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唐紀七十五
作者:司馬光
起玄黓困敦,盡閼逢攝提格,凡三年。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
◎ 景福元年壬子,公元八九二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改元。
鳳翔李茂貞、靜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復恭,請出軍討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詔討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複製,下詔和解之,皆不聽。
王鎔、李匡威合兵十餘萬攻堯山,李克用遣其將李嗣勛擊之,大破幽、鎮兵,斬獲三萬。
楊行密謂諸將曰:“孫儒之眾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何如?”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遠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眾致死於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渡江及自儒來降者甚,公宜遣將先護送歸淮南,使復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搖,安得不敗!”行密悅,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將呂堯將兵二千會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堯,斬之。
戊寅,硃全忠出兵擊硃瑄,遣其子友裕將兵前行,軍於斗門。
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茂貞表求招討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君遂書,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諫官議之。時宦官有陰與二鎮相表里者,宰相相顧不敢言,上不悅。給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翼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詔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傷至多。陛下倘不以招討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也。”乃以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
甲申,硃全忠至衛南,硃瑄將步騎萬人襲斗門,硃友裕棄營走,瑄據其營。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斗門,至者皆為鄆人所殺。全忠退軍瓠河,丁亥,瑄擊全忠,大破之,全忠走。張歸厚於後力戰,全忠僅免,副使李璠等皆死。
硃全忠奏貶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河陽節度使。
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為孫儒守常州,將兵從儒擊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將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別將又取潤州。
硃全忠連年攻時溥,塗、泗、濠三州民不得耕穫,袞、兗、河東兵救之,皆無功,復值水災,人死者什六七。溥困甚,請和於全忠,全忠曰:“必移鎮乃可。”溥許之。全忠乃奏請移溥它鎮,仍命大臣鎮徐州。詔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節度使,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恐全忠詐而殺之,據城不奉詔,崇望及華陰而還。
忠義節度使趙德諲薨,子匡凝代之。
范暉驕侈失眾心,王潮以從弟彥復為都統,弟審知為都監,將兵攻福州。民自請輸米餉軍,平湖洞及濱海蠻夷皆以兵船助之。
辛丑,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將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裕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將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鼓;昭以為蜀軍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以戶部尚書鄭延昌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延昌,從讜之從兄弟也。
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釗,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子,帥其眾二萬降於王建。
李克用、王處存合兵攻王鎔,癸丑,拔天長鎮。戊午,鎔與戰於新市,大破之,殺獲三萬餘人;辛酉,克用退屯欒城。詔和解河東及鎮、定、幽四鎮。
楊晟遺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神策督將竇行實戍梓州,守厚密誘之為內應;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泄,顧彥暉斬之。守厚遁去。守貞、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綿、劍間,王建遣其將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將李簡邀擊守忠於鍾陽,斬獲三千餘人。夏,四月,簡又破守厚於銅鉾,斬獲三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乙酉,置武勝軍於杭州,以錢鏐為防禦使。
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君遂惡之,奏而殺之。德晟麾下千餘騎奔鳳翔,李茂貞由是益強。
李匡威出兵侵雲、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還。
時溥遣兵南侵,至楚州,楊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敗之於壽河,遂取楚州,執其刺史劉瓚。
五月,加邠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
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會大雨、晦冥,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頵擒儒於陳,斬之,傳首京師,儒眾多降於行密。劉建鋒、馬殷收餘眾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為帥,殷為先鋒指揮使,以行軍司馬張佶為謀主,比至江西,眾十餘萬。
丁酉,楊行密帥眾歸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
先是,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餘,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掃地盡矣。
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謂之“淘虜”,都將先擇其善者,餘則士卒分之,以是為常。
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書生也,世亂,為兵,度諸將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說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屬也,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偽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同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復從而掠之,與盜賊無異,奪其資財,驅其畜產,分其老弱婦女以為奴婢,使父子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於暑雨,殘傷於蛇虎,孤危饑渴,無所歸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侃惻然,不覺屢移其床前問之,先成曰:“又有甚於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乃返,曾無守備之意,賴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為之畫策,使乘虛奔突,先伏精兵千人於門內,登城望淘虜者稍遠,出弓弩手、砲手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隨以役卒五百,負薪土填壕為道,然後出精兵奮擊,且焚其寨;又於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鹹自備御,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曰:“此誠有之,將若之何?”
先成請條列為狀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須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於北面,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事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諸寨軍士及子弟無得一人輒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里內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侃請選所部將校謹乾者為招安將,使將三十人晝夜執兵巡衛。其四,招安之事須委一人總領,今榜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見之無不驚疑,如鼠見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侃專掌其事。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幼集於營場,有父子、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其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歸者,量給資糧,悉部送歸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隴行縣於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定曹局,撫理百姓,擇其子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為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踴躍,相帥下山,如子歸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諭,各歸田裡,出所漚麻鬻之,以為資糧,必漸復業。”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
明日,榜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三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歸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民見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復故業。月餘,招安寨皆空。
己巳,李茂貞克鳳州,感義節度使滿存奔興元。茂貞又取興、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鎮之。
八月,以楊行密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為潤州刺史。
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稟賜,以皁衣蒙甲,號“黑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
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將復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進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御將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它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復承平之舊。
李克用北巡至天寧軍,聞李匡威、赫連鐸將兵八萬寇雲州,遣其將李君慶發兵於晉陽。克用潛入新城,伏兵於神堆,擒吐谷渾邏騎三百;匡威等大驚。丙申,君慶以大軍至,克用遷入雲州。丁酉,出擊匡威等,大破之。己亥,天威等燒營而遁;追至天成軍,斬獲不可勝計。
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奔閬州。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
九月,加荊南節度使成汭同平章事。
時溥迫監軍奏稱將士留己,冬,十月,復以溥為侍中、感化節度。硃全忠奏請追溥新命;詔諭解之。
初,邢、洺、磁州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俱為李克用假子,不相睦。存信有寵於克用,存孝在邢州,欲立大功以勝之,乃建議取鎮冀;存信從中沮之,不時聽許。及王鎔圍堯山,存孝救之,不克。克用以存信為蕃、馬步都指揮使,與存孝共擊之,二人互相猜忌,逗留不進;克用更遣李嗣勛等擊破之。存信還,譖存孝無心擊賊,疑與之有私約。存孝聞之,自以有功於克用,而信任顧不及存信,憤怨,且懼及禍,乃潛結王鎔及硃全忠,上表以三州自歸於朝廷,乞賜旌節及會諸道兵討李克用;詔以存孝為邢、洺、磁節度使,不許會兵。
十一月,時溥濠州刺史張璲、泗州刺史張諫以州附於硃全忠。
乙未,硃全忠遣其子友裕將兵十萬攻濮州,拔之,執其刺史邵倫,遂令友裕移兵擊時溥。
孫儒將王壇陷婺州,刺史蔣環奔趙州。
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密祖父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於硃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將兵討儔。
《宣明歷》浸差,太子少詹事邊岡造新曆成,十二月,上之。命曰《景福崇玄歷》。
壬午,王建遣其將華洪擊楊守亮於閬州,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頊使於硃全忠;全忠問劍閣,頊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頊曰:“苟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大笑。
是歲,明州刺史鍾文季卒,其將黃晟自稱刺史。
◎ 景福二年癸丑,公元八九三年
春,正月,時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東川留後顧彥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己,秦恢復更賜彥暉節;詔以彥暉為東川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鳳翔之兵於利州,彥暉求和,請與茂貞絕。乃許之。
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詔以茂貞為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同平章事,充鳳翔節度使,又割果、閬二州隸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鳳翔,不奉詔。
二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事。
李克用引兵圍邢州,王鎔遣牙將王藏海致書解之,克用怒,斬藏海,進兵擊鎔,敗鎮兵於平山,辛巳,攻天長鎮,旬日不下。鎔出兵三萬救之,克用逆戰於叱日嶺下,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餘眾潰去。河東軍無食。脯其屍而啖之。
時溥求救於硃瑾,硃全忠遣其將霍存將騎兵三千軍曹州以備之。瑾將兵二萬救徐州,存引兵赴之,與硃友裕合擊徐、兗兵於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歸兗州。辛卯,徐兵復出,存戰死。
李克用進下井陘,李存孝將兵救王鎔,遂入鎮州,與鎔計事,鎔又乞師於硃全忠,全忠方與時溥相攻,不能救,但遺克用書,言“鄴下有十萬精兵,抑而未進。”克用復書:“倘實屯軍鄴下,顒望降臨;必欲真決雌雄,願角逐於常山之尾。”甲午,李匡威引兵救鎔,敗河東兵於元氏,克用引還邢州。鎔犒匡威於藁城,輦金帛二十萬以酬之。
硃友裕圍彭城,時溥數出兵,友裕閉壁不戰。硃瑾宵遁,友裕不追,都虞候硃友恭以書譖友裕於全忠。全忠怒,驛書下都指揮使龐師古,使代之將,且按其事。書誤達於友裕,友裕大懼,以二千騎逃入山中,潛詣碭山,匿於伯父全昱之所。全忠夫人張氏聞之,使友裕單騎詣汴州見全忠,泣涕拜伏於庭;全忠命左右捽抑,將斬之,夫人趨就抱之,泣曰“汝舍兵眾,束身歸罪,無異志明矣。”全忠悟而舍之,使權知許州。友恭,壽春人李彥威也,幼為全忠家僮,全忠養以為子。張夫人,碭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憚之,雖軍府事,時與之謀議;或將兵出,中途,夫人以為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為之返。
龐師古攻佛山寨,撥之,自是徐兵不敢出。
李匡威之救王鎔也,將發幽州,家人會別,弟匡籌之妻美,匡威醉而淫之。二月,匡威自鎮州還,至博野,匡籌據軍府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匡威眾潰歸,但與親近留深州,進退無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請歸京師。京師屢更大亂,聞匡威來,坊市大恐,曰:“金頭王來圖社稷。”士民或竄匿山谷。王鎔德其以己故致失地,迎歸鎮州,為築第,父事之。
以渝州刺史柳玭為瀘州刺史,柳氏自化綽以來,世以孝悌禮法為士大夫所宗。玼御史大夫,上欲以為相。宦官惡之,故久謫於外。玼戒其子弟曰:“凡門地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己,一事有失,是得罪重於他人,死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門高則驕心易生,族盛則為人所嫉;懿行實才,人未之信,小有玼,眾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梁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勵,僅得比他人耳!”
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令孜通鳳翔書,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涓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於彀中。”涓,宿之孫也。
汴軍攻徐州,累月不克。通事官張濤以書白硃全忠云:“進軍時日非良,故無功。”全忠以為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費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將士聞此言,則懈於攻取矣。”全忠乃焚其書。癸未,全忠自將如徐州;戊子,龐師古撥彭城,時溥舉族登燕子樓自焚死。己丑,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張廷范知感化留後,奏乞朝廷除文臣為節度使。
李匡威在鎮州,為王鎔完城塹,繕甲兵,訓士卒,視之如子,匡威以鎔年少,且樂真定土風,潛謀奪之。李抱真自京師還,為之畫策,陰以恩施悅其將士。王氏在鎮久,鎮人愛之,不徇匡威。匡威忌日,鎔就第吊之。匡威素服衷甲,伏兵劫之,鎔趨抱匡威曰:“鎔為晉人所困,幾亡矣,賴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鎔之願也,不若與公共歸府,以位讓公,則將土莫之拒矣。”匡威不以為然,與鎔駢馬,陳兵入府,會大風雷雨,屋瓦皆振。匡威入東偏門,鎮之親軍閉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躍出,拳毆匡威甲士,挾鎔於馬上,負之登屋。鎮人既得鎔,攻匡威,殺之,並其族黨。鎔時年十七,體疏瘦,為君和所挾,頸痛頭偏者累日。李匡籌奏鎔殺其兄,請舉兵復冤;詔不許。
幽州將劉仁恭將兵戍蔚州,過期未代,士卒思歸。會李匡籌立,戍卒奉仁恭為帥,還攻幽州,至居庸關,為府兵所敗。仁恭奔河東,李克用厚待之。
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將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會之。初,蔡人張顥以驍勇事秦宗權,後從孫儒,儒敗,歸行密,行密厚待之,使將兵戍廬州。蔡儔叛,顥更為之用。及圍急,顥逾城來降,行密以隸銀槍都使袁稹。稹以顥反覆,白行密,請殺之,行密恐稹不能容,置之親軍。稹,陳州人也。
王彥復、王審知攻福州,久不下。范暉求救於威勝節度使董昌,昌與陳岩婚姻,發溫、台、婺州兵五千救之。彥復、審知以城堅,援兵且至,士卒死傷多,白王潮,欲罷兵更圖後舉,潮不許。請潮自臨行營,潮報曰:“兵盡添兵,將盡添將,兵將俱盡,吾當自來。”彥復、審知懼,親犯矢石急攻之。五月,城中食盡,暉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監軍,棄城走,援兵亦還。庚子,彥復等入城。辛丑,暉亡抵沿海都,為將士所殺。潮入福州,自稱留後,素服葬陳岩,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撫其家。汀、建二州降,嶺海間群盜二十餘輩皆降潰。
閏月,以武勝防禦使錢鏐為蘇杭觀察使。又以扈蹕都頭曹誠為黔中節度使,耀德都頭李鋋為鎮海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為荊南節度使,六月,以捧日都頭陳珮為嶺南東道節度使,並同平章事。時李茂貞跋扈,上以武臣難制,欲用諸王代之,占攵城等四人皆加恩,解兵柄,令赴鎮。
李匡籌出兵攻王鎔之樂壽、武強,以報殺匡威之恥。
秋,七月,王鎔遣兵救邢州;李克用敗之於平山,壬申,進擊鎮州。鎔懼,請以兵糧二十萬助攻邢州,克用許之。克用治兵於欒城,合鎔兵三萬進屯任縣,李存信屯琉璃陂。
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冢,行密曰:“儔以此得罪,吾何為效之!”
加天雄節度使李茂莊同平章事。
錢鏐發民夫二十萬及十三都軍士築杭州羅城,周七十里。
昇州刺史張雄卒,馮弘鐸代之為刺史。
李茂貞恃功驕橫,上表及遺杜讓能書,辭語不遜。上怒,欲討之,茂貞又上表,略曰:“陛下貴為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復恭之一豎。”又曰:“今朝廷但觀強弱,不計是非。”又曰:“約衰殘而行法,隨盛壯以加恩;體物錙銖,看人衡纊。”又曰:“軍情易變,戎馬難羈,唯慮甸服生靈,因茲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決討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事,讓能諫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末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為未宜與之構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痛之秋。藥弗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為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視陵夷。卿但為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卿!”讓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則中外大臣共宜協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事!”讓能泣曰:“臣豈敢避事!況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也;顧時有所未可,勢有所不能耳。但恐他日臣徒受晁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也。敢不奉詔,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書,計畫調度,月餘不歸。崔昭緯陰結邠、岐,為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二鎮夕必知之。李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岐帥無罪,不宜致討,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市人又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二相曰:“茲事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二相下輿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服。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為京西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釒歲副之。
丙辰,楊行密遣田頵將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將為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寬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為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為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曾孫也。
硃全忠命龐師古移兵攻兗州,與硃瑾戰,屢破之。
九月,丁卯,以錢鏐為鎮海節度使。
李存孝夜犯李存信營,虜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塹築壘環之。存孝時出兵突擊,塹壘不能成。河東牙將袁奉韜密使人謂存孝曰:“大王惟俟塹成即歸晉陽,尚書所憚者獨大王耳,諸將非尚書敵也。大王若歸,咫尺之塹,安能沮尚書之鋒銳邪!”存孝以為然,按兵不出。旬日,塹壘成,飛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窮。汴將鄧季筠從克用攻邢州,輕騎逃歸。硃全忠大喜,使將親軍。
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鳳翔節度使徐彥若赴鎮,軍於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於盩厔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將皆邊兵百戰之餘,壬午,茂貞等進逼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城大震,士民奔散,市人復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密遺茂貞書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於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於臨皋驛,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於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為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卿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棄卿士之臧謀,構籓垣之深釁,諮詢之際,證執彌堅。”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於儋州,內樞密使李周潼於崖州,段詡於歡州。乙酉,上御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詡,再貶讓能雷州司戶。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三人也,非讓能之罪。”以內侍駱全瓘、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
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為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崔胤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胤,慎由之子也,外寬弘而內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為相。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戶,終為緇郎所壞!”緇郎,胤小字也。
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復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戶部侍郎弘徽自盡。復下詔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繫於一時;鬻獄賣官,聚斂逾於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稟於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以邀恩澤。有崔鋋、王超者,為二鎮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輒訴於鋋、超,二人則教茂貞、行瑜上章論之,朝廷少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制復以茂貞為鳳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於是茂貞盡有鳳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彥若為御史大夫。
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為福建觀察使。
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密以李神福為舒州刺史。
邠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為尚書令;韋昭度密奏:“太宗以尚書令執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為太師,賜號尚父,仍賜鐵券。
十二月,硃全忠請徙鹽鐵於汴州以便供軍;崔昭緯為全忠新破徐、鄆,兵力倍增,若更判鹽鐵,不可複製,乃賜詔開諭之。
汴將葛從周攻齊州刺史硃威,硃瑄、硃瑾引兵救之。
初,武安節度使周岳殺閔勖,據潭州,邵州刺史鄧處訥聞而哭之,諸將入吊,處訥曰:“吾與公等鹹受僕射大恩,今周岳無狀殺之,吾欲與公等竭一州之力,為僕射報仇,可乎?”皆曰:“善!”於是訓卒厲兵,八年,乃結朗州刺史雷滿共攻潭州,克之,斬岳,自稱留後。
◎ 乾寧元年甲寅,公元八九四年
春,正月,乙丑朔,赦天下,改元。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衛,數日歸鎮。
以李匡籌為盧龍節度使。
二月,硃全忠自將擊硃瑄,軍於魚山。瑄與瑾合兵攻之,兗、鄆兵大敗,死者萬餘人。
以右散騎常侍鄭綮為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綮好詼諧,多為歇後詩,譏嘲時事;上以為有所蘊,手注班簿,命以為相,聞者大驚。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更無人,未至鄭綮!”史曰:“特出聖意。”綮曰:“果如是,奈人笑何!”既而賀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讓不獲,乃視事。
以邵州刺史鄧處訥為武安節度使。
彰義節度使張鈞薨,表其兄鐇為留後。
三月,黃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
邢州城中食盡,甲申,李存孝登城謂李克用曰:“兒蒙王恩得富貴,苟非困於讒慝,安肯舍父子而從仇讎乎!願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微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硃全忠、王鎔書,毀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於晉陽,車裂於牙門。存孝驍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將騎兵為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鎧,腰弓髀槊,獨舞鐵楇陷陳,萬人辟易。每以二馬自隨,馬稍乏,就陣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將必為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將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為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將,而於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將疾之,常不得志,密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泄,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硃全忠獨盛矣。克用表馬師素為邢洺節度使。
硃全忠遣軍將張從晦慰撫壽州。從晦陵侮刺史江彥溫而與諸將夜飲;彥溫疑其謀己,明日,盡殺在席諸將,以書謝全忠而自殺。軍中推其子從頊知軍州事,全忠為之腰斬從晦。
五月,加鎮海節度使錢鏐同平章事。
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鄧處訥遣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關。殷先至關下,遣使詣勛,勛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說勛曰:“劉驤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眾,精銳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里,不亦善乎!”勛等然之,謂眾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歡呼,棄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為邵州兵還,不為備。建鋒入逕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潭州,自稱留後。
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內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於女牆。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眾力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為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為惠。”再三諭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辛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罷為右僕射。
硃瑄、硃瑾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騎將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於魏,渡河應之。
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黃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硃延壽等救之。
六月,甲午,以宋州刺史張廷范為武寧節度使,從硃全忠之請也。
蘄州刺史馮敬章邀擊淮南軍,硃延壽攻蘄州,不克。
戊午,以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溪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溪奸邪,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溪竟罷為太子少傅。溪,鄜之孫也。上師溪為文,崔昭緯恐溪為相,分己權,故使崇魯沮之。溪十表自訟,醜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為硃玫作勸進表,乃雲臣交結內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絁巾慘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於正殿慟哭!為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詔停崇魯見任。溪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千言,詬詈無所不至。
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閬州,撥之,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自以不合眾望,累表避位,詔以太子少保致仕;以御史大夫徐彥若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楊復恭、守亮、守信將自商山奔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於闕下,斬於獨柳。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書,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大侄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於荊榛中立壽王,才得尊位,廢定策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昭義節度使康君立詣晉陽謁李克用。己未,克用會諸將飲博,酒酣,克用語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李存信善,一言忤旨。克用撥劍斫之,囚於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雲州刺史薛志誠為昭義留後。
冬,十月,丁酉,封皇子祤為棣王,禊為虔王,禋為沂王,禕為遂王。
劉仁恭數因蓋寓獻策於李克用,願得兵萬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數千,欲納仁恭於幽州,不克。李匡籌益驕,數侵河東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舉兵攻匡籌,撥武州,進圍新州。
以涇原留後張鐇為彰義節度使。
硃全忠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張諫,諫舉州降楊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萬餘斤如汴宋貿易,全忠執令回,盡取其茶。揚、汴始有隙。
十二月,李匡籌遣大將將步騎數萬救新州,李克用選精兵逆戰於段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將校三百人,以練糹斥之,徇於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媯州。壬子,匡籌復發兵出居庸關,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將李存審自他道出其背夾擊之,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李匡籌挈其族奔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彥威利其輜重、妓妾,遣兵攻之於景城,殺之,盡俘其眾。存審本姓苻,宛丘人,克用養以為子。丙辰,克用進軍幽州,其大將請降。匡籌素暗懦,初據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將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復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加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檢校待中。
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於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黃州。
是歲,黃連洞蠻二萬圍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將李承勛將萬人擊之;蠻解去,承勛追擊之,至漿水口,破之。閩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桑,定租稅,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之。
封州刺史劉廉卒,子隱居喪於賀江,士民百餘人謀亂,隱一夕盡誅之。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使;未幾,表為封州刺史。
義勝節度使董昌為政苛虐,於常賦之外,加斂數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鋋,越綾萬五千匹,他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責奉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為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郡王。是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為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悅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算而惜一越王邪!”有諂之者曰:“王為越王,曷若為越帝。”於是民間訛言時世將變,競相帥填門喧噪,請昌為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為之。”其僚佐吳瑤、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讖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百緡,既而獻者日多,稍減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讖雲‘兔子上金床’,此謂我也。我生太歲在卯,明年復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
段譯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景福元年(壬子、892)唐紀七十 唐昭宗景福元年(壬子,公元892年)
[1]春,正月,丙寅,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丙寅(二十一日),唐昭宗詔令赦免天下,改年號為景福。
[2]鳳翔李茂貞、靜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楊復恭,請出軍討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複製,下詔和解之,皆不聽。
[2]鳳翔節度使李茂貞、靜難節度使王行瑜、鎮國節度使韓建、同州節度使王行約、秦州節度使李茂莊五人一同向朝廷上疏進言:楊守亮容納藏匿叛逆亂臣楊復恭,請發兵討伐楊守亮,並請求加封李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朝廷商議認為,李茂貞如果獲得山南西道招討使的官職,就不可能再控制住他了,於是頒下詔令勸李茂貞等五位節度使與楊守亮和解,結果都不聽從。
[3]王熔、李匡威合兵十餘萬攻堯山,李克用遣其將李嗣勛擊之,大破幽、鎮兵,斬獲三萬。
[3]王熔、李匡威聯合軍隊總共十餘萬人攻打堯山,李克用派遣屬下將領李嗣勛進行抗擊,大敗幽州、鎮州的軍隊,斬殺擒獲三萬人。
[4]楊行密謂諸將曰:“孫儒之眾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何如?”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遠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眾致死於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渡江及自儒軍來降者甚眾,公宜遣將先護送歸淮南,使復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搖,安得不敗!”行密悅,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4]楊行密對各位將領說:“孫儒的軍隊人數是我們的十倍,我們作戰多次失利,現在想退到銅官固守,怎么樣?”劉威、李神福說:“孫儒調動全部軍隊從遠處前來,速戰速決對他有利。我們應當占險要的地方,堅守城堡,轉移周圍的人畜財糧,使孫儒的軍隊疲勞困苦,我方再不時派出輕便騎兵抄掠他們輸送的軍糧,奪取他們擄掠的東西。孫儒向前沒有交戰的機會,後退又沒有資財糧食,我們擒獲孫儒可以說是馬到成功的事!”戴友規對楊行密說:“孫儒與我們爭奪揚州相持了五個年頭,彼此勝負大體相當。現在孫儒發動全部軍隊要把我們致於死地,我們若是望風而走放棄城池,那就正中了孫儒的計謀。淮南的士子人民跟隨你渡過長江以及從孫儒的軍營中前來投降的人相當多,你應當派遣將領護送這些人先回淮南,讓他們象原來一樣謀生立業;孫儒軍隊的士兵聽說淮南一帶人民安居,生活穩定,都會產生回歸故里的念頭,孫儒的軍心既然動搖,怎么會不失敗呢!”楊行密聽後很高興,依從了屬下將領的意見。戴友規是廬州人。
[5]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將呂蕘將兵二千會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蕘,斬之。
[5]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李守亮等人相約共同攻打王建,二月,丁丑(初二),楊晟派出軍隊到新繁、漢州境內搶掠,命令手下將領呂蕘帶領軍隊二千會同楊守厚攻打梓州。王建派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抗擊呂蕘,將呂蕘斬殺。
[6]戊寅,朱全忠出兵擊朱,遣其子友裕將兵前行,軍於斗門。
[6]戊寅(初三),朱全忠派出軍隊攻打朱,派遣他的兒子朱友裕督率軍隊前行,在濮陽縣的斗門城駐紮下來。
[7]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茂貞表求招討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君遂書,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諫官議之。時宦官有陰與二鎮相表里者,宰相相顧不敢言,上不悅。給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翼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詔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傷至多。陛下儻不以招討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也。”乃以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
[7]李茂貞、王行瑜未奉朝廷命令擅 發動軍隊攻打興元。李茂貞不斷上表請求授給他山南西道招討使,給宰相杜讓能、神策中尉西門君遂送去書信,凌辱蔑視朝廷。昭宗認為不能容許李茂貞如此放肆,便御臨延英殿,召令宰相、諫官進行商議。當時宦官中有人暗中與李茂貞、王行瑜勾,因而宰相們相互觀望不敢發言,昭宗很不高興。給事中牛徽說:“先朝皇帝多災多難,李茂貞當即派出軍隊攻伐征討,他的意向就在於痛恨楊復恭一夥奸惡小人,但是不應當不等待朝廷的詔命就行動。近來聽說他的軍隊經過山南,斬殺傷害的人相當多。陛下倘若不以山南西道招討使的官職授給李茂貞,使用國家法度來約束他,那么山南的人民就會被斬盡殺絕了!”昭宗說:“這知說的話。”於是任命李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
[8]甲申,朱全忠至衛南,朱將步騎萬人襲斗門,朱友裕棄營走,據其營。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斗門,至者皆為郭人所殺。全忠退軍瓠河,丁亥,擊全忠,大破之,全忠走。張歸厚於後力戰,全忠僅,副使李等皆死。
[8]甲申(初九),朱全忠到達衛州南部,朱率領步,騎兵一萬人攻打斗門城,朱友裕放棄營寨逃走,朱於是占據了斗門的營寨。朱全忠不知道斗門城已被朱奪取,乙酉(初十),他帶領軍隊趕往斗門,到達那裡的人都被朱的鄆州軍隊斬殺。朱全忠退到濮州雷澤縣的瓠河鎮駐紮,丁亥(十二日),朱攻打朱全忠,朱全忠大敗逃跑。張歸厚在後面竭力阻擊掩護,朱全忠僅兔一死,副使李等人都在交戰中陣亡。
[9]朱全忠奏貶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河陽節度使。
[9]朱全忠奏請將河陽節度使趙克裕貶職,讓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任河陽節度使。
[10]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為孫儒守常州,將兵從儒擊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將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別將又取潤州。
[10]孫儒圍攻宣州。起初,劉建鋒為孫據守常州,當他帶領軍隊跟隨孫儒攻打楊行密時,甘露鎮使陳可言率領所部人馬一千人據守常州。楊行密的將領張訓帶領軍隊忽然來到常州城下,陳可言倉猝出城迎戰,張訓親手將陳可言斬殺,於是占取常州。楊行密的另一將領又攻取了澗州。
[11]朱全忠連年攻時溥,徐、泗、濠三州民不得耕穫,兗、鄆、河東兵救之,皆無功,復值水災,人死者什六七。溥困甚,請和於全忠,全忠曰:“必移鎮乃可。”溥許之。全忠乃奏請移溥他鎮,仍命大臣鎮徐州。詔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節度使,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恐全忠詐而殺之,據城不奉詔,崇望及華陰而還。
[11]朱全忠連年攻打時溥,徐州、泗州、濠州三州的人民都無法耕種收穫,兗州、鄆州、河東的軍隊救援時溥,都沒有成功,又趕上鬧水災,人民死亡的占十分之六七。時溥極其睏乏,向朱全忠請求和解,朱全忠回答說:“你必須遷移鎮所離開徐州才可以。”時溥表示同意。朱全忠便奏請將時溥調往其他鎮所,仍然任命朝中大臣鎮守徐州。於是,唐昭宗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以同平章事銜,充任感化節度使,任命時溥為太子太師。時溥擔心朱全忠欺騙謀殺他,依然占據徐州城而不奉行朝廷的詔令,劉崇望到達華陰便又返回長安。
[12]忠義節度使趙德薨,子匡凝代之。
[12]忠義節度使趙德死去,他的兒子趙匡凝代任忠義節度使。
[13]范暉驕侈失眾心,王潮以從弟彥復為都統,弟審知為都監,將兵攻福州。民自請輸米餉軍,平湖洞及濱海蠻夷皆以兵船助之。
[13]福建觀察使范暉驕橫奔侈造成屬下離心離德,王潮任命堂弟王彥復為都統,胞弟王審知為都監,帶領軍隊攻打福州,人民自動請求運送糧米給王潮的軍隊,平湖洞以及海邊的蠻夷都用戰船援助王潮。
[14]辛丑,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將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裕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將符昭救之,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鼓;昭以為蜀軍大至,引兵宵遁。
[14]辛丑(二十六日),王建派遣同族子弟嘉州刺史王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帶領軍隊五萬攻打彭州,楊晟迎戰失敗,王宗裕等當即圍攻楊晟。楊守亮派遣屬下將領符昭前去救助楊晟,符昭直接奔赴成都,在漢州金堂縣的三學山安營紮寨。王建緊急召令華洪返回成都。華洪火速趕到,後面的軍隊還沒有來得及集結,就帶領幾百人的夜間到離符昭營寨幾里以外的地方,頻繁地擊打更鼓。符昭以為是王建的軍隊大規模來到,便帶領軍隊連夜逃跑了。
[15]三月,以戶部尚書鄭延昌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延昌,從讜之從兄弟也。
[15]三月,朝廷任命戶部尚書鄭延昌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是鄭從讜的堂兄弟。
[16]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釗,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子,帥其眾二降於王建。
[16]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楊子遷、楊子釗,都是楊守亮的養子,他們從渠州帶領軍隊救援楊晟,知道楊守亮一定要失敗,便於壬子(初八),率領所部人馬總計二萬向王建投降。
[17]李克用、王處存合兵攻王熔,癸丑,拔天長鎮。戊午,熔與戰於新市,大破之,殺獲三萬餘人;辛酉,克用退屯欒城。詔和解河東及鎮、定、幽四鎮。
[17]李克用、王處存聯合軍隊攻打王熔,癸丑(初九),攻克滹沱河東北的天長鎮。戊午(十四日),王熔在鎮州九門縣的新市與李克用、王處存展開激戰,結果大敗李克用、王處存,斬殺擒獲三萬餘人;辛酉(十七日),李克用率眾退到城駐紮。唐昭宗頒發詔令勸河東及鎮州、定州、幽州四鎮和解。
[18]楊晟遣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神策督將竇行實戌梓州,守厚密誘之為內應;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泄,顧彥暉斬之。守厚遁去。寧貞、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綿、劍間,王建遣其將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將李簡邀擊守忠於鍾陽,斬獲三千餘人。夏,四月,簡又破守厚於銅,斬獲三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18]楊晟給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送去書信,讓他們攻打東川以求解除彭州之圍,楊守貞等遵命行動。神策督將竇行實駐守梓州,楊守厚暗中引誘他做內應;楊守厚到達涪城,竇行實要做內應的事情泄漏,顧彥暉將竇行實斬殺。楊守厚於是逃走離去。楊守貞、楊守忠的軍隊趕到,找不到去處,在綿州、劍州之間徘徊。王建派遣手下將領吉諫攻打楊守厚,將他打敗。癸亥(十九日),西川將領李簡在綿州巴西縣的鐘陽鎮攔擊楊守忠,斬殺擒獲三千餘人。夏季,四月,李簡又在銅打敗楊守厚,斬殺擒獲三千餘人,前往投降的有一萬五千人;楊守忠、楊守厚都逃跑了。
[19]乙酉,置武勝軍於杭州,以錢為防禦使。
[19]乙酉(十二日),朝廷在杭州武勝軍,任命錢為防禦使。
[20]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君遂惡之,奏而殺之。德晟麾下千餘騎奔鳳翔,李茂貞由是益強。
[20]天威軍使賈德晟,因為李順節之死,很是怨恨憤怒,西門君遂憎恨他,上奏唐昭宗將賈德晟殺死。賈德晟屬下一千餘名騎兵投奔鳳翔,李茂貞的勢力從此更加大起來。
[21]李匡威出兵侵、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還。
[21]李匡威派出軍隊侵擾雲州、代州,壬寅(二十九日),李克用開始從鎮州帶領軍隊返回。
[22]時溥遣兵南侵,至楚州,楊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敗之於壽河,遂取楚州,執其刺史劉瓚。
[22]時溥派遣軍隊向南侵擾,到達楚州,楊行密的將領張訓、李德誠在壽河將時溥的人馬打敗,乘勝攻占了楚州,抓獲楚州刺史劉瓚。
[23]加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
[23]朝廷加封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任中書令。
[24]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後,戊寅,縱岳擊之。會大雨、晦冥,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擒儒於陳,斬之,傳首京師,儒眾多降於行密。劉建鋒、馬殷收餘眾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為帥,殷為先鋒指揮使,張佶為謀主,比至江西,眾十餘萬。
[24]楊行密多次擊敗孫儒的軍隊,攻破了孫儒在廣德安設的營寨,張訓則在安吉駐紮,截斷了孫儒的運糧道路。孫儒軍中糧食吃盡,大鬧瘟疫,孫儒派遣屬下將領劉建鋒、馬殷分別帶領軍隊到各縣搶掠。六月,楊行密聽說孫儒軍中正鬧瘟疫,戊寅(初六),便派出軍隊攻打孫儒。當地正趕上大雨滂沱,天昏地暗,孫儒軍隊大敗,安仁義攻破孫儒五十多個營寨,田在陣地上擒獲孫儒,將他斬殺,把他的頭傳送到京師長安,孫儒的手下人馬大多向楊行密投降。劉建鋒、馬殷收集剩餘的人馬七千人,向南奔往洪州,大家推舉劉建鋒為統帥,馬殷為先鋒指揮使,委任張佶為謀主,等到隊伍到達江西,人數已達十餘萬。
丁酉,楊行密帥眾歸楊州;秋,七月,丙辰(十四日),楊行密回到廣陵,向朝廷上表請令田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
在此之前,揚州的富庶天下無比,當時人們稱頌揚州第一,益州第二,等到經過秦彥、畢師鐸、孫儒、楊行密各股軍隊的戰火之後,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方圓一片敗落景象。
[25]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謂之“淘虜”,都將先擇其善者,余則士卒分之,以是為常。
[25]王建圍攻彭州,很久不能攻克,當地百姓都竄逃藏匿在高山深谷之中。王建各個營寨的士卒每天出去擄掠搶劫,把這叫做“淘虜”,對搜搶來的人民財物,軍中將領先挑選好的,剩餘的讓士兵們瓜分,以此為常事。。
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書生也,世亂,為兵,度諸將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說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屬也,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偽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山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復從而掠之,與盜賊無異,奪其貲財,驅其畜產,分其老弱婦女以為奴婢,使父子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於暑雨,殘傷於蛇虎,孤危饑渴,無所歸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侃側然,不覺屢移其床前問之,先成曰:“又有甚於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乃返,曾無守備之意。賴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為之畫策,使乘虛奔突,先伏精兵千人於門內,登城望淘虜者稍遠,出弓弩手、炮手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隨以役卒五百,負薪土填壕為道,然後出精兵奮擊,且焚其寨;又於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鹹自備御,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曰:“此誠有之,將若之何?”
有一個軍士王先成,是新律人,本來是個書生,適逢天下大亂,便參軍從武,他揣測各位將領中只有北面營寨的王宗侃最為賢明,就前往勸王宗侃說:“彭州本來是西川的屬地,陳敬、田令孜召來楊晟,割出四個州授給楊晟,任楊晟為觀察使,與他們共同抗拒朝廷命令,現在陳敬、田令孜已經平滅,而楊晟仍然占據著彭州,彭州的人民都知道西川是他們的大府,而檢校司徒王建是他們的官長,所以王建的大隊人馬到達彭城一帶之初,當地百姓並不進入城內歸附楊晟,而是逃往高山深谷躲避起來,等待著王建的招撫。現在王建軍隊到達已經幾個月了,百姓沒有聽到招撫勸降的命令,相反縱容軍中士卒一再大肆搶掠,與強盜賊寇沒有什麼兩樣,他們搶奪百姓的資財貨物,追逐百姓的家畜財產,把年老體弱的人以及婦女分給士兵做奴婢,使這裡的父子兄弟骨肉分離愁苦怨怒。那些在山谷中的人,酷暑暴雨之下無遮無蓋,不時受到毒蛇猛虎的殘害,孤苦危險,又餓又渴,沒有訴苦的地方。彭州百姓開始時認為楊晟不是他們的官長而不遵從他,現在檢校司徒王建對他們不加愛撫救濟,他們就會改變初衷想念楊晟了。”王宗侃十分悲戚,不由得一再移動他坐著的床向前詢問王先成,王先成說:“還有比這更為危險的事:現在各個營寨每天早晨出動六七百人,進入深山搜掠百姓財物,天黑時才返回來,竟然沒有守寨防備的意思。這不過是賴於彭州城內沒有能人罷了,萬一有足智多謀的人為楊晟出謀劃策,讓他乘虛出擊,事先在彭州城門的裡面埋伏下精壯人馬一千人,當登上城樓望到王建營寨的士兵外出去搶掠走遠時,便派出弓弩手、炮手各一百人,攻打營寨的一面,緊隨著派五百名役夫士兵,身背柴草土石填滿塹壕墊好道路,然後出動精銳軍隊奮勇攻打,並且焚燒王建的營寨;又從彭州城的另三面突然派出軍隊,各個營寨都自己忙著防備抵禦,沒有功夫相互救援,彭州城內得以增派軍隊相繼殺出,這樣一來,王建怎么能不失敗呢!”王宗侃驚慌地說:“這種情況確定有司能發生,該怎么辦好呢!”
先成請條列為狀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須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於北面,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事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諸寨軍士及子弟無得一人輒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里內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侃請選所部將校謹乾者為招安將,使將三十人晝夜執兵巡衛。其四,招安之事須委一人總領,今榜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見之無不驚疑,如鼠見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侃專掌其事。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幼集於營場,有父子、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具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歸者,最給資糧,悉部送歸招安寨。其六,乞軒九隴行縣於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定曹局,撫安百姓,擇其子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為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踴躍,相帥下山,如子歸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諭,各歸田裡,出所漚麻鬻之,以為資糧,必漸復業。”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
王先成請求分條開列寫成狀紙以便稟告王建,王宗侃當即命令王先成起草狀文,大意是說:“今天所稟告的事,必須是圍攻彭州城的王宗裕、王宗侃、華洪、王宗瑤四面相通共同行動,我王宗侃所統管的只是北面的營寨,或許所稟告的事可以依從,請求命令西川軍隊的使牙檢舉全都施行。”事情共有七條:“其一,請求招撫山谷中的百姓。其二,請求禁止各營寨的軍中士兵和子弟,一個也不準出去搜掠百姓,在各營寨的旁邊立石碑,七里方圓之內聽憑打柴放牧,有敢超越石碑的斬殺。其三,請求設定招安寨,寨中能容納下幾千人,以安置所招來的百姓,我王宗侃請求從所部將校中挑選謹慎幹練的人為招安將領,令他帶領三十人日夜手持武器巡邏護衛。其四,招撫百姓這件事,必須委派一個人總管,現在招安的榜帖既然發了下去,各個營寨一定是分頭派遣軍中士兵進入山谷招撫百姓,躲藏在那裡的百姓看到這種情形,沒有不驚慌疑懼的,就會象老鼠見了貓,有誰還肯前來投降!要想招撫山谷中的百姓,必須有恰當的方法,希望頒 下文告委任我王宗侃專門掌管這樁事。其五,請求嚴格勒令四面營寨的指揮使,把從前擄掠來的彭州男女老幼全都集結在營寨的廣場上,有父親與兒子、哥哥與弟弟、丈夫與妻子自己相互認出的,就讓他們相聚,在公文上註明人數,分部送往招安寨,有膽敢私自隱匿一個人的當即處斬;並請求勒令成都府中的各個營寨,也嚴格搜尋,有先前從軍隊前沿送回來的百姓,酌量支給資財糧食,全都分部送回招安寨。其六,請求在招安寨中設定九隴行縣,委任從前的南鄭縣令王丕暫攝九隴行縣縣令,設定曹局,招撫安頓百姓,從這些百姓中挑選身強力壯的子弟,發給他們文告,讓他們自己入山招請他們的親戚,百姓知道王司徒嚴令禁止士兵侵擾搶掠,前些時候被軍中士兵搶虜去的人,也都很平安,必定會歡呼跳躍,紛紛走下山來,如同兒子回到母親的懷抱,用不了幾天就會全部從山中出來。其七,彭州的土地適於種麻,這裡的百姓在沒有進山時將大量的麻漚藏起來,應當命令縣令明確告知百姓,分別回到田間故里,挖出漚藏的麻賣掉,換取資財糧食,這樣必定會逐漸恢復舊業。”王建接到狀文大為歡喜,當即施行,全部照辦。
明日,榜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三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歸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 民見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復故業。月余,招安寨皆空。
第二天,發布的告示傳下,威嚴的軍令赫然在目,沒有人敢違。第三天,躲藏在山谷中的百姓競相出來,象趕集一樣奔赴招安寨,招安寨容不下,就開闢地盤擴展寨子。逐漸地又有了集市,百姓又拿出收藏的麻販賣。招安寨的人民看到自己村落沒有被殘暴搶掠的苦難,逐漸告辭九隴行縣縣令,回到故里重操舊業。一個多月的時間,招安寨里都空了。
[26]己巳,李茂貞克鳳州,感義節度使滿存奔興元。茂貞又取興、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鎮之。
[26]己巳(二十七日),李茂貞攻克鳳州,感義節度使滿存逃奔興元,李茂貞又連續攻占了興州、洋州,向朝廷上表請求委任他的子弟統管。
[27]八月,以楊行密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為潤州刺史。
[27]八月,朝廷任命楊行密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委任田為宣州留後,任命安仁義為潤州刺史。
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稟賜,以皂衣蒙甲,號“黑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
孫儒投降過來的軍隊大多是蔡州人,楊行密挑選他們當中特別勇猛強健的人五千名,予以豐厚的俸餉和賞賜,用黑色的外衣蒙蓋上甲冑,號稱“黑雲都”,每當作戰時,就讓這些人首先衝鋒陷,四周鄰近的軍隊都很懼怕他們。
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將復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選賢守令功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御將士,與山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他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
楊行密因為軍中費用缺乏,想用茶葉和食鹽換取百姓的布帛,掌書記舒城人高勖說:“戰亂剛剛過去,老百姓十戶有九家是空的,官府卻又要以商謀利使他們艱難窘迫,這將會使百姓再次叛離我們。不如拿出我們擁有的東西去與缺少此物的鄰道貿易,這樣完全可以供給軍隊,再挑選賢明的地方長官勸勉人民耕作紡織,幾年的時間,倉庫自然就會充盈。”楊行密採納了高勖的意見。田聽到這件事後說:“賢明人士的話,其利益深遠呀!”楊行密對於騎馬射箭比武這些技藝,都沒有什麼專長,可是他對人寬厚,生活節儉又有智謀膽略,善於安撫駕御宮中將士,與他們同甘共苦,待人處事推心置腹,沒有任何猜疑顧忌。有一次早晨出去,跟隨的人剪斷駕轅馬臀部的皮帶,拿走那上面的金飾,楊行密知道了也不追問,後來,仍象以前一樣在早晨外出,人們都佩服他的心胸度量。
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復承平之舊。
淮南一帶遭受戰亂接連六年,當地士人和百姓輾轉遷移幾乎走光了;楊行密剛到這裡時,賞賜將領官吏,布帛不過幾尺,銀錢不到幾百。可是楊行密能夠靠勤奮節儉保證軍中供給充足,除非因公擺設宴會,他自己從不舉辦歌舞聲樂。楊行密招收安撫流離的人民,減輕徭役少征賦稅,沒有幾年的功夫,官府和人民都富有起來,幾乎恢復到太平盛世時的狀態。
[28]李克用北巡至天寧軍,聞李匡威、赫連鐸將兵八萬寇雲州,遣其將李君慶發兵於晉陽。克用潛入新城,伏兵於神堆,擒吐谷渾邏騎三百;匡威等大驚。丙申,君慶以大軍至,克用遷入雲州。丁酉,出擊匡威等,大破之。己亥,匡威等燒營而遁;追至天成軍,斬獲不可勝計。
[28]李克用往北巡視到達天寧軍,聽說李匡威、赫連鐸率領軍隊八萬侵擾雲州,便派遣屬下將領李君慶從晉率軍出發。李克用偷偷進入新城,而在雲州城南的神堆設下伏兵,擒獲吐谷渾的巡邏騎兵三百人;李匡威等大為震驚。丙申(二十五日),李君慶率領大軍趕到,李克用便遷入雲州。丁酉(二十六日),李克用派出軍隊攻打李匡威等焚燒營寨逃跑;李克用的軍隊追到蔚州東北的天成軍,斬殺擒獲無法計算。
[29]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奔閬州。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
[29]辛丑(三十日),李茂貞攻克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一同逃奔閬州。李茂貞上表朝廷請求委任他的兒子李繼密暫時主持興元府事宜。
[30]九月,加荊南節度使成同平章事。
[30]九月,朝廷加封荊南節度使成為同平章事。
[31]時溥迫監軍奏稱將士留己,冬,十月,復以溥為侍中、感化節度。朱全忠奏請追溥新命;詔諭解之。
[31]時溥逼迫監軍向朝廷奏稱軍中將士一定要挽留他自己,而不應召到京師,冬季,十月,朝廷又任命時溥為侍中、感化節度使。朱全忠上奏請求朝廷追回對時溥新的任命;唐昭宗頒發詔令勸朱全忠與時溥和解。
[32]初,邢、、磁州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俱為李克用假子,不相睦。存信有寵於克用,存孝的邢州,欲立大功以勝之,乃建議取鎮冀;存信從中沮之,不時聽許。及王熔圍堯山,存孝救之,不克。克用以存信為蕃、漢馬步都指揮使,與存孝共擊之,二人互相猜忌,逗留不進;克用更遣李嗣勛等擊破之。存信還,譖存孝無心擊賊,疑與之有私約。存孝聞之,自以有功於克用,而信任顧不及存信,憤怨,且懼及禍,乃潛結王熔及朱全忠,上表以三州自歸於朝廷,乞賜旌節及會諸道兵討李克用;以存孝為邢、、磁節度使,不許會兵。
[32]當初,邢州、州、磁州的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都是李克用的養子,可是他們相互不和睦。李存信在李克用那裡很受寵,李存孝在邢州,想要建立大功以求超過李存信,於是建議攻取鎮冀,李存信從中作梗,李克用不時聽從李存信的意見。等到王圍攻堯山,李存孝前往救援,未能獲勝。李克用便任命李存信為蕃、漢馬步都指揮使,與李存孝一同攻打王,李存孝、李存信二人互相猜疑忌恨,彼此逗留觀望而不前進;李克用改派李嗣勛等將王打敗。李存信回到李克用那裡,誣陷李存孝根本不想攻打賊寇,懷疑他與賊寇暗中有密約。李存孝聽到這事,自認為對李克用頗有功勞,可是李克用對他的信任反不如李存信,很是憤恨,又怕大禍降臨,於是暗中與王和朱全忠交結,向朝廷上呈表章以邢州、州、磁州三州歸順朝廷,並請求賞賜給他節使度的旌旗節鋱,以及會同各道軍隊討伐李克用。唐昭宗頒發詔令,任命李存孝為邢州、州、磁州節度使,但不同意會合軍隊的舉動。
[33]十一月,時溥豪州刺史張 、泗州刺史張諫以州附於朱全忠。
[33]十一月,時溥的濠州刺史張、泗州刺史張諫分別獻出濠州、泗州,歸附朱全忠。
[34]乙未,朱全忠遣其子友裕將兵十萬攻濮州,拔之,執其刺史邵倫,遂令友裕移兵擊時溥。
[34]乙未(疑誤),朱全忠派遣他的兒子朱友裕帶領軍隊十萬人攻打濮州,予以攻克,抓獲濮州刺史部倫,於是,朱全忠又命令朱友裕調轉軍隊攻打時溥。
[35]孫儒將王壇陷婺州,刺史蔣奔越州。
[35]孫儒的將領王壇攻陷婺州,婺州刺史蔣逃奔越州。
[36]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密祖父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於朱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將兵討儔。
[36]廬州刺史蔡儔挖開楊行密祖父的墳墓,與舒州刺史倪章聯合軍隊,派遣使者向朱全忠送去官印求救。朱全忠厭惡蔡儔反覆無常,接收了他送來的官印,而不派兵救援,並且給楊行密送去書信通報訊息;楊行密對朱全忠表示感謝。接著,楊行密派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帶領軍隊討伐蔡儔。
[37]《宣明歷》浸差,太子少詹事邊岡造新曆成,十二月,上之。命曰《景福崇玄歷》。
[37]唐穆宗時建立的《宣明歷》逐漸出現誤差,太子少詹事邊岡改造新曆完工,十二月,進獻朝廷。昭宗把新曆命名為《景福崇玄歷》。
[38]壬午,王建遣其將華洪擊楊守亮於閬州,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頊使於朱全忠;全忠問劍閣,頊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頊曰:“苟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大笑。
[38]壬午(十二日),王建派遣屬下將領華洪在閬州進攻楊守亮,將其打敗。王建派遣節度押牙、延陵人鄭頊出使到朱全忠那裡,朱全忠詢問劍閣的情況,鄭頊極力述說劍閣的險峻。朱全忠不信,鄭頊說:“假如不相信我說的話,恐怕要誤了你的軍機大事。”朱全忠聽後哈哈大笑。
[39]是歲,明州刺史鍾文季卒,其將黃晟自稱刺史。
[39]這一年,明州刺史鍾文季去世,他的手下將領黃晟自稱明州刺史。
二年(癸丑、893)
二年(癸丑,公元893年)
[1]春,正月,時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1]春季,正月,時溥派遣軍隊攻打宿州,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2]東川留後顧彥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己,奏請更賜彥暉節;詔以彥暉為東川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鳳翔之兵於利州。彥暉求和,請與茂貞絕;乃許之。
[2]東川留後顧彥暉既然與王建有矛盾,李茂貞便想招撫顧彥暉使他隨從自己,於是上奏請求再次賞賜給顧彥暉節度使旌旗節鉞,唐昭宗頒詔任命顧彥暉為東川節度使。李茂貞又奏請派遣掌管興元府事宜的李繼密救援梓州,不久,王建派遣軍隊在利州打敗了東川、鳳翔的軍隊。顧彥暉向王建求和,表示要與李茂貞斷絕往來,王建這才許可與他和解。
[3]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以茂貞為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同平章事,充鳳翔節度使,又割果、閬二州隸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鳳 翔,不奉詔。
[3]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請求鎮守興元府,唐昭宗頒詔任命李茂貞為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委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為同平章事,充任鳳翔節度使,又割出果州、閬州隸屬武定節度使管轄。李茂貞試圖同時獲得鳳翔,因而拒不奉行詔令。
[4]二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事。
[4]二月,甲戌(初五),朝廷加封西川節度使王建為同平章事。
[5]李克用引兵圍邢州,王熔遣牙將王藏海致書解之。克用怒,斬藏海,進兵擊熔,敗鎮兵於平山。辛巳,攻天長鎮,旬日不下。熔出兵三萬救之,克用逆戰於叱日嶺下,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餘眾潰去。河東軍無食,脯其屍而啖之。
[5]李克用帶領軍隊圍攻邢州,鎮州的王派遣牙將王藏海給李克用送去書信勸解。李克用大怒,將王藏海斬殺,派軍隊攻打王,在平山縣打敗鎮州的軍隊。辛巳(十二日),李克用攻打天長鎮,十幾天都沒有攻克。王派出軍隊三萬前往救援,李克用在叱日嶺下迎戰,把王軍隊打得大敗,斬殺一萬餘人,剩餘的人馬潰散逃去。李克用的河東軍隊沒有糧食,就把被殺士卒的屍體切割而食。
[6]時溥求救於朱瑾,朱全忠遣其將霍存將騎兵三千軍曹州以備之。瑾將兵二萬救徐州,存引兵赴之,與朱友裕合擊徐、兗兵於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歸兗州。辛卯,徐兵復出,存戰死。
[6]徐州的時溥向兗州的朱瑾請求救援,朱全忠派遣屬下將領霍存帶領騎兵三千在曹州駐紮防備朱瑾軍隊的進攻。朱瑾率領軍隊二萬人前去救援徐州,霍存帶領人馬前往迎戰,他和朱友裕在彭城附近的石佛山下聯合攻擊徐州、兗州的軍隊,結果徐州、兗州軍隊大敗,朱瑾逃回兗州。辛卯(二十二日),徐州軍隊再次出擊,霍存恃勝不備戰死。
[7]李克用進下井陘,李存孝將兵救王熔,遂入鎮州,與熔計事。熔又乞師於朱全忠,全忠方與時溥相攻,不能救,但遺克用書,言“鄴下有十萬精兵,抑而未進。”克用復書:“儻實屯軍鄴下,望降臨;必欲真決雌雄,願角逐於常山之尾。”甲午,李匡威引兵救熔,敗河東兵於元氏,克用引還邢州。熔犒匡威於藁城,輦金帛二十萬以酬之。
[7]李克用進軍攻下井陘,李存孝帶領軍隊前往救援王熔,於是進入鎮州,與王熔商議攻防事宜。王熔又請朱全忠派出軍隊救援,朱全忠正忙於與時溥交戰,不能派兵救援,不過卻給李克用送去書信,說:“我在鄴下駐有十萬精兵,只因我的抑制才未讓他們推進。”李克用給朱全忠回信說:“倘若你在鄴下確實駐有強兵,那么我恭候大軍的到來;如果一定真要分出勝負,請到常山腳下決戰。”甲午(二十五日),李匡威帶領軍隊救助王熔,在元氏打敗李克用的河東軍隊,李克用率領人馬返回鄭州。王熔的藁城犒勞李匡威,拿出金帛二十萬來酬謝。
[8]朱友裕圍彭州,時溥數出兵,友裕閉壁不戰。朱瑾宵遁,友裕不追,都虞候朱友恭以書譖友裕於全忠,全忠怒,驛書下都指揮使龐師古,使代之將,且按其事。書誤達於友裕,友裕大懼,以二千騎逃入山中,潛詣碭山,匿於伯父全昱之所。全忠夫人張氏聞之,使友裕單騎詣汴州見全忠,泣涕拜伏於庭;全忠命左右抑,將斬之,夫人趨就抱之,泣曰:“汝舍兵眾,束身歸罪,無異志明矣。”全忠悟而舍之,使權知許州。友恭,壽春人李彥威也,幼為全忠家僮,全忠養以為子。張夫人,碭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憚之,雖軍府事,時與之謀議;或將兵出,中塗,夫人以為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為之返。
[8]朱友裕圍攻彭城,時溥幾次派出軍隊挑戰,朱友裕都關閉營壘拒不出戰。朱瑾在石佛山下戰敗於夜間逃跑,朱友裕也不追擊,都虞候朱友恭寫信給朱全忠誣陷朱友裕,朱全忠看信後勃然大怒,當即通過驛站傳信給都指揮使寵師古,命令他代替朱友裕統領軍隊,並且審查朱友裕的可疑事件。不料,朱全忠的這封信誤傳到朱友裕的手裡,朱友裕看到極其恐懼,當即帶著二千騎兵逃進深山,秘密到達碭山,在伯父朱全昱那裡藏匿起來。朱全忠的夫人張氏聽說這件事,讓朱友裕單人騎馬到濟州拜見朱全忠,朱友裕在廳堂上痛哭流涕跪下求饒,朱全忠命令身邊侍衛揪住他的頭髮,按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拉出去處斬,張夫人急忙跑過去抱住朱友裕,流著淚說:“你離開手下馬,隻身回來認罪,沒有其他圖謀已經很明顯了。”朱全忠聽後頓時醒悟而免除對朱友裕的刑罰,命他暫且主持許州事宜。朱友恭,本來是壽春人李彥威,幼小時候便為朱全中家的童僕,被朱全忠收養為義子。張夫人是碭山人,足智多謀,朱全忠敬重而又懼怕她,即使是節度使司的要事,也時常與她謀劃高議。有時朱全忠率領軍隊出征,已經行進到半路,而張夫人認為這次出征不可取,只派遣一個人去召請,朱全忠立即因此而返回。
龐師古攻佛山寨,拔之;自是徐兵不敢出。
龐師古攻打石佛山營寨,予以占據。從此以後,時溥的徐州軍隊不敢再出來交戰。
[9]李匡威之救出熔也,將發幽州,家人會別,弟匡籌之妻美,匡威醉而淫之。二月,匡威自鎮州還,至博野,匡籌據軍府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匡威眾潰歸,但與親近留深州,進退無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請歸京師。京師屢更大亂,聞匡威來,坊市大恐,曰:“金頭王來圖社稷。”士民或竄匿山谷。王熔德其以已故致失地,迎歸鎮州,為築第,父事之。
[9]李匡威救援王熔時,將要從幽州出發,家族裡的人都會聚為他送別,李匡威胞弟李匡籌的妻子長得秀美,李匡威喝醉酒後將她姦淫。三月份,李匡威從鎮州返回,到達博野,李匡籌占據節度使司自稱留後,用節度使司的符節追回李匡威行營的軍隊。李匡威的人馬潰散投歸幽州,他只得與一些親近的士卒留在深州,進退無去處,便派遣判官李抱真向朝廷上奏,請求回到京師長安。京師接連幾次遭受大的戰亂,聽說李匡威要來,巷頭巷尾的人們大為恐慌,都說:“金頭王李匡威要來圖謀大唐皇位了。”長安的士人百姓有的竟逃竄到山谷中藏匿起來。因為李匡威是為救援王熔而失去了幽州的,因此王熔對李匡威感恩戴德,迎接李匡威回到鎮州,並為他建造了府第,當作父親一樣侍奉他。
[10]以渝州刺史柳為瀘州刺史。柳氏自公綽以來,世以孝悌禮法為士大夫所宗。為御史大夫,上欲以為相,宦官惡之,故久謫於外。嘗戒其子弟曰:“凡門地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已,一事有失,則得罪重於他人,死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門高則驕心易生,族盛則為人所嫉;懿行實才,人未之信,小有,眾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梁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勵,僅得比他人耳!”
[10]朝廷任命渝州刺史柳為瀘州刺史。柳氏家族自從元和年間和柳公綽以來,世代都因敬老尊長、重禮守法而被士大夫們所尊崇。柳曾任御史大夫,皇帝想委任他做宰相,宦官們憎惡他,因而長期貶職在外。柳曾經告誡他家中的子弟說:“門第地位高貴,是可怕而不是可以自恃的事。這些人為人處事,如果一件事上出現失誤,招來的罪過就會比別人嚴重得多,死後也沒有臉面在地下祖先相見,這是所以說可怕的原因。門第高就容易產生驕傲心理,家族昌盛就要被人嫉妒;他們的美德善行、真才實學,人們未必相信,而稍微有一點美中不足,大家都會去指責他們,這是所以說不可自恃的原因。因此,高貴人家的子弟,學習應當更加勤奮,行為應當再接再勵,這樣也僅僅是能和其他普通人相比而已!”
[11]王建屢請殺陳敬、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令孜通鳳翔書,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涓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已。專殺不行於外,先機恐失於彀中。”涓,宿之孫也。
[11]王建一再請求殺掉陳敬、田令孜,朝廷不準許。夏季,四月,乙亥(初七),王建指使人告發陳敬謀反作亂,在新津將他殺死。又指使人告發田令孜與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暗中通信,把他囚禁獄中致死。王建命令節度判官馮涓起草表章奏報說:“打開木籠放出猛虎,孔子責備其弟子不責備別人;孫叔敖將兩頭蛇殺死,並不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統兵在外的將帥如果沒有專殺大權,重要的機會就要在奸臣的圈套中喪失。”馮涓是馮宿的孫子。
[12]汴軍攻徐州,累月不克。通事官張濤以書白朱全忠云:“進軍時日非良,故無功。”全忠以為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費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將士聞此言,則懈於攻取矣。”全忠乃焚其書。癸未,全忠自將如徐州;戊子,龐師古拔彭城,時溥舉族登燕子樓自焚死。已醜,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張廷范知感化留後,奏乞朝廷除文臣為節度使。
[12]汴州軍隊攻打徐州,連續幾個月未能攻克。通事官張濤寫信給朱全忠說:“進軍的時機沒有把握好,所以勞而無功。”朱全忠同意他的看法。敬翔卻說:“現在攻打徐州城已經幾個月了,耗費人力財力相當大,時溥的徐州軍隊已經睏乏不堪,攻下徐州是早晚的事了,如果讓軍中將士知道張濤的這些話,那么進攻的勁頭就會鬆懈下來。”朱全忠於是將張濤的書信燒掉。癸未(十五日),朱全忠親自率領人馬到達徐州;戊子(二十日),龐師古攻克彭城,時溥全家族的登上燕子樓自焚而死。已醜(二十一日),朱全忠進入彭城,委任宋州刺史張廷范主持感化留後事宜,奏請朝廷任命文臣做節度使。
[13]李匡威在鎮州,為王熔完城塹,繕甲兵,視之如子。匡威以熔年少,且樂真定土風,潛謀奪之。李抱真自京師還,為之畫策,陰以恩施悅其將士。王氏在鎮久,鎮人受之,不徇匡威。匡威忌日,熔就第吊之,匡威素服衷甲,伏兵劫之,熔趨抱匡威曰:“熔為晉人所困,幾亡矣,賴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熔之願也,不若與公共歸府,以位讓公,則將士莫之拒矣。”匡威以為然,與熔駢馬,陳兵入府。會大風雷雨,屋瓦皆震。匡威入東偏門,鎮之親軍閉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躍出,拳毆匡威甲士,挾熔於馬上,負之登屋。鎮人既得熔,攻匡威,殺之,並其族黨。熔時年十七,體疏瘦,為君和所挾,頸痛頭偏者累日。李匡籌奏熔殺其兄,請舉兵復冤;詔不許。
[13]李匡威留在鎮州,為王熔整治護城塹壕,修理盔甲武器,把王熔當成兒子一樣看等。李匡威因為王熔年紀小,又喜好鎮州的水土氣候,便秘密謀劃奪取鎮州。李抱真從京師長安返回鎮州,為李匡威出謀劃策,暗中給予王熔軍中將士小恩小惠以換取他們的好感。王熔家族在鎮州已經很長時間,鎮州人愛戴王熔,而不曲從李匡威。在李匡威的父母去世的紀念日,王熔到李匡威的寓所弔唁,李匡威身套喪服裡面卻穿著盔甲,埋伏下士兵將王劫持,王奔到李匡威的面前抱著他說:“我王熔被河東李克用圍困時,幾乎要兵敗身亡了,依靠你的救援才有今天;你想獲得鎮州、冀州、深州、趙州這四個州,這本來是我的願望,不如我和你一同回到節度使司,把節度使的官位讓給你,這樣軍中將士就不會抗拒你了。”李匡威認為可以,與王熔並排騎著馬,擺開軍隊進入節度使的司。恰逢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房屋上的瓦都被震動。李匡威進入鎮州城的東偏門,王熔的鎮州親軍當即把東偏門關閉,有個屠夫叫墨君和從殘破的牆壁後面跳出來,用拳頭猛打李匡威的披甲士兵,把王熔從馬背上夾在腋下,背著他登上房層。鎮州軍隊既然已經奪回王熔,便攻打李匡威,將他殺死,李匡威的親族黨羽也一同被殺掉。王熔當時年僅十七歲,身體瘦弱,這次被墨君和夾著走,竟好幾天脖子疼痛腦袋偏斜。李匡籌向朝廷奏報王熔殺害了他的哥哥李匡威,請求發動軍隊報仇,昭宗頒詔不許他擅動。
[14]幽州將劉仁恭將兵戍蔚州,過期未代,士卒思歸。會李匡籌立,戍卒奉仁恭為帥,還攻幽州,至居庸關,為府兵所敗。仁恭奔河東,李克用厚待之。
[14]幽州將領劉仁恭帶領軍隊守衛蔚州,過了期限還沒有士兵來替代,軍中士兵都想回歸。正逢李匡籌自稱節度使,蔚州的士兵當即尊奉劉仁恭為統帥,返回攻打幽州,到達居庸關,被李匡籌的幽州節度使府軍隊打敗。劉仁恭逃奔河東,李克用對待他相當優厚。
[15]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將詣廬州,田自宣州引兵會之。初,蔡人張顥以驍勇事秦宗權,後從孫儒,儒敗,歸行密,行密厚待之,使將兵戍廬州。蔡儔叛,顥更為之用。及圍急,顥逾城來降,行密以隸銀槍都使袁稹。稹以顥反覆,白行密,請殺之,行密恐稹不能容,置之親軍。稹,陳州人也。
[15]李神福圍攻廬州。甲午(二十六日),楊行密親自率領軍隊到達廬州,田宣州帶領軍隊來與他會合。當初,蔡州人張顥以其勇猛果敢侍奉秦宗權,後來又跟隨孫儒,孫儒失敗後,張顥歸附楊行密,楊行密對待他很優厚,委任他帶領軍隊駐紮廬州。蔡儔反叛後,張顥又改旗易幟為他所用。等到廬州被圍緊急時,張顥越過城牆再投奔楊行密,楊行密把張顥派到銀槍都使袁稹手下。袁稹認為張顥反覆無常,向楊行密陳說,請求將張顥殺死,楊行密擔心袁稹容不下張顥,便把張顥安置在親軍中。袁稹是陳州人。
[16]王彥復、王審知攻福州,久不下。范暉求救於威勝節度使董昌,昌與陳岩婚姻,發溫、台、婺州兵五千救之。彥復、審知以城堅,援兵且至,士卒死傷多,白王潮,欲罷兵更圖後舉,潮不許。請潮自臨行營,潮報曰:“兵盡添兵,將盡添將,兵將俱盡,吾當自來。”彥復、審知懼,親犯矢石急攻之。五月,城中食盡,暉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監軍,棄城走,援兵亦還。庚子,彥復等入城。辛丑,暉亡抵沿海都,為將士所殺。潮入福州,自稱留後,素服葬陳岩,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撫其家。汀、建二州降,嶺海間群盜二十餘輩皆降潰。
[16]王潮派遣王彥復、王審知攻打福州,很久未能攻克。范暉向威勝節度使董昌求救,董昌與陳岩是姻親,便派遣溫州、台州、婺州軍隊五千前往救援。王彥夏、王審知因為福州城堅固,救援軍隊即將趕到,軍中士卒死亡受傷的已相當多,向王潮述說,想要撤回軍隊以後再作打算,王潮不準許。王彥復、王審知請王潮親自前來軍營,王潮回答他們說:“士兵光了增加士兵,將領沒了添派將領,等到士兵將領都沒了,我自然要親自來。”王彥復、王審知被王潮的話嚇呆了,他們親自昌著箭石猛烈進攻。五月份,福州城內糧食吃盡,范暉知道不能再固守,夜裡,把官印交給監軍,離開福州城逃跑,前來救援的軍隊也紛紛返回。庚子(初二),王彥復、王審知進入福州城。辛丑(初三),范暉逃亡到沿海城中,被軍中將士斬殺。王潮進入福州城。自稱留後,身穿喪服安葬陳岩,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陳岩的兒子陳延晦,對陳岩家族的撫恤十分豐厚。汀州、建州兩個州也向王潮投降,從嶺南到沿海之間的二十多股成伙盜賊或者歸順王潮或者潰散。
[17]閏月,以武勝防禦使錢為蘇杭觀察使。又以扈蹕都頭曹誠為黔中節度使,耀德都頭李為鎮海軍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為荊南節度使,六月,以捧日都頭陳為嶺南東道節度使,並同平章事。時李茂貞跋扈,上以武臣難制,欲用諸王代之,故誠等四人皆加恩,解兵柄,令赴鎮。
[17]閏五月,朝廷任命武勝防禦使錢為蘇杭觀察使。又任命扈蹕都頭曹誠為黔中節度使,耀德都頭李為鎮海軍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為荊南節度使。六月,朝延又任命捧日都頭陳為嶺南東道節度使,並同平章事。當時李茂貞驕磺跋扈,昭宗感到武臣難以控制,想要用皇族各王取代他們,因此曹誠、李、孫惟晟、陳四人都接到皇帝的恩詔,解除在京師的兵權,命令他們前赴鎮所。
[18]李匡籌出兵攻王熔之樂壽、武強,以報殺匡威之恥。
[18]李匡籌派出軍隊攻打王熔的樂壽、武強兩地,以報王殺害其兄李匡威這一恥辱。
[19]秋,七月,王熔遣兵救邢州;李克用敗之於平山,壬申,進擊鎮州。熔懼,請以兵糧二十萬助攻邢州,克用許之。克用治兵於欒城,合熔兵三萬進屯任縣,李存信屯琉璃陂。
[19]秋季,七月,王熔派遣軍隊救援邢州,被李克用在平山將他打敗,壬申(初六),李克用進擊鎮州。王熔十分懼怕,請求拿出軍糧二十萬來幫助李克用攻打邢州,李克用許可了王熔的請求。李克用在欒城整訓軍隊,會合王熔軍隊總共三萬人在邢州東南的任縣駐紮,李存信則在邢州龍岡縣的琉璃陂駐紮。
[20]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家,行密曰:“儔以此得罪,吾何為效之!”
[20]丁亥(二十一日),楊行密攻克廬州,將廬州刺史蔡儔斬殺。楊行密身邊的人請求挖毀蔡儔父母的墳,楊行密說:“蔡儔因為挖掘了我的祖墳而獲罪,我怎么能去效法他呢!”
[21]加天雄節度使李茂莊同平章事。
[21]朝廷加封秦州的天雄節度使李茂莊為同平章事。
[22]錢發民夫二十萬及十三都軍士築杭州羅城,周七十里。
[22]錢徵發民夫二十萬連同十三都的士兵築造杭州的外圍城,圍繞杭州城有七十里長。
[23] 州刺史張雄卒,馮弘鐸代之為刺史。
[23] 州刺史張雄死去,馮弘鐸接替為昇州刺史。
[24]李茂貞恃功驕橫,上表及遺杜讓能書,辭語不遜。上怒,欲討之。茂貞又上表,略曰:“陛下貴為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復恭之一豎。”又曰:“今朝廷但觀強弱,不計是非。”又曰:“約衰殘而行法,隨盛壯以加恩;體物錙銖,看人衡纊。”又曰:“軍情易變,戎馬難羈,唯慮甸服生靈,因茲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決討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事,讓能諫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未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為未宜與之構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痛之秋。藥弗暝眩,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為孱懦之主,度日,坐視陵夷。卿但為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則中外大臣共宜脅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事!”讓能泣曰:“臣豈敢避事!況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也;顧時有所未可,勢有所不能耳。但恐他日臣徒受晃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也。敢不奉詔,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書,計畫調度,月余不歸。崔昭緯陰結、岐,為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二鎮夕必知之。本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岐帥無罪,不宜致討,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市人又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二相曰:“茲事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二相下輿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服。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為京西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副之。
[24]李茂貞倚仗有功驕傲強橫,向昭宗進呈表章以及給杜讓能寫信,言語很不恭謙。昭宗十分憤怒,想要討伐李茂貞。李茂貞再次上表,大略說:“陛下身為一統天下的大唐皇帝,卻不能庇護皇舅王瑰一人的性命;陛下在天下最受尊崇,卻不能斬殺楊復恭這個傢伙。”又說:“現在朝廷只看各節度使的強弱與否,而不計議是非曲直。”還說:“朝廷約束勢力弱者對他們行之以法,附合勢力強盛者對他們施加恩賞;處事視其輕重而斤斤計較,看人權衡利害而仰人鼻息。”他又說:“軍中情形千變萬化,戰爭勝負難以約束,我是擔心京畿一帶的百姓因此遭受禍害,不知道皇帝流離遷徙,今後還能到哪裡去!”昭宗更加憤怒,決心討伐李茂貞,命令杜讓能專門掌管征討事宜,杜讓能勸昭宗說:“陛下剛剛即位不久,國家的命運還不平安,鳳翔的李茂貞離京師長安這樣近,我認為不應當與他結下怨仇,萬一不能消滅他,那么後悔也來不及了。”昭宗說:“現在皇室的地位越來越低下,朝廷的號令在京師以外的地方就得不到推行,這正是仁人志士痛心疾首的時刻。服藥不到使眼晴昏花程度,疾病就不會痊癒。朕不能甘心做一個軟弱可欺的君主,默默無聞地度過時日,坐在這裡看著別人來欺侮。你只管為朕調動軍隊糧食,朕親自委派各王統領軍隊,不論成功與失敗都不會追究你的責任。”杜讓能回答說:“陛下一定要興兵討伐李茂貞,那么朝廷內外的大臣都應當齊心協力效助陛下實現宏圖大志,而不應當唯獨任用我一人。”昭宗對杜讓能說:“你身為宰相,與朕應當同甘共苦,不應遇事躲避!”杜讓能流著淚說:“我怎么敢遇事躲避呢!況且陛下所要施行的事情,是當年憲宗皇帝的志願;只是天時還有所不利,形勢也不允許罷了。史恐怕將來有一天我會象漢景帝時的晁錯一樣白白遭受殺身大禍,而不能平息吳楚等七國叛亂的戰禍。我怎敢不奉行詔令,以死相報!”昭宗於是任命杜讓能留在中書省,籌劃調度,一個多月沒有回家。崔昭緯暗中與州、岐州交結,探聽訊息,杜讓能早晨說一句話,州、岐州傍晚就一定會知道。李茂貞指使他的黨羽糾集集市中成百上千的人,包圍在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前訴說:“李茂貞大帥沒有罪,不應當對他進行征討,而使百姓遭受戰禍。”西門君遂說:“這是宰相的事,不是我力所能及的。”那些被收集的人又攔截崔昭緯、鄭延昌乘坐的轎子進行訴說,兩位宰相說:“這件事皇帝專門委任太尉杜讓能料理,我們事先也不知道。”市中百姓於四處亂投磚瓦石塊,崔昭緯、鄭延昌兩位宰相慌忙下了轎子跑到民戶家裡躲藏起來,僅以自身得免,大堂官印和上朝服裝都丟失了。唐昭宗命令捕拿這次鬧事中倡導的人予以誅殺,出兵討伐的念頭更加堅定。京師長安的人民有的逃到山谷中藏匿起來,雖然動用嚴酷的刑法也禁止不住。八月,唐昭宗任命續任覃王李嗣周為京西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為副使。
[25]丙辰,楊行密遣田將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將為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寬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為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為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曾孫也。
[25]丙辰(二十一日),楊行密派遣田帶領軍隊二萬攻打歙州;歙州刺史裴樞據城固守,田很久不能攻克。當時各軍中將領當了刺史以後大多貪婪粗暴,唯有池州團練使陶雅待人寬厚很得民心,歙州人說:“如果讓陶雅來做刺史,我們願意服從命令。”楊行密當即任命陶雅為歙州刺史,歙州人便接受了他。陶雅用極高的禮節拜見裴樞,送裴樞返回朝廷。裴樞是裴遵慶的第三代孫子。
[26]朱全忠命龐師古移兵攻兗州,與朱瑾戰,屢破之。
[26]朱全忠命令龐師古調動軍隊攻打兗州,與朱瑾作戰,多次打敗朱瑾。
[27]九月,丁卯,以錢為鎮海節度使。
[27]九月,丁卯(初二),朝廷任命錢為鎮海節度使。
[28]李存孝夜犯李存信營,虜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塹築壘環之。存孝時出兵突擊,塹壘不能成。河東牙將袁奉韜密使人謂存孝曰:“大王惟俟塹成即歸晉陽,尚書所憚者獨大王耳,諸將非尚書敵也。大王若歸,咫尺之塹,安能沮尚書之鋒銳邪!”存孝以為然,按兵不出。旬日,塹壘成,飛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窮。汴將鄧季筠從克用攻邢州,輕騎逃歸。朱全忠大喜,使將親軍。
[28]李存孝在夜間進攻李存信的營寨,虜獲了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親自率領軍隊攻打邢州,環繞邢州挖掘塹壕修築營壘。李存孝不時派出軍隊突然襲擊,使他的塹壕營壘不能建成。河東牙將袁奉韜秘密派人對李存孝說:“隴西郡王李克用只是等著塹壕營壘修成就返回晉陽,尚書你所懼怕的只有大王李克用罷了,他手下的各位將領都不是你的對手。大王李克用如果返回晉陽,幾尺寬的塹壕,怎么能阻止住尚書你的鋒芒銳勢呢!”李存孝認為很對,便止住軍隊不再出城襲擊。十幾天的時間,李克用的塹壕營壘修造完畢,即使插上翅膀飛也越不過去,李存孝因此處境艱難。汴州軍隊的原來將領鄧季筠這時也跟隨李克用攻打邢州,他乘馬輕裝逃回汴州。朱全忠見了他大為高興,命令他統領親軍。
[29]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鳳翔節度使徐彥若赴鎮,軍於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於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將皆邊兵百戰之餘,壬午,茂貞等進福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城大震,士民奔散,市人復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密遺茂貞書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於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於臨皋驛,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於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為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卿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棄卿士之臧謀,構藩垣之深釁,諮詢之際,證執彌堅。”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於儋州,內樞密使李周潼於崖州,段詡於歡州。乙酉,上御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詡,再貶讓能雷州司戶。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三人也,非讓能之罪。”以內侍駱全、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
[29]乙亥(初十),覃王李嗣周率領禁軍三萬護送風翔節度使徐彥若前赴鎮所,在興平駐紮。李茂貞、王行瑜聯合軍隊約近六萬人,駐紮在進行抗擊。朝廷禁軍都是剛剛從市街上召募來的少年,而李茂貞、王行瑜所帶領的都是邊防士兵,經歷過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戰鬥,壬午(十七日),李茂貞等進軍逼近興平,朝廷禁軍都望風逃散,李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師長安大為震驚,士人百姓四處奔逃,市街的百姓又踞守在皇宮門前請求誅殺首先倡儀發兵進行征伐的人。崔昭緯存心陷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秘密給李茂貞送去書信說:“朝延用兵征伐並不是皇帝的意圖,都是太尉杜讓能出的主意罷了。”甲申(十九日)。李茂貞在長安城西的臨皋驛陳列軍隊,向唐昭宗進呈表章歷數杜讓能的罪行,請求將他誅殺。杜讓能對唐昭宗說:“我本來就有言在先,現在就請通過懲處我來排解戰事吧。”唐昭宗痛器流涕不能控制,對杜讓能說:“只能與你分別了!”當天,就把杜讓能貶職為梧州刺史,詔令大略說:“朕沒有聽取謀臣的深謀遠慮,構成了藩鎮的挑釁,最後商議之時,爭執更加堅決。”接著,唐昭宗又把觀軍容使西門君遂流放到儋州,內樞密使李周潼流放到崖州,段詡流放到州。乙酉(二十日),唐昭宗親臨安福門,將西門君遂、李周潼、段詡處斬,將杜讓能再次貶為雷州司戶,派遣使臣對李茂貞說:“蠱惑朕出兵的,是西門君遂、李周潼和段詡這三個人,不是杜讓能的罪過。”朝廷任命臣官駱全、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
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為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崔胤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胤,慎由之子也,外寬弘而內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為相。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戶,終為緇郎所壞!”緇郎,胤小字也。
壬辰(二十七日),朝廷任命東都留守韋昭度為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命御史中丞崔胤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崔胤是崔慎由的兒子,他表面上對人寬宏大量,內心裡卻奸巧陰險,與崔昭緯相互往來交情很深,因此得以做宰相。崔胤的叔父崔安潛對親信說:“我的父親哥哥兢兢業業為崔家創立了基業,最終要敗在緇郎的手裡了!”緇郎是崔胤的小名。
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復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戶部侍郎弘徽自盡。復下詔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繫於一時;鬻獄賣官,聚斂逾於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稟於、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以邀恩澤。有崔、王超者,為二鎮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輒訴於、超,二人則教茂貞、行瑜上章論之,朝廷少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
李茂貞控制軍隊而不解除對京師的威脅,表示只有朝廷殺掉杜讓能才能返回鳳翔,崔昭緯又在內慫恿施加壓力。冬季,十月,昭宗賜令杜讓能和他的弟弟戶部侍郎杜弘徽自殺。還向朝廷內外人頒布詔書,說:“杜讓能薦舉邪惡的人而不用直朴的人,對人的喜好和憎惡都憑一時決定;他拿案獄官司做買賣,賣官賣爵,搜刮的錢財超過上萬。”從這以後,朝廷的一舉一動都要稟告州、岐州,朝廷官員和宮內宦官也往往依附李茂貞、王行瑜以博得恩賞提拔。崔、王超二人,是州、岐州的判官,凡是昭宗對一些事情的決斷,使某些人未能得逞,他們就向崔、王超申訴,崔、王超二人便教唆李茂貞、王行瑜上呈表章進行辯論,朝廷對他們的事稍微有些不同意見,李茂貞、王行瑜便出言不遜。
制復以茂貞為鳳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於是茂貞盡有鳳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彥若為御史大夫。
昭宗頒發詔令重新任命李茂貞為鳳翔節度使兼任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於是李茂貞占據了鳳翔、興元、洋州、隴秦等十五個州的全部地盤。朝廷又任命徐彥若為御史大夫。
[30]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為福建觀察使。
[30]戊戌(初四),朝廷任命泉州刺史王潮為福建觀察使。
[31]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密以李坤福為舒州刺史。
[31]舒州刺史倪章放棄舒州城逃跑,楊行密委任李神福為舒州刺史。
[32] 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為尚書令;韋昭度密奏:“太宗以尚書令執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為太師,賜號尚父,仍賜鐵券。
[32] 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謀求尚書令官職;韋昭度秘密上奏說:“太宗皇帝是以尚書令執掌政務大權,從而登基即位的,所以從此不再授職尚書令,但郭子儀一直到死都推辭。王行瑜怎么可以輕率地議求此職!”十一月,朝廷任命王行瑜為太師,賜給尚父名號,尚襲舊制頒賜鐵券。
[33]十二月,朱全忠請徙鹽鐵於汴州以便供軍;崔昭緯以為全忠新破徐、鄆,兵力倍增,若更判鹽鐵,不可複製,乃賜詔開諭之。
[33]十二月,朱全忠請求把鹽鐵轉運使衙署遷到汴州,以便供給軍需。崔昭緯認為朱全忠剛剛打敗時溥的徐州軍隊和朱的鄆州軍隊,兵力倍增,如果再讓他兼任鹽鐵轉運使,就不可能再控制他了,於是朝廷頒詔令勸導朱全忠。
[34]汴將葛從周攻齊州刺史朱威,朱、朱瑾引兵救之。
[34]汴州軍隊將領葛從周攻打齊州刺史朱威,朱、朱瑾帶領軍隊救援朱威。
[35]初,武安節度使周岳殺閔勖,據潭州,邵州刺史鄧處訥聞而哭之,諸將入吊,處訥曰:“吾與公等鹹受僕射大恩,今周岳無狀殺之,吾欲與公等竭一州之力,為僕射報仇,可乎?”皆曰:“善!”於是訓卒厲兵,八年,乃結郎州刺史雷滿共攻潭州,克之,斬岳,自稱留後。
[35]當初,武安節度使周岳殺死閔勖,占據潭州,邵州刺史鄧處訥得知後悲傷痛哭,各位將領前來祭奠閔勖,鄧處訥對他們說:“我和你們都蒙受閔僕射的大恩大德,現在周岳無端將他殺害,我要和你們竭盡邵州的全部軍力,為閔僕射報仇,可以嗎?”大家一起回答說:“好!”於是,鄧處訥訓練士卒,整頓裝備,八年後,便聯合朗州刺史雷滿共同攻打潭州,攻克潭州城,將周岳斬殺,自稱留後。
乾寧元年(甲寅、894)
乾寧元年(甲寅,公元894年)
[1]春,正月,乙丑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朝廷下令天下大赦,改年號為乾寧。
[2]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衛,數日歸鎮。
[2]李茂貞進入京師長安,布置大量軍隊自衛,幾天后返回鳳翔。
[3]以李匡籌為盧龍節度使。
[3]朝廷任命李匡籌為盧龍節度使。
[4]二月,朱全忠自將擊朱,軍於魚山。與朱瑾合兵攻之,兗、鄆兵大敗,死者萬餘人。
[4]二月,朱全忠親自率領大軍攻打鄆州的朱,在魚山安營紮寨。朱與朱瑾聯合軍隊進攻朱全忠的營地,結果朱瑾的兗州軍隊和朱的鄆州軍隊大敗,死亡一萬多人。
[5]以右散騎常侍鄭綮為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綮好詼諧,多為歇後,譏嘲時事;上以為有所蘊,手注班簿,命以為相,聞者大驚。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更無人,未至鄭綮!”吏曰:“特出聖意。”綮曰:“果如是,柰人笑何!”既而賀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讓不獲,乃視事。
[5]朝廷任命右散騎常侍鄭綮為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說話詼諧,經常寫一些歇後詩,譏諷嘲笑時事。唐昭宗認為鄭綮內蘊才幹,親手把他的姓名添入在朝大臣的登記冊上,任命鄭綮為宰相,聽到這一訊息的人很吃驚。宮中官吏前往告訴鄭綮這一任命,鄭綮笑著說:“你們一定是大錯了,即使天下再沒有人,也輪不到我鄭綮做宰相呀!”宮中官吏說:“這是特出自皇帝的旨意。”鄭綮說:“果真是這樣,讓人們怎么笑話啊!”接著,前來恭賀的賓客來到,鄭綮用手抓著頭說:“歇後詩人鄭五充任宰相,當朝的事情可以知道了!”他一再推辭而沒有獲得準許,這才前赴宰相任。
[6]以邵州刺史鄧處訥為武安節度使。
[6]朝廷任命邵州刺史鄧處訥為武安節度使。
[7]彰義節度使張鈞薨,表其兄為留後。
[7]涇州的彰義節度使張鈞死去,有表章奏請任命張鈞的哥哥張為留後。
[8]三月,黃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
[8]三月,黃州刺史吳討獻出黃州,向楊行密投降。
[9]邢州城中食盡,甲申,李存孝登城謂李克用曰:“兒蒙王恩得富貴,苟非困於讒慝,安肯舍父子而從仇讎乎!願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微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朱全忠、王熔書,毀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於晉陽,車裂於牙門。存孝驍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將騎兵為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鎧,腰弓髀槊,獨舞鐵陷陳,萬人辟易。每以二馬自隨,馬稍乏,就陳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將必為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將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為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將,而於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將疾之,常不得志,密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泄,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朱全忠獨盛矣。克用表馬師素為邢節度使。
[9]邢州城內糧食吃盡,甲申(二十一日),李存孝登上城樓對圍困他的李克用說:“兒子我承蒙大王您的恩德才得以富貴,若不是被奸邪小人逼迫,我怎么能捨棄父子之恩而去隨從你的仇人呢!我希望再見大王一面,便死無遺恨!”李克用讓劉夫人去看望李存孝。劉夫人帶領李存孝出邢州城去拜見李克用。李存孝跪在地上向李克用磕頭認罪說:“兒子我剛立了一點功勞,李存信便威逼我,以致於失去考慮到這種地步!”李克用怒喝他說:“你寫給朱全忠、王熔的信,大肆毀謗我,這也是李存信逼你乾的嗎?!”於是把李存孝囚禁起來,回到晉陽,在牙門將李存孝車裂處死。李存孝勇猛果敢,李克用軍營中的將領都比不過他;他經常帶領騎兵做李克用的先鋒,所向無敵,他身披沉重鐵甲,腰挎弓箭長矛,獨自揮舞鐵衝鋒陷陣,成千上萬的人在他面前都喪膽逃退。李存孝常常帶著兩匹馬跟隨作戰,騎著的馬稍微疲乏,他就在陣地上改騎另一匹馬,出入如飛。李克用很愛惜李存孝的才能,他估計臨到動刑前各位將領一定會為李存孝求情,他便可以趁機將李存孝釋放。後來卻是軍中各位將領妒忌李存孝的才能,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李存孝被處死後,李克用為此悲傷而不辦理政務長達十幾天,在心中憎恨手下將領,可是對李存信竟然沒有什麼責罰。還有一個叫薛阿檀的將領,他的勇猛與李存孝不相上下,軍中各將也嫉妒他,常常不得志,他暗中與李存孝相通;李存孝被處死後,薛阿檀擔心事情泄漏,於是自殺了。從此,李克用軍隊的勢力逐漸衰弱下去,而朱全忠卻獨自強盛。李克用上表請求朝廷任命馬師素為邢節度使。
[10]朱全忠遣軍將張從晦慰撫壽州。從晦陵侮刺史江彥溫而與諸將夜飲;彥溫疑其謀已,明日,盡殺在席諸將,以書謝全忠而自殺。軍中推其子從頊知軍州事,全忠為之腰斬從晦。
[10]朱全忠派遣軍中將領張從晦慰問安撫壽州。張從晦凌辱欺侮壽州刺史江彥溫,而和壽州各位將領整夜飲酒;江彥溫懷疑張從晦要圖謀自己,第二天,他把在席間飲酒的各位將領全都殺掉,留下遺書向朱全忠謝罪,也自殺了。軍中將士推舉江彥溫的兒子江從頊主持軍中和壽州事宜,朱全忠為此將張從晦腰斬處死。
[11]五月,加鎮海節度使錢同平章事。
[11]五月,朝廷加封鎮海節度使錢同平章事。
[12]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鄧處訥遣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關。殷先至關下,遣使詣勛,勛等以牛酒犒帥。殷使說勛曰:“劉驤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眾,精銳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里,不亦善乎!”勛等然之,謂眾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歡呼,棄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為邵州兵還,不為備。建鋒逕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入潭州,自稱留後。
[12]劉建鋒、馬殷帶領軍隊到達澧陵縣,鄧處訥派遣邵州指揮使蔣勛、鄧繼崇率領步兵騎兵三千人駐守龍回關。馬殷首先來到龍回關下,派使者去拜望蔣勛。蔣勛等拿出牛肉美酒犒勞馬殷的人馬,馬殷的使者勸蔣勛說:“劉驤既有智謀又有膽略,占卜算命的人說他會在荊州、長沙這一帶興起。現在劉驤率領十萬軍隊,裝備精良,士兵強壯,所向無敵,而你帶著幾千名鄉兵去抗擊,實在太難了。你不如搶先從龍回關撤下,謀取富貴榮華,返回鄉里,不是也很好嗎?!”蔣勛等認為這樣不錯,便對手下人馬說:“從東面來的劉建鋒、馬殷的軍隊允許我們返回故里了。”士兵們聽後都歡呼跳躍,扔下旗幟盔甲和儀仗紛紛逃去。劉建鋒命令前鋒士兵穿戴上蔣勛隊伍扔下盔甲,並打著蔣勛、鄧繼崇的旗幟,奔赴潭州。潭州城內的人以為是邵州的軍隊回來了,不做任何防備。劉建鋒的軍隊直接進入潭州官署,鄧處訥這時正在舉行宴會,於是被擒獲斬殺。戊辰(初七),劉建鋒進入潭州,自稱留後。
[13]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內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於女牆。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眾力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為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為惠。”再三諭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13]王建攻打彭州,城內缺乏糧食,吃人充飢,彭州內外都指揮使趙章出城向王建投降。王先成建議在彭州城外修築象龍尾一樣的登道,連線到城上的短牆,以便攻入城內。丙子(十五日),王建的西川軍隊登上彭州城牆,楊晟仍率領人馬竭力奮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將楊晟斬殺。彭州馬步使安師建被抓獲,王建想任命他做手下將領,安師建流著淚謝絕說:“我安師建誓與司徒楊晟同生共死,不忍心仍留在世上,只求快把我處死就是恩惠了。”王建再三勸導,安師建還是不聽從,王建只好將安師建殺死,按一定的禮儀埋葬並祭奠他。王建把趙章的姓名改為,收為養子。
[14]辛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罷為右僕射。
[14]辛卯(三十日),朝延將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貶職為右僕射。
[15]朱、朱瑾求救於河東,李克用遣騎將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於魏,渡河應之。
[15]朱、朱瑾向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派遣騎兵將領安福順和他的弟弟安福慶、安福遷督率精壯騎兵五百借道經魏州,渡過黃河前往應援。
[16]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黃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壽等救之。
[16]武昌節度使杜洪派軍隊攻打黃州,楊行密派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壽等前往救援。
[17]六月,甲午,以宋州刺史張廷范為武寧節度使,從朱全忠之請也。
[17]六月,甲午(初三),朝廷根據朱全忠的請求,任命宋州刺史張廷范為武寧節度使。
[18]蘄州刺史馮敬章邀擊淮南軍,朱延壽攻蘄州,不克。
[18]蘄州刺史馮敬章攔擊朱延壽淮南軍隊,朱延壽攻打蘄州,未能攻克。
[19]戊午,以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奸邪,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竟罷為太子少傅。,之孫也。上師為文,崔昭緯恐為相,分已權,故使崇魯沮之。十表自訟,醜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為朱玫作勸進表,乃雲臣交給內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巾慘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於正殿慟哭!為國不詳,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詔停崇魯見任。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千言,詬置無所不至。
[19]戊午(二十七日),朝廷任命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為同平章事,剛剛宣布這一詔令,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從朝中大臣的班次里出來強行奪過詔書大聲痛哭。唐昭宗召來劉崇魯,問他原因,劉崇魯回答說:“李奸詐邪惡,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才得到翰林學士官職,根本沒有做宰相的品行,恐怕他會危害大唐天下的。”李終於被貶為太子為傅。李是唐憲宗時李的孫子。唐昭宗向李學習寫作文章,崔昭緯怕李做了宰相,會分去他的權力,因而指使劉崇魯出來阻撓。李十次進呈表章自行申訴,表內痛罵道:“劉崇魯的父親劉符貪污受賄踐踏法度,事情被覺察後自殺;劉崇魯的弟弟劉崇望與楊復恭交情很深,劉崇魯本人則曾在庭堂上叩拜田令孜,為朱玫起草篡奪帝位的表文,可是他卻說我交結宦官,這與懷裡抱著贓物嘴裡高喊捉賊有什麼兩樣!況且按成例,身著粗綢巾和淺色衣帶等不吉利的服飾都不能進入宮內殿堂。我若是果真沒有才識,劉崇魯自然應當上呈表章論說陳述,怎么能在宮中正殿上嚎啕大哭呢!此事他不顧忌國家的吉祥,喪失了做臣子的禮節,請求治他的罪。”為此,唐昭宗詔令中止劉崇魯當時所任的官職。李仍然不停地上呈表章,請將劉崇魯誅殺或流放,表文有幾千字,痛罵嚴斥無所不至。
[20]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20]李克用大破吐谷渾部,殺死赫連鐸,擒獲白義誠。
[21]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閬州,拔之,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21]秋季,七月,李茂貞派遣軍隊進攻閬州,予以攻克,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率領家族黨羽衝破包圍逃走。
[22]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自以不合眾望,累表避位,詔以太子少保致仕;以御史大夫徐彥若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22]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感到自己得不到群臣的擁護,多次上表請求退位,唐昭宗詔令鄭綮以太子少保官銜退休;朝廷任命御史大夫徐彥若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23]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23]綿州刺史楊守厚死去,他的將領常再榮獻出綿州城向王建投降。
[24]楊得恭、守亮、守信將自商山奔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於闕下,斬於獨柳。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書,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大侄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於荊榛中立壽王,才得尊位,廢定策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
[24]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要從商山奔往河東,到達商州的乾元縣時,遇到華州軍隊,將他們抓獲。八月,韓建把楊復恭父子三人送交朝廷,在獨柳將他們斬殺。李茂貞獻上楊復恭以前給楊守亮的信,信上陳訴他退職的情由說:“唐朝的江山本是隋朝的舊業,大侄你只管積存糧食訓練士兵,不要向朝廷進貢。我當初在荊棘榛叢一樣的因境中擁立壽王繼承帝位,才使得他得到皇位,可是皇帝即位後卻廢掉了我這個制定大策的國家元老,哪裡有象這樣忘恩負義的學生天子呀!”
[25]昭義節度使康君立詣晉陽謁李克用。已未,克用會諸將飲博,酒酣,克用語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李存信善,一言忤者,克用拔劍斫之,囚於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雲州刺史薛志誠為昭義留後。
[25]昭義節度使康君立前赴晉陽拜見李克用。已未(三十日),李克用會聚屬下各位將領盡情飲酒,喝到興頭上,李克用談起李存孝,淚水不停地往下流。康君立平時和李存信親近友好,不慎一句話觸怒了李克用,李克用拔出劍來就向康君立砍去,把他囚禁在馬步司。九月,康申朔(初一),李用克命令把康君立放出來,可是康君立已經死了。李克用於上表朝廷請求任命雲州刺史薛志誠為昭義留後。
[26]冬,十月,封皇子為棣王,禊為虔王,為沂王,為遂王。
[26]冬季,十月,唐昭宗封皇子李為棣王,李禊為虔王,李為沂王,李為遂王。
[27]劉仁恭數因蓋寓獻策於李克用,願得兵萬人取幽州。克用方邢州,分兵數千,欲納仁恭於幽州,不克。李匡籌益驕,數侵河東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舉兵攻匡籌,拔武州,進圍新州。
[27]劉仁恭幾次經由蓋寓向李克用獻計獻策,希望給他一萬軍隊攻取李匡籌的幽州。李克用正在攻打刑州,便分派出幾千人馬,想讓劉仁恭進入幽州,卻未能攻克。李匡籌更加驕傲起來,幾次侵擾李克用的河東地盤,李克用大為震怒,十一月,發動軍隊大規模進攻李匡籌,攻克武州,進軍圍攻新州。
[28]以涇原留後張為彰義節度使。
[28]朝廷任命涇原留後張為彰義節度使。
[29]朱全忠遣使泗州,陵慢刺史張諫,諫舉州降楊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萬餘斤如汴宋貿易,全忠執令回,盡取其茶。楊、汴始有隙。
[29]朱全忠派遣使者到泗州,使者凌辱輕慢泗州刺史張諫,張諫於是獻出泗州城向楊行密投降。楊行密派遣押牙將唐令回帶著一萬多斤茶葉到汴州、宋州一帶貿易,朱全忠抓獲唐令回,把茶葉全部奪去。揚州的楊行密和汴州的朱全忠從此開始有了怨仇。
[30]十二月,李匡籌遣大將將步騎數萬救新州,李克用選精兵逆戰於段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將校三百人,以練之,徇於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媯州。壬子,匡籌復發兵出居庸關,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將李存審自他道出其背夾擊之,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李匡籌挈其族奔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彥威利其輜重、妓妾,遣兵攻之於景城,殺之,盡俘其眾。存審本姓符,宛丘人,克用養以為子。丙辰,克用進軍幽州,其大將請降。匡籌素暗懦,初據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將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復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30]十二月,李匡籌派遣大將率領步兵、騎兵幾萬人前往救援新州,李克用挑選精壯士兵在新州東南的段莊迎戰,把李匡籌的人馬打得大敗,斬殺一萬餘人,活捉將校三百人,用繩索捆綁起來,在新州城下示眾。當天傍晚,新州軍隊便向李克用投降。辛亥(二十三日),李克用進攻媯州。壬子(二十四日),李匡籌又派遣軍隊出居庸關,李克用派令精銳騎兵阻擊其前鋒以使李匡籌的人馬疲憊,另外派遣步兵將領李存審從其他道路繞到背後進行夾擊,李匡籌的幽州軍隊大敗,被斬殺擒獲數以萬計。甲寅(二十六日),李匡籌攜帶家人逃奔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彥威看上了李匡籌的行李資財、歌妓妻妾,派出軍隊在景城攻擊,將李匡籌殺死,所有人馬都被盧彥威俘獲。李存審本來姓符,是宛丘人,李克用將他收養為義子。丙辰(二十八日),李克用進軍幽州,幽州大將請求投降。李匡籌平是愚昧軟弱,當他剛剛出任幽州節度使時,他的哥哥李匡威知道後,對各位將領說:“我做哥哥的失去,讓弟弟獲得,仍然沒有出我們的家門,也沒有什麼可遺恨的,只可惜李匡籌缺乏才幹,不能夠保住,能占據兩年時間,就值得慶幸了!”
[31]加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檢校侍中。
[31]朝廷加封匡國節度使王行約為檢校侍中。
[32]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於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黃州。
[32]黃州刺史吳討畏懼杜洪的逼攻,便交納官印請楊行委人代理,楊行密委任先鋒指揮使瞿章暫管黃州刺史事宜。
[33]是歲,黃連洞蠻二萬圍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將李承勛將萬人擊之;蠻解去,承勛追擊之,至漿水口,破之。閩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桑,定租稅,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定。
[33]這一年,汀州寧化縣的黃連洞有蠻人二萬圍攻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朝派遣手下將領李承勛帶領一萬人馬前往攻擊。蠻人解除圍攻離去,李承勛追擊,到達漿水口,將蠻人打敗。福建一帶大略定安下來。王潮派遣屬下官員到各州縣巡視,勉勵人民耕種紡織,制定地租賦稅限額,和鄰近各道友好交往,保護境內讓人民休養,福建人民都很安定。
[34]封州刺史劉謙卒,子隱居喪於賀江,土民百餘人謀亂,隱一夕盡誅之。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使;未幾,表為封州刺史。
[34]封州刺史劉謙死去,劉謙的兒子劉隱在賀江守喪,當地土著居民一百多人謀舉叛亂,劉隱在一晚將他們全部殺掉。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來劉隱補授右都押牙兼任賀水鎮使,不久,又上表朝廷請求任命劉隱為封州刺史。
[35]義勝節度使董昌苛虐,於常賦之外,加斂數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鋌,越綾萬五千區,他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貢奉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為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郡王。
[35]越州義勝節度使董昌政治苛刻為人暴虐,在正常的賦稅之外,又增加幾倍徵收,拿來向朝廷進貢奉獻和內外饋送,董昌每十天向京師長安傳送貢品一綱,有黃金一萬兩,白銀五千鋌,浙東綾絹一萬五千匹,其他物品也都大體相當,指派士兵五百人運送,有時因為遇到暴雨大雪狂風洪水而延誤行程,運送貢品的士兵就會被全部處死。他向朝廷進貢獻的財物,為天下第一,因此朝廷認為董昌忠誠,獎賞詔令連線不斷,他的官職高升到司徒、同平章事,並獲得隴西郡王的爵位。
昌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為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悅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算而惜越王邪!”有諂之者曰:“王為越王,曷若為越帝。”於是民間訛言時世將變,競相帥填門喧噪,請昌為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為之。”其僚佐吳瑤、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讖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百緡,既而獻者日多,稍減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讖雲‘兔子上金床’,此謂我也。我生太歲在卯,明年復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
董昌在世就在越州為自己建造祠廟,規模形狀完全和越州大禹廟一樣,命令民間祈福求神的百姓,不準到大禹廟去,必須都到他的生祠。董昌向朝廷請求任命他為越王,朝廷沒有準許,董昌便很不高興地說:“朝廷要辜負我了,我多年來向朝廷進貢奉獻無數,百朝廷竟捨不得一個越王的爵位!”有諂媚阿諛的人對董昌說:“大王與其做越王,還不如稱做越帝。”於是民間謠傳世道要有變更,人們爭著擠滿董昌的府門喧嚷喊叫,紛紛請求董昌稱帝。董昌欣喜若狂,派人出去答謝說:“時機還不成熟,時機一到我自然要稱帝的。”董昌的僚佐吳瑤、都虞候李暢之等人都勸說促成此事,於是官吏百姓紛紛進獻預示大吉的隱語和祥瑞徵兆,舉不勝舉,開始時對進獻的人賞給幾百緡錢,後來進獻的人越來越多,賞錢逐漸減少到不過五百、三百文而已。董昌說:“有讖語說‘兔子上金床’,這指的就是我。我的生辰在卯年,明年又恰是卯年,二月的卯日卯時,就是我稱帝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