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十九
作者:魏收
於栗磾
於栗磾,代人也。能左右馳射,武藝過人。登國中,拜冠軍將軍,假新安子。 後與寧朔將軍公孫蘭領步騎二萬,潛自太原從韓信故道開井陘路,襲慕容寶於中山。 既而車駕後至,見道路修理,大悅,即賜其名馬。及趙魏平定,太祖置酒高會,謂 栗磾曰:“卿即吾之黥彭。”大賜金帛,進假新安公。太祖田於白登山,見熊將數 子,顧謂栗磾曰:“卿勇乾如此,寧能搏之乎?”對曰:“天地之性,人為貴。若 搏之不勝,豈不虛斃一壯士。自可驅致御前,坐而制之。”尋皆擒獲。太祖顧而謝 之。永興中,關東群盜大起,西河反叛。栗磾受命征伐,所向皆平,即以本號留鎮 平陽。轉鎮遠將軍,河內鎮將,賜爵新城男。栗磾撫導新邦,甚有威惠。
劉裕之伐姚泓也,栗磾慮其北擾,遂築壘於河上,親自守焉。禁防嚴密,斥侯 不通。裕甚憚之,不敢前進。裕遺栗磾書,遠引孫權求討關羽之事,假道西上,題 書曰:“黑矛公麾下。”栗磾以狀表聞,太宗許之,因授黑矛將軍。栗磾好持黑矛 以自標,裕望而異之,故有是語。奚斤之徵虎牢也,栗磾別率眾所部攻德宗河南太 守王涓之於金墉,涓之棄城遁走。遷豫州刺史,將軍如故,進爵新安侯。洛陽雖歷 代所都,久為邊裔,城闕蕭條,野無煙火。栗磾刊辟榛荒,勞來安集。德刑既設, 甚得百姓之心。太宗南幸盟津,謂栗磾曰:“河可橋乎?”栗磾曰:“杜預造橋, 遺事可想。”乃編次大船,構橋於冶坂。六軍既濟,太宗深嘆美之。
世祖之徵赫連昌,敕栗磾與宋兵將軍、交趾侯周幾襲陝城。昌弘農太守曹達不 戰而走。乘勝長驅,仍至三輔。進爵為公,加安南將軍。平統萬,遷蒲坂鎮將。時 弘農、河內、上黨三郡賊起,栗磾討之。轉虎牢鎮大將,加督河內軍。尋遷使持節, 都督兗相二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枋頭都將。又為外都大官,平刑折獄,甚有聲稱。 卒,年七十五。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贈太尉公。栗磾自少治戎,迄於 白首,臨事善斷,所向無前。加以謙虛下士,刑罰不濫。世祖甚悼惜之。
子洛拔,襲爵。少以功臣子,拜侍御中散。有姿容,善應對,恭慎小心。世祖 甚加愛寵,因賜名焉。車駕征討,恆在侍衛,擢領監御曹事。從征涼州,既平,賜 奴婢四十口,轉監御曹令。恭宗之在東宮,厚加禮遇。洛拔以恭宗雖則儲君,不宜 逆自結納,恆畏避屏退。左轉領侯宮曹事。頃之,襲爵。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 寧東將軍,和龍鎮都大將,營州刺史。以治有能名,進號安東將軍。又為外都大官。 會隴西屠各王景文等恃險竊命,私署王侯,高宗詔洛拔與南陽王惠壽督四州之眾討 平之,徒其惡黨三千餘家於趙魏。轉拜侍中,殿中尚書。遷尚書令,侍中如故。在 朝祗肅,百僚憚之。太安四年卒,時年四十四。洛拔有六子。
長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遷羽林中郎將。延興初, 敕領寧光宮宿衛事。遷屯田給納。
太和初,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貪殘不 法。烈受詔案驗,鹹獲贓罪,洛侯、目辰等皆致大辟,提坐徙邊。仍以本官行秦雍 二州事。遷司衛監,總督禁旅。從幸中山,車駕還次肆州,司空苟頹表沙門法秀玄 惑百姓,潛謀不軌,詔烈與吏部尚書囗丞祖馳驛討之。會秀已平,轉左衛將軍,賜 爵昌國子。遷殿中尚書,賜帛三千匹。
於時高祖幼沖,文明太后稱制,烈與元歪,陸叡,李沖等各賜金策,許以有罪 不死。加散騎常侍,遷前將軍,進爵洛陽侯。尋轉衛尉卿。從駕南征,加鎮南將軍。
及遷洛陽,人情戀本,多有異議。高祖問烈曰:“卿意云何?”烈曰:“陛下 聖略淵遠,非愚管所測。若隱心而言,樂遷之與戀舊,唯中半耳。”高祖曰:“卿 既不唱異,即是同,深感不言之益。宜且還舊都,以鎮代邑。”敕留台庶政,一相 參委。車駕幸代,執烈手曰:“宗廟至重,翼衛不輕,卿當祗奉靈駕,時遷洛邑。 朕以此事相托顧,非不重也。”烈與高陽王雍奉遷神主於洛陽,高祖嘉其勛誠,遷 光祿卿。
十九年,大選百僚,烈子登引例求進。烈表曰:“臣上或近臣,下不決引一人, 疑而恩出分外,冀荷榮祿。當今聖明之朝,理應謙讓,而臣子登引人求進,是臣素 無教訓。請乞黜落。”高祖曰:“此乃有識之言,不謂烈能辨此?”乃引見登,詔 曰:“朕今創禮新邑,明揚天下,卿父乃行謙讓之表,而有直士之風,故進卿為太 子翊軍校尉。”又加烈散騎常侍,封聊城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
及穆泰、陸叡謀反舊京,高祖幸代,泰等伏法。賜烈及李沖璽書,述金策之意。 語在《陸叡傳》。是逆也,代鄉舊族,同惡者多,唯烈一宗,無所染預。高祖嘉其 忠操,益器重之。嘆曰:“元儼決斷威恩,深自不惡,然而為臣盡忠猛決,不如烈 也。爾日烈在代都,必即斬其五三元首耳。烈之節概,不謝金日磾也。”
詔除領軍將軍。以本官從征荊沔,加鼓吹一部。高祖謂彭城王勰曰:“烈先朝 舊德,智勇兼有,軍之大計,宜共參決。”宛鄧既平,車駕還洛,論功加散騎常侍, 金紫光祿大夫。二十三年,蕭寶卷遣其太尉陳顯達入寇馬圈,高祖輿疾赴之,執烈 手曰:“都邑空虛,維捍宜重,可鎮衛二宮,以輯遠近之望。”顯達破走,高祖崩 於行宮,彭城王勰總一六軍,秘諱而返,稱詔召世宗會駕魯陽。以烈留守之重,密 報凶問。烈處分行留,神色無變。
世宗即位,寵任如前。鹹陽王禧為宰輔,權重當時,曾遣家僮傳言於烈曰: “須舊羽林虎賁執仗出入,領軍可為差遣。”烈曰:“天子諒暗,事歸宰輔,領軍 但知典掌宿衛,有詔不敢違,理無私給。”奴惘然而返,傳烈言報禧。禧復遣謂烈 曰:“我是天子兒,天子叔,元輔之命,與詔何異?”烈厲色而答曰:“向者亦不 道王非是天子兒、叔。若是詔,應遣官人,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頭可得,羽 林不可得!”禧惡烈剛直,遂議出之,乃授使持節、散騎常侍、征北將軍、恆州刺 史。烈不願籓授,頻表乞停。輒優答弗許。烈乃謂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陽 之詔乎?而逼老夫乃至於此。”遂以疾固辭。
世宗以禧等專擅,潛謀廢之。會二年正月初祭,三公並致齋於廟,世宗夜召烈 子忠謂曰:“卿父忠允貞固,社稷之臣。明可早入,當有處分。”忠奉詔而出。質 明,烈至,世宗詔曰:“諸父慢怠,漸不可任,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 烈對曰:“老臣歷奉累朝,頗以乾勇賜職。今日之事,所不敢辭。”乃將直閣已下 六十餘人,宣旨召鹹陽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祥,衛送至於帝前。諸公各稽首歸 政。以烈為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領軍,進爵為侯,增邑三百戶,並前五百戶。 自是長直禁中,機密大事,皆所參焉。
太尉、鹹陽王禧謀反也,武興王楊集始馳於北邙以告。時世宗從禽於野,左右 分散,直衛無幾,倉卒之際,莫知計之所出。乃敕烈子忠馳覘虛實。烈時留守,已 處分有備,因忠奏曰:“臣雖朽邁,心力猶可,此等猖狂,不足為慮。願緩蹕徐還, 以安物望。”世宗聞之,甚以慰悅。及駕還宮,禧已遁逃。詔烈遣直閣叔孫侯將虎 賁三百人追之。
順後既立,以世父之重,彌見優禮。八月,暴疾卒,時年六十五。世宗舉哀於 朝堂,給東園第一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賜錢二百萬,布五百匹;贈使持節、侍 中、大將軍、太尉公、雍州刺史;追封鉅鹿郡開國公,增邑五百戶,並前千戶。烈有 五子。
長子祚,字萬年。太和中,為中散,稍遷恆州別駕。襲父爵。除假節、振威將 軍,沃野鎮將,貪殘多所受納。坐免官,以公還第。卒,贈平州刺史。
祚子若,襲爵。多酒過,為叔父景所撾殺。子順襲。卒,子馥襲。
祚弟忠,字思賢,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臨朝,刑政頗峻,侍 臣左右,多以微譴得罪。忠樸直少言,終無過誤。太和中,授武騎侍郎,因賜名登。 轉太子羽軍校尉。
世宗即位,遷長水校尉。尋除左右侍郎將,領直寢。元禧之謀亂也,車駕在外, 變起倉卒,末知所之。忠進曰:“臣世蒙殊寵,乃心王室。臣父領軍,付留守之重 計,防遏有在,必無所慮。”世宗即遣忠馳騎觀之,而烈分兵嚴備,果如所量。世 宗還宮,撫背曰:“卿差強人意。”賜帛五百匹。又曰:“先帝賜卿名登,誠為美 稱;朕嘉卿忠款,今改卿名忠。既表貞固之誠,亦所以名實相副也。”
父憂去職。未幾,起複本官。遷司空長史。於時太傅、錄尚書、北海王詳親尊 權重,將作大匠王遇多隨詳所欲而給之。後因公事,忠於詳前謂遇曰:“殿下國之 周公,阿衡王室,所須材用,自應關旨,何至阿諛附勢,損公惠私也。”遇既不寧, 詳亦慚謝。遷征虜將軍,余如故。以平元禧功,封魏郡開國公,食邑九百戶。尋遷 散騎常侍,兼武衛將軍。每以鯁氣正辭,為北海王詳所忿,面責忠曰:“我憂在前 見爾死,不憂爾見我死時也。”忠曰:“人生於世,自有定分,若應死於王手,避 亦不免;若其不爾,王不能殺。”詳因忠表讓之際, 密勸世宗以忠為列卿,令解左 右,聽其讓爵。於是詔停其封,優進太府卿。
正始二年秋,詔忠以本官使持節、兼侍中,為西道大使,刺史、鎮將贓罪顯暴 者,以狀申聞,守令已下,便即行決。與撫軍將軍、尚書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 刺史高聰贓罪二百餘條,論以大辟。還,除平西將軍、華州刺史。遭繼母憂,不行。 服闋,授安北將軍,相州刺史。又為衛尉卿,河南邑中正。詔忠與吏部尚書元暉、 度支尚書元匡、河南尹無萇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為人,欲密出之,乃言於世 宗,稱中山要鎮,作捍須才,以忠器能,宜居其位。於是出授安北將軍、定州刺史。 世宗既而悔之,復授衛尉卿、領左衛將軍、恆州大中正。密遣中使詔曰:“自比股 肱褫落,心膂無寄。方任雖重,比此為輕。故輟茲外任,委以內務。當勤夙無怠, 稱朕所寄也。”延昌初,除都官尚書,加平南將軍,領左衛,中正如故。又加散騎 常侍。嘗因侍宴,賜之劍杖,舉酒屬忠曰:“卿世秉貞節,故恆以禁衛相委。昔以 卿行忠,賜名曰忠。今以卿才堪禦侮,以所御劍杖相賜。循名取義,意在不輕。其 出入周鏇,恆以自防也。”忠頓首陳謝。遷侍中、領軍將軍。忠面陳讓云:“臣無 學識,不堪兼文武之任。”世宗曰:“當今學識有文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 卿劬勞於下,我當無憂於上。”
及世宗崩,夜中與侍中崔光遣右衛將軍侯剛迎肅宗於東宮而即位。忠與門下議, 以肅宗幼年,末親機政;太尉、高陽王雍屬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任城 王澄明德茂親,可為尚書令,總攝百揆。奏中宮,請即敕授。 御史中尉王顯欲逞奸計,與中常侍、給事中孫伏連等厲色不聽,寢門下之奏。宮囗 侍中、黃門,但牒六輔姓字齎來。孫伏連等密欲矯太后令,以高肇錄尚書事,顯與 高猛為侍中。忠即於殿中收顯殺之。
忠既居門下,又總禁衛,遂秉朝政,權傾一時。初,太和中軍國多事,高祖以 用度不足,百官之祿四分減一。忠既擅權,欲以惠澤自固,乃悉歸所減之祿,職人 進位一級。舊制:天下之民絹布一匹之外,各輸綿麻八兩。忠悉以與之。忠白高陽 王雍,自雲世宗本許優轉。雍憚忠威權,便順其意,加忠車騎大將軍。忠自謂新故 之際,有安社稷之功,諷動百僚,令加己賞。於是太尉雍、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難 違其意,議封忠常山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百僚鹹以為然。忠又難於獨受,乃諷 朝廷,同在門下者皆加封邑。尚書左僕射郭祚、尚書裴植以忠權勢日盛,勸雍出忠。 忠聞之,逼有司誣奏其罪。郭祚有師傅舊恩,裴植擁地入國,忠並矯詔殺之。朝野 憤怨,莫不切齒,王公已下,畏之累跡。又欲殺高陽王雍,侍中崔光固執,乃止, 遂免雍太尉,以王還第。自此之後,詔命生殺,皆出於忠。即尊靈太后為皇太后, 居崇訓宮,忠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侍中、領軍如故。靈太后臨朝, 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尚書令,加侍中。忠為令旬余,靈太后引 門下侍官於崇訓宮,問曰:“忠在端右,聲聽如何?”鹹曰:“不稱厥位。”乃出 忠使持節、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曰: “竊惟先帝升遐之初,皇上登極之始,四海謐然,宇內晏清。至於奉迎乘輿,侍衛 省闥,斯乃臣子之常節,職司之恆理,不容以此為功,妄開井邑。臣等前議所以廣 建茅土者,正以畏迫威權,苟免暴戾故也。是以中議之際,以十三日夜入為無勛, 唯以拒違矯令,抑黜奸回,微可褒敘。以前侍中臣忠總攝文武,侍中臣光久在樞密, 贊同其意,故唯賞二人。今尚書臣昭等無涯抗訴,奉敕重議。案王顯陰結奸徒,志 為不逞;高肇遠同凶逆, 遙構禍端。無將之罪,事合洿戮,而忠等徵罪,唯以厥身, 不至孥戮,又出罪人,窮治不盡。案律準憲,事在不輕。暨皇上纂歷,聖后別宮, 母子隔異,溫清道絕,皆忠等之咎。過方厥勛,功微罪重。又忠專權之後,擅殺樞 納,輒廢宰輔,令朝野駭心,遠近怪愕。功過相除,悉不合賞。請悉追奪。”靈太 後從之。
熙平元年春,御史中尉元匡奏曰:“臣聞事主不以幽貞革心,奉上不以趣舍虧 節。是以倚秦宮而慟哭,復楚之功已多;陟廬龍而樹勤,廣魏之勛不淺。 而申包避 賞,君子於是義之;田疇拒命,良史所以稱美。竊唯宮車晏駕, 天人位易,正是忠 臣孝子致節之秋。前領軍將軍臣忠不能砥礪名行,自求多福,方因矯制,擅相除假, 清官顯職,歲月隆崇。臣等在蕃之時,乃心家國,書誚往來,憤氣成疚,傷禮敗德, 臣忠即主。謹案臣忠世以鴻勛盛德,受遇累朝,出入承明,左右機近。幸國大災, 肆其愚戇,專擅朝命,無人臣之心。裴郭受冤於既往,宰輔黜辱於明世。又自矯旨 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便欲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宜加 顯戮。請御史一人,令史一人,就州行決。崔光與忠雖同受召,而謂光既儒望,朝 之禮宗,攝心虛遠,不關世務。但忠以光意望崇重逼光,光若不同,又有危禍。伏 度二聖欽明,深垂昭恕。而自去歲正月十三日世宗晏駕以後,八月一日皇太后未親 覽以前,諸有不由階級而權臣用命,或發門下詔書,或由中書宣敕,擅相拜授者, 已經恩宥,正可免其叨竊之罪。既非時望,朝野所知,冒階而進者,並求追奪。” 靈太后令曰:“直繩所糾,實允朝憲。但忠事經肆宥,又蒙特原,無宜追罪。余如 奏。”又詔曰:“忠以往年大諱之際,開崇邑土,然酬庸理乖,有司執奪。豈宜一 謬,棄其餘勛也。但忠厥任禁要,誠節皎然,宜褒錫山河,以安厥望。可靈壽縣開 國公,邑五百戶。”
初,世宗崩後,高太后將害靈太后。劉騰以告侯剛,剛以告忠。忠請計於崔光, 光曰:“宜置胡嬪於別所,嚴加守衛,理必萬全,計之上者。”忠等從之,具以此 意啟靈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騰等四人,並有寵授。忠以毀之者多,懼不 免禍,願還京師,欲自營救。靈太后不許。二年四月,除尚書右僕射,加侍中,將 軍如故。
神龜元年三月,復儀同三司,疾病末拜,見裴郭為祟,忠自知必死。表曰: “先帝錄臣父子一介之誠,昭臣家世奉公之節,故申之以婚姻,重之以爵祿,至乃 位亞三槐,秩班九命。自大明利見之始,百官總己之初,臣復得猥攝禁戎,緝寧內 外,斯誠社稷之靈,兆民之福,臣何力之有焉?但陛下以睿明御宇,皇太后以聖善 臨朝,衽席不遺,簪履弗棄,復乃寵窮出內,榮遍宮闈,外牧兩河,入參百揆。顧 服知妖,省躬識戾。而臣將慎靡方,致茲疴疚。自去秋苦痢,纏綿迄今,藥石備嘗, 日增無損。又今年已來,力侯轉惡,微喘緒息,振復良難。鴻慈末酬,伏枕涕咽。 臣薄福無男,遺體莫嗣,貪及餘生,謹陳宿抱。臣先養亡第四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 為子,猶子之念實切於心,乞立為嫡,傳此山河。”靈太后令曰:“於忠表如此。 既誠勛宜錄,又無子可矜。臨危所祈,不容致奪,可特聽如請,以彰殊效。”忠薨, 年五十七。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二十萬、布七百匹、蠟三百斤,贈 侍中、司空公。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議,忠剛直猛暴,專戇好殺,案諡法剛強 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醜’,宜謚武丑公。太常卿元修義議,忠盡心奉上, 剪除凶逆,依諡法除偽寧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謚武敬公。二卿不同。” 事奏,靈太后令曰:“可依正卿議。”
于氏自曾祖四世貴盛,一皇后,四贈三公,領軍、尚書令、三開國公。忠性多 猜忌,不交勝己,唯與直閣將軍章初瑰、千牛備身楊保元為斷金之交。李世哲求寵 於忠,私以金帛寶貨事初瑰、保元,初瑰、保元談之,遂被賞愛,引為腹心。忠擅 權昧進,為崇訓之由,皆世哲計也。忠後妻中山王尼須女,微解《詩書》,靈太后 臨朝,引為女侍中,賜號范陽郡君。
永超名翻,襲爵。尋卒。
子世衡,襲。齊受禪,例降。
忠弟景,字百年。自司州從事,稍遷步兵校尉、寧朔將軍、高平鎮將。坐貪殘 受納,為御史中尉王顯所彈,會赦免。忠薨後,景為武衛將軍。謀廢元叉,叉黜為 征虜將軍、懷荒鎮將。及蠕蠕主阿那瑰叛亂,鎮民固請糧廩,而景不給。鎮民不勝 其忿,遂反叛。執縛景及其妻,拘守別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絳襖。 其被毀辱如此。月余,乃殺之。
烈弟敦,自中散遷驍騎將軍。景明中,假節,行并州事,除征虜將軍、恆州刺 史。卒官,贈使持節、平北將軍、恆州刺史。
子昕,員外郎,直後,主衣都統,揚烈將軍,懷朔、武川鎮將,中散大夫。孝 昌中,使蠕蠕,與阿那瑰擒逆賊破洛汗聽明、出六斤等。轉輔國將軍、北中郎將、 恆州大中正。又遷撫軍將軍、衛尉卿。出為鎮東將軍,殷、恆州刺史。還拜征東將 軍,領左右。天平中卒。贈都督冀定州諸軍事、衛將軍、尚書僕射、儀同三司,謚 曰文恭。
長子揚仁。武定中,勃海太守。
揚仁弟叉羅,字仲綱。中軍將軍、光州刺史。
叉羅弟子榮,魯郡太守。
敦弟果,嚴毅直亮,有父兄之風。自中散稍遷光祿大夫,守尚書,賜爵武城子。 太和中,歷朔、華、並、恆四州刺史。
子礫,襲。太子捨入、通直散騎常侍。卒,贈右將軍、洛州刺史,謚曰哀。
子暉,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暉弟道揚,儀同開府諮議參軍。
礫弟祗,卒於司徒掾。贈鎮遠將軍、朔州刺史,謚曰悼。
祗子元伯,中散大夫。
果弟勁,事在《外戚傳》。
勁弟須,中散。遷長水校尉,稍遷武衛將軍、太府卿、鎮南將軍、肆州刺史。 卒,贈侍中、車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儀同三司、冀州長史。卒,贈征南將軍、 燕州刺史。謚曰武。
子羽,太尉從事中郎,燕州刺史。
子長文,字士端。武定中,尚書考功郎。
須弟文仁,太中大夫。
史臣曰:魏定中原,於栗磾有武功於三世。兼以虛己下物,罰不濫加,斯亦諸 將所希矣。拔任參內外,以著能名。烈氣概沉遠,受任艱危之際,有柱石之質,殆 禦侮之臣。忠以鯁朴見親,乘非其據,遂擅威權,生殺自已。苟非女主之世,何以 全其門族?其不誅滅,抑天幸也。
譯文
於栗磾,是代郡人。能在馬上左右開弓,武藝過人。登國年間,任冠軍將軍和非正式的新安子。後來與寧朔將軍公孫蘭率領步、騎兵二萬,偷偷地從太原出發沿著漢代韓信當年的進軍路棧打通井陘,到中山襲擊慕容實。皇上隨之來到,見道路已修,很高興,當即賜給他名馬。等趙魏平定,太祖設宴大會群臣,對栗蟬說:“你就是我的黥布彭越。”賞賜給他大量金帛,晉升為非正式的新安公。太祖在白登山打獵,見老熊帶著幾隻小熊,便回頭對栗彈說:“你這樣有膽略和才幹,難道不能與它們格鬥一番嗎?”栗蟬回答說:“萬物之中,人是最高貴的。如果格鬥不能取勝,難道不是白白地死去一位壯士。可以把它們驅趕到皇上前面,輕而易舉地制服它們。”不久全部捕獲。太祖回頭表示歉意。永興年間,關東各地盜賊紛紛起事,西河反叛。栗彈奉命征伐,所到之處都被平定,即以本官留守平陽。改任鎮遠將軍,河內鎮將,被賜給爵位為新城男。栗彈安撫剛剛平定的地區,很有政績。
劉裕討伐姚泓,栗磾擔心他向北進,於是在遂回邊修築營壘,親自鎮守。戒備森嚴,偵察的人也不能通過。劉裕很懼怕他,不敢前進。劉裕送信給栗磾,援引孫權謀求討伐關羽的事,借道西進,在信上稱呼他“黑矛公麾下”。 栗磾把情況上報朝廷,太宗讚許他,因而授予他黑稍將軍。栗磾好手持黑矛來顯示自己,劉裕望見他感到驚異,所以有這樣的語句。奚斤征討虎牢,栗輝另外率領所屬部隊在金墉攻打德宗的河南太守王涓之,涓之放棄城池逃走。升任豫州刺史,將軍的職位依舊,升爵位為新安侯。洛陽雖然是歷代建都的地方,然而長期成為邊境,城市殘破,居民絕跡。栗輝砍除雜草開墾荒地,慰問安撫前來的人。恩威並用,很得民心。太宗南行到盟津,對栗彈說:“黃河上可以架橋嗎?”栗彈說:“杜預曾造橋,遺事可以參考。”於是按次序排列大船,在冶坂建造浮橋。軍隊遇了黃河,太宗深深地讚美他。
世祖征討赫連昌,敕令栗磾與宋兵將軍、交趾侯周幾襲擊陝城。赫連昌的弘農太守曹達不戰而逃。於是乘勝長驅直入,到達三輔。晉爵為公,加授安南將軍。平定統萬城,升任蒲坂鎮將。此時弘農、河內、上黨三郡發生叛亂,栗磾率軍討伐他們。改任虎牢鎮大將,加授督河內軍。不久升任使持節、都督兗相二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枋頭都將。又任外都大官,判決案件,很有聲譽。去世,享年七十五歲。被賜予顯貴用的棺材、朝服一套、衣一套。追贈為太尉公。栗磾早年治軍,直到白頭,遇事善於決斷,所向無前。加上謙虛地屈身交接賢士,刑罰有節制。世祖非常哀傷惋惜他。
兒子於洛拔,繼承爵位。年輕時因為是功臣的兒子,任侍御中散。儀容美好,善於對答,謙恭謹慎。世祖對他非常寵愛,因而贈給他名號。皇上征討,常常擔任侍從護衛,被提拔為領監御曹事。跟從征討涼州,平定以後,被賜給奴婢四十人,改任監御曹令。恭宗做太子時,以重禮相待,洛拔以為恭宗雖然是嗣君,不應當反過來私自結交,經常畏懼退避,降任領候宮曹事。不久,繼承爵位。出任使持節、散騎常侍、寧束將軍、和龍鎮都大將、營州刺史。因有政績和能幹的名聲,晉升為安束將軍。又任外都大官。適逢隴西屠各王景文等依仗險要造反奪權,私封王侯,高宗韶令洛拔與南陽王惠壽統領四州軍隊討伐平定他們,把他們中的邪惡黨徒三千多家遷徙到趟魏兩地。改任侍中、殿中尚書。升任尚書令,仍兼侍中。在朝恭謹嚴肅,百官敬畏。太安四年去世,享年四十四歲。洛拔有六個兒子。
長子於烈,善於射箭,說話不多,有不可冒犯的神色。年輕時任羽林中郎,升任羽林中郎將。延興初年,奉敕掌管寧光宮宿衛事。升任屯田給納。
太和初年,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貪婪兇殘不守法,於烈奉詔令查證,貪污受賄罪都被查明,洛侯、目辰等人都被處死,陳提被判處流放邊境。於是以原官職代理秦雍二州事務。升任司衛監,總管督率禁軍。跟從到中山,皇上返回時停駐肆州,司空苟頹啟奏僧侶法秀欺騙誘惑百姓,秘謀叛亂,韶令於烈與吏部尚書闕丞祖乘驛馬疾行前去討伐。適逢法秀已被平定,改任左衛將軍,被賜給爵位為昌國子。升任殿中尚書,被賞賜帛三千匹。當時高祖年幼,文明太后代行皇帝的職權,於烈與元丕、陸敔、李沖等分別被賜予金策,準許有罪不被處死。加授散騎常侍,升任前將軍,升爵位為洛陽侯。不久改任衛尉卿。跟從皇上南征,加授鎮南將軍。
等遷都洛陽,人情依戀故土,多有不同的意見,高祖問於烈說:“你的意見是什麼?”於烈說:“陛下神聖的深謀遠慮,不是見識短淺的我所能推測的。如果就我的本心而言,樂遷與戀舊,各占一半。”高祖說:“你既然不提出相反的意見,就是贊同,深感不說話的好處。應當暫且返回舊都,以便鎮守代邑。”敕令留守舊都的官署政事,一概相託付處理。皇上到代邑,握著於烈的手說:“宗廟最重要,護衛的責任不輕,你應當敬奉運送先帝牌位的車子,及時遷入洛邑。朕把這事託付於你,不是不重要啊。”於烈與高墾延丞壅恭敬地把牌位遷到渣陽,高祖嘉許他的功績和忠誠,升任他為光祿卿。
十九年,大量選拔百官,於烈的兒子於登援引舊例謀求進身為官。於烈上表說:“我或許是親近的臣屬,卻沒有薦舉一個人,疑然而恩典超出本分以外,希望承受功名利祿。當今朝廷聖明,理應謙讓,但是我的兒子於登援引人事謀求做官,這是我平素沒有教導訓誡的過錯,懇求將他罷黜,使之落選。”高祖說:“這是有見識的言論,沒有想到於烈能做到這樣的事。”於是接見於登,下詔說:“我現在在新都創立禮儀,選拔天下人才,你父親卻呈上謙讓的表章,有正直士人的風範,所以進用你為太子翊軍校尉。”又加授於烈為散騎常侍,封爵為聊城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
穆泰、陸數在舊都謀反,高祖到代邑,穆泰等依法被處死刑。賜給於烈和李沖韶書,解釋不對陸敔兌現免死金策的道理。詳情記載在《陸敘傳》。這次謀反,代邑一帶有地位的家族,參與進去的很多,祇有於烈一個家族,沒有參與。高祖嘉許他忠誠有節操,更加器重他。嗟嘆說:“元儼判定刑罰和獎賞,極力使自己不做惡聲厲色,然而作為臣子的竭盡忠誠與勇猛果決,比不上於烈。當時於烈如果在代都,一定當即斬殺謀反者三五個罪魁禍昌.。於烈的志節氣概,不比金曰彈差。”
詔令授任領軍將軍。以原任官職跟從征討荊沔兩地,賜予鼓吹一部。高祖對彭城王元勰說:“於烈是先朝德高望重的老臣,智勇雙全,軍中大計,都應當與他共同決定。”宛鄧二縣平定以後,皇上返回洛陽,評定功勞加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二十三年,蕭寶卷派遣他的太尉陳顯達進犯馬圈,高祖抱病登車前往,握著於烈的手說:“都城空虛,護衛應當慎重。由你鎮守捍衛兩座宮室,以便安定遠方和近處的人心。”顯達敗逃,高祖在行宮逝世,彭城王元勰總領各軍,隱瞞死訊而回師,宣稱韶令召世宗到魯陽會見皇上。因為於烈肩負留守重責,便暗中報知死訊。於烈指揮軍隊調動和留駐,神色自若。
世宗即位,寵愛重用如故。鹹陽王元禧是輔政宰相,當時權勢很大,曾差遣家奴傳話給於烈說:“按照慣例需要羽林虎賁手持兵仗出入,領軍可以為我派遣。”於烈說:“天子居喪,政事交給輔政大臣,領軍衹知道掌管宿衛禁軍,有詔令不敢違背,沒有私自派遣的道理。”家奴失意地返回,把於烈的話傳報給元禧。元禧又派人對於烈說:“我是顯祖的兒子,皇上的叔父,作為首席輔政大臣,我的命令與詔令有什麼差別?”於烈神色嚴厲地回答說:“上次我也沒有說大王不是天子的兒子、叔父。如果是詔令,應當派遣官吏,怎能差遣私家奴僕索要皇帝的羽林,於烈的頭可以得到,羽林卻不能得到!”元禧憎恨於烈剛強正直,於是謀劃把他派到外地去做官,便任命他為使持節、散騎常侍、征北將軍、恆州刺史。於烈不願到地方上任職,屢次上表請求收回這一任命,總是被嘉獎褒美而答覆不許。於烈便對彭城王元勰說:“殿下忘了先帝在南陽下達的詔令嗎?卻逼迫老夫以至於此。”於是藉VI有病堅決推辭。
世宗因元禧等人擅權專斷,想罷免他們。適逢二年正月春祭宗廟,三公都在宗廟內清心潔身,世宗夜間召見於烈的兒子於忠對他說:“你父親忠誠公允、堅持正道,是關係國家安危的重臣。明天可以早些入宮,將有吩咐。”於忠接受韶令出宮。天剛亮,於烈來到,世宗告知說:“叔父怠慢,已不可信,今天想派你帶兵召喚他們,你願意前去嗎?”於烈回答說:“我連續侍奉幾朝,頗以才幹勇氣受賞識。今天的事情,是不敢推辭的。”於是率領直閣以下兵將六十多人,宣讀聖旨召喚鹹陽王元禧、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詳,護送到皇帝前面。三人分別叩頭交還政權。任命於烈為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領軍,升爵位為侯,增加食邑三百戶,加上以前的共五百戶。從此長期在宮中值班,機密大事,他都能參與。
太尉、盛陽王元禧謀反時,武興王楊集始驅馬疾行到北亡口報告。當時世宗在郊外田獵。近臣分散,直宿警衛沒有幾個,倉猝之際,沒有人知道該怎么辦。於是敕令於烈的兒子於忠驅馬疾行去看虛實。乏型當時留守,已經做好準備,通過王盅上奏說:“我雖然年老力衰,心力尚可,這種狂妄放肆的人,不足為慮。希望皇上從容回宮,以安民心。”世塞聽到這番話,感到很寬慰。等到皇上回宮,五擅已經逃跑。詔令於烈派遣直合叔孫侯率領虎賁三百人追趕並擒獲了他。
順後確立以後,於烈以伯父之尊,更加受到優待。八月,突然生病去世,時年六十五歲。世宗在朝堂上哀悼,賜給貴族享用的最好的棺材,朝服一套,衣一套;賜錢二百萬,布五百匹;追贈為使持節、侍中、大將軍、太尉公、雍州刺史;追封為鉅鹿郡開國公,增加食邑五百戶,加上以前的共一千戶。於烈有五個兒子。
長子於祚,字萬年。太和年間,任中散,逐漸升任恆州別駕。繼承父爵。任假節、振威將軍、沃野鎮將,貪婪兇殘多受賄賂。因罪免官,以公爵返回府第。去世,被追贈為平州刺史。
於祚的兒子於若,繼承爵位。經常酗酒而致過,被叔父於景打死。兒子於順繼承爵位。去世,兒子工墮繼承爵位。
於祚的弟弟於忠,字思賢,本字千年。年二十歲任侍御中散。文明太后臨朝聽政,刑法政令很嚴峻,身邊的侍臣,多數因小過獲罪。:工盅樸實少言,終究沒有過錯。太和年間,任武騎侍郎,因而被賜名為登。改任太子翊軍校尉。
世宗即位,升任長水校尉。不久任左右郎將,領直寢。元禧謀反,皇上在外,變故發生倉猝,不知所措。於忠進言說:“我世代蒙受特殊恩寵,盡忠於王室。我父親統領軍隊,被託付留守的重任,一直注意防備鎮遏,必定無所憂慮。”世宗當即派遣於忠驅馬疾行去觀察,而於烈部署軍隊嚴防,果然像他估量的那樣。世宗回宮,撫著他的脊背說:“你比較令人滿意。”賜給帛五百匹。又說:“先帝賜給你名字為登,確實是好名字,我嘉許你的忠誠,現在更改你的名字為忠。既表彰堅持正道的忠誠,也使得名實相符。”
為父親守喪辭去官職。不久,起用為原官。升任司空長史。當時太傅、錄尚書、北海王元詳被親近敬重而權力大,將作大匠王遇常常按照元詳的要求供給。後來有一次處理公事時,於忠在元詳面前對王遇說:“殿下如國家的周公,輔弼王室,所需要的器用,自然應該先領取聖旨,何至於阿諛奉承依附權勢,損公肥私呢。”王遇既心中不安,元詳也羞慚謝過。升任征虜將軍,其他官職如故。以平定元禧的功勞,被封為魏郡開國公,食邑九百戶。不久升任散騎常侍,兼武衛將軍。每每因為剛直不阿,為北海王元詳所怨恨,當面責備於忠說:“我擔心先看到你死,不擔心你看到我死的時候。”於忠說:“人生在世,自然有預定的命運,如果應該死在大王手中,躲也躲不了;如果不是這樣,大王也不能殺我。”元詳趁著於忠上表謙讓之際,暗中勸世宗任命於忠為列卿,解除他近臣的職務,允許他讓出爵位。於是詔令停止他的封爵,優待晉升為太府卿。
正始二年秋,詔令於忠以本宮使持節、兼侍中,任西道大使,把刺史、鎮將貪污受賄者的情況上報朝廷,郡守縣令以下官員的過錯,便可當即自行處理。輿撫軍將軍、尚書李崇分別出使二道。於忠彈劾并州刺史高聰貪污受賄罪二百多條,定為大辟死刑。回朝,任平西將軍、華州刺史。為繼母服喪,沒有赴任。守喪期滿,任安北將軍、相州刺史。又任衛尉卿、河南邑中正。韶令於忠與吏部尚書元暉、度支尚書元匡、河南尹元萇等推斷判定代方的姓氏家族。高肇嫉妒他的為人,想暗中把他排擠出去,就向世宗進言,聲稱中山是重要城鎮,捍衛它需要大才,依據於忠的才能,適合擔當此任。於是被調出擔任安北將軍、定州刺史。世宗不久又後悔了,再次任命他為衛尉卿,領左衛將軍、恆州大中正。秘密派遣宮中使者下達詔令說:“自從近來將您這位輔佐得力的大臣發落出去,心懷大計便無入託付。一方軍政的職責雖然重要,與此相比是輕的。所以中止這一外任,委以朝中事務。應當勤勉肅敬,不要懈怠,不要辜負朕的寄託。”延昌初年,任都官尚書,加授平南將軍,領左衛、中正官保留不變。又加授散騎常侍。曾經在陪侍宴會時,世塞賜給他劍和杖,舉酒囑咐於忠說:“你家世代具有忠貞不二的節操,所以常以禁衛相托。過去因為你行事忠誠,賜名為忠。今天因為你的才能可以抵禦外侮,以所用的劍杖相賜。循名責實,用意深遠。在出入執行公務時,都要自防。”於忠叩頭表示謝意。升任侍中、領軍將軍,於忠當面陳辭謙讓說:“我沒有學識,沒有能力兼任文武官。”世宗說:“當今有學識才華的人不少,但是心地不如你正直。想藉助你在朕手下多操心一點,朕在上面就沒有憂慮了。”
到世宗逝世時,夜間與侍中崔光派遣右衛將軍侯剛到東宮迎接肅宗即位。於忠輿門下省商議,因肅宗年幼,沒有親理政務;太尉、高陽王元雍輩分高名望重,應當入居西柏堂,決斷政事;任城王元澄是才德兼備的好宗親,可以任尚書令,總領百官。啟奏皇后,請求立即下達任職命令。御史中尉王顯打算施展奸計,與中常侍、給事中孫伏連等神色嚴厲不聽從,扣住門下省的奏章不報。宮闕侍中、黃門,衹報畿輔六郡的姓名。孫伏連等想秘密地假託太后詔令,任命高肇為錄尚書事,王顯與高猛為侍中。於忠立即在殿中收捕王顯將他處死。
於忠主持門下省後,又總領禁衛軍,於是掌握朝政,權勢顯赫一時。起初,太和年間國家事故多,高祖因為費用不足,把百官的俸祿減去四分之一。於忠專權以後,想用恩澤鞏固自己的權力,於是全部歸還所減去的俸祿,所有官員晉升職位一級。舊制:百姓絹布一匹的正賦之外,各自繳納綿麻八兩。於忠全部予以減免。於忠稟報高陽王元雍,自稱世塞本來曾經許諾優先予以晉級升職。元雍懼怕於忠的威嚴和權勢,便順著他的意志,加授於忠為車騎大將軍。於忠自以為新舊相繼之際,有安定國家的功勞,委婉地鼓動百官,讓他們請求皇上給自己賞賜。於是太尉元雍、清河王懌、廣平王元懷難以違背他的意志,提議封於忠為常山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百官都同意。於忠又不好獨自受封,就委婉地建議朝廷,對門下省官員都給予封邑。尚書左僕射室眯、尚書墓擅因為王盅權勢日盛,勸元壅將王墨排擠出去。工盅聽說這事後,逼迫有關官員無中生有地奏陳他們的罪過。郭祚有師傅舊恩,裴植帶著土地歸附本國,於忠一併假託韶令殺死他們。朝廷和民間憤怒怨恨,人人切齒,王公以下官員,疊足而立。又想殺高陽王元雍,侍中崔光堅決反對,這才作罷,於是免去元雍的太尉官銜,保留王爵退休回家。從此以後,韶令和生殺之權,都出自於忠。
靈太后被尊奉為皇太后以後,居住崇訓宮,於忠任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侍中、領軍如故。靈太后臨朝聽政,解除於忠的侍中、領軍、崇訓衛尉等職務,祇任儀同、尚書令,加授侍中。於忠任尚書令十幾天,靈太后在崇訓宮召集門下省侍官,問道:“於忠任尚書令,名聲怎么樣?”都說:“不稱職。”於是調於忠出任使持節、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上奏說:“先帝逝世之初,皇上剛剛即位,四海平靜,天下安寧。至於奉迎皇上,侍衛宮中,這是臣子固有的操節,有關主管官員尋常的行動,不允許拿這些作為功勞,隨便設定封邑。我等以前所以提議廣泛封立爵位,衹因為畏懼威嚴和權勢,苟且免於殘暴酷虐的緣故。因此宮中商議之時,認為十三日夜入宮沒有功勞,僅僅對反抗虛假詔令,嚴懲王顯等奸邪之徒,可以略加褒揚獎勵。因為前任侍中於盅總領文武百官,侍中臣崖光長期在中樞任職,贊同他的意見,所以僅僅賞賜這兩個人。現在尚書臣五墮等三番五次地抗訴,奉命重新審議。據調查王題暗中勾結奸邪的人,想作亂;高肇早就串通悖逆,暗中製造禍端。謀逆的罪過,理應羞辱殺戮。而王盅等懲罰罪人,祇針對他們本身,沒有誅戮他們的子孫,又為罪人開脫,查辦不徹底。按照法律,過失是不輕的。到皇上繼位時,太后居住別宮,母子被隔絕,致使侍奉母后的孝道難以實現,都是於忠等人的罪過。他們的罪過與功勞相比,功小罪重。而且於忠專權之後,擅自殺戮朝廷重臣,任意罷免輔政大臣,使朝野人心惶惶,遠近驚異。功過相抵,不應賞賜。請求全部追回。”靈太后準奏。
熙平元年春。御史中尉元匡上奏說:“我聽說事奉君主不因為不表彰其忠貞而改變心志,侍奉皇上不因為取捨而虧損名節。因此申包胥在秦國宮殿外痛哭求援,光復楚國的功勞巨大;田疇經盧龍塞討伐烏丸而建樹偉績,在擴展魏國領地方面的功勞不淺。然而申包胥始終躲避賞賜,君子於是稱讚這事符合道德規範;田疇不受封侯之命,史官因此讚美他。皇上逝世,皇位變更,正是忠臣孝子盡其忠孝之節的時候。原領軍將軍臣於忠不能砥礪名聲和品行,自求多福,假託韶令,擅自授官,清要顯貴的官職,短時間內全都得到了。我們在地方時,關注國家大事,書信往來譏刺,憤恨成病。傷害禮教敗壞道德,於忠就是禍首。謹案臣於忠世代因為巨大的功績和高尚的品德,受到累朝的恩遇,出入承明門,把持機密近要的職位。僥倖國家有大災禍,暴露其愚昧剛愎,獨擅朝政,沒有人臣之心。以往裴氏郭氏受冤,在政治清明的時代輔政大臣被黜免受辱。又自己假託聖旨任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宮衛尉,推究他這樣做的意思,就是想自居至尊的地位。既然事情在加恩之後,應當斬首示眾。請派御史一人、令史一人,到冀州執行處決任務。崔光與於忠雖然一同接受韶令,但我認為崔光既是儒士所仰望的人,又是朝中守禮的典範,專心於清虛超逸的境界,不關心社會事務。不過於忠因崔光聲望高逼迫崔光,崔光如果不贊同,又有危險。私下猜度二聖敬肅明察,特加寬恕。而從去年正月十三日世宗逝世以後,八月一日皇太后未親理政事以前,凡有不由等級而被權臣任命,或由門下省頒發詔書,或由中書省宣示敕令,擅自拜授為官的人,已經加恩寬宥,正可寬免他們竊居官位之罪。既然不是當時有聲望的人,不為朝野人士所知,而越級進升的,請求一併削奪。”靈太后下令說:“御史所檢舉的,確實符合朝廷的法令。不過於忠的事已經過赦宥,又承蒙特別寬恕,不應當追加懲罰。其餘的依照奏疏行事。”又下令說:“於忠在往年皇上逝世之時,增加封地,然而有些酬勞官員輿民眾的措施違背了酬功的道理,被有關部門削奪。怎能因一次錯誤而忘記他其餘的功勞呢。單就於忠擔任朝廷要職,忠誠的節操昭然可見,就應當褒揚並賞賜封邑,以安其心。可以授予他靈壽縣開國公,食邑五百戶。”
當初,世宗逝世後,高太后打算加害靈太后。劉騰把這事告訴侯剛,侯剛又告訴於忠。於忠向崔光求計,崔光說:“應當把胡嬪安置到別的地方,嚴加守衛,必定萬無一失,這是上策。”於忠等聽從這一建議,並向靈太后作了匯報,太后心裹這才安定下來。所以太后很感謝劉騰等四人,都授予官爵。於忠考慮到詆毀自己的人多。擔心免不了災禍,希望返回京師,打算自救。靈太后不允。二年四月,任尚書右僕射,加授侍中,將軍一職照舊。
神龜元年三月,恢復儀同三司,因病重沒有就職,幻覺中看見裴氏郭氏兩鬼作怪。於忠自知必死,上表說:“先代皇帝重用我父子不足掛齒的忠誠,顯揚我家世代忠於皇室的節操,用婚姻來加以顯耀,用爵祿使之尊貴,竟至官位僅亞於三公,品秩輿上公等同。自從皇上登位之初,剛剛總攝百官之時,我又得以庸才之身統領禁軍,負責內外和睦安寧的事務,這實在是國家的福分,百姓的福分,我有什麼功勞呢。不過陛下憑智慧統治天下,皇太后憑賢良臨朝聽政,重視人才,不嫌棄我的無能無德,卻令我恩寵窮盡內外,富貴遍及宮廷,出外統管兩河地區,入朝參與中樞政務。看服飾而知妖孽,反省而認識罪過。但是我調養保重無方,得了這樣的病。從去年秋天染上痢疾,纏綿至今,吃遍了藥,一天天加重而沒有減輕。而且今年以來,病症惡化,衹剩下微弱的喘息,實在難以恢復。大恩未報,俯伏枕上哽咽流淚。我福分淺薄沒有兒子,沒人傳世,希望在去世之前,恭謹地陳說宿願。我先前收養已去世的第四個弟弟的第二個兒子司徒掾永超作為兒子,但他仍然覺得是侄子,請求確立為嫡子,繼承我的封邑。”靈太后下令說:“於忠上書表達了這樣的想法。他的忠誠與功績既顯赫可嘉,沒有兒子而值得同情。病重將死時的請求,不容剝奪,可以特別批准他的請求,以表彰他特殊的貢獻。”王盅逝世,五十七歲。賜給顯貴用的棺材、朝服一套、衣一件、錢工十萬、布七百匹、蠟三百斤,追贈為侍中、司空公。有關部門上奏:“太常少卿元端建議,於忠剛強正直,勇猛暴戾,專斷好殺,根據謐法剛強忠直為‘武’,仗威妄為為‘醜,,應當定謐號武丑公。太常卿元脩義建議,於忠盡心事奉皇上,剷除兇惡悖逆的人,依照謐法除去虛偽,而使真誠的人安寧為‘武,,早晚恭順地事奉為‘敬’,應定謐號武敬公。二卿的意見不同。”上奏後,靈太后下令說:“照正卿的建議辦。”
于氏從曾祖父以來,四代興盛,一位皇后,四人被追贈為三公,領軍、尚書令,三位開國公。於忠生性好猜忌,不與勝過自己的人交往,衹與直合將軍章初瓖、千牛備身楊保元有深交。李世哲謀求被於忠重用,私下用金錢寶物貢奉初瓖、保元,初瓖、保元在於忠面前提及他,於是得到於忠賞識,作為心腹。於忠專權貪圖晉升,製造崇訓宮事變,都是世哲的計策。於忠的後妻是中山王尼須的女兒,懂得一點《詩經》《尚書》,靈太后臨朝聽政,讓她擔任女侍中,賜給稱號范陽郡君。
永超名翻,繼承爵位。不久去世。
兒子世沖,繼承爵位。在齊接受禪讓後,依例降低爵位。
於忠的弟弟於景,字百年。自司州從事逐漸升任步兵校尉、寧朔將軍、高平鎮將。因貪婪受賄,被御史中尉王顯彈劾,遇到赦免。於忠逝世以後,於景任武衛將軍。謀劃黜免元叉,被元叉貶職為征虜將軍、懷荒鎮將。等到蠕蠕頭領阿那壞叛亂,鎮中百姓一再請求救濟糧食,而於景不供給。鎮中百姓怒不可遏,於是反叛。將於景和他的妻子捆綁起來,分別關押,都去掉衣服,讓:乏基穿毛皮衣服,妻子穿舊紅襖。他們被這樣地羞辱。一個多月後,才被殺死。王烈的弟弟王敦,從中散升任驍騎將軍。景明年間,假節,行韭業事,任征虜將軍、刺史。在任期間去世,被追贈為使持節、平北將軍、恆州刺史。
兒子於昕,員外郎,直後,主衣都統,揚烈將軍,懷朔、武川鎮將,中散大夫。孝昌年問,出使蠕蠕,與阿那瓖擒獲叛逆賊人破洛汗聽明、出六斤等。升任輔國將軍、北中郎將、恆州大中正。又升任撫軍將軍、衛尉卿。出任鎮束將軍,殷、恆二州刺史。召回任征柬將軍,領左右。天平年間去世。追贈為都督冀州定州諸軍事、衛將軍、尚書僕射、儀同三司,謐號為文恭。長子揚仁。武定年間,任勃海太守。揚仁的弟弟叉羅,字仲綱。中軍將軍、光州刺史。
叉羅的弟弟子榮,任魯郡太守。
於敦的弟弟於果,嚴厲剛毅正直信實,有父兄之風。從中散逐漸升任光祿大夫,守尚書,被賜爵武城子。太和年間,歷任朔、華、並、恆四州刺史。
兒子於礫,繼承爵位。任太子舍人、通直散騎常侍。去世,被追贈為右將軍、洛州刺史,謐號為哀。
兒子於暉,任征束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於暉的弟弟道揚,任儀同開府諮議參軍。
於礫的弟弟於祇,任司徒掾時去世。被追贈為鎮遠將軍、朔州刺史,謐號為悼。
於衹的兒子元伯,任中散大夫。
於果的弟弟於勁,事在《外戚傳》。
於勁的弟弟於須,任中散。升任長水校尉,逐漸升任武衛將軍、太府卿、鎮南將軍、肆州刺史。去世,被追贈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儀同三司。闕冀州長史。去世,被迫贈為征南將軍、燕州刺史,謐號為武。
兒子於翊,任太尉從事中郎、燕州刺史。
兒子長文,字士端。武定年間,任尚書考功郎。
於須的弟弟文仁,任太中大夫。
史臣曰:北魏平定中原,於栗蟬有武功於三朝。虛心謙讓,不濫用刑罰,這也是將領中所罕有的。洛拔任職中央和地方,以能幹著名。於烈氣概深沉遠大,在艱難危急的時刻接受任職,有柱石的資質,大約是可以抗禦外侮的大臣。於忠以鯁直樸實受到信任,趁著沒有正常的帝王在位,於是獨攬威勢和權柄,自主決定生殺大計。如果不是太后作主的時代,怎能保全他的家族他沒有被殺,算是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