“吾惡衣糲食,充實府庫,正為汝曹,何負而反!今日之會,與汝訣也!”立撾殺之,座上股慄。行逢曰:“諸君無罪,皆宜自安。”樂飲而罷。
郎州地區華夏、蠻夷之民共同居住,劉言、王逵舊日將領大多驕橫不法,周行逢一律用法制來管理,沒有一點寬容姑息,眾人既怨恨又恐懼。有個大將與其黨羽十幾人陰謀發動叛亂,周行逢知道此事,便設宴大會眾將,在座位上擒獲他,數落說:“我穿布衣、吃粗糧,充實國庫,正是為了你們,為何負心而謀反!今日宴會,是與你訣別!”立刻打死他,在座將領嚇得雙腿發抖。周行逢說:“諸位沒有罪過,都應該自己心安。”大家高興地飲酒而結束。
行逢多計數,善發隱伏,將卒有謀亂及叛亡者,行逢必先覺,擒殺之,所部凜然。然性猜忍,常散遣人密諸州事,其之邵州者,無事可復命,但言刺史劉光委多宴飲。行逢曰:“光委數聚飲,欲謀我邪!”即召還,殺之。親衛指揮使、衡州刺史張文表恐獲罪,求歸治所;行逢許之。文表歲時饋獻甚厚,及謹事左右,由是得免。
周行逢足智多謀,善於抉發隱患,將吏士兵有陰謀作亂和叛變逃亡的,周行逢必定事先察覺,拘捕斬殺,因此部眾對他十分敬畏。然而他生性多疑殘忍,經常分頭派人秘密探察各州情況,他派到邵州的人,沒有情況可以報告,便只說刺史劉光委經常設宴飲酒。周行逢說:“劉光委多次聚眾宴飲,想算計我吧!”立即召回,殺死他。親衛指揮使、衡州刺史張文表畏恐無辜獲罪,請求解除兵權回歸治所衡州,周行逢準許。張文表一年四季饋贈貢獻十分豐厚,同時小心事奉周行逢身邊親信,因此得以免罪。
行逢妻鄖國夫人鄧氏,陋而剛決,善治生,嘗諫行逢用法太嚴,人無親附者,行逢怒曰:“汝婦人何知!”鄧氏不悅,因請之村墅視田園,遂不復歸府舍。行逢屢遣人迎之,不至;一旦,自帥僮僕來輸稅,行逢就見之,曰:“吾為節度使,夫人何自苦如此!”鄧氏曰:“稅,官物也。公為節度使,不先輸稅,何以率下!且獨不記為里正代人輸稅以免楚撻時邪?”行逢欲與之歸,不可,曰:“公誅殺太過,常恐一旦有變,村墅易為逃匿耳。”行逢慚怒,其僚屬曰:“夫人言直,公宜納之。”
周行逢妻子鄖國夫人鄧氏,醜陋而剛強決斷,善於操持生計,曾經規勸周行逢,用法太嚴的話別人就不會親附。周行逢發怒說:“你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鄧氏不愉快,因此請求到鄉村草房看守田園,於是不再回歸府第官舍。周行逢屢次派人接她,不肯到來;有一天,她親自帶領家僮僕人前來交納賦稅,周行逢上前見她,說:“我身為節度使,夫人為何如此自找苦吃!”鄧氏說:“賦稅,是官家的財富。您身為節度使,不首先交納賦稅,用什麼去做下面百姓的表率!再說你難道不記得當里正代人交納賦稅來免除刑杖拷打的時候了嗎?”周行逢想同她回家,她不答應,說:“您誅殺太過分,我常常擔心有朝一日發生變化,鄉村草房容易逃避藏匿。”周行逢又羞又氣,他的僚屬說:“夫人說得有理,您應該接受。”
行逢婿唐德求補吏,行逢曰:“汝才不堪為吏,吾今私汝則可矣;汝居官無狀,吾不敢以法貸汝,則親戚之恩絕矣。”與之耕牛、農具而遣之。
周行逢的女婿唐德要求補任官吏,周行逢說:“你的才能不配做官吏,我如今私下照顧你倒是可以的;但如你當官不像樣,我不敢用法來寬容你,那親戚間的情誼就斷絕了。”給他耕牛、農具而遣送回家。
行逢少時嘗坐事黥,隸辰州銅,或說行逢:“公面有文,恐為朝廷使者所嗤,請以藥滅之。”行逢曰:“吾聞漢有黥布,不害為英雄,吾何恥焉!”
周行逢年輕時曾經因事定罪受黥刑,發配辰州銅,有人勸說周行逢:“您臉上刺有字,恐怕會被朝廷使者所嗤笑,請用藥來除去。”周行逢說:“我聽說漢代有個黥布,並不因此妨礙他成為英雄,我何必為此感到羞恥呢!”
自劉言、王逵以來,屢舉兵,將吏積功所羈縻蠻夷,檢校官至三公者以千數。前天策府學士徐仲雅,自馬希廣之廢,杜門不出,行逢慕之,署節度判官。仲雅曰:“行逢昔趨事我,柰何為之幕吏!”辭疾不至。行逢迫脅固召之,而授文牒,終辭不取,行逢怒,放之邵州,既而召還。會行逢生日,諸道各遣使致賀,行逢有矜色,謂仲雅曰:“自吾兼鎮三府,四鄰亦畏我乎?”仲雅曰:“侍中境內,彌天太保,遍地司空,四鄰那得不畏!”行逢復放之邵州,竟不能屈。有僧仁及,為行逢所信任,軍府事皆預之,亦加檢校司空,娶數妻,出入導從如王公。
從劉言、王逵以來,多次起兵,將領官吏積累功勞以及所屬羈縻州縣的蠻夷部落首領,賞賜加封得到司徒、司馬、司空三公散官頭銜的數以千計。前天策府學士徐仲雅,從馬希廣被廢黜以後,閉門不出,周行逢仰慕他,任命他代理節度判官。徐仲雅說:“周行逢昔日在我手下做事,我怎么能做他幕府的官吏!”推辭有病而不到職。周行逢強迫威脅再三徵召,當面授予任職文書,終究堅辭不就,周行逢發怒,將他流放到邵州,不久又召回。遇上周行逢生日,各府州分別派遣使者表示祝賀,周行逢面有驕色,對徐仲雅說:“從我總領武平、武安、靜江三府之後,四方比鄰也都畏服我嗎?”徐中雅說:“侍中您管轄境內,滿天太保,遍地司空,四鄰八方哪能不畏服呢!”周行逢再次將他流放到邵州,最後沒能使他屈服。有個叫仁及的僧人,得到周行逢信任,軍府事務都參與,也加封為檢校司空,娶了好幾個妻子,出來進去開道跟從的排場如同王公一般。
[27]辛亥,宣懿皇后符氏殂。
[27]辛亥(二十一日),後周宣懿皇后符氏去世。
[28]唐將朱元取舒州,刺史郭令圖棄城走。李平取蘄州。唐主以元為舒州團練使,平為蘄州刺史。元又取和州。
[28]南唐將領朱元攻取舒州,後周刺史郭令圖棄城逃跑。李平攻取蘄州。南唐主任命朱元為舒州團練使,李平為蘄州刺史。朱元又攻取和州。
初,唐人以茶鹽強民而征其粟帛,謂之博征,又興營田於淮南,民甚苦之;及周師至,爭奉牛酒迎勞。而將帥不之恤,專事俘掠,視民如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澤,立堡壁自固,操農器為兵,積紙為甲,時人謂之“白甲軍”。周兵討之,屢為所敗,先所得唐諸州,多復為唐有。
當初,南唐將茶、鹽強行配給農民而徵收糧食布帛,稱為“博征”,又在淮南興造營田,農民很吃苦頭;及至後周軍隊到達,農民爭相奉送牛酒來迎接慰勞。但後周將帥不體貼安撫,反而專門從事擄掠,把農民視為糞土草芥;農民都很失望,相互聚集在山林湖澤,建立城堡壁壘自己固守,操持農具作為武器,拼綴紙片作為鎧甲,當時人稱之為“白甲軍”。後周軍隊討伐他們,屢次被打敗,先前所得到南唐各州,大多再為南唐所有。
唐之援兵營於紫金山,與壽春城中烽火相應。淮南節度使向訓奏請以廣陵之兵併力攻壽春,俟克城,更圖進取,詔許之。訓封府庫以授揚州主者,命揚州牙將分部按行城中,秋毫不犯,揚州民感悅,軍還,或負糗送之。滁州守將亦棄城去,皆引兵趣壽春。
南唐的救援部隊在紫金山安營,與壽春城中的烽火遙相呼應。淮南節度使向訓上奏請求派廣陵的軍隊合力進攻壽春,等待攻克壽春城,再計畫進取,後周世宗下詔同意。向訓封好都府倉庫交給揚州主管人員,命令揚州牙將部署在城中的巡邏,紀律嚴明秋毫無犯,揚州百姓感動喜悅,軍隊返回,有的人背著乾糧送去。滁州守將也棄城離去,都領兵趕赴壽春。
唐諸將請據險以邀周師,宋齊丘曰:“如此,則怨益深。”乃命諸將各自保守,毋得擅出擊周兵。由是壽春之圍益急。齊王景達軍於濠州,遙為壽州聲援,軍政皆出於陳覺,景達署紙尾而已,擁兵五萬,無決戰意,將吏畏覺,無敢言者。
南唐眾將請求占據險要來迎擊後周軍隊,宋齊丘說:“如此的話,怨仇就更深了。”於是命令眾將各自退保堅守,不得擅自出擊後周軍隊。因此壽春的圍困益發緊急。齊王李景達軍隊到達濠州,遠遠地為壽州聲援,軍政命令都出於陳覺之手,李景達只是在文書末尾署名而已,擁有五萬軍隊,卻無決戰之意,將領官吏畏懼陳覺,沒有敢說的。
[29]八月,戊辰,端明殿學士王朴、司天少監王處納撰《顯德欽天曆》,上之。詔自來歲行之。
[29]八月,戊辰(初九),端明殿學士王朴、司天少監王處納撰成《顯德欽天曆》上奏。後周世宗詔令從來年開始施行。
[30]殿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張永德屯下蔡,唐將林仁肇以水陸軍援壽春;永德與之戰;仁肇以船實薪芻,因風縱火,欲焚下蔡浮梁,俄而風回,唐兵敗退。永德為鐵綆千餘尺,距浮梁十餘步,橫絕淮流,系以巨木,由是唐兵不能近。
[30]殿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張永德屯駐下蔡,南唐將領林仁肇率水軍、陸軍救援壽春;張永德與他交戰,林仁肇在船艙裝滿柴草,借著風勢放火,打算燒毀下蔡浮橋,一會兒風向改變,南唐軍隊潰敗退兵。張永德用鐵索一千多尺,在距離浮橋十幾步的地方,攔腰阻截淮水河道,並繫上巨大的木頭,因此南唐軍隊無法接近。
[31]九月,丙午,以端明殿學士、左散騎常侍、權知開封府事王朴為戶部侍郎,充樞密副使。
[31]九月,丙午(十七日),後周世宗任命端明殿學士、左散騎常侍、權知開封府事王朴為戶部侍郎,充任樞密副使。
[32]冬,十月,癸酉,李重進奏唐人寇盛唐,鐵騎都指揮使王彥升等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彥升,蜀人也。
[32]冬季,十月,癸酉(十四日),李重進奏報南唐軍隊侵犯盛唐,鐵騎都指揮使王彥升等擊敗來敵,斬首三千多級。王彥升是蜀人。
[33]丙子,上謂侍臣:“近朝征斂谷帛,多不俟收穫、紡績之畢。”乃詔三司,自今夏稅以六月,秋稅以十月起征,民間便之。
[33]丙子(十七日),後周世宗對侍從大臣說:“近代各朝徵收糧食布帛,大多不等到收穫、紡織完畢。”於是詔令三司,從今夏稅在六月開始徵收,秋稅在十月開始徵收,鄉里民間感到便利。
[34]山南東道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安審琦鎮襄州十餘年,至是入朝,除守太師,遣還鎮。既行,上問宰相:“卿曹送之乎?”對曰:“送至城南,審琦深感聖恩。”上曰:“近朝多不以誠信待諸侯,諸侯雖有欲效忠節者,其道無由。王者但能毋失其信,何患諸侯不歸心哉!”
[34]山南東道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安審琦坐鎮襄州十幾年,到這時進京入朝,授官守太師,遣送返回鎮所。上路以後,後周世宗問宰相:“愛卿等送他了嗎?”回答說:“送到京城南面,安審琦深深感激皇上的恩德。”世宗說:“近代各朝大多不用誠信對待諸侯,諸侯即使有想效忠盡節的,那路也無從可走。統治天下的人只要能不失信用,怕什麼諸侯不心歸誠服呢!”
[35]壬午,張永德奏敗唐兵於下蔡。是時唐復以水軍攻永德,永德夜令善游者沒其船下,縻以鐵鎖,縱兵擊之,船不得進退,溺死者甚眾。永德解金帶以賞善游者。
[35]壬午(二十三日),張永德奏報在下蔡擊敗南唐軍隊。當時南唐再次用水軍進攻張永德,張永德夜晚命令善於游泳的士兵潛沒到敵船底下,繫上鐵鎖,發兵攻擊,船隻不能前進後退,淹死的南唐兵很多。張永德解下身上的金帶賞給善於游泳的士兵。
[36]甲申,以太祖皇帝為定國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太祖皇帝表渭州軍事判官趙普為節度推官。
[36]甲申(二十五日),後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為定國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宋太祖皇帝表舉渭州軍事判官趙普為節度推官。
[37]張永德與李重進不相悅,永德密表重進有二心,帝不之信。時二將各擁重兵,眾心擾恐。重進一日單騎詣永德營,從容宴飲,謂永德曰:“吾與公幸以肺附俱為將帥,奚相疑若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眾心亦安。唐主聞之,以蠟丸遺重進,誘以厚利,其書皆謗毀及反間之語;重進奏之。
[37]張永德和李重進關係不和,張永德秘密上表說李重進有外心,後周世宗不相信。當時兩位將領各自握有重兵,眾人心裡擔憂恐懼。李重進有一天單人匹馬到張永德營帳,從容自如地歡宴飲酒,對張永德說:“我和您有幸因是皇上的心腹而都做將帥,為何相互疑忌如此之深呢?”張永德的敵意於是消除,眾人心裡也踏實了。南唐主聞訊,派人將封有書信的蠟丸帶給李重進,用高官厚祿來引誘,書信中都是毀謗朝廷和策反離間的話;李重進將來信奏報。
初,唐使者孫晟、鍾謨從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會,班於中書省官之後,時召見,飲以醇酒,問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無二心。”及得唐蠟書,帝大怒,召晟,責以所對不實。晟正色抗辭,請死而已。問以唐虛實,默不對。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於右軍巡院,更以帝意問之;翰與之飲酒數行,從容問之,晟終不言。翰乃謂曰:“有敕,賜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袍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謹以死報國。”乃就刑。並從者百餘人皆殺之,貶鍾謨耀州司馬,既而帝憐晟忠節,悔殺之,召謨,拜衛尉少卿。
當初,南唐使者孫晟、鍾謨跟隨世宗到達大梁,世宗待他們很優厚,每次朝會,讓他們排在中書省官員的後面,時常召見,給他們喝美酒,詢問南唐情況。孫晟只說:“唐主畏服陛下神武,事奉陛下別無二心。”及至獲得南唐蠟丸中的書信,世宗勃然大怒,召見孫晟,斥責他回答的不是實情。孫晟神色嚴正言辭激昂,只求一死。再問南唐國中虛實,緘口不答。十一月,乙巳(十七日),世宗命令都承旨曹翰送孫晟到右軍巡院,再按世宗意思問他。曹翰與他飲酒,酒過幾巡以後,和言悅色地問他,孫晟始終不說。曹翰於是對他說:“我有敕書,賜相公自殺。”孫晟神色安祥,尋找朝袍朝笏,整理衣帽,向南叩拜說:“臣下我謹以死報國。”於是赴刑。連同隨從一百多人都鐐死,鍾謨貶為耀州司馬。事後世宗憐惜孫晟的忠誠節操,後悔殺他,召回鍾謨,授予衛尉少卿。
[38]帝召華山隱士真源陳摶,問以飛升、黃白之術,對曰:“陛下為天子,當以治天下為務,安用此為!”戊申,遣還山,詔州縣長吏常存問之。
[38]後周世宗召見華山隱士真源人陳摶,詢問羽化升仙、冶鍊金子的法術,陳摶回答:“陛下是天子,應當以治理天下為己任,哪裡用得著這些呢!”戊申(二十日),世宗遣送他回山,詔令州縣長官經常看望問候。
[39]十二月,壬申,以張永德為殿前都點檢。
[39]十二月,壬申(十四日),後周世宗任命張永德為殿前都檢點。
[40]分命中使發陳、蔡、宋、亳、潁、兗、曹、單等州丁夫城下蔡。
[40]後周世宗分別命令宮中使者徵發陳州、蔡州、宋州、亳州、潁州、兗州、曹州、單州等地壯丁民夫修築下蔡城。
[41]是歲,唐主詔淮南營田害民尤甚者罷之。遣兵部郎中陳處堯持重幣浮海詣契丹乞兵;契丹不能為之出兵,而留處堯不遣。處堯剛直有口辯,久之,忿懟,數面責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41]這一年,南唐主詔令取消損害百姓特別嚴重的部分淮南營田。派遣後部郎中陳處堯攜帶厚禮渡海到契丹乞求出兵;契丹不能為南唐出兵,因而留下陳處堯不送還。陳處堯剛強直率,有口才善辯,時間久了,忿懟怨恨,多次當面指責契丹主,契丹主也不怪罪他。
[42]蜀陵、榮州獠反,弓箭庫使趙季文討平之。
[42]後蜀陵州、榮州僚人造反,弓箭庫使趙季文討伐平定叛亂。
[43]吳越王弘括境內民兵,勞擾頗多,判明州錢弘億手疏切諫,罷之。
[43]吳越王錢弘搜求境內的百姓當兵,煩勞騷擾頗多,明州刺史錢弘億親筆上疏懇切勸諫,吳越王於是撤消此舉。
四年(丁巳、957)
四年(丁巳,公元957年)
[1]春,正月,己丑朔,北漢大赦,改元天會。以翰林學士衛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內客省使段恆為樞密使。
[1]春季,正月,己丑朔(初一),北漢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天會。任命翰林學士衛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內客省使段恆為樞密使。
[2]宰相屢請立皇子為王,上曰:“諸子皆幼;且功臣之子皆未加恩,而獨先朕子,能自安乎!”
[2]後周宰相多次請求冊立皇子為王,世宗說:“兒子們都還年幼;況且功臣的兒子都沒加封,反而獨自先封朕的兒子,能心安理得么!”
[3]周兵圍壽春,連年未下,城中食盡。齊王景達自濠州遣應援使·永安節度使許文稹、都軍使邊鎬、北面招討使朱元將兵數萬,溯淮救之,軍於紫金山,列十餘寨如連珠,與城中烽火晨夕相應,又築甬道抵壽春,欲運糧以饋之,綿亘數十里。將及壽春,李重進邀擊,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奪其二寨。丁未,重進以聞。戊申,詔以來月幸淮上。
[3]後周軍隊圍攻壽春,連年沒有攻下,城中糧食吃光。齊王李景達從濠州派遣應援使、永安節度使許文稹和都軍使邊鎬、北面招討使朱元領兵數萬,沿淮水而上救援壽春,軍隊駐紮在紫金山,排列十幾個營寨如同串連的珠子,與城中的烽火早晚相呼應,又修築兩旁有牆的通道直達壽春,準備運輸糧食來供應城中,綿延橫亘長達幾十里。通道將要修到壽春城下,李重進攔截出擊,大敗南唐軍,死的有五千人,奪取兩個營寨。丁未(十九日),李重進奏報。戊申(二十日),世宗下詔宣布於下月親臨淮水之上。
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自帥眾決戰;齊王景達不許,仁贍憤邑成疾。其幼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為小校所執,仁贍命腰斬之,左右莫敢救,監軍使周廷構哭於中門以救之;仁贍不許。廷構復使求救於夫人,夫人曰:“妾於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名節不可虧;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妾與公何面目見將士乎!”趣命斬之,然後成喪。將士皆感泣。
劉仁贍請求讓邊鎬守城,自己率領部眾決一死戰;齊王李景達不準許,劉仁贍因氣抑鬱成疾。劉仁贍的小兒子劉崇諫夜晚乘船準備渡到淮北,被軍中小校抓獲,劉仁贍命令腰斬,左右部將沒有人敢去救,監軍使周廷構在中門大哭來相救;劉仁贍不允許。周廷構又派人向夫人求救,夫人說:“賤妾對崇諫不是不憐愛,然而軍法不可徇私,名節不可虧損;倘若寬容他,劉氏就成為不忠之家,賤妾與劉公將有什麼面目去見將吏士卒呢!”催促命令腰斬,然後收斂安葬,將吏士兵都感動流淚。
議者以唐援兵尚強,多請罷兵,帝疑之。李寢疾在第,二月,丙寅,帝使范質、王溥就與之謀,上疏,以為:“壽春危困,破在旦夕,若鑾駕親征,則將士爭奮,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上悅。
議事的人認為南唐援軍還強大,大多請求撤兵,世宗懷疑所議。李臥病在家,二月,丙寅(初八),世宗派范質、王溥前去與他商議,李上書,認為:“壽春危難困苦,朝夕之間可以攻破,倘若皇上親自出征,將士就會奮勇爭先,南唐援軍震驚恐慌,城中守軍知道危亡,就必定可以攻下了!”世宗很高興。
[4]庚午,詔有司更造祭器、祭玉等,命國子博士聶崇義討論制度,為之圖。
[4]庚午(十二日),後周世宗詔令有關部門另外製造祭器、祭玉等,命國子博士聶崇義探討研究禮儀制度,畫出圖來。
[5]甲戌,以王朴權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事,以三司使張美為大內都巡檢,以侍衛都虞候韓通為京城內外都巡檢。
[5]甲戌(十六日),後周世宗任命王朴暫時代理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事,任命三司使張美為大內都巡檢,任命侍衛都虞候韓通為京城內外都巡檢。
乙亥,帝發大梁。先是周與唐戰,唐水軍銳敏,周人無以敵之,帝每以為恨。返自壽春,於大梁城西汴水側造戰艦數百艘,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戰,數月之後,縱橫出沒,殆勝唐兵。至是命右驍衛大將軍王環將水軍數千自閔河沿潁入淮,唐人見之大驚。
乙亥(十七日),世宗從大梁出發。在這之前後周與南唐交戰,南唐水軍精銳敏捷,後周無法同它抗衡,世宗經常以此為恨。從壽春返回後,在大梁城西汴水岸邊製造戰艦數百艘,命令南唐投降士卒教北方兵水戰,幾個月以後,後周水軍縱橫江湖,出沒水中,差不多勝過南唐水軍。到這時,命令右驍衛大將軍王環率領水軍數千人從閔河沿潁水進淮水,南唐軍隊看見大為震驚。
乙酉,帝至下蔡;三月,己丑夜,帝渡淮,抵壽春城下。庚寅旦,躬擐甲冑,軍於紫金山南,命太祖皇帝擊唐先鋒寨及山北一寨,皆破之,斬獲三千餘級,斷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至暮,帝分兵守諸寨,還下蔡。
乙酉(二十七日),世宗到達下蔡;三月,己丑(初二),夜晚,世宗渡過淮水,抵達壽春城下。庚寅(初三)早晨,親自穿上盔甲,駐軍紫金山南面,命令宋太祖皇帝攻擊南唐先鋒寨以及山北營寨,全都擊破,斬獲三千多首級,掐斷敵軍通道,由此南唐軍隊首尾無法互相救援。到傍晚,世宗詔令分兵把守各個營寨,返回下蔡。
[6]唐朱元恃功,頗違元帥節度;陳覺與元有隙,屢表示反覆,不可將兵,唐主以武昌節度使楊守忠代之。守忠至濠州,覺以齊王景達之命,召元至濠州計事,將奪其兵;元聞之,憤怒,欲自殺,門下客宋說元曰:“大丈夫何往不富貴,何必為妻子死乎!”辛卯夜,元與先鋒壕寨使朱仁裕等舉寨萬餘人降;裨將時厚卿不從,元殺之。
[6]南唐朱元倚仗有戰功,常常違抗元帥指揮;陳覺與朱元有裂隙,屢次上表說朱元反覆無常,不可領兵,南唐主任命武昌節度使楊守忠取代他。楊守忠到達濠州,陳覺用齊王李景達的命令,召見朱元到濠州計畫軍事,準備奪取他的兵權;朱元聽說此事,異常憤怒,想要自殺,門下客人宋勸朱元說:“大丈夫到哪裡不能富貴,何必為了妻子兒女去死呢!”辛卯(初四)夜晚,朱元與先鋒壕寨使朱仁裕等率領營寨中一萬多人投降;副將時厚卿不服從,朱元殺死了他。
帝慮其餘眾沿流東潰,遽命虎捷左廂都指揮使趙晁將水軍數千沿淮而下。壬辰旦,帝軍於趙步,諸將擊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殺獲萬餘人,擒許文稹、邊鎬、楊守忠。餘眾果沿淮東走,帝自趙步將騎數百循北岸追之,諸將以步騎循南岸追之,水軍自中流而下,唐兵戰溺死及降者殆四萬人,獲船艦糧仗以十萬數。晡時,帝馳至荊山洪,距趙步二百餘里,是夜,宿鎮淮軍,癸酉,從官始至。劉仁贍聞援兵敗,扼吭嘆息。
世宗考慮南唐其餘部眾會沿著水流向東潰逃,趕緊命令虎捷左廂都指揮使趙晁帶領數千水軍沿著淮水而下。壬辰(初五)早晨,世宗駐紮在趙步,眾將攻擊南唐紫金山營寨,大敗唐軍,殺死俘獲一萬多人,活捉許文稹、邊鎬、楊守忠。其餘部隊果然沿著淮水向東逃跑,世宗從趙步率領數百騎兵沿北岸追趕,眾將率步兵、騎兵沿南岸追趕,水軍從淮水中流而下,南唐軍隊戰死淹死和投降的將近四萬人,繳獲船艦糧食兵器數以十萬計。黃昏時分,世宗賓士到荊山洪,距離趙步二百多里。當夜,住宿在鎮淮軍,癸酉(疑誤),隨從官員才到達。劉仁贍聽說援兵潰敗,氣噎喉嚨而嘆息。
甲午,發近縣丁夫城鎮淮軍,為二城,夾淮水,徙下蔡浮梁於其間,扼濠、壽應援之路。會淮水漲,唐濠州都監彭城郭廷謂以水軍溯淮,欲掩不備,焚浮梁;右龍武統軍趙匡贊覘知之,伏兵邀擊,破之。
甲午(初七),後周徵發附近州縣壯丁民夫修築鎮淮軍城,建造兩座城,中夾淮水,將下蔡浮橋遷移到兩城之間,掐斷濠州、壽州接應救援的道路。適逢淮水上漲,南唐濠州都監彭城人郭廷謂率水軍沿淮水而上,想乘不備之時突然襲擊,焚毀浮橋;右龍武統軍趙匡贊窺察知道,埋伏軍隊攔擊,打敗南唐軍。
唐齊王景達及陳覺皆自濠州奔歸金陵,惟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全軍而還。
南唐齊王李景達和陳覺都從濠州逃回金陵,只有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全軍而還。
戊戌,以淮南節度使向訓為武寧節度使、淮南道行營都監,將兵戍鎮淮軍。
戊戌(十一日),後周世宗任命淮南節度使向訓為武寧節度使、淮南道行營都監,領兵戍守鎮淮軍。
己亥,上自鎮淮軍復如下蔡。庚子,賜劉仁贍詔,使自擇禍福。
己亥(十二日),後周世宗從鎮淮軍再次前往下蔡。庚子(十三日),賜劉仁贍詔書,讓他自己選擇吉凶禍福。
唐主議自督諸將拒周,中書舍人喬匡舜上疏切諫,唐主以為沮眾,流撫州。唐主問神衛統軍朱匡業、劉存忠以守御方略,匡業誦羅隱曰:“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以匡業言為然。唐主怒,貶匡業撫州副使,流存忠於饒州。既而竟不敢自行。
南唐主擬議親自督率眾將抵抗後周,中書舍人喬匡舜上書懇切勸諫,南唐主認為動搖軍心,流放撫州。南唐主問神衛統軍朱匡業、劉存忠防禦策略,朱匡業背誦羅隱的詩道:“時機到來天地都同力助,氣運離去英雄也身不由己。”劉存忠認為朱匡業的話很對。南唐主發怒,貶謫朱匡業為撫州副使,將劉存忠流放到饒州。不久他自己也居然不敢出行。
甲辰,帝耀兵於壽春城北。唐清淮節度使兼侍中劉仁贍病甚,不知人,丙午,監軍使周廷構、營田副使孫羽等作仁贍表,遺使奉之來降。丁未,帝賜仁贍詔,遣門使萬年張保續入城宣諭,仁贍子崇讓復出謝罪。戊申,帝大陳甲兵,受降於壽春城北,廷構等舁仁贍出城,仁贍臥不能起,帝慰勞賜賚,復令入城養疾。
甲辰(十七日),後周世宗在壽春城北顯示兵力。南唐清淮節度使兼侍中劉仁贍病得很重,不省人事,丙午(十九日),監軍使周廷構、營田副使孫羽等以劉仁贍的名義起草表書,派遣使者拿著前來投降。丁未(二十日),世宗賜劉仁贍詔書,派遣門使萬年人張保續入城宣示安撫,劉仁贍兒子劉崇讓又出城告罪。戊申(二十一日),世宗大陳軍旅,在壽春城北面接受投降,周廷構等抬著劉仁贍出城,劉仁贍躺著不能起來,世宗慰勞賞賜,又讓他進城養病。
庚戌,徙壽州治下蔡,赦州境死罪以下。州民受唐文書聚山林者,並召令復業,勿問罪;有嘗為其殺傷者,毋得讎訟。向日政令有不便於民者,令本州條奏。辛亥,以劉仁贍為天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制辭略曰:“盡忠所事,抗節無虧,前代名臣,幾人堪比!朕之伐叛,得爾為多。”是日,卒,追賜爵彭城郡王。唐主聞之,亦贈太師。帝復以清淮軍為忠正軍以旌仁贍方節,以右羽林統軍楊信為忠正節度使、同平章事。
庚戌(二十三日),將壽州府治遷到下蔡,赦免州境內死罪以下全部囚犯。州中百姓因受到南唐刑法處理而聚集山林的,一併召回讓他們重操舊業,不加問罪;有曾經被他們傷害過的,不得報仇打官司。昔日政令有不便於百姓的,命令本州條陳奏報。辛亥(二十四日),任命劉仁贍為天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制書內容大致說:“對事奉的君主竭盡忠誠,高風亮節沒有欠缺,前代名臣良將,能有幾人可以比擬!朕討伐叛逆,得到你才真正值得稱道。”當日,劉仁贍去世,追賜爵位為彭城郡王。南唐主聞悉,也追贈劉仁贍為太師。世宗又將清淮軍改為忠正軍來表彰劉仁贍的節操,任命右羽林統軍楊信為忠正節度使、同平章事。
[7]前許州司馬韓倫,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令坤之父也。令坤領鎮安節度使,倫居於陳州,干預政事,貪污不法,為公私患,為人所訟,令坤屢為之泣請。癸丑,詔免倫死,流沙門島。
[7]前許州司馬韓倫,是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的父親。韓令坤兼領鎮安節度使,韓倫居住在陳州,干預當地政事,貪污違法,成為官府、百姓的禍患,被人起訴,韓令坤屢次為他哭泣求情。癸丑(二十六日),後周世宗下詔韓倫免於處死,流放沙門島。
倫後得赦還,居洛陽,與光祿卿致仕柴守禮及當時將相王溥、王晏、王彥超之父游處,恃勢恣橫,洛陽人畏之,謂之十阿父。帝既為太祖嗣,人無敢言守禮子者,但以元舅處之,優其俸給,未嘗至大梁;嘗以小忿殺人,有司不敢詰,帝知而不問。
韓倫後來得到赦免返回,居住洛陽,與光祿卿退休柴守禮以及當時將相王溥、王晏、王彥超的父親交遊相處,依杖權勢恣意橫行,洛陽百姓怕他們,稱作“十阿父”。世宗成為太祖繼承人,別人不敢說他是柴守禮的兒子,只以長舅看待柴守禮,給他優厚的俸祿給養,但未曾到達大梁;柴守禮曾經因一點小小的忿恨而殺人,官吏不敢查究,世宗知道而不過問。
[8]詔開壽州倉振饑民。丙辰,帝北還;夏,四月,己巳,至大梁。
[8]後周世宗詔令打開壽州糧倉救濟饑民。丙辰(二十九日),世宗北上返回;夏季,四月,己巳(十二日),到達大梁。
[9]詔修永福殿,命宦官孫延希董其役。丁丑,帝至其所,見役徒有削為匕,瓦中啖飯者,大怒,斬延希於市。
[9]後周世宗詔令修繕永福殿,命令宦官孫延希監督工程。丁丑(二十日),世宗到達修繕場所,看到役徒有使用木片削成的勺子,在瓦片中盛飯吃的,勃然大怒,將孫延希在街市斬首。
[10]帝之克秦、鳳也,以蜀兵數千人為懷恩軍。乙亥,遣懷恩指揮使蕭知遠等將士八百餘人西還。
[10]後周世宗攻克秦州、鳳州後,將後蜀士兵數千人組建為懷恩軍。乙亥(十八日),派遣懷恩指揮使蕭知遠等率領將士八百多人向西返回。
[11]壬午,李扶疾入見,帝命不拜,坐於御坐之側。懇辭祿位,不許。
[11]壬午(二十五日),李抱病入朝謁見,世宗命令不必不拜,讓他坐在天子座位的旁邊。李懇切辭去俸祿職位,但世宗不答應。
[12]甲申,分江南降卒為六軍、三十指揮,號懷德軍。
[12]甲申(二十七日),後周將江南投降的士兵分編成六軍、三十指揮,號稱懷德軍。
[13]乙酉,詔疏汴水北入五丈河,由是齊、魯舟楫皆達於大梁。
[13]乙酉(二十八日),後周世宗詔令疏通汴水讓其向北流入五丈河,從此齊、魯一帶的船隻都能直達大梁。
[14]五月,丁酉,以太祖皇帝領義成節度使。
[14]五月,丁酉(十一日),後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領義成節度使。
[15]詔以律令文古難知,格敕煩雜不壹,命御史知雜事張等訓釋,詳定為《刑統》。
[15]後周世宗詔令因法律條令文字古奧艱深難以明白,格式、敕令繁雜眾多互為統一,命令御史知雜事張等訓詁詮釋,縝密編定為《刑統》。
[16]唐郭廷謂將水軍斷渦口浮梁,又襲敗武寧節度使武行德於定遠,行德僅以身免。唐主以廷謂為滁州團練使,充上淮水陸應援使。
[16]南唐郭廷謂率領水軍切斷渦口浮橋,並且在定遠偷襲擊敗武寧節度使武行德,武行德僅僅自己逃脫。南唐君主任命郭廷謂為滁州國練使,充任上淮水陸應援使。
[17]蜀人多言左右衛聖馬步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廷為將敗覆,不應復典兵;廷亦自請罷去。六月,乙丑,蜀主加廷檢校太尉,罷軍職。李太后以典兵者多非其人,謂蜀主曰:“吾昔見莊宗跨河與梁戰,及先帝在太原,平二蜀,諸將非有大功,無得典兵,故士卒畏服。今王昭遠出於廝養,伊審徵、韓保貞、趙崇韜皆膏粱乳臭子,素不習兵,徒以舊恩置於人上,平時誰敢言者,一旦疆埸有事,安能御大敵乎!以吾觀之,惟高彥儔太原舊人,終不負汝,自餘無足任者。”蜀主不能從。
[17]後蜀人大多議論左右衛聖馬步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廷擔任將領而兵敗覆沒,不應該再統領軍隊;李廷自己也請求罷免。六月,乙丑(初十),後蜀主詔令李廷加官檢校太尉,罷去軍隊職務。李太后因為統領軍隊的將帥大多不是合適人選,就對後蜀主說:“我從前看見唐莊宗跨越黃河與梁朝作戰,以及先帝在太原任職,其後平定西川、東川,各位將領沒有重大戰功,不得統領軍隊,所以士兵畏懼服從。如今王昭遠出身役徒下人,伊審征、韓保貞、趙崇韜都是膏粱紈、乳臭未乾的貴胄子弟,素來不熟悉軍事,只是因為舊日恩寵而置於常人之上,平時誰敢說他們,然而一旦邊疆有戰事,他們怎么能抵禦入侵大敵呢!按我的觀察,只有高彥儔是先帝在太原時的老人,終究不會背負您,其餘均不值得重用。”後蜀主沒能聽從。
[18]丁丑,以前華州刺史王祚為潁州團練使。祚,溥之父也。溥為宰相,祚有賓客,溥常朝服侍立;客坐不安席,祚曰:“犬不足為起。”
[18]丁丑(二十二日),後周世宗任命前華州刺史王祚為潁州團練使。王祚是王溥的父親。王溥擔任宰相,遇到王祚有賓客,王溥經常穿著朝服立著侍候,客人們坐在席上很不安,王祚說:“犬子不值得諸位為他起身。”
[19]秋,七月,丁亥,上治定遠軍及壽春城南之敗,以武寧節度使兼中書令武行德為左衛上將軍,河陽節度使李繼勛為右衛大將軍。
[19]秋季,七月,丁亥(初二),後周世宗處理定遠軍和壽春城南的失敗,任命武寧節度使兼中書令武行德為左衛上將軍,河陽節度使李繼勛為右衛大將軍。
[20]北漢主初立七廟。
[20]北漢主開始設立祖宗七廟。
[21]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臥疾二年,凡九表辭位;八月,乙亥,罷守本官,令每月肩輿一詣便殿議政事。
[21]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臥病二年,前後共九次上表辭職;八月,乙亥(二十一日),後周世宗詔令免去李同平章事之職保留原官,讓他每月坐著轎子到便殿一次,議論朝廷政事。
[22]以樞密副使、戶部侍郎王朴檢校太保,充樞密使。
[22]後周世宗任命樞密副使、戶部侍郎王朴為檢校太保,充任樞密使。
[23]懷恩軍至成都,蜀主遣梓州別駕胡立等八十人東還,且致書為謝,請通好。癸未,立等至大梁。帝以蜀主抗禮,不之答;蜀主聞之,怒曰:“朕為天子郊禮天地時,爾猶作賊,何敢如是!”
[23]懷恩軍到達成都,後蜀主派遣梓州別駕胡立等八十人向東返回,並且致書信表示感謝,請求通使友好。癸未(二十九日),胡立等人到達大梁。後周世宗因為後蜀主採用對等禮節,便不回復他;後蜀主聞悉後,發怒說:“朕為天子在郊外祭祀天地時,你還在當盜賊,怎么敢如此無禮!”
[24]九月,中書舍人竇儼上疏請令有司討論古今禮儀,作《大周通禮》,考正鍾律,作《大周正樂》。又以為:“為政之本,莫大擇人;擇人之重,莫先宰相。自有唐之末,輕用名器,始為輔弼,即兼三公、僕射之官。故其未得之也,則以趨競為心;既得之也,則以容默為事。但思解密勿之務,守崇重之官,逍遙林亭,保全宗族。乞令即日宰相於南宮三品、兩省給、舍以上,各舉所知。若陛下素知其賢,自可登庸;若其未也,且令以本官權知政事。期歲之間,察其職業,若果能堪稱,其官已高,則除平章事;未高,則稍更遷官,權知如故。若有不稱,則罷其政事,責其舉者。又,班行之中,有員無職者太半,乞量其才器,授以外任,試之於事,還以舊官登敘,考其治狀,能者進之,否者黜之。”又請:“令盜賊自相糾告,以其所告貲產之半賞之;或親戚為之首,則論其徒侶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則盜不能聚矣。又,新鄭鄉村團為義營,各立將佐,一戶為盜,累其一村,一戶被盜,罪其一將。每有盜發,則鳴鼓舉火,丁壯雲集,盜少民多,無能脫者。由是鄰縣充斥而一境獨清。請令他縣皆效之,亦止盜之一術也。又,累朝已來,屢下詔書,聽民多種廣耕,止輸舊稅,及其既種,則有司履畝而增之,故民皆疑懼而田不加辟。夫為政之先,莫如敦信,信苟著矣,則田無不廣,田廣則谷多,谷多則藏之民猶藏之官也。”又言:“陛下南征江、淮,一舉而得八州,再駕而平壽春,威靈所加,前無強敵。今以眾擊寡,以治伐亂,勢無不克,但行之貴速,則彼民免俘馘之災,此民息轉輸之困矣。”帝覽而善之。儼,儀之弟也。
[24]九月,中書舍人竇儼上書請求命令有關官員研討纂集古今的禮儀,撰作《大周通禮》,考究校正黃鐘律度,撰作《大周正樂》。同時認為:“治理政事的根本,沒有比選擇人材更重要的;選擇人材的重點,沒有比挑選宰相更首要的。自從唐朝末年以來,輕易賜爵封官,剛擔任宰相輔佐天子處理朝政,便立即兼領司徒、司空、司馬三公和僕射的官位。因此許多人在沒得到職位時,就一門心思追逐獵取;得到職位以後,就專以沉默寡言、明哲保身為事,只考慮如何解脫耗神費力的政務,守住位高權重的官職,整天逍遙在園林亭台之中,保護家族的平安。請求命令現任宰相至尚書省六部尚書、中書省及門下省給事中、中書舍人以上,各自薦舉所知道的人材。倘若陛下平素知道其人賢能,自己可以提拔任用;倘若不清楚,暫且讓其人以原來官位暫時主持政事。用一年左右的時間,考察他的職責業績,倘若果真能夠勝任,他原來的官位已經高了,就正式授予平章事;倘若原來的官位不高,就再稍加提升,代理主持政事照舊。倘若有不稱職的,就罷免他處理政事的資格,追究薦舉者的責任。此外,在朝做官的班次行列之中,有名額而無職責的占了大半,請求衡量他們的才能本領,授官出外任職,在實際事務中試用,回京入朝後按原職登錄敘用,考察他的政績,能幹的提拔,無能的貶黜。”又請求:“讓盜賊自己相互檢舉揭發,將被告發者的一半財產賞給告發者;或有親戚替他自首的,就判處他的黨徒同夥而赦免所自首者。像這樣,盜賊就不能聚集了。另外,新鄭的鄉村組織成義營,分別設立將佐,一戶當盜賊,就連累一村,一戶遭遇盜搶,就怪罪一將。每當有盜賊發生,就擊鼓舉火,成年男子云集出事地點,盜賊少而百姓多,便沒有能漏網逃脫的。如此鄰近縣鄉盜賊充斥而新鄭全境獨自肅清盜賊。請求下令其他州縣都仿效新鄭,這也是阻止盜賊的一個辦法。同時,歷朝以來,多次頒下詔書,聽憑農民在舊田以外多種廣耕,只交納舊稅,但等到農民已經種上,官吏就丈量田畝而增稅,所以農民都懷疑懼怕而田地不再開闢。實行政令的先決條件,沒有比誠實信用更重要的,如果信用卓著,田地就不會不擴大,田地擴大糧食就增多,糧食增多藏在農民手裡就如同藏在官府一樣。”又說:“陛下南下征伐長江、淮水流域,一舉而取得八個州,再次出征而平定壽春,神威所至之處,前面無有強敵對手。如今以多擊少,以治伐亂,勢必攻無不克,只是行動上貴在神速,對方的百姓就可免於俘獲斬首的災難,這裡的百姓則能消除輾轉運輸的困苦。”世宗閱後認為好。竇儼是竇儀的弟弟。
[25]冬,十月,戊午,設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經學優深可為師法、詳閒吏理達於教化等科。
[25]冬季,十月,戊午(初五),後周設立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經學優深可為師法、詳閒吏理達於教化等科薦舉人材。
[26]癸亥,北漢麟州刺史楊重訓舉城降,以為麟州防禦使。
[26]癸亥(初十),北漢麟州刺史楊重訓率城投降,後周世宗任命他為麟州防禦使。
[27]己巳,以王朴為東京留守,聽以便宜從事。以三司使張美充大內都點檢。
[27]己巳(十六日),後周世宗任命王朴為東京留守,準許他根據情況機斷行事。任命三司使張美充任大內都點檢。
壬申,帝發大梁;十一月,丙戌,至鎮淮軍,是夜五鼓,濟淮;丁亥,至濠州城西。濠州東北十八里有灘,唐人柵於其上,環水自固,謂周兵必不能涉。戊子,帝自攻之,命內殿直康保裔帥甲士數百,乘橐駝涉水,太祖皇帝帥騎兵繼之,遂拔之。李重進破濠州南關城。癸巳,帝自攻濠州,王審琦拔其水寨。唐人屯戰船數百於城北,又植巨木於淮水以限周兵。帝命水軍攻之,拔其木,焚戰船七十餘艘,斬首二千餘級,又攻拔其羊馬城,城中震恐。丙申夜,唐濠州團練使郭廷謂上表言:“臣家在江南,今若遽降,恐為唐所種族,請先遣使詣金陵稟命,然後出降。”帝許之。辛丑,帝聞唐有戰船數百艘在渙水東,欲救濠州,自將兵夜發水陸擊之。癸卯,大破唐兵於洞口,斬首五千餘級,降卒二千餘人,因鼓行而東,所至皆下。乙巳,至泗州城下,太祖皇帝先攻其南,因焚城門,破水寨及月城。帝居於月城樓,督將士攻城。
壬申(十九日),世宗從大梁出發。十一月,丙戌(初四),到達鎮淮軍,當夜五更,渡過淮水。丁亥(初五),到達濠州城西。濠州東北十八里有個灘,南唐人在灘上設定柵欄,四周環水據以固守,認為後周軍隊必定無法渡河。戊子(初六),世宗親自攻打,命令內殿直康保裔率領全副武裝士兵數百人,乘著駱駝涉水,宋太祖皇帝率領騎兵隨後,於是拔取。李重進攻破濠州南關城。癸巳(十一日),世宗親自進攻濠州,王審琦攻取了南唐軍水寨。南唐軍隊在城北面聚集數百條戰船,又在淮水中豎起大木頭來阻攔後周軍隊。世宗命令水軍進攻,拔掉大木頭,燒毀戰船七十多艘,斬首二千多級,又攻破羊馬城,城中震動恐慌,丙申(十四日)夜晚,南唐濠州團練使郭廷謂上表給後周世宗說:“臣下家在江南,如今倘若馬上投降,恐怕被唐人誅滅全族,請求先派遣使者到金陵請命,然後出城投降。”世宗答應了他。辛丑(十九日),世宗聽說南唐有數百艘戰船在渙水東面,準備救援濠州,便親自領兵夜晚派出水軍、陸軍進攻。癸卯(二十一日),在洞口大敗南唐軍隊,斬首五千餘級,投降士兵二千多人,後周軍隊乘勢擊鼓向東行進,所到之處都被攻克。乙巳(二十三日),到達泗州城下,宋太祖皇帝先攻城南,乘勢焚燒城門,攻破水寨和月城。世宗住在月城樓上,監督將士攻打泗州城。
[28]北漢主自即位以來,方安集境內,未遑外略。是月,契丹遣其大同節度使、侍中崔勛將兵來會北漢,欲同入寇,北漢主遣其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存將兵會之,南侵潞州,至其城下而還。北漢主知契丹不足恃而不敢遽與之絕,贈送勛甚厚。
[28]北漢主從即位以來,正忙於安定國內,沒空對外攻略。當月,契丹派遣大同節度使、侍中崔勛領兵來會合北漢軍隊,準備共同入侵後周,北漢君主派遣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存領兵會合崔勛的軍隊,南下侵犯潞州,到達城下而返回。北漢主知道契丹靠不住而不敢立即與之斷絕關係,便贈送給崔勛很豐厚的禮物。
[29]十二月,乙卯,唐泗州守將范再遇舉城降,以再遇為宿州團練使。上自至泗州城下,禁軍中芻蕘者毋得犯民田,民皆感悅,爭獻芻粟;既克泗州,無一卒敢擅入城者。帝聞唐戰船數百艘泊洞口,遣騎之,唐兵退保清口。
[29]十二月,乙卯(初三),南唐泗州守將范再遇率城投降,後周任命范再遇為宿州團練使。世宗親自到達泗州城下,下令軍中割草打柴的人不得侵犯農民田地,農民都感激喜悅,爭相獻送糧草;攻克泗州以後,沒有一名士兵敢擅自入城。世宗聞悉南唐數百艘戰船停泊在洞口,派遣騎兵偵察,南唐軍隊退守清口。
戊午,上自將親軍自淮北進,命太祖皇帝將步騎自淮南進,諸將以水軍自中流進,共追唐兵。時淮濱久無行人,葭葦如織,多泥淖溝塹,士卒乘勝氣茇涉爭進,皆忘其勞。庚申,追及唐兵,且戰且行,金鼓聲聞數十里。辛酉,至楚州西北,大破之。唐兵有沿淮東下者,帝自追之,太祖皇帝為前鋒,行六十里,擒其保義節度使、濠·泗·楚·海都應援使陳承昭以歸。所獲戰船燒沈之餘得三百餘艘,士卒殺溺之餘得七千餘人。唐之戰船在淮上者,於是盡矣。
戊午(初六),世宗親自率領警衛部隊從淮水北岸挺進,命令宋太祖皇帝率領步兵、騎兵從淮水南岸挺進,眾將率領水軍從淮水中流挺進,共同追擊南唐軍隊。當時淮水之濱長久沒有行人,蘆葦茂密如織,到處沼澤溝坑,士兵憑藉勝利的氣勢跋涉泥濘爭相前進,都忘卻了勞累。庚申(初八),追上南唐軍隊,邊打邊進,金鼓的聲音傳到周圍數十里。辛酉(初九),到達楚州西北,大敗南唐軍。南唐軍隊有沿淮水向東而下的,世宗親自追趕,宋太祖皇帝擔任前鋒,出行六十里,擒獲南唐保義節度使、濠、泗、楚、海都應援使陳承昭而返歸。所繳獲的戰船除去燒毀沉沒之外共得三百多艘,士兵斬殺淹死之外共俘七千多人,南唐人在淮水上的戰艦,全在這場戰鬥中殲滅了。
郭廷謂使者自金陵還,知唐不能救,命錄事參軍鄱陽李延鄒草降表。延鄒責以忠義,廷謂以兵臨之,延鄒擲筆曰:“大丈夫終不負國為叛臣作降表!”延謂斬之,舉濠州降,得兵萬人,糧數萬斛。唐主賞李延鄒之子以官。
郭廷謂的使者從金陵回來,得知南唐朝廷不能救援,便命令錄事參軍鄱陽人李延鄒起草投降表書。李延鄒用忠義來斥責郭廷謂,郭廷謂用兵器相逼,李延鄒將筆擲地說:“大丈夫最終決不辜負國家去為叛臣寫投降表書!”郭廷謂殺死他,率濠州投降,後周得到兵員萬人,糧食數萬斛。南唐主用官位賞賜李延鄒的兒子。
壬戌,帝濟淮,至楚州,營於城西北。
壬戌(初十),世宗渡過淮水,到達楚州,在城西北安營。
乙丑,唐雄武軍使、知漣水縣事崔萬迪降。
乙丑(十三日),南唐雄武軍使、知漣水縣事崔萬迪投降。
丙寅,以郭廷謂為毫州防禦使。
丙寅(十四日),任命郭廷謂為毫州防禦使。
戊辰,帝攻楚州,克其月城。
戊辰(十六日),世宗進攻楚州,攻克城外的月城。
庚午,郭廷謂見於行宮,帝曰:“朕南征以來,江南諸將敗亡相繼,獨卿能斷渦口浮梁,破定遠寨,所以報國足矣。濠州小城,使李自守,能守之乎!”使將濠州兵攻天長。帝遣鐵騎左廂都指揮使武守琦將騎數百趨揚州,至高郵;唐人悉焚揚州官府民居,驅其人南渡江,後數日,周兵至,城中余癃病十餘人而已,癸酉,守琦以聞。
庚午(十八日),郭廷謂在行宮拜見,世宗說:“朕南下征伐以來,江南眾將相繼戰敗逃亡,只有愛卿能切斷渦口浮橋,擊破定遠寨,用以報答國家的戰功足夠了。濠州是個小城,讓李自己把守,能守住吧!”派他率領濠州軍隊進攻天長。世宗派遣鐵騎左廂都指揮使武守琦率領數百騎奔赴揚州,到達高郵;南唐人焚燒揚州全部官府民宅,驅趕揚州百姓向南渡過長江。幾天以後,後周軍隊到達,城中只剩下十幾個手腳不便的癃病患者。癸酉(二十一日),武守琦將情況報告。
帝聞泰州無務,遣兵襲子,丁丑,拔泰州。
世宗聞悉泰州沒有防備,派兵襲擊。丁丑(二十五日),拔取泰州。
[30]南漢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膺卒。
[30]南漢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膺去世。
[31]南漢主聞唐屢敗,憂形於色,遣使入貢於周,為湖南所閉,乃治戰艦,修武備;既而縱酒酣飲,曰:“吾身得免,幸矣,何暇慮後世哉!”
[31]南漢主聞悉唐軍屢遭失敗,憂愁溢於言表,派遣使者向後周進貢,道路被湖南所阻塞,於是建造戰艦,進行軍事準備;不久縱酒狂飲,說:“我自身能免於戰火,就很幸運了,還有什麼閒暇來考慮後代呢!”
[32]唐使者陳處堯在契丹,白契丹主請南遊太原,北漢主厚禮之;留數日,北還,竟卒於契丹。
[32]南唐使者陳處堯在契丹,稟報契丹主請求南下太原遊玩,北漢主對他厚禮相待;停留數日,北上返回,陳處堯最終死在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