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晉紀·晉紀三十

起玄黓執徐,盡柔兆涒灘,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三九二年)

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儀隴西李氏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渤海、平原。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屯蘇康壘。三月,垂引兵南擊釗。

秦驃騎將軍沒弈乾帥眾降於後秦,後秦以為車騎將軍,封高平公。

後秦主萇寢疾,命姚碩德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今寇敵未滅,上復寢疾。王統等皆有部曲,終為人患,宜盡除之。”興從之,殺王統、王廣、苻胤、徐成、毛盛。萇怒曰:“王統兄弟,吾之州里,實無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將,吾方用之,奈何輒殺之!”

燕主垂進逼蘇康壘。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釗求救於西燕,西燕主永謀於群臣,尚書渤海鮑遵曰:“使兩寇相弊,吾承其後,此卞莊子之策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垂強釗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勢。今我引兵趨中山,晝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懼而自救。我沖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軍黎陽。臨河欲濟,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營就西津,去黎陽西四十里,為牛皮船百餘艘,偽列兵仗,溯流而上。釗亟引兵趣西津,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營於河南,比明而營成。釗聞之,亟還,攻鎮等營;垂命鎮等堅壁勿戰。釗兵往來疲暍,攻營不能拔,將引去;鎮等引兵出戰。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與鎮等夾擊,大破之。釗走還滑台,將妻子,收遺眾,北濟河,登白鹿山,憑險自守,燕兵不得進。農曰:“釗無糧,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還,留騎候之。釗果下山;還兵掩擊,盡獲其眾,釗單騎奔長子。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封東郡王。歲餘,釗謀反,永殺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興張卓、遼東夔騰、陽平路纂皆仕於秦,避秦亂來奔,詔以為冀州諸郡,各將部曲營於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敗,皆降於燕,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為兗、豫二州刺史,鎮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鎮黎陽。脫,垂之弟子也。垂以崔廕為宙司馬。

初,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垂皆以廕為之佐。廕才幹明敏強正,善規諫,四王皆嚴憚之;所至簡刑法,輕賦役,流民歸之,戶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僕射。

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進位二等,秣馬厲兵,進逼安定,去城九十餘里。八月,萇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營,將逆戰,萇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別攻秦營,登懼而還。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旦而候騎告曰:“賊諸營已空,不知所向。”登驚曰:“彼為何人,去令我不知,來令我不覺,謂其將死,忽然復來,朕與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還雍,萇亦還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將軍寶等攻金城王乾歸,寶及將士死者萬餘人。又遣其子虎賁中郎將纂擊南羌彭奚念,纂亦敗歸。光自將擊奚念於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荊州刺史王忱卒。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職,詔以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代序鎮襄陽。恢,曇之子也。

巴蜀人在關中者皆叛後秦,據弘農以附秦。秦主登以竇沖為左丞相,沖徙屯華陰。郗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楊佺期帥眾軍湖城,擊沖,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仲堪雖有英譽,資望猶淺,議者不以為允。到官,好行小惠,綱目不舉。

南郡公桓玄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玄嘗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張目謂眾客曰:“桓溫晚途欲作賊,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齒於道子。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郁不得志,嘆曰:“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匡復之勛,朝廷遺之,臣不復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明,請問談者,誰之由邪?”疏寢不報。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憚之。桓氏累世臨荊州,玄復豪橫,士民畏之,過於仲堪。嘗於仲堪聽事前戲馬,以槊擬仲堪。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玄曰:“馬槊有餘,精理不足。”玄不悅,仲堪為之失色。玄出,仲堪謂邁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邪?”使邁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邁僅而獲免。

征虜參軍豫章胡籓過江陵,見仲堪,說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守,恐非將來之計也!”仲堪不悅。籓內弟同郡羅企生為仲堪功曹,籓退,謂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於禍。君不早圖去就,後悔無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為會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還中山,以遼西王農為都督兗、豫、荊、徐、雍五州諸軍事,鎮鄴。

休官權千成據顯親,自稱秦州牧。

清河人李遼上表請敕兗州修孔子廟,給戶灑掃,仍立庠序,收教學者,曰:“事有如賒而實急者,此之謂也!”表不見省。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八年(癸巳,公元三九三年)

春,正月,燕陽平孝王柔卒。

權千成為秦所逼,請降於金城王乾歸,乾歸以為東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統、顯親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寶大單于;以安定王庫傉官偉為太尉,范陽王德為司徒,太原王楷為司空,陳留王紹為尚書右僕射。五月,立子熙為河間王,朗為渤海王,鑒為博陵王。

秦右丞相竇沖矜才尚人,自請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許。六月,沖自稱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歸立其子熾磐為太子。熾磐勇略明決,過於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竇沖於野人堡,沖求救於後秦。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太子仁厚之稱,著於遠近,而英略未著,請使擊苻以著之。”萇從之。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登解沖圍以赴之。興因襲平涼。大獲而歸。萇使興還鎮長安。

魏王珪以薛乾太悉伏不送劉勃勃,八月,襲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帥楊佛嵩叛,奔後秦,楊佺期、趙睦追之,九月,丙戌,敗佛嵩於潼關。後秦將姚崇救佛嵩,敗晉兵,趙睦死。

冬,十月,後秦主萇疾甚,還長安。

燕主垂議伐西燕,諸將皆曰:“永未有釁,我連年征討,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陽王德曰:“永既國之枝葉,又僭舉位號,惑民視聽,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雖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與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終不復留此賊以累子孫也。”遂戒嚴。

十一月,垂髮中山步騎七萬,遣鎮西將軍丹楊王纘,[瓚]、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段平於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鍾帥眾五萬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後秦主萇召太尉姚旻、僕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入禁中,受遺詔輔政。萇謂太子興曰:“有毀此諸公者,慎勿受之。汝撫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姚晃垂涕問取苻登之策,萇曰:“今大業垂成,興才智足辦,奚所復問!”庚子,萇卒。興秘不發喪,以其叔父緒鎮安定,碩德鎮陰密,弟崇守長安。或謂碩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強,今易世之際,必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觀望事勢。”碩德曰:“太子志度寬明,必無它慮。今苻登未滅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終不為也。”遂往見興,興優禮而遣之。興自稱是大將軍,以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帥眾伐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九年(甲午,公元三九四年)

春,正月,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喜曰:“姚興小兒,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盡眾而東,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初,禿髮思復鞬卒,子烏孤立。烏孤雄勇有大志,與大將紛陀謀取涼州。紛陀曰:“公必欲得涼州,宜先務農講武,禮俊賢,修政刑,然後可也。”烏孤從之。三河王光遣使拜烏孤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烏孤與其群下謀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馬眾多,何為屬人?”石真若留不對,烏孤曰:“卿畏呂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敵,若光致死於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驕之,俟釁而動,蔑不克矣。”烏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會鎮鄴,發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遼西王農出壺關,垂自出沙庭,以擊西燕,標榜所趣,軍各就頓。西燕主永聞之,嚴兵分道拒守,聚糧台壁,遣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右將軍勒馬駒帥眾萬餘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廢橋,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拒之。太子興遣尹緯將兵救詳,緯據廢橋以待秦。秦兵爭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緯。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苻登窮寇,宜持重以挫之。”緯曰:“先帝登遐,人情擾懼,今不因思奮之力以禽敵,大事去矣!”遂與秦戰,秦兵大敗。其夜,秦眾潰,登單騎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廣聞敗,皆棄城走;登至,無所歸,乃奔平涼,收集遺眾,入馬毛山。

燕主垂頓軍鄴西南,月餘不進。西燕主永怪之,以為太行道寬,疑垂欲詭道取之,乃悉斂諸軍屯軹關,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軍。甲戌,垂引大軍出滏口,入天井關。五月,乙酉,燕軍至台壁,永遣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之,平規擊破之。小逸豆歸出戰,遼西王農又擊破之,斬勒馬駒,禽王次多,遂圍台壁。永召太行軍還,自將精兵五萬以拒之。刁雲、慕容鍾震怖,帥眾降燕,永誅其妻子。己亥,垂陳於台壁南,遣驍騎將軍慕容國伏千騎於澗下。庚子,與永合戰,垂偽退,永眾追之,行數里,國騎從澗中出,斷其後,諸軍四面俱進,大破之,斬首八千餘級,永走歸長子。晉陽守將聞之,棄城走。丹楊王瓚等進取晉陽。

後秦太子先始發喪,即皇帝位於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謚後秦主萇曰武昭皇帝,廟號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會稽王太妃鄭氏曰簡文宣太后。群臣謂宣太后應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時,不伉儷於先帝。至於子孫,豈可為祖考立配!”國學明教東莞臧燾曰:“今尊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系子為稱,兼明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不亦善乎?”乃立廟於太廟路西。

燕主垂進軍圍長子。西燕主永欲奔後秦,侍中蘭英曰:“昔石虎伐龍都,太祖堅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厭苦兵革,終不能頓兵連歲以攻我也。但當城守以疲之。”永從之。

秦主登遣其子汝陰王宗為質於河南王乾歸以請救,進封乾歸梁王,納其妹為梁王后。乾歸遣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帥騎一萬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歸兵。後秦主興自安定如涇陽,與登戰於山南,執登,殺之。悉散其部眾,使歸農業,徙陰密三萬戶於長安,以李後賜姚晃。益州等聞之,引兵還。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謚登曰高皇帝,廟號太宗。

後秦安南將軍強熙、鎮遠將軍楊多叛,推竇沖為主。後秦主興自將討之,軍至武功,多兄子良國殺多而降,熙奔秦州,沖奔汧川,汧川氐仇高執送之。

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護,鎮高昌,命大臣子弟隨之。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后,居崇訓宮。

西燕主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於雍州刺史郗恢,並獻玉璽一紐。恢上言:“垂若並永,為患益深,不如兩存之,可以乘機雙斃。”帝以為然,詔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孫也。永恐晉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為質;平規追亮,及於高都,獲之。永又告急於魏,魏王珪遣陳留公虔、將軍庾岳帥騎五萬東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紇根之子也。晉、魏兵皆未至,大逸豆歸部將伐勤等開門內燕兵,燕人執永,斬之,並斬其公卿大將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得永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及秦乘輿、服御、伎樂、珍寶甚眾。燕主垂以丹楊王瓚為并州刺史,鎮晉陽;宜都王鳳為雍州刺史,鎮長子。永尚書僕射昌黎屈遵、尚書陽平王德、秘書監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則、黃門郎太山胡母亮、中書郎張騰、尚書郎燕郡公孫表皆隨才擢敘。

九月,垂自長子如鄴。

冬,十月,秦主崇為梁王乾歸所逐,奔隴西王楊定。定留司馬邵強守秦州,帥眾二萬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益州與定戰,敗於平州。軻彈、詰歸皆引退,軻彈司馬翟瑥奮劍怒曰:“主上以雄武開基,所向無敵,威振秦、蜀。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當竭力致命以佐國家。今秦州雖敗,二軍尚全,奈何望風退衄,將何面以見主上乎?瑥雖無任,獨不能以便宜斬將軍乎?”軻彈謝曰:“向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果能如是,吾敢愛死?”乃帥騎進戰,益州、詰歸亦勒兵繼之,大敗定兵,殺定乃崇,斬首萬七千級。乾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

定無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仍遣使來稱籓。秦太子宣奔盛,盛分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

燕主垂東巡陽平、平原,命遼西王農濟河,與安南將軍尹國略地青、兗。農攻廩丘,國攻陽城,皆拔之。東平太守韋簡戰死,高平、太山、琅邪諸郡皆委城奔潰,農進軍臨海,遍置守宰。

柔然曷多汗棄其父,與社侖帥眾西走;魏長孫肥追之,及於上郡跋那山,斬曷多汗。社侖收其餘眾數百,奔疋候跋,疋候跋處之南鄙。社侖襲疋候跋,殺之;疋候跋子啟跋、吳頡等皆奔魏。社侖掠五原以西諸部,走度漠北。

十一月,燕遼西王農敗辟閭渾於龍水,遂入臨淄。十二月,燕主垂召農等還。

秦主興遣使與燕結好,並送太子寶之子敏於燕,燕封敏為河東公。

梁王乾歸自稱秦王,大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年(乙未,公元三九五年)

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騎常侍封則報聘於秦;遂自平原狩於廣川、勃海、長樂而歸。

西秦王乾歸以太子熾磐領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左僕射,右長史秘宜為右僕射,置官皆如魏武、晉文故事,然猶稱大單于、大將軍。邊芮等領府佐如故。

薛乾太悉伏自長安亡歸嶺北,上郡以西鮮卑雜胡皆應之。

二月,甲寅,尚書令陸納卒。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皇太子出就東宮,以丹楊尹王雅領少傅。

時會稽王道子專權奢縱,嬖人趙牙本出倡優,茹千秋本錢唐捕賊吏,皆以諂賂得進。道子以牙為魏郡太守,千秋為驃騎咨議參軍。牙為道子開東第,築山穿池,功用巨萬。帝嘗幸其第,謂道子曰:“府內乃有山,甚善;然修飾太過。”道子無以對。帝去,道子謂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為,爾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營作彌甚。千秋賣官招權,聚貨累億。博平令吳興聞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惡道子,而逼於太后,不忍廢黜,乃擢時望及所親幸王恭、郄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內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國及國寶從弟琅邪內史緒,以為心腹。由是朋黨競起,無復向時友愛之歡矣;太后每和解之。中書侍郎徐邈從容言於帝曰:“漢文明主,猶悔淮南;世祖聰達,負愧齊王。兄弟之際,實為深慎。會稽王雖有酣媟之累,宜加弘貸,消散群議,外為國家之計,內慰太后之心。”帝納之,復委任道子如故。

初,楊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襲據上邽;夏,四月,西秦王乾歸遣乞伏益州帥騎六千討之。左僕射邊芮、民部尚書王松壽曰:“益州屢勝而驕,不可專任。必以輕敵取敗。”乾歸曰:“益州驍勇,諸將莫及,當以重佐輔之耳。”乃以平北將軍韋虔為長史,左禁將軍務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不設部伍,聽將士游畋縱飲,令曰:“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不聽,乳逆擊,大破之。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寶、遼西王農、趙王麟帥眾八萬,自五原伐魏,范陽王德、陳留王紹別將步騎萬八千為後繼。散騎常侍高湖諫曰:“魏與燕世為昏姻,彼有內難,燕實存之,其施德厚矣,結好久矣。間以求馬不獲而留其弟,曲在於我,奈何遽興兵擊之!拓跋涉珪沉勇有謀,幼歷艱難,兵精馬強,未易輕也。皇太子富於春秋,志果氣銳,今委之專征,必小魏而易之,萬一不如所欲,傷威毀重,願陛下深圖之!”言頗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西秦王乾歸遷於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帥眾十萬伐西秦,西秦左輔密貴周、左衛將軍莫者羖羝勸西秦王乾歸稱籓於光,以子敕勃為質。光引兵還,乾歸悔之,殺周及羖羝。

魏張兗聞燕軍將至,言於魏王珪曰:“燕狃於滑台、長子之捷,竭國之資力以來。有輕我之心。宜羸形以驕之,乃可克也。”珪從之,悉徙部落畜產西渡河千餘里以避之。燕軍至五原,降魏別部三萬餘家,收穄田百餘萬斛,置黑城,進軍臨河,造船為濟具。珪遣右司馬許謙乞師於秦。

禿髮烏孤擊乙弗、折掘等諸部,皆破降之,築廉川堡而都之。廣武趙振,少好奇略,聞烏孤在廉川,棄家從之。烏孤喜曰:“吾得趙生,大事濟矣!”拜左司馬。三河王光封烏孤為廣武郡公。

有長星見自須女,至於哭星。帝心惡之,於華林園舉酒祝之曰:“長星,勸汝一杯酒。自古何有萬歲天子邪!”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九月,進軍臨河。燕太子寶列兵將濟,暴風起,漂其船數十艘洎南岸。魏獲其甲士三百餘人,皆釋而遣之。

寶之發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盡執之,寶等數月不聞垂起居,珪使所執使者臨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歸!”寶等憂恐,士卒駭動。

珪使陳留公虔將五萬騎屯河東,東平公儀將十萬騎屯河北,略陽公遵將七萬騎塞燕軍之南。遵,壽烏之子也。秦興遣楊佛嵩將兵救魏。燕術士靳安言於太子寶曰:“天時不利,燕必大敗,速去可免。”寶不聽。安退,告人曰:“吾輩皆當棄屍草野,不得歸矣!”

燕、魏相持積旬,趙王麟將慕輿嵩等以垂為實死,謀作亂,奉麟為主。事泄,嵩等皆死,寶、麟等內自疑,冬,十月,辛未,燒船夜遁。時河冰未結,寶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設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風,冰合。魏王珪引兵濟河,留輜重,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

燕軍至參合陂,有大風,黑氣如堤,自軍後來,臨覆軍上。沙門支曇猛言於寶曰:“風氣暴迅,魏兵將至之候,宜遣兵御之。”寶以去魏軍已遠,笑而不應。曇猛固請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師徒之盛,足以橫行沙漠,索虜何敢遠來!而曇猛妄言驚眾,當斬以徇!”曇猛泣曰:“苻氏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由恃眾輕敵,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勸寶從曇猛言,寶乃遣麟帥騎三萬居軍後以備非常。麟以曇猛赤妄,縱騎遊獵,不肯設備。寶遣騎還詗魏兵,騎和十餘里,即解鞍寢。

魏軍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參合陂西。燕軍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諸將,掩覆燕軍,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丙戌,日出,魏軍登山,下臨燕營。燕軍將東引,顧見之,士卒大驚擾亂。珪縱兵擊之,燕兵走赴水,人馬相騰,躡壓溺死者以萬數。略陽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禽,其遺迸去者不過數千人,太子寶等皆單騎僅免。殺燕右仆陳留悼王紹,生禽魯陽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濟陰公尹國等文武將吏數千人,兵甲糧貨以巨萬計。道成,垂之弟子也。

魏王珪擇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廣川賈閏、閏從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遼東晁崇等留之,其餘欲悉給衣糧遣還,以招懷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眾強盛,今傾國而來,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殺之,則其國空虛,取之為易。且獲寇而縱之,無乃不可乎!”乃盡坑之。十二月,珪還雲中盛樂。

燕太子寶恥於參合之敗,請更擊魏。司徒德言於燕主垂曰:“虜以參合之捷,有輕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將為後患。”垂乃以清河公會錄留台事,領幽州刺史,代高陽王隆鎮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長樂公盛鎮薊;命隆、盛悉引其精兵還中山,期以明年大舉擊魏。

是歲,秦主興封其叔父緒為晉王,碩德為隴西王,弟崇為齊公,顯為常山公。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一年(丙申,公元三九六年)

春,正月,燕高陽王隆引龍城之甲入中山,軍容精整,燕人之氣稍振。

休官權萬世帥眾降西秦。燕主垂遣征東將軍平規發兵冀州。二月,規以博陵、武邑、長樂三郡兵反於魯口,其從子冀州刺史喜諫,不聽。規弟海陽令翰亦起兵於遼西以應之。垂遣鎮東將軍餘嵩擊規,嵩敗死。垂自將擊規,軍至魯口,規棄眾,將妻子及平喜等數十人走渡河,垂引兵還。翰引兵趣龍城,清河公會遣東陽公根等擊翰,破之,翰走山南。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陽王德守中山,引兵密發。逾青嶺,經天門,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雲中。魏陳留公虔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垂至獵嶺,以遼西王農、高陽王隆為前鋒以襲之。是時,燕兵新敗,皆畏魏,惟龍城兵勇銳爭先。虔素不設備,閏月,乙卯,燕軍至平城,虔乃覺之,帥麾下出戰,敗死,燕軍盡收其部落。魏王珪震怖,欲走,諸部聞虔死,皆有貳心,珪不知所適。

垂之過參合陂也,見積骸如山,為之設祭,軍士皆慟哭,聲震山谷。垂慚憤嘔血,由是發疾,乘馬輿而進,頓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寶等聞之,皆引還。燕軍叛者告於魏雲“垂已死,輿屍在軍。”魏王珪欲追之,聞平城已沒,乃引還阻山。

垂在平城積十日,疾轉篤,乃築燕昌城而還。夏,四月,癸未,卒於上谷之沮陽,秘不發喪。丙申,至中山;戊戌,發喪,謚曰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壬寅,太子寶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陽王德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鄴;遼西王農為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并州牧,鎮晉陽。又以安定王庫傉官偉為太師,夫餘王為太傅。甲寅,以趙王麟領尚書左僕射,高陽王隆領右僕射,長樂公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鳳為冀州刺史。

乙卯,以散騎常侍彭城劉該為徐州刺史,鎮鄄城。

甲子,以望蔡公謝琰為尚書左僕射。

初,燕主垂先段後生子令、寶,後段後生子朗、鑒,愛諸姬子麟、農、隆、柔、熙。寶初為太子,有美稱,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後段後嘗言於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為守成之主;今國步艱難,恐非濟世之才。遼西、高陽二王,陛下之賢子,宜擇一人,付以大業。趙王麟奸詐強愎,異日必為國家之患,宜早圖之。”寶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譽之,故垂以為賢,謂段氏曰:“汝欲使我為晉獻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陽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為驪姬,何其苦哉!觀太子必喪社稷,范陽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盡,其在王乎!”寶及麟聞而恨之。乙丑,使麟謂段氏曰:“後常謂主上不能守大業,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宗!”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難逼殺其母,況能守先業乎!吾豈愛死,但念國亡不久耳。”遂自殺。寶議以段後謀廢適統,無母后之道,不宜成喪,群臣鹹以為然。中書令眭邃揚言於朝曰:“子無廢母之義,漢安恩閻後親廢順帝,猶得配饗太廟,況先後暖昧之言,虛實未可知乎?”乃成喪。

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將軍王建等擊燕廣寧太守劉亢泥,斬之,徙其部落於平城。燕上谷太守開封公詳棄郡走。詳,珪之曾孫也。

丁亥,魏賀太妃卒。

燕主寶定士族舊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罷軍營封廕之戶,悉屬郡縣。由是士民嗟怨,始有離心。

三河王呂光即天王位,國號大涼,大赦,改元龍飛。備置百官,以世子紹為太子,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

光遣使者拜禿髮烏孤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左賢王。烏孤謂使者曰:“呂王諸子貪淫,三甥暴虐,遠近愁怨,吾安可違百姓之心,受不義之爵乎?吾當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儀,謝而遣之。

平規收合餘黨據高唐,燕主寶遣高陽王隆將兵討之。東土之民,素懷隆惠,迎候者屬路。秋,七月,隆進軍臨河,規棄高唐走。隆遣建威將軍慕容進等濟河追之,斬規於濟北。平喜奔彭城。

納故中書令王獻之女為太子妃。獻之,羲之之子也。

魏群臣勸魏王珪稱尊號,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改元皇始。參軍事上谷張恂勸珪進取中原,珪善之。

燕遼西王農悉將部曲數萬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儲彳侍。是歲早霜,民不能供其食。又遣諸部護軍分監諸胡,由是民夷俱怨,潛召魏軍。八月,己亥,魏王珪大舉伐燕,步騎四十餘萬,南出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餘里,鼓行而進。左將軍雁門李栗將五萬騎為前驅,別遣將國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燕幽州。

燕征北大將軍、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會母賤而年長,雄俊有器藝,燕主垂愛之。寶之伐魏也,垂命會攝東宮事、總錄,禮遇一如太子。及垂代魏,命會鎮龍城,委以東北之任,國官府佐,皆選一時才望。垂疾篤,遺言命寶以會為嗣;而寶愛少子濮陽公策,意不在會。長樂公盛與會同年,恥為之下,乃與趙王麟共勸寶立策,寶從之。乙亥,立妃段氏為皇后,策為皇太子,會、盛皆進爵為王。策年十一,素憃弱;會聞之,心慍懟。九月,章武王宙奉燕方垂及成哀段後之喪葬於龍城宣平陵。寶詔宙悉高陽王隆參佐、部曲、家屬還中山,會違詔,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長屬尊,會每事陵侮之,見者皆知其有異志。

戊午,魏軍至陽曲,乘西山,臨晉陽,遣騎環城大噪而去。燕遼西王農出戰,大敗,奔還晉陽,司馬慕輿嵩閉門拒之。農將妻子帥數千騎東走,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之,及於潞川,獲農妻子。燕軍盡沒,農被創,獨與三騎逃歸中山。

魏王珪遂取并州。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書郎以下官,悉用儒生為之。士大夫詣軍門者,無少長,皆引入存慰,使人人盡言,少有才用,鹹加擢敘。己未,遣輔國將軍奚收略地汾川,獲燕丹楊王買得及離石護軍高秀和。以中書侍郎張恂等為諸郡太守,招撫離散,勸課農桑。

燕主寶聞魏軍將至,議於東堂。中山尹苻謨曰:“今魏軍眾強,千里遠斗,乘勝氣銳。若縱之使入平土,不可敵,宜杜險以拒之。”中書令眭邃曰:“魏多騎兵,往來剽速,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郡縣聚民千家為一堡,深溝高壘,清野以待之。彼至無所掠,不過六旬,食儘自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兵數十萬,天下之勍敵也,民雖築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糧以資之也。且動搖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關拒戰,計之上也。”趙王麟曰:“魏今乘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命遼西王農出屯安喜,軍事動靜,悉以委麟。

帝嗜酒,流連內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進見。張貴人寵冠後宮,後宮皆畏之。庚申,帝與後宮宴,妓樂盡侍;時貴人年近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亦當廢矣,吾意更屬少者。”貴人潛怒,向夕,帝醉,寢於清暑殿,貴人遍飲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弒之,重賂左右,雲“因魘暴崩”。時太子暗弱,會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復推問。王國寶夜叩禁門,欲入為遺詔,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駕,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斬!”國寶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癸亥,有司奏:“會稽王道子宜進位太傅、揚州牧,假黃鉞。”詔內外眾事動靜咨之。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飲食寢興皆非己出。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謹,常侍左右,為之節適,始得其宜。

初,王國寶黨附會稽王道子,驕縱不法,屢為御史中丞褚粲所糾。國寶起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惡之;國寶懼,遂更求媚於帝而疏道子,帝復寵昵之。道子大怒,嘗於內省面責國寶,以劍擲之,舊好盡矣。及帝崩,國寶復事道子,與王緒共為邪諂。道子更惑之,倚為心腹,遂參管朝權,威震內外,並為時之所疾。

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憚之。恭罷朝,嘆曰:“榱棟雖新,便有黍離之嘆!”緒說國寶,因恭入朝,勸相王伏兵殺之,國寶不許。道子欲輯和內外,乃深布腹心於恭,冀除舊惡;而恭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協,遂有相圖之志。

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馬甚盛,黨於國寶,憚之,不敢發。王珣謂恭曰:“國寶雖終為禍亂,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安,必大失朝野之望。況擁強兵竊發於京輦,誰謂非逆!國寶若遂不改,惡布天下,然後順眾心以除之,亦無憂不濟也。”恭乃止。既而謂珣曰:“比來視君一似胡廣”。珣曰:“王陵廷爭,陳平慎默,但問歲晏何如耳!”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於隆平陵。王恭還鎮,將行,謂道子曰:“主上諒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難,願大王親萬幾,納直言。放鄭聲,遠佞人。”國寶等愈懼。

魏王珪使冠軍將軍代人於栗磾、寧朔將軍公孫蘭帥步騎二萬,潛自晉陽開韓信故道。己酉,珪自井陘趨中山。李先降魏,珪以為征東左長史。

西秦涼州牧軻彈與秦州牧益州不平,軻彈奔涼。

魏王珪進攻常山,拔之,獲太守苟延,自常山以東,守宰或走或降,諸郡縣皆附於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為燕守。十一月,珪命東平公儀將五萬騎攻鄴,冠軍將軍王建、左將軍李栗攻信都。戊午,珪進軍中山;己未,攻之。燕高陽王隆守南郭,帥眾力戰,自旦至晡,殺傷數千人,魏兵乃退。珪謂諸將曰:“中山城固,寶必不肯出戰。急攻則傷士,久圍則費糧,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後圖之。”丁卯,珪引兵而南。

章武王寅自龍城還,聞有魏寇,馳入薊,與鎮北將軍陽城王蘭乘城固守。蘭,垂之從弟也。魏別將石河頭攻之,不克,退屯漁陽。

珪軍於魯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陽太守崔宏奔海渚。珪素聞宏名,遣吏追求,獲之,以為黃門侍郎,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對掌機要,創立制度。博陵令屈遵降魏,珪為中書令,出納號令,兼總文誥。

燕范陽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擊魏軍於鄴下,破之,魏軍退屯新城。青等請追擊之,別駕韓訁卓曰:“古人先計而後戰。魏軍不可擊者四:懸軍遠客,利在野戰,一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二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也;彼眾我寡,四也。官軍不宜動者三:自戰其地,一也;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也;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也。今魏無資糧,不如深壘固軍以老之。”德從之,召青還。青,詳之兄也。

十二月,魏遼西公賀賴盧帥騎二萬會東平公議攻鄴。賴盧,訥之弟也。

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勇,魏王珪惡之。沒根懼誅,己丑,將親兵數十人降燕,燕主寶以為鎮東大將軍,封雁門公。沒根求還襲魏,寶難與重兵,給百餘騎。沒根效其號令,夜入魏營,至中仗,珪乃覺之,狼狽驚走;沒根以所從人少,不能壞其大眾,多獲首虜而還。

楊盛遣使來請命。詔拜盛鎮南將軍、仇池公。盛表苻宣為平北將軍。

是歲,越質詰歸帥戶二萬叛西秦降於秦,秦人處之成紀,拜鎮西將軍、平襄公。

秦隴西王碩德攻姜乳於上邽,乳帥眾降。秦以碩德為秦州牧,鎮上邽;征乳為尚書。強熙、權千成帥眾三萬共圍上邽,碩德擊破之,熙奔仇池,遂來奔。碩德西去千成於略陽,千成降。

西燕既亡,其所署河東太守柳恭等各擁兵自守。秦主興遣晉王緒攻之,恭等臨河拒守,緒不得濟。初,永嘉之亂,汾陰薛氏聚其族黨,阻河自固,不仕劉、石。及苻氏興,乃以禮聘薛強,拜鎮東將軍。強引秦兵自龍門濟,遂入蒲阪,恭等皆降。興以緒為並、冀二州牧,鎮蒲阪。

段譯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392)
晉紀三十晉孝武帝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392年)
[1]春,正月,己巳朔,大赦。
[1]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東晉實行大赦。
[2]秦主登立昭儀隴西李氏為皇后。
[2]前秦國主苻登冊立昭儀、隴西人李氏為皇后。
[3]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渤海、平原。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屯蘇康壘。三月,垂引兵南擊釗。
[3]二月,壬寅(初五),後燕國主慕容垂從魯口前往河間、渤海、平原。翟釗派遣他的部將翟都侵犯館陶,駐在蘇康壘。三月,慕容垂帶領部隊向南襲擊翟釗。
[4]秦驃騎將軍沒弈乾帥眾降於後秦,後秦以為車騎將軍,封高平公。
[4]前秦驃騎將軍沒弈乾率領他的部眾向後秦投降。後秦任命他為車騎將軍,封他為高平公。
[5]後秦主萇寢疾,命姚碩德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今寇敵未滅,上復寢疾。王統等皆有部曲,終為人患,宜盡除之。”興從之,殺王統、王廣、苻胤、徐成、毛盛。萇怒曰:“王統兄弟,吾之州里,實無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將,吾方用之,奈何輒殺之!”
[5]後秦國主姚萇臥病不起,命令姚碩德去鎮守李潤,尹緯留守長安,並讓太子姚興來行營之中見面。征南將軍姚方成對姚興說道:“現在來進犯的敵人還沒有被消滅,皇上又臥病不起。王統等人都擁有自己的部隊,最終會成為我們的禍患,應該儘快把他們全部除掉。”姚興聽從了他的話、殺掉了王統、王廣、苻胤、徐成、毛盛。姚萇聽到這個訊息,生氣地說:“王統他們兄弟,跟我是同州同里的老鄉,根本沒有二心。徐成等人都是前朝的有名將領,我才重用他們,怎么能輕易地說殺就殺呢!”
[6]燕主垂進逼蘇康壘。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釗求救於西燕,西燕主永謀於群臣,尚書郎渤海鮑遵曰:“使兩寇相弊,吾承其後,此卞莊子之策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垂強釗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勢。今我引兵趨中山,晝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懼而自救。我沖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
[6]後燕國主慕容垂向前進軍威逼蘇康壘。夏季,四月,翟都向南撤退到滑台。翟釗向西燕請求救援,西燕國主慕容永與大臣們商議,尚書郎渤海人鮑遵說:“讓這兩個寇匪互相進攻、消耗力量,我們緊跟在他們背後,坐收漁人之利,這是卞莊子當年所用過的策略。”中書侍郎太原人張騰則說:“慕容垂強大,而翟釗弱小,我們有什麼好處可以得到呢?不如趕快去解救翟釗,這樣還可以形成鼎足而立的局勢。現在我們帶領部隊奔襲後燕的都城中山,白天多設些疑兵,黑夜多點一些火把,慕容垂得知後一定會擔心後方的安全而趕回來為自己解圍。那時候,我們再迎擊他們的前面,翟釗又可以跟在他們的背後騷擾,這是上天所給我們提供的絕好時機,萬萬不可失去。”慕容永沒有聽從他的話。
[7]燕大赦。
[7]後燕實行大赦。
[8]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8]五月,丁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9]六月,燕主垂軍黎陽,臨河欲濟,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營就西津,去黎陽西四十里,為牛皮船百餘艘,偽列兵仗,溯流而上。釗亟引兵趣西津,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營於河南,比明而營成。釗聞之,亟還,攻鎮等營,垂命鎮等堅壁勿戰。釗兵往來疲,攻營不能拔,將引去;鎮等引兵出戰,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與鎮等夾擊,大破之。釗走還滑台,將妻子,收遺眾,北濟河,登白鹿山,憑險自守,燕兵不得進。農曰:“釗無糧,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還,留騎候之。釗果下山,還兵掩擊,盡獲其眾,釗單騎奔長子。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封東郡王。歲餘,釗謀反,永殺之。
[9]六月,後燕國主慕容垂的部隊抵達黎陽,來到黃河岸邊準備渡河,翟釗則把部隊布置在黃河南岸用來抗拒後燕軍。辛亥(十六日),慕容垂把大營遷到西津,距離黎陽四十里,製作牛皮戰船一百多艘,假裝著把軍卒器械滿載船上,逆水而上。翟釗急忙帶領部隊直撲西津防衛。慕容垂又暗中派遣中壘將軍桂林王慕容鎮等人率兵從黎陽渡口連夜渡河,在黃河南岸紮下大營,天亮時,後燕的大營已經全部構築完成。翟釗聽到這個訊息後,急忙返回,進攻慕容鎮等人的軍營,慕容垂命令慕容鎮等只許堅守防備,不許出戰。翟釗的兵馬跑來跑去疲憊熱燥不堪,攻打後燕軍的營地難以取勝,正要帶兵退走,慕容鎮等人突然帶兵從營地中殺出,與此同時,後燕驃騎將軍慕容農從西津渡過黃河,與慕容鎮等一起夾擊翟釗,把他打得大敗。翟釗回逃到滑台,攜帶妻子兒女,收集殘兵敗將,向北渡過黃河,登上了白鹿山,依靠山勢險峻嚴密把守,後燕的部隊無法進擊。慕容農說:“翟釗沒有軍糧,一定不能長時間地在山中蜷縮。”自己率領部隊回營,僅留下一些騎兵等待觀望翟釗的動靜。翟釗果然下了山,慕容農馬上揮師回軍突襲,把翟釗的部眾全部俘獲,只有翟釗一人騎馬投奔長子。西燕國主慕容永任命翟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並封他為東郡王。一年多之後,翟釗陰謀反叛西燕,慕容永把他殺了。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興張卓、遼東夔騰、陽平路纂皆仕於秦,避秦亂來奔,詔以為冀州諸郡,各將部曲營於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敗,皆降於燕,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為兗、豫二州刺史,鎮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鎮黎陽。脫,垂之弟子也。垂以崔蔭為宙司馬。
最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興人張卓、遼東人夔騰、陽平人路纂等人都在前秦做官。前秦大亂時,他們為了躲避戰亂,前來投奔東晉。孝武帝下詔委任他們做了冀州幾個郡的郡守,並帶領他們各自的部隊在黃河南岸駐紮。不久,他們又接受了翟遼的官職和爵位。翟遼及他的家族失敗後,他們又都投降了後燕,後燕國主慕容垂按照他們各自的才幹,分別留用了他們。翟釗過去所統轄的七個郡三萬多戶人家,都安居下來,像過去一樣。慕容垂又任命章武王慕容宙為兗州、豫州兩個州的刺史,鎮守滑台;把徐州的居民七千多戶遷移到黎陽,並任命彭城王慕容脫為徐州刺史,鎮守黎陽。慕容脫是慕容垂的侄兒。又任命崔蔭為慕容宙的司馬。
初,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垂皆以蔭為之佐。蔭才幹明敏強正,善規諫,四王皆嚴憚之;所至簡刑法,輕賦役,流民歸之,戶口滋息。
當初,陳留王慕容紹做鎮南將軍,太原王慕容楷做征西將軍,樂浪王慕容溫做征東將軍,慕容垂都是委派崔蔭作為他們的輔佐。崔蔭精明強幹,剛強正直,善於規勸主上的過失,因此,四位親王都很害怕他。崔蔭每到一個地方,都努力減少刑法,減輕田賦與勞役,使外出逃亡的難民漸漸地回來,當地的戶口也越來越多。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僕射。
秋季,七月,慕容垂來到鄴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僕射。
[10]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進位二等,秣馬厲兵,進逼安定,去城九十餘里。八月,萇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營,將逆戰,萇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別攻秦營,登懼而還。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旦而候騎告曰:“賊諸營已空,不知所向。”登驚曰:“彼為何人,去令我不知,來令我不覺,謂其將死,忽然復來,朕與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還雍,萇亦還安定。
[10]前秦國主苻登聽說了後秦國主姚萇生病,喜出望外,焚香稟告世祖苻堅的神位,又在國中實行大赦,並把文武百官的職位連升二級,餵飽戰馬,磨利武器,統領大軍逼臨安定,距離城池僅九十多里。八月,姚萇的病稍有好轉,便率軍出城與前秦軍隊對抗。苻登帶領軍隊衝出營地將要交戰,姚萇卻派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從別的地方去進攻前秦的營地。苻登懼怕後營有失,連忙撤退。姚萇在夜晚帶領部隊從側翼迂迴出來,緊跟在苻登部隊的背後。天亮時,前秦的哨探騎兵回來報告,說:“賊兵的幾個軍營都已經空了,不知去向。”苻登大驚失色,說道:“姚萇這個傢伙是個什麼人,走的時候能讓我不得知道,來的時候又能讓我無從知覺,都說他快要死了,可卻忽然之間又能出來和我對陣打仗。我與這個老羌賊同活在一個世上,是多么不走運的事情啊!”於是,苻登只好撤兵回到雍城去了,姚萇也回到安定。
[11]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將軍寶等攻金城王乾歸,寶及將士死者萬餘人。又遣其子虎賁中郎將纂擊南羌彭奚念,纂亦敗歸。光自將擊奚念於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11]後涼三河王呂光派他的弟弟右將軍呂寶等,進攻西秦金城王乞伏乾歸,呂寶及將士戰死的有一萬多人。呂光又派遣他的兒子、虎賁中郎將呂纂進攻南部羌族部落首領彭奚念,呂纂也大敗而歸。於是呂光親自領兵去罕襲擊彭奚念,獲勝。彭奚念去投奔甘松。
[12]冬,十月,辛亥,荊州刺史王忱卒。
[12]冬季,十月,辛亥(十八日),東晉荊州刺史王忱去世。
[13]雍州刺史朱序以老病求解職;詔以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代序鎮襄陽。恢,曇之子也。
[13]東晉雍州刺史朱序因為年老多病,請求辭官。孝武帝下詔,任命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代替朱序鎮守襄陽。郗恢是郗曇的兒子。
[14]巴蜀人在關中者皆叛後秦,據弘農以附秦。秦主登以竇沖為左丞相,沖徙屯華陰。郗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楊期帥眾軍湖城,擊沖,走之。
[14]流亡到關中一帶的巴蜀人全部背叛了後秦,占據了弘農並歸附前秦。前秦國主苻登任命竇沖為左丞相,帶兵轉到華陰去駐紮。郗恢派遣將軍趙睦據守金墉,河南太守楊期統率部隊到湖城,襲擊竇沖,並把竇沖趕走。
[15]十一月,癸酉,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仲堪雖有英譽,資望猶淺,議者不以為允。到官,好行小惠,綱目不舉。
[15]十一月,癸酉(初十),東晉任命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守江陵。殷仲堪雖然有很好的名聲,但是資歷、威望還淺,因此議論的人認為並不公允合理。果然,殷仲堪到達任上後,喜歡行使小恩小惠,對大政方針缺乏有力切實的措施。
南郡公桓玄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玄嘗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張目謂眾客曰:“桓溫晚途欲作賊,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齒於道子。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郁不得志,嘆曰:“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匡復之勛,朝廷遺之,臣不復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明,請問談者,誰之由邪?”疏寢不報。
東晉南郡公桓玄仗恃自己的才能和顯赫的家族地位,總把自己看作是英雄豪傑,朝廷對他懷有戒心而不重用。二十三歲那年,他才開始在朝廷任太子洗馬。桓玄曾經去拜見琅邪王司馬道子,當時正趕上司馬道子酩酊大醉,他睜開醉眼對身旁的很多賓客說:“桓溫到了晚年的時候,曾經打算要做賊,你們說怎么樣呀?”桓玄伏在地上,汗流浹背,站不起來。從此他越發忐忑不安,常常對司馬道子痛恨得咬牙切齒。後來,他補任義興太守,但也還是感到懷才不遇而悶悶不樂,他嘆息著說:“我的父親曾是九州的盟主,而他的兒子卻只不過是五湖的小頭目!”於是,他棄官回到封地。臨行,他呈上一道奏章,為自己申辯道:“我父親輔佐皇家,平定禍亂的功勞,朝廷把它遺忘了,我並不再作計較。但是,先帝登上寶座,陛下接著得以繼承大統,這些事,請陛下問一問那些談論的人,是靠誰得來的呀?”奏章被擱置下來,沒有上報。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憚之。桓氏累世臨荊州,玄復豪橫,士民畏之,過於仲堪。嘗於仲堪聽事前戲馬,以擬仲堪。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玄曰:“馬有餘,精理不足。”玄不悅,仲堪為之失色。玄出,仲堪謂邁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邪!”使邁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邁僅而獲免。
桓玄在江陵,殷仲堪對他十分的恭敬畏懼。桓氏家族幾代都在荊州鎮守,桓玄尤其強豪專橫,當地的官員、百姓都害怕他,甚於害怕殷仲堪。桓玄曾經在殷仲堪升堂辦公之前在公堂外騎馬取笑,並且用長矛假裝向殷仲堪直刺。殷仲堪的部將中軍參軍、彭城人劉邁對桓玄說:“戰馬和長矛的威力有餘,但是於道理精義卻有缺陷。”桓玄怫然不悅,殷仲堪也為此大驚失色。桓玄走出去之後,殷仲堪對劉邁說:“你是瘋了!桓玄趁夜派出刺客來殺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於是,他便讓劉邁趕快到京城去躲避桓玄的報復。桓玄派人去追殺他,劉邁僅僅免得一死。
征虜參軍豫章胡藩過江陵,見仲堪,說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恐非將來之計也!”仲堪不悅。藩內弟羅企生為仲堪功曹,藩退,謂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於禍。君不早圖去就,後悔無及
矣!”
東晉征虜參軍豫章人胡藩路過江陵,前去看望殷仲堪,勸解他說:“桓玄的志向興趣不比常人,常常因為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職位而大為不滿,您對他尊敬優待得似乎太過分了,這恐怕不是能夠長期維持的辦法吧!”殷仲堪心中不大高興。胡藩的妻弟羅企生是殷仲堪手下的功曹。胡藩從殷仲堪那裡出來,對羅企生說:“殷仲堪把長戈倒轉過來,把木柄交給別人,自己一定遭難。你如果不早早地圖謀去留,後悔可是來不及的呀!”
[16]庚寅,立皇子德文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為會稽王。
[16]庚寅(二十七日),孝武帝立他的兒子司馬德文為琅邪王,把原琅邪王司馬道子改封為會稽王。
[17]十二月,燕主垂還中山,以遼西王農為都督兗、豫、荊、徐、雍五州諸軍事,鎮鄴。
[17]十二月,後燕國主慕容垂回到都城中山,任命遼西王慕容農為都督兗、豫、荊、徐、雍五州諸軍事,鎮守鄴城。
[18]休官權千成據顯親,自稱秦州牧。
[18]休官部落的首領權千成據守顯親縣,自稱為秦州牧。
[19]清河人李遼上表請敕兗州修孔子廟,給戶灑掃。仍立庠序,收教學者,曰:“事有如而實急者,此之謂也!”表不見省。
[19]東晉清河人李遼上奏朝廷,請求下令南兗州府修建孔子廟,指定專門的人
家負責日常灑掃;仍然開辦學校,聘請教師,招收學生。他說:“有的事情看起來好像可以作長久打算,實際上卻需要儘快辦理,指的就是這些事情。”奏章呈上沒有看見反應。
十八年(癸巳、393)
十八年(癸巳,公元393年)
[1]春,正月,燕陽平孝王柔卒。
[1]春季,正月,後燕陰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2]權千成為秦所逼,請降於金城王乾歸,乾歸以為東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統、顯親公。
[2]休官部落首領權千成被前秦逼迫,向西秦金城王乞伏乾歸請求投降。乞伏乾歸任命他為東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統,封為顯親公。
[3]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寶大單于;以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尉,范陽王德為司徒,太原王楷為司空,陳留王紹為尚書右僕射。五月,立子熙為河間王,朗為渤海王,鑒為博陵王。
[3]夏季,四月,庚子(初九),後燕國主慕容垂加封太子慕容寶為大單于。又任命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尉,范陽王慕容德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為司空,陳留王慕容紹為尚書右僕射。五月,冊立他的兒子慕容熙為河間王,慕容朗為渤海王,慕容鑒為博陵王。
[4]秦右丞相竇沖矜才尚人,自請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許。六月,沖自稱秦王,改元元光。
[4]前秦右丞相竇沖自恃其才,以為超人一等,他自己請求封他為天水王。苻登沒有答應。六月,竇沖自己稱秦王,改年號為元光。
[5]金成王乾歸立其子熾磐為太子。熾磐勇略明決,過於其父。
[5]西秦金城王乞伏乾歸立他的兒子乞伏熾磐為太子。乞伏熾磐的武勇謀略和明智決斷,都超過他父親。
[6]秋,七月,秦主登攻竇沖於野人堡,沖求救於後秦。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太子仁厚之稱,著於遠近,而英略未著,請使擊苻登以著之。”萇從之。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登解沖圍以赴之。興因襲平涼,大獲而歸。萇使興還鎮長安。
[6]秋季,七月,前秦國主苻登在野人堡進攻竇沖。竇沖向後秦求救。尹緯向後秦國主姚萇進言說:“太子姚興仁慈敦厚的名聲,遠近聞名。但是他的英才偉略卻沒有廣泛傳揚開去,請您派他去攻擊苻登來使他揚名立威吧!”姚萇聽從了他的話。太子姚興帶兵去進攻胡空堡。苻登急忙解除對竇沖的圍困,趕赴那裡去解救。姚興於是又進襲平涼,繳獲了許多東西之後班師回朝。姚萇還是派姚興回到長安去鎮守。
[7]魏王以薛乾太悉伏不送劉勃勃,八月,襲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7]魏王拓跋因為薛幹部落的首領太悉伏拒絕把劉勃勃送交給他,在八月,襲擊了太悉伏的駐地,大肆殺戮。太悉伏逃奔到了前秦。
[8]氐帥楊佛嵩叛,奔後秦,楊期、趙睦追之,九月,丙戌,敗佛嵩於潼關。後秦將姚崇救佛嵩,敗晉兵,趙睦死。
[8]東晉的氐族首領楊佛嵩叛變,逃到了後秦。楊期、趙睦追趕他。九月,丙戌(疑誤),在潼關附近將楊佛嵩打敗。後秦將領姚崇出兵搭救楊佛嵩
,擊敗了晉軍,殺死了晉將趙睦。
[9]冬,十月,後秦主萇疾甚,還長安。
[9]冬季,十月,後秦國主姚萇病重,回到長安。
[10]燕主垂議伐西燕,諸將皆曰:“永未有釁,我連年征討,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陽王德曰:“永既國之枝葉,又僭舉位號,惑民視聽,宜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雖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與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終
不復留此賊以累子孫也。”遂戒嚴。
[10]後燕國主慕容垂召集文武大臣議論討伐西燕的計畫,各位將領都說:“慕容永與我們並沒有什麼大的衝突。我國連續幾年東征西討,將士兵卒疲憊不堪,不可再發動戰爭。”范陽王慕容德卻說:“慕容永是我慕容皇族的偏枝旁葉,他超越本分另立尊號,迷惑了老百姓的視聽。我們應該先把他除掉,以使老百姓一心向著我們。雖然士卒將領的確很疲倦。但是又怎么能夠罷手停戰呢?”慕容垂說:“司徒的意見正好和我的想法一樣。我雖然已經老了,但是我拍一拍口袋,覺得剩下的這一點點智謀足夠對付他們,總不能把這些蟊賊留下來連累我的子孫。”於是下令處於臨戰狀態,嚴陣以待。
十一月,垂髮中山步騎七萬,遣鎮西將軍·丹楊王纘、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段平於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帥眾五萬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十一月,慕容垂調動中山的步、騎兵七萬人,派遣鎮西將軍、丹楊王慕容瓚,以及龍驤將軍張崇等從井陘出發,在晉陽對西燕武鄉公慕容友發起攻擊;征東將軍平規在沙亭進攻西燕的鎮東將軍段平。西燕國主慕容永派遣他的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鍾統領大軍五萬據守潞川。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來到鄴城。
[11]己亥,後秦主萇召太尉姚、僕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入禁中,受遺詔輔政。萇謂太子興曰:“有毀此諸公者,慎勿受之。汝撫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姚晃垂涕問取苻登之策,萇曰:“今大業垂成,興才智足辦,奚所復問!”庚子,萇卒。興秘不發喪,以其叔父緒鎮安定,碩德鎮陰密,弟崇守長安。
[11]己亥(疑誤),後秦國主姚萇把太尉姚、僕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等人召進宮中,要他們接受遺詔輔佐太子姚興治理朝政。姚萇對太子姚興說:“如果有詆毀攻擊這幾位先生的人,你一定要慎重處理,不要聽從他們的話。你如能做到用恩德來撫慰骨肉,用禮儀來對待大臣,用信義來處理一切事情,用仁慈來對待百姓,這四個方面都能不偏廢的話,我就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姚晃此時流著淚詢問征服苻登的計策,姚萇說:“現在,我們的帝王大業馬上就要完成了,姚興的才智與謀略已經足可以勝任,還有什麼必要再來問我呢!”庚子(疑誤),姚萇去世。姚興不對外宣布,只是馬上任命他的叔叔姚緒去鎮守安定,派遣姚碩德去鎮守陰密,並命令他的弟弟姚崇留守長安。
或謂碩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強,今易世之際,必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觀望事勢。”碩德曰:“太子志度寬明,必無他慮。今苻登未滅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終不為也。”遂往見興,興優禮而遣之。興自稱大將軍,以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帥眾伐秦。
有人對姚碩德說:“您的威望名聲歷來就是最高的,您帶領的部隊也是最強壯的,現在正是皇帝即位、政權交接之際,您一定受到朝廷的懷疑。不如暫時前往秦州躲避一下,觀望事態的發展變化。”姚碩德說:“太子姚興的心胸與度量寬宏明達,絕對不會有其他的想法和顧慮。現在苻登還沒有剷除,我們自家骨肉便先互相打起來,這是自取滅亡。我不過有一死罷了,卻絕對不做那種事。”他便去晉見姚興,姚興對他非常尊敬,待遇也很優厚,並送他回去。姚興自稱大將軍,任命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率眾討伐前秦。
十九年(甲午、394)
十九年(甲午,公元394年)
[1]春,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喜曰:“姚興小兒,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盡眾而東,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
[1]春季,正月,前秦國主苻登聽說後秦國主姚萇已死,喜不自禁地說:“姚興這個黃口乳兒,我折下一根樹枝,就可以打他一頓。”於是,實行大赦,率領所有軍隊向東開進,只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廣鎮守雍城,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苻登又派遣使者前去加授西秦國金城王乞伏乾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授九錫。
[2]初,禿髮思復卒,子烏孤立。烏孤雄勇有大志,與大將紛謀取涼州。紛曰:“公必欲得涼州,宜先務農講武,禮俊賢,修政刑,然後可也。”烏孤從之。三河王光遣使拜烏孤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烏孤與其群下謀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馬眾多,何為屬人!”石真若留不對。烏孤曰:“卿畏呂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根本未固,小大非敵,若光致死於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驕之,俟釁而動,蔑不克矣。”烏孤乃受之。
[2]當初,鮮卑部落的首領禿髮思復去世,他的兒子禿髮烏孤繼位。禿髮烏孤十分勇武雄健,胸懷大志。他和大將紛商議奪取涼州。紛說:“您如果一定要奪取涼州,就應該首先提倡並實際推廣農耕,講習武事,再禮賢下士,治理綱政與刑法,然後方可以採取行動。”禿髮烏孤聽從了他的勸告。後涼三河王呂光派遣使節任命禿髮烏孤為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禿髮烏孤同他的部下商議說:“可以接受嗎?”部下都說:“我們的兵將馬匹這樣眾多,為什麼非要隸屬於別人!”只有石真若留沒有發言。禿髮烏孤說:“你害怕呂光嗎?”石真若留說:“我們的根本還沒有穩固,與呂光相比,力量的大小相差太懸殊,如果呂光一定要消滅我們,我們能用什麼辦法來抗拒他呢!我看不如暫時接受他的加封,以此來使呂光自高自大,我們也好等待機會採取相應的行動,那樣的話,我們就沒有什麼不能戰勝的了。”禿髮烏孤聽從了他的勸告,接受了呂光的加封。
[3]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3]二月,前秦國主苻登進攻了屠各部落所占領的姚奴堡、帛蒲堡。
[4]燕主垂留清河公會鎮鄴,發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遼西王農出壺關,垂自出沙庭以擊西燕,標榜所趣,軍各就頓。西燕主永聞之,嚴兵分道拒守,聚糧台壁,遣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右將軍勒馬駒帥眾萬餘人戍之。
[4]後燕國主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會鎮守鄴城,調動司州、冀州、青州、兗州的兵力,派遣太原王慕容楷從滏口出擊,遼西王慕容農從壺關出擊,慕容垂自己則從沙庭進發,共同征伐西燕。他故意地公開分派任務,並且使各支軍隊準備就緒。西燕國主慕容永聽到這個訊息,派遣兵馬分幾路嚴密把守,把糧草物資等聚集在台壁,派自己的侄兒征東將軍小慕容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右將軍勒馬駒等人率領一萬多人保衛台壁。
[5]夏,秦主登自六陌趣廢橋,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拒之。太子興遣尹緯將兵救詳,緯據廢橋以待秦。秦兵爭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緯。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苻登窮寇,宜持重以挫之。”緯曰:“先帝登遐,人情擾懼,今不因思奮之力以禽敵,大事去矣!”遂與秦戰,秦兵大敗。其夜,秦眾潰,登單騎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廣聞敗,皆棄城走;登至,無所歸,乃奔平涼,收集遺眾,入馬毛山。
[5]夏季,四月,前秦國主苻登從六陌進發到廢橋,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守馬嵬堡準備和他對抗。後秦太子姚興派遣尹緯帶領兵馬前去營救姚詳,尹緯占據廢橋等待前秦部隊來攻。前秦兵卒與後秦爭奪飲水,沒有能夠得到,渴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前秦更加急迫地向尹緯發動進攻。姚興派狄伯支趕來叮囑尹緯說:“苻登這傢伙已是窮途末路的強盜,我們應該沉著、謹慎,有把握後將他打敗。”尹緯說:“先帝剛剛成仙而去,人心難免搔動驚懼。現在我們如果不因此想辦法奮勇作戰,克制強敵,我們的大業將一敗塗地!”他與前秦部隊決戰,前秦部隊大敗。當天夜晚,前秦的軍隊便潰不成軍,苻登一人騎馬逃奔雍城。太子苻崇以及安成王苻廣聽說自己的軍隊失敗,早已放棄城池逃走,等苻登來到這裡時,已經沒有地方可以投靠,於是,他又逃奔平涼,收集殘兵敗將,進入馬毛山。
[6]燕主垂頓軍鄴西南,月餘不進。西燕主永怪之,以為太行道寬,疑垂欲詭道取之,乃悉斂諸軍屯軹關,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軍。甲戌,垂引大軍出滏口,入天井關。五月,乙酉,燕軍至台壁,永遣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之,平規擊破之。小逸豆歸出戰,遼西王農又擊破之,斬勒馬駒,禽王次多,遂圍台壁。永召太行軍還,自將精兵五萬以拒之。刁雲、慕容鍾震怖,帥眾降燕,永誅其妻子。己亥,垂陳於台壁南,遣驍騎將軍慕容國伏千騎於澗下;庚子,與永合戰,垂偽退,永眾追之,行數里,國騎從澗中出,斷其後,諸軍四面俱進,大破之,斬首八千餘級,永走歸長子。晉陽守將聞之,棄城走。丹楊王瓚等進取晉陽。
[6]後燕國主慕容垂駐紮在鄴城西南,一個多月也沒有向前推進。西燕國主慕容永覺得很奇怪,以為是太行道路寬闊,懷疑慕容垂打算秘密通過來偷襲,於是他把幾支軍隊統統地調集在軹關駐紮下來,封鎖太行路口,只把鎮守台壁的部隊留下。甲戌(二十日),慕容垂率領大部隊從滏口出兵,進入了天井關。五月,乙酉(初一),後燕的軍隊到達台壁,慕容永派遣他的堂兄、太尉大慕容逸豆歸領兵去解救,結果被後燕將領平歸擊敗。小慕容逸豆歸出列討戰,又被後燕遼西王慕容農打得大敗,後燕軍斬殺了西燕的右將軍勒馬駒,活捉了另一個將軍王次多,於是,把台壁團團圍住。慕容永急忙把駐守太行的部眾調回,他本人統領五萬多人的精銳部隊抵抗後燕。西燕駐守潞川的將軍刁雲、慕容鍾等卻被後燕的進攻氣勢所震懾,率領部眾投降了後燕。慕容永殺死了他們的妻子兒女。己亥(十五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的地區列開陣勢,又派驍騎將軍慕容國帶領一千多騎兵埋伏在山澗之下。庚子(十六日),慕容垂與慕容永展開決戰,慕容垂佯裝敗退,慕容永帶兵追趕他,追了幾里路,慕容國率領的騎兵部隊從山澗中突然殺出,切斷了慕容永的後路,後燕各支軍隊從四面八方一起嚮慕容永發起了進攻,把西燕的部隊打得大敗,殺死敵人達八千多人。慕容永倉惶逃回到長子。西燕晉陽守將聽說己方大敗,棄城逃走。後燕丹楊王慕容瓚等人奪取了晉陽。
[7]後秦太子興始發喪,即皇帝位於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謚後秦主萇曰武昭皇帝,廟號太祖。
[7]後秦太子姚興這時才宣布父親姚萇已死,並在槐里即皇帝位。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皇初。隨後來到安定。追謚後秦國主姚萇為武昭皇帝,廟號為太祖。
[8]六月,壬子,追尊會稽王太妃鄭氏曰簡文宣太后。群臣謂宣太后應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時,不伉儷於先帝;至於子孫,豈可為祖考立配!”國學明教東莞臧燾曰:“今尊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系子為稱,兼明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不亦善乎!”乃立廟於太廟路西。
[8]六月,壬子(疑誤),孝武帝追尊自己的祖母,元帝司馬睿的妃子鄭氏為簡文宣太后。很多大臣都說宣太后的牌位應該被尊放在元帝之側,與元帝一起享受香火,太子前率徐邈卻說:“宣太后活著的時候,並沒有被作為先帝的婚配正室,到了作為子孫的人,我們怎么可以為祖先們做主安排妻室呢?”國學明教東莞人臧燾說:“現在,宣太后的尊號已經扶正,作為後代的無窮的孝思已經得到表達;為宣太后另建一座祭廟,尊重先輩祭廟的心情就已可以顯現;把兒子的諡號加在母親的諡號前面,能使人明白母親得以榮耀尊貴的原因。這一個舉動可以符合三方面的意義,不也是一件應該做的好事嗎?”於是,在太廟路的西側建立一座宣太后的祭廟。
[9]燕主垂進軍圍長子。西燕主永欲奔後秦,侍中蘭英曰:“昔石虎伐龍都,太祖堅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厭苦兵革,終不能頓兵連歲以攻我也;但當城守以疲之。”永從之。
[9]後燕國主慕容垂指揮部隊包圍了長子。西燕國主慕容永打算投奔後秦,侍中蘭英說:“當年石虎討伐龍都,大燕國太祖慕容堅守城池不肯離去,終於成就了大燕國的基礎。現在,慕容垂已經是一個七十老翁,他討厭長年戰爭,終究不能成年累月地攻打我們。我們只應該嚴密守城,拖垮敵人。”慕容永聽從了他的意見。
[10]秦主登遣其子汝陰王宗為質於河南王乾歸以請救,進封乾歸梁王,納其妹為梁王后;乾歸遣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帥騎一萬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歸兵,後秦主興自安定如涇陽,與登戰於山南,執登,殺之。悉散其部眾,使歸農業;徙陰密三萬戶於長安,以李後賜姚晃。益州等聞之,引兵還。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謚登曰高皇帝,廟號太宗。
[10]前秦國主苻登送他的兒子汝陰王苻宗作為人質,到河南王乞伏乾歸那裡去請求救助,並且加封乞伏乾歸為梁王,並迎娶乞伏乾歸的妹妹為梁王后。乞伏乾歸派遺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人統領一萬騎兵前去解救他。秋季,七月,苻登帶領兵馬迎接乞伏乾歸的部隊。後秦國主姚興從安定直撲涇陽,與苻登在馬毛山南激戰。姚興生俘了苻登,並把他殺掉了。他把苻登的部眾全部解散,讓他們回到家裡去從事農事耕作,又把陰密的三萬戶居民遷到長安,把苻登的妻子李皇后賞賜給姚晃。乞伏益州等人聽到了這個訊息,就帶著部隊回去了。前秦太子苻崇又跑到湟中,繼承了帝位,改年號為延初。又追謚苻登為高皇帝,廟號太宗。
[11]後秦安南將軍強熙、鎮遠將軍強多叛,推竇沖為主。後秦主興自將討之,軍至武功,多兄子良國殺多而降,熙奔秦州,沖奔川,川氐仇高執送之。
[11]後秦安南將軍強熙、鎮遠將軍強多叛變,擁推竇沖為盟主。後秦國主姚興親自帶兵前去討伐,部隊行進到武功的時候,強多的侄兒強良國殺死了強多歸降。強熙則逃奔秦州,竇沖逃奔川,川氐族部落首領仇高抓住送還給後秦。
[12]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護,鎮高昌;命大臣子弟隨之。
[12]後涼三河王呂光,任命他的兒子呂覆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護,鎮守高昌,並命令大臣的子弟,隨同前往。
[13]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后,居崇訓宮。
[13]八月,己巳(十六日),孝武帝尊封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后,居住在崇訓宮。
[14]西燕言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於雍州刺史郗恢,並獻玉璽一紐。恢上言:“垂若並永,為患益深,不如兩存之,可以乘機雙斃。”帝以為然,昭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孫也。永恐晉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來為質,平規追亮及於高都,獲之。永又告急於魏,魏王遣陳留公虔、將軍庾岳帥騎五萬東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紇根之子也。晉、魏兵皆未至,大逸豆歸部將伐勤等開門內燕兵,燕人執永,斬之,並斬其公卿大將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得永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及秦乘輿、服御、伎樂、珍寶甚眾。燕主垂以丹楊王瓚為并州刺史,鎮晉陽;宜都王鳳為雍州刺史,鎮長子。永尚書僕射昌黎屈遵、尚書陽平王德、秘書監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則、黃門郎太山胡母亮、中書郎張騰、尚書郎燕郡公孫表皆隨才擢敘。
[14]西燕國主慕容永被包圍,局勢危急,派他兒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去向東晉雍州刺史郗恢求救,並奉獻一顆玉璽做為進見之禮。郗恢上奏說:“慕容垂如果吞併了慕容永,會給我們帶來更深的禍患,不如讓他們二者暫時並存,我們也好尋找機會同時除掉他們兩個。”孝武帝以為他說得很對,便下詔調青、兗二州刺史王恭和豫州刺史庾楷前往解救慕容永。庾楷是庾亮的孫子。慕容永擔心晉國不肯出兵,又派他的太子慕容亮到東晉充當人質。後燕平規追捕慕容亮,追到高都把他抓住。慕容永又向北魏告急。魏王拓跋派陳留公拓跋虔和將軍庾岳統領騎兵五萬人向東渡過黃河,集結在秀容一帶救援慕容永。拓跋虔是拓跋紇根的兒子。東晉和北魏援兵還沒有來到的時候,大慕容逸豆歸手下的將領伐勤等打開城門把後燕軍放了進來。後燕將士抓住了慕容永並且把他殺了,又斬殺了慕容永的文臣武將如刁雲、大慕容逸豆歸等三十多人,吞併了慕容永所統轄的八個郡、七萬多戶居民以及前秦御用的車轎、服飾、歌女樂器、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後燕國主慕容垂任命丹楊王慕容瓚為并州刺史,鎮守晉陽,宜都王慕容鳳為雍州刺史,鎮守長子。對於慕容永的尚書僕射昌黎人屈遵、尚書陽平人王德、秘書監中山人李先、太子詹事渤海人封則、黃門郎太山人胡母亮、中書郎張騰、尚書郎燕郡人公孫表等,慕容垂都根據他們的才能加以任用。
九月,垂自長子如鄴。
九月,慕容垂從長子來到鄴城。
[15]冬,十月,秦主崇為梁王乾歸所逐,奔隴西王楊定。定留司馬邵強守秦州,帥眾二萬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益州與定戰,敗於平州,軻彈、詰歸皆引退,軻彈司馬翟奮劍怒曰:“主上以雄武開基,所向無敵,威振秦、蜀。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當竭力致命以佐國家。今秦州雖敗,二軍尚全,柰何望風退,將何面以見主上乎!”雖無任,獨不能以便宜斬將軍乎!”軻彈謝曰:“向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果能若是,吾敢愛死!”乃帥騎進戰,益州、詰歸亦勒兵繼之,大敗定兵,殺定及崇,斬首萬七千級。乾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
[15]冬季,十月,前秦國主苻崇被梁王乞伏乾歸驅逐,去投奔隴西王楊定。楊定留下司馬邵疆把守秦州,親自統領二萬大軍和苻崇一起進攻乞伏乾歸,乞伏乾歸則派遣涼州牧乞伏軻彈、秦州牧乞伏益州、立義將軍越質詰歸統領騎兵三萬以抵抗。乞伏益州與楊定展開激戰,在平川一帶被楊定打得大敗。乞伏軻彈和越質詰歸帶著部隊向後撤退。乞伏軻彈的司馬翟氣憤地拔出佩劍,咆哮著說:“我們主上依仗英雄武略,開創基業,所到之處無人抵擋,聲威震撼秦、蜀地區。將軍您是乞伏家族的宗室,擔任元帥的重任,本來應該竭盡全力拚死輔佐國家。現在,秦州那裡雖然戰敗,我們的兩支大軍還完整無損,怎么能夠看見勢頭稍有不利便趕緊退逃,這樣,還有什麼臉面可以去見主上呢?!我翟雖然沒有什麼重要職務和大權,難道就不能因為緊急情況,見機誅殺將軍嗎?”乞伏軻彈道歉說:“先前,我不知道大家的心意怎樣。如果真的能像你所說的那樣,那么,我個人怎么敢貪生怕死!”於是率領騎兵挺進,與敵軍作戰,乞伏益州與越質詰歸也率領部隊,緊緊跟上,果然把楊定的兵馬打得大敗,殺死了楊定和苻崇,斬殺他們的部眾一萬七千多人。乞伏乾歸於是全部占有了隴西一帶。
定無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仍遣使來稱藩。秦太子宣奔盛,分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
楊定沒有兒子,他叔父楊佛狗的兒子楊盛,在此之前鎮守仇池,這時他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謚楊定為武王。他仍然派遣使節向東晉稱為藩屬。前秦的太子苻宣也來投奔楊盛,把氐族人、羌族人劃分為二十個護軍單位,各自鎮守保衛自己的家園,不設定郡縣等行政區劃。
[16]燕主垂東巡陽平、平原,命遼西王農濟河,與安南將軍尹國略地青、兗,農攻廩丘,國攻陽城,皆拔之。東平太守韋簡戰死,高平、泰山、琅邪諸郡皆委城奔潰,農進軍臨海,遍置守宰。
[16]後燕國主慕容垂向東巡視陽平、平原,命令遼西王慕容農渡過黃河,與安南將軍尹國一起發兵去奪取東晉所屬的青州、兗州一帶。慕容農進攻廩丘、尹國進攻陽城,都攻克了。東晉東平太守韋簡在亂軍中戰死,高平、泰山、琅邪幾個郡的統領長官卻都拋棄守城脫逃。慕容農乘勝向海邊進軍,一路上設定了許多地方官員。
[17]柔然曷多汗棄其父,與社侖率眾西走;魏長孫肥追之,及於上郡跋那山,斬曷多汗。社侖收其餘眾數百,奔疋候跋,疋候跋處之南鄙。社侖襲疋候跋,殺之;疋候跋子啟跋、吳頡等皆奔魏。社侖掠五原以西諸部,走度漠北。
[17]北方沙漠中的柔然部落首領郁久閭曷多汗,拋棄他的父親不管,與堂弟郁久閭社侖率領部眾一起向西逃去。北魏將軍長孫肥追擊他們,追到上郡跋那山,斬殺了郁久閭曷多汗。郁久閭社侖收集他的餘眾幾百人,投奔堂兄郁久閭疋候跋,郁久閭疋候跋把他們安置在南方偏僻的地方。郁久閭社侖恩將仇報,殺了郁久閭疋候跋。郁久閭疋候跋的兒子郁久閭啟跋、郁久閭吳頡等人都去投奔北魏。郁久閭社侖於是大肆搶掠了五原以西的各個部落,然後向北穿過沙漠,到大漠以北去了。
[18]十一月,燕遼西王農敗辟閭渾於龍水,遂入臨淄。十二月,燕主垂召農等還。
[18]十一月,後燕遼西王慕容農在龍水地方擊敗了東晉的辟閭渾,隨即進入臨淄。十二月,後燕國主慕容垂把慕容農等隨即徵召回國。
[19]秦主興遣使與燕結好,並送太子寶之子敏於燕,燕封敏為河東公。
[19]後秦國主姚興派遣使節與後燕建立友好關係,並且把太子慕容寶的兒子慕容敏送回後燕國。後燕封慕容敏為河東公。
[20]梁王乾歸自稱秦王,大赦。
[20]西秦梁王乞伏乾歸自稱秦王,實行大赦。
二十年(乙未、395)
二十年(乙未,公元395年)
[1]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騎常侍封則報聘於秦;遂自平原狩於廣川、勃海、長樂而歸。
[1]春季,正月,後燕國主慕容垂派遣散騎常侍封則去後秦回訪。於是,慕容垂自己從平原出發,在廣川、勃海、長樂等地巡狩之後,回到中山。
[2]西秦王乾歸以太子熾磐領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左僕射,右長史秘宜為右僕射,置官皆如魏武、晉文故事,然猶稱大單于、大將軍。邊芮等領府佐如故。
[2]西秦王乞伏乾歸任命太子乞伏熾磐領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左僕射,右長史秘宜為右僕射,設定的文武百官等都按照魏武帝和晉文帝時的舊例,但卻還依然稱大單于、大將軍等。邊芮等人也都還像過去一樣兼任大單于府、大將軍府的官職。
[3]薛乾太悉伏自長安亡歸嶺北。上郡以西鮮卑雜胡皆應之。
[3]薛幹部落的首領太悉伏,從後秦長安逃回到嶺北。上郡以西地區的鮮卑族人和其他胡人都紛紛起來回響他。
[4]二月,甲寅,尚書令陸納卒。
[4]二月,甲寅(初四),東晉尚書令陸納去世。
[5]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5]三月,庚辰朔(初一),出現日食。
[6]皇太子出就東宮,以丹楊尹王雅領少傅。
[6]東晉皇太子司馬德宗從皇宮遷到太子東宮居住,孝武帝任命丹楊尹王雅兼任太子少傅。
時會稽王道子專權奢縱,嬖人趙牙本出倡優,茹千秋本錢唐捕賊吏,皆以諂賂得進。道子以牙為魏郡太守,千秋為驃騎諮議參軍。牙為道子開東第,築山穿池,功用鉅萬。帝嘗幸其第,謂道子曰:“府內乃有山,甚善;然修飾太過。”道子無以對。帝去,道子謂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為,爾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營作彌甚。千秋賣官招權,聚貨累億。博平令吳興聞人疏言之,帝益惡道子,而逼於太后,不忍廢黜。乃擢時望及所親幸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使居內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國寶及國寶從弟琅邪內史緒以為心腹。由是朋黨競起,無復向時友愛之歡矣;太后每和解之。中書侍郎徐邈從容言於帝曰:“漢文明主,猶悔淮南;世祖聰達,負愧齊王;兄弟之際,實為深慎。會稽王雖有酣之累,宜加弘貸,消散群議;外為國家之計,內慰太后之心。”帝納之,復委任道子如故。
這時,東晉會稽王司馬道子獨攬大權,奢侈放縱,不可一世。他的親信趙牙本來是優伶的出身,另一個親信茹千秋本來是錢塘地方的負責抓賊緝盜的小吏,他們都依靠賄賂、諂媚等得到提升。司馬道子任命趙牙為魏郡太守,茹千秋為驃騎咨議參軍。趙牙為司馬道子另建東第,堆積假山,挖掘水池,人工和資金,都耗費十分巨大。孝武帝曾經到司馬道子的府邸,對司馬道子說:“住宅之中竟然有山,當然很好,但是修整裝飾得太過分了。”司馬道子無言以對。孝武帝走了之後,司馬道子對趙牙說:“如果皇上知道這山居然是用人力堆積成的,你一定就得死了!”趙牙說:“有您在,我趙牙怎么能夠死呢?”他為司馬道子建設居所游宮越來越嚴重。茹千秋更是賣官鬻爵,招權納賄,搜刮的錢財加在一起竟有上億。博平令、吳興人聞人上疏奏說出了這些情況,孝武帝便更加討厭司馬道子,只是迫於母親的壓力,沒有下定決心罷黜。於是,他擢升那些在當時較有聲望和與自己關係親近的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人,任命他們擔當朝廷內外的重要官職,用來防備、牽制司馬道子。司馬道
子也把王國寶和王國寶的堂弟琅邪內史王緒等人作為心腹。從此東晉朝廷內外
黨派、集團等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再也沒有過去那樣友愛團結的歡樂景象了。太
後經常對孝武帝和司馬道子進行勸解。中書侍郎徐邈心平氣和地向孝武帝進言道:
“漢文帝劉恆是一位英明的君主,還後悔自己處死淮南王劉長的事。世祖司馬炎
聰明豁達,也不能不對齊王司馬攸深負愧疚。兄弟之間的關係,實在應該更加慎
重。會稽王司馬道子雖然有嗜酒好色的壞毛病,但也應當加以寬容擔待,使大家
的議論逐漸消失。對外是為了國家的長遠利益,對內可以安慰太后對兒子的一片
愛心。”孝武帝採納了他的勸告,對司馬道子恢復了與過去一樣的信任。
[7]初,楊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襲據上;夏,四月,西秦王乾歸遣乞伏益州帥騎六千討之。左僕射邊芮、民部尚書王松壽曰:“益州屢勝而驕,不可專任,必以輕敵取敗。”乾歸曰:“益州驍勇,諸將莫及,當以重佐輔之耳。”乃以平北將軍韋虔為長史,左禁將軍務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不設部伍,聽將士游畋縱飲,令曰:“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不聽,乳逆擊,大破之。
[7]當初,隴西王楊定戰死的時候,天水人姜乳襲擊並且占領了上。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乾歸派遣乞伏益州率領騎兵六千前去討伐姜乳。左僕射邊芮、民部尚書王松壽說:“乞伏益州因為打了幾次勝仗而驕傲起來,不可以單獨交給他任務,那樣,他一定會因為輕視敵人而遭到慘敗。”乞伏乾歸說:“乞伏益州驍勇善戰,是其他將領趕不上的,應當派幾位助手輔佐他便可以了。”於是,任命平北將軍韋虔為長史,左禁將軍務和為司馬。兵至大寒嶺,乞伏益州居然不按編制約束部隊,聽任將士們到處隨便打獵,開懷痛飲,並且下令說:“有膽敢談論作戰方面事情的人,斬!”韋虔等苦苦相勸,乞伏益州拒不聽從。果然姜乳趁機帶兵迎頭痛擊,把乞伏益州部隊打得大敗。
[8]魏王叛燕,侵逼附塞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寶、遼西王農、趙王麟帥眾八萬,自五原伐魏,范陽王德、陳留王紹別將步騎萬八千為後繼。散騎常侍高湖諫曰:“魏與燕世為婚姻,彼有內難,燕實存之,其施德厚矣,結好久矣。間以求馬不獲而留其弟,曲在於我,柰何遽興兵擊之!拓跋涉沈勇有謀,幼歷艱難,兵精馬強,未易輕也。皇太子富於春秋,志果氣銳,今委之專任,必小魏而易之,萬一不如所欲,傷威毀重,願陛下深圖之。”言頗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8]魏王拓跋背叛後燕,侵略威脅了靠近邊塞的一些種族部落。五月,甲戌(疑誤),後燕國主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寶、遼西王慕容農、趙王慕容麟統領八萬人,從五原出發討伐北魏,范陽王慕容德、陳留王慕容紹另外帶領步、騎兵一萬八千人作為後繼部隊。散騎常侍高湖勸諫說:“魏與我們燕國幾世以來都是姻親關係,他們內部發生天災人禍時,我們燕國總是幫助他們渡過難關。我們對他們的恩德夠深厚的了,與他們結成友好關係也已經很久了。中間雖然出現過向他們要馬被拓跋拒絕而扣留了他的弟弟拓跋觚的事情,但那件事的錯誤和起因在我們這裡,怎么能夠突然調動軍隊進攻他們呢?何況拓跋沉穩勇武,極富謀略,從小就經歷過許多艱難困苦,現在又兵強馬壯,不應該輕視。皇太子固然年輕氣壯,意志果斷,勢頭正盛,但是現在把進攻魏的指揮大權完全交給他,他一定會輕視魏而簡單地對付他們。最後的結果萬一不像我們所想像的那樣,可就使太子損傷了威望,同時又壞了大事,請陛下再仔細想想這件事!”他的言辭也有些激烈,慕容垂十分生氣。當即罷免了高湖的官職。高湖是高泰的兒子。
[9]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9]六月,癸丑(初五),後燕太原元王慕容楷去世。
[10]西秦王乾歸遷於西城。
[10]西秦王乞伏乾歸把自己的都城遷到苑川西城。
[11]秋,七月,三河王光帥眾十萬伐西秦,西秦左輔密貴周、左衛將軍莫者羝。勸西秦王乾歸稱藩於光,以子敕勃為質。光引兵還,乾歸悔之,殺周及羝。
[11]秋季,七月,後涼三河王呂光統領十萬大軍討伐西秦。西秦左輔密貴周、左衛將軍莫者羝勸西秦王乞伏乾歸向呂光稱藩,並且把兒子乞伏敕勃送去作人質。呂光帶著部隊回去了。乞伏乾歸對此事深深懊悔,殺了密貴周和莫者羝。
[12]魏張袞聞燕軍將至,言於魏王曰:“燕狃於滑台、長子之捷,竭國之資力以來,有輕我之心,宜羸形以驕之,乃可克也。”從之,悉徙部落畜產,西渡河千餘里以避之。燕軍至五原,降魏別部三萬餘家,收田百餘萬斛,置黑城,進軍臨河,造船為濟具。遣右司馬許謙乞師於秦。
[12]北魏長史張袞聽說後燕的大軍即將到來,向魏王拓跋獻計說:“後燕國被滑台、長子兩次戰役的勝利沖昏了頭腦,這次動員全國的人力物力來進攻我們,是有輕視我們的意思,我們應該表現我們的疲憊孱弱,以使他們更加驕縱,我們便可以攻克他們了。”拓跋聽從了他的計策,命令把所有的部落的牲畜資產全部遷到黃河以西一千多里以外的地方去躲避。後燕軍隊來到五原,收降了北魏其他部落的居民三萬多戶,收割雜糧一百多萬斛,在那裡設定了黑城,然後把大軍開進到黃河邊,打造船隻,準備渡河用具。拓跋派遣右司馬許謙去向後秦請求援助。
[13]禿髮烏孤擊乙弗、折掘等諸部,皆破降之,築廉川堡而都之。廣武趙振,少好奇略,聞烏孤在廉川,棄家從之。烏孤喜曰:“吾得趙生,大事濟矣!”拜左司馬。三河王光封烏孤為廣武郡公。
[13]禿髮烏孤攻擊乙弗、折掘等部落,把他們全部攻破並且收降,修築了廉川堡作為這個地方的中心據點。廣武人趙振,小的時候就喜歡奇謀異計。聽說禿髮烏孤在廉川,他便拋家舍業,前去做禿髮烏孤的慕僚。禿髮烏孤為此喜不自禁地說:“我得到了這位趙先生,大事就算成功了!”於是加封趙振為左司馬。三河王呂光封禿髮烏孤為廣武郡公。
[14]有長星見自須女,至於哭星。帝心惡之,於華林園舉酒祝之曰:“長星,勸汝一杯酒;自古何有萬歲天子邪!”
[14]有長尾彗星從須女星座出現,劃到主哭泣、死喪的虛、危宿下。晉孝武帝心裡很討厭它,便在華林園捧著酒杯祈禱上天說:“彗星,我勸你喝了這杯酒吧!自古以來,哪有活到一萬歲的天子呀?”
[15]八月,魏王治兵河南;九月,進軍臨河。燕太子寶列兵將濟,暴風起,漂其船數十艘泊南岸。魏獲其甲士三百餘人,皆釋而遣之。
[15]八月,魏王拓跋在黃河南岸整頓自己的隊伍。九月,把部隊開到黃河邊。後燕太子慕容寶把自己的部隊排開正要渡河與北魏接戰,突然狂風大作,
把他們的幾十艘戰船刮到黃河南岸泊下,船上的三百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全都
被北魏軍隊俘虜,北魏把他們全都釋放遣送回去。
寶之發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盡執之。寶等數月不聞垂起居,使所執使者臨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歸!”寶等憂恐,士卒駭動。
慕容寶從中山出發的時候,慕容垂已經患有疾病。等到了五原之後,拓跋派人守候在從中山來的那條路上,等待後燕的送信人路過,把他們一個個全部抓住。慕容寶等幾個月都沒有得到慕容垂的生活起居情況,拓跋卻把俘虜的後燕國信差帶到河邊,命令他隔河告訴慕容寶說:“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不早點回去?”慕容寶等人憂慮恐懼,士兵也驚駭不安。
使陳留公虔將五萬騎屯河東,東平公儀將十萬騎屯河北,略陽公遵將七萬騎塞燕軍之南。遵,壽鳩之子也。秦主興遣楊佛嵩將兵救魏。
拓跋派陳留公拓跋虔帶領五萬名騎兵駐紮在黃河東岸,派東平公拓跋儀帶領十萬騎兵屯據在黃河北岸,又派略陽公拓跋遵帶領七萬騎兵堵塞在後燕國軍隊的南邊。拓跋遵是拓跋壽鳩的兒子。這時候,後秦國主姚興也派遣楊佛嵩帶兵前來營救北魏軍。
燕術士靳安言於太子寶曰:“天時不利,燕必大敗,速去可免。”寶不聽。安退,告人曰:“吾輩皆當棄屍草野,不得歸矣!”
後燕有一個占卜算卦的術士,叫靳安。他對後燕太子慕容寶說:“現在天時對我們很不利,我們一定要大敗,如果趕快撤退,可以免去這場大難。”慕容寶拒不聽從。靳安退出去後,告訴別人說:“我們都得把自己的屍首拋棄在這荒涼的原野之上,回不去了!”
燕、魏相持積旬,趙王麟將慕輿嵩等以垂為實死,謀作亂,奉麟為主,事泄,嵩等皆死,寶、麟等內自疑。冬,十月,辛未,燒船夜遁。時河冰未結,寶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設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風,冰合,魏王引兵濟河,留輜重,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
後燕與北魏兩國互相對陣,僵持了二十多天,後燕趙王慕容麟的部將慕輿嵩等人認為慕容垂是真的死了,因此圖謀進行叛亂,擁奉慕容麟為後燕國主。這事泄漏了訊息,慕輿嵩等人都被處死,慕容寶與慕容麟之間產生了嫌隙懷疑。冬季,十月,辛未(二十五日),後燕軍自己焚燒戰船,趁著黑夜的掩護撤退回國。這時黃河上的冰還沒有凍住,慕容寶以為北魏的部隊一定不能渡過黃河來追擊他們,沒有派出偵察部隊。十一月,己卯(初三),突然狂風大作,黃河上的冰很快封死,魏王拓跋帶兵過河,留下軍用物資,挑選了二萬多騎兵精銳部隊,火速追趕後燕部隊。
燕軍至參合陂,有大風,黑氣如堤,自軍後來,臨覆軍上。沙門支曇猛言於寶曰:“風氣暴迅,魏兵將至之候,宜遣兵御之。”寶以去魏軍已遠,笑而不應。曇猛固請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師徒之盛,足以橫行沙漠,索虜何敢遠來!而曇猛妄言驚眾,當斬以徇!”曇猛泣曰:“苻氏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由恃眾輕敵,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勸寶從曇猛言,寶乃遣麟帥騎三萬居軍後以備非常。麟以曇猛為妄,縱騎遊獵,不肯設備。寶遣騎還魏兵,騎行十餘里,即解鞍寢。
後燕部隊走到參合陂,大風突起,一片黑氣如同一道堤岸,從後燕軍的後面壓了上來,將後燕軍全部覆蓋。佛教高僧支曇猛對慕容寶說:“風雲突變,這是北魏部隊就要追到的徵兆,應該派兵準備抵禦他們。”慕容寶以為現在離開北魏軍已經很遠,只是一笑置之。支曇猛堅持請求不停,慕容麟大怒說:“以我們殿下的神勇英明,加之軍隊力量的強大,那在沙漠上橫行,梳發拖辮的素虜怎么敢跑這么遠來追擊我們!支曇猛胡說八道,擾亂軍心,理應斬首示眾!”支曇猛卻哭著說:“苻家擁有百萬雄師,但卻在淮南遭到慘敗,正是因為他們仗恃自己人多勢眾,輕視敵人,不相信天意的緣故啊!”司徒慕容德勸慕容寶聽信支曇猛的話,慕容寶才派慕容麟率領三萬騎兵走在大軍的最後,以防備非常事件的發生。慕容麟認為支曇猛的話是瞎說,成天放縱騎兵到處遊獵,不肯設定哨衛防備。慕容寶派騎兵向西打探北魏軍隊的動靜,這些騎兵也是只走出十幾里地,便人卸甲、馬解鞍地倒頭睡覺去了。
魏軍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參合陂西。燕軍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魏王夜部分諸將,掩覆燕軍,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丙戌,日出,魏軍登山,下臨燕營;燕軍將東引,顧見之,士卒大驚擾亂。縱兵擊之,燕兵走赴水,人馬相騰躡,壓溺死者以萬數。略陽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禽,其遺迸去者不過數千人,太子寶等皆單騎僅免。殺燕右僕射陳留悼王紹,生禽魯陽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濟陰公尹國等文武將吏數千人,兵甲糧貨以鉅萬計。道成,垂之弟子也。
北魏的軍隊不分晝夜兼程前進,乙酉(初九),黃昏,追到了參合陂西邊。這時,後燕軍在陂東,紮營在蟠羊山南面的河旁。魏主拓跋連夜部署各個將領,偷襲後燕,讓士卒們含著枚,紮緊馬口,暗中接近後燕軍。丙戌(初十),太陽一出來,北魏軍已經登上了山頭,下面對著後燕軍大營。後燕軍隊向東進發時,回頭發現北魏騎兵,後燕軍驚慌失措,混亂不堪。拓跋趁勢驅兵攻擊,後燕軍奔跑落水,人撞馬踩,軋死淹死者數以萬計。略陽公拓跋遵的部隊橫阻在逃亡後燕軍的前邊,四五萬後燕兵,馬上統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出去的也不過幾千人。太子慕容寶等人都是單人匹馬逃出,得以倖免。北魏軍隊殺死了後燕右僕射陳留悼王慕容紹,活捉了魯陽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濟陰公慕容尹國等文武官員幾千人,至於繳獲的兵刃、衣甲、糧草、輜重等更是以萬萬計算。慕容道成是慕容垂的侄兒。
魏王擇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廣川賈閏、閏從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之,其餘欲悉給衣糧遣還,以招懷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眾強盛,今傾國而來,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殺之,則其國空虛,取之為易。且獲寇而縱之,無乃不可乎!”乃盡坑之,十二月,還雲中之盛樂。
魏王拓跋選擇後燕被俘的大臣中有才可用的人,如代郡太守廣川人賈閏、賈閏的堂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賈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了下來,其餘的打算全部都發給衣服糧食,放他們回家,希望用這樣的恩德來博得中州百姓的好感。中部大人王建說:“後燕國勢強大,人口眾多,這次動員全國力量來進攻,我們僥倖獲得這么大的勝利,不如把這些人全部殺掉,後燕的內部就是一片空虛,以後再攻打他們也就容易多了。況且抓獲了強盜而又把他們放掉,不是很有合情理嗎?”於是,北魏把所俘的後燕將士全部活埋了。十二月,拓跋返回不了雲中的盛樂城。
燕太子寶恥於參合之敗,請更擊魏。司徒德言於燕主垂曰:“虜以參合之捷,有輕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將為後患。”垂乃以清河公會錄留台事,領幽州刺史,代高陽王隆鎮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長樂公盛鎮薊;命隆、盛悉引其精兵還中山,期以明年大擊魏。
後燕太子慕容寶以為自己在參合陂那次大敗是奇恥大辱,請求再次進攻北魏。司街慕容德也向後燕國主慕容垂進言道:“魏虜因為參合陂的那場勝利,一定會產生輕視我們太子的心意。正應該運用陛下的神機謀略制服他們,不然,將會後患無窮。”慕容垂便委任清河公慕容會為錄留台事,兼任幽州刺史,代替高陽王慕容隆鎮守龍城。任命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替長樂公慕容盛鎮守薊城。命令慕容隆與慕容盛全都帶著他們的精銳部隊回到中山,準備在明年大舉進攻北魏。
[16]是歲,秦主興封其叔父緒為晉王,碩德為隴西王,弟崇為齊公,顯為常山公。
[16]這一年,後秦國主姚興封他的叔父姚緒為晉王,封另一位叔叔姚碩德為隴西王,封他的弟弟姚崇為齊公,弟弟姚顯為常山公。
二十一年(丙申、396)
二十一年(丙申,公元396年)
[1]春,正月,燕高陽王隆引龍城之甲入中山,軍容精整,燕人之氣稍振。
[1]春季,正月,後燕高陽王慕容隆帶領駐防龍城的兵士來到中山,軍容精壯整齊,使後燕人的精神稍稍得到振奮。
[2]休官權萬世帥眾降西秦。
[2]休官部落的首領權萬世率領部眾投降了西秦。
[3]燕主垂遣征東將軍平規發兵冀州。二月,規以博陵、武邑、長樂三郡兵反於魯口,其從子冀州刺史喜諫,不聽。規弟海陽令翰亦起兵於遼西以應之。垂遣鎮東將軍餘嵩擊規,嵩敗死。垂自將擊規,至魯口,規棄眾,將妻子及平喜等數十人走渡河,垂引兵還。翰引兵趣龍城,清河公會遣東陽公根等擊翰,破之,翰走山南。
[3]後燕國主慕容垂派遣征東將軍平規率領軍隊開往冀州。二月,平規率領博陵、武邑、長樂三個郡的部隊在魯口背叛了後燕。平規的侄兒冀州刺史平喜勸諫,平規不聽。平規的弟弟海陽令平翰也在遼西起兵回響他的哥哥。慕容垂派遣鎮東將軍餘嵩進攻平規,餘嵩戰敗而死。慕容垂親自領兵攻打平規,剛剛到魯口,平規便拋棄自己的部眾,帶著妻子兒女以及平喜等幾十個人逃走,渡過黃河。慕容垂便帶著部隊回去了。平翰帶領著部隊直指龍城,後燕清河公慕容會派遣東陽公慕容根等人進攻平翰,把他打得大敗,平翰逃到了山南。
[4]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陽王德守中山,引兵密發,逾青嶺,經天門,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雲中。魏陳留公虔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垂至獵嶺,以遼西王農、高陽王隆為前鋒以襲之。是時,燕兵新敗,皆畏魏,惟龍城兵勇銳爭先。虔素不設備,閏月,乙卯,燕軍至平城,虔乃覺之,帥麾下出戰,敗死,燕軍盡收其部落。魏王震怖欲走,諸部聞虔死,皆有貳心,不知所適。
[4]三月,庚子(二十六日),後燕國主慕容垂留下花陽王慕容德鎮守中山,自己帶著部隊秘密出發,翻過青嶺,途經天門,在山中奮力開鑿,打通道路,出乎北魏的意料之外,大軍直奔雲中。北魏陳留公拓跋虔統領的部落約三萬多戶人家鎮守在平城。慕容垂來到獵嶺,讓遼西王慕容農、高陽王慕容隆作為前鋒部隊突襲拓跋虔。這時,後燕部隊剛剛遭到慘敗,都很畏懼北魏,只有慕容隆統轄的龍城部隊勇敢果決,個個爭先。拓跋虔平素經常不注意戒備,閏三月,乙卯(十二日),後燕軍來到平城,拓跋虔才發覺,倉促之中率領他的部下出來接戰,戰敗而死。後燕軍收編了他的部落。王拓跋聽到這個訊息後,大為震驚恐懼,打算放棄都城逃走,其他部落聽說了拓跋虔的死訊,都產生了二心。拓跋不知所措。
垂之過參合陂也,見積骸如山,為之設祭,軍士皆慟哭,聲震山谷。垂慚憤嘔血,由是發疾,乘馬輿而進,頓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寶等聞之,皆引還。燕軍叛者奔告於魏云:“垂已死,輿屍在軍。”魏王欲追之,聞平城已沒,乃引還陰山。
慕容垂率軍路過參合陂的時候,看到那裡依然屍骸堆積如山,於是擺下香案,為死難者祭奠,軍士們也都跟著放聲慟哭,哭聲震撼著山谷。慕容垂見此慘狀,心裡既慚愧,又憤怒,因而吐血。從此他得了一場病,乘坐馬拉的車繼續前進,停扎在平城西北部三十里遠的地方。太子慕容寶等人聽到了這個訊息後,都帶兵從前方撤回。後燕軍里有叛逃的人,跑到北魏說:“慕容垂已經死了,用車拉著他的屍首。”魏王拓跋打算去追擊燕軍,又聽說平城已經淪陷,就帶著部隊回到陰山。
垂在平城積十日,疾轉篤,乃築燕昌城而還。夏,四月,癸未,卒於上谷之沮陽,秘不發喪。丙申,至中山;戊戌,發喪,謚曰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壬寅,太子寶即位,大赦,攻元永康。
慕容垂在平城養病已滿十天,病勢卻反而加重,在這裡興築了燕昌城,便班師回朝。夏季,四月,癸未(初十),慕容垂在上谷的沮陽去世。後燕沒有宣布這個訊息。丙申(二十三日),大軍回到都城中山。戊戌(二十五日),發布慕容垂已死的訊息,追謚他叫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壬寅(二十九日),太子慕容寶即位,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陽王德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鄴;遼西王農為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并州牧,鎮晉陽。又以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師,夫餘王蔚為太傅。甲寅,以趙王麟領尚書左僕射,高陽王隆領右僕射,長樂公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鳳為冀州刺史。
五月,辛亥(初九),後燕國主慕容寶任命范陽王慕容德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守鄴城。遼西王慕容農為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并州牧,鎮守晉陽。又任命安定王庫官偉為太師,扶餘王餘蔚為太傅。甲寅(十二日),任命趙王慕容麟兼任尚書左僕射,高陽王慕容隆兼任右僕射,長樂公慕容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慕容鳳為冀州刺史。
[5]乙卯,以散騎常侍彭城劉該為徐州刺史,鎮鄄城。
[5]乙卯(十三日),東晉任命散騎常侍、彭城人劉該為徐州刺史,鎮守鄄城。
[6]甲子,以望蔡公謝琰為尚書左僕射。
[6]甲子(二十二日),東晉任命望蔡公謝琰為尚書左僕射。
[7]初,燕王垂先段後生子令、寶,後段後生子朗、鑒,愛諸姬子麟、農、隆、柔、熙。寶初為太子,有美稱,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後段後嘗言於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為守成之主;今國步艱難,恐非濟世之才。遼西、高陽二王,陛下之賢子,宜擇一人,付以大業。趙王麟奸詐強愎,異日必為國家之患,宜早圖之。”寶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譽之,故垂以為賢,謂段氏曰:“汝欲使我為晉獻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陽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為驪姬,何其苦哉!觀太子必喪社稷,范陽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盡,其在王乎!”寶及麟聞而恨之。
[7]當初,後燕國主慕容垂的前妻段皇后生了兒子慕容令、慕容寶,他的繼室小段皇后又生了兒子慕容朗、慕容鑒,但是,慕容垂偏愛其他姬妾生的兒子慕容麟、慕容農、慕容隆、慕容柔、慕容熙。慕容寶剛剛當上太子時,還有比較好的名譽,但是不久便漸漸荒廢倦怠,使朝廷內外大失所望。小段皇后曾經嚮慕容垂進言說:“太子如果生逢太平盛世,他足可以做一個很好的守住成業的君主。但是,現在國家舉步艱難,太子恐怕不是一個拯世濟民的幹才。遼西王與高陽王兩人,是陛下您的賢能的兒子,應該從他們中間選擇一個,把國家的大業託付給他。趙王慕容麟奸佞狡詐、強頑剛愎、以後總有一天一定會成為國家的大患,應該早日計畫除掉他。”慕容寶頗能善待結交慕容垂左右近臣,他們經常稱讚太子,所以,慕容垂竟認為慕容寶賢明幹練,便毫不客氣地對小段皇后說:“你打算讓我成為聽信驪姬的讒言而殺了太子申生的晉獻公嗎?”小段皇后忍不住悽然落淚,退了出來告訴她的妹妹、范陽王慕容德的王妃說:“太子無才,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我為了考慮江山社稷而說出自己的看法,但主上卻把我當成了進獻讒言的驪姬,我是多么的冤枉痛苦啊!我看太子一定會把江山社稷斷送,而范陽王卻有不比尋常的氣度,如果我們燕國的氣數還沒有盡,莫非是應在范陽王身上嗎?”慕容寶與慕容麟聽到了這些話,對小段皇后恨之入骨。
乙丑,寶使麟謂段氏曰:“後常謂主上不能守大業,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宗!”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難逼殺其母,況能守先業乎!吾豈愛死,但念國亡不久耳。”遂自殺。寶議以段後謀廢適統,無母后之道,不宜成喪。群臣鹹以為然。中書令眭邃言於朝曰:“子無廢母之義,漢安思閻後親廢順帝,猶得配饗太廟,況先後曖昧之言,虛實未可知乎!”乃成喪。
乙丑(二十三日),慕容寶派遺慕容麟去面見小段皇后說:“您常說我們主上不能守住國家大業,你看現在能守不能?您應該早日自己裁決,這樣才能保全你們段家宗族的所有性命!”小段皇后大怒說:“你們兄弟這樣輕易地逼殺繼母,還談什麼能守先人的大業呢?我豈是貪生怕死,只是憂慮不久之後國家就要滅亡罷了。”於是,她憤而自殺。慕容寶認為小段皇后曾經謀劃廢黜太子的嫡傳正統,沒有了一個做母親皇后的道義,因此不應該為她舉辦喪事。朝中的文武百官都認為這樣做很對。只有中書令眭邃在金殿之上動情地高聲說:“作為兒子沒有廢黜母親的義理。東漢王朝安思皇后閻氏親手把順帝貶廢,死了之後仍然還能進入太廟,何況先皇后不過說了幾句令人含糊不清的話,這事是虛是實都無法證實呢!”於是,慕容寶為她舉行了喪禮。
[8]六月,癸酉,魏王遣將軍王建等擊燕廣寧太守劉亢泥,斬之,徙其部落於平城。燕上谷太守開封公詳棄郡走。詳,之曾孫也。
[8]六月,癸酉(初一),魏王拓跋派遣將軍王建等人襲擊後燕廣寧太守劉亢泥,殺了他,並把他所屬的部落遷到平城。後燕上谷太守開封公慕容詳放棄自己的郡城逃走。慕容詳是慕容的曾孫子。
[9]丁亥,魏賀太妃卒。
[9]丁亥(十五日),北魏賀太妃去世。
[10]燕主寶定士族舊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罷軍營封蔭之戶,悉屬郡縣;由是士民嗟怨,始有離心。
[10]後燕國主慕容寶下令重新核定士族的舊有戶籍,區分辨別居民附階層的高低,審校查看住戶與人口,撤銷了那些受到軍營保護照顧的戶族,使他們全部歸屬郡縣管轄。從此,士民對朝廷嗟嘆怨恨之聲越來越多,開始離心離德。
[11]三河王呂光即天王位,國號大涼,大赦,改元龍飛;備置百官,以世子紹為太子,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
[11]後涼三河王呂光,登上了天王的寶座,定國號為大涼,實行大赦,改年號為龍飛。配備設定了文武百官,冊立長子呂紹為太子,封自己的二十個兒子兄弟為公爵、侯爵。任命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著作郎段業等五個人為尚書。
光遣使者拜禿髮烏孤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左賢王。烏孤謂使者曰:“呂王諸子貪淫,三甥暴虐,遠近愁怨,吾安可違百姓之心,受不義之爵乎!吾當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儀,謝而遣之。
呂光又派遣使者授禿髮烏孤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封為左賢王。禿髮烏孤對來的使節說道:“呂天王的幾個兒子全都貪婪淫邪,三個外甥凶暴狂虐,遠近的百姓無不憂愁怨恨,我怎么可以違逆百姓的民心,接受這不義的官爵呢?我應當做一些帝王應該做的事了。”於是留下了使節所帶來的那些樂隊和儀仗,向使節道過歉意之後把他送回去了。
[12]平規收合餘黨據高唐,燕主寶遣高陽王隆將兵討之;東土之民,素懷隆惠,迎候者屬路。秋,七月,隆進軍臨河,規棄高唐走。隆遣建威將軍慕容進等濟河追之,斬規於濟北。平喜奔彭城。
[12]後燕叛將平規,收整、集中他的餘黨,占據了高唐。後燕國主慕容寶派遣高陽王慕容隆帶兵前去討伐。東方地區的居民,一向懷念慕容隆的好處,所以歡迎等待他的人在道路上前後不絕。秋季,七月,慕容隆揮軍來到黃河岸邊,平規放棄高唐逃走。慕容隆派遣建威將軍慕容進等人渡過黃河追擊,在濟北將平規斬首。平喜逃奔彭城。
[13]納故中書令王獻之女為太子妃。獻之,羲之之子也。
[13]東晉太子司馬德宗,娶原中書令王獻之的女兒為太子妃。王獻之是王羲之的兒子。
[14]魏群臣勸魏王稱尊號,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改元皇始。參軍事上谷張恂勸進取中原,善之。
[14]北魏的文武大臣一致勸說魏王拓跋自稱尊號,拓跋才開始製作天子才用的旌旗,出入時戒備森嚴,清除道路,禁止行人通行,改年號為皇始。參軍事、上穀人張恂進勸拓跋發兵去奪取中原,拓跋以為他說得很對。
燕遼西王農悉將部曲數萬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儲,是歲早霜,民不能供其食,又遣諸部護軍分監諸胡,由是民夷俱怨,潛召魏軍。八月,己亥,魏王大舉伐燕,步騎四十餘萬,南出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餘里,鼓行而進。左將軍雁門李栗將五萬騎為前驅,別遣將軍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燕幽州。
後燕遼西王慕容農帶領所統屬的幾萬口部曲前往并州。并州一向缺乏糧食儲備,這一年又正趕上下霜較早,百姓無法供應這么多人的糧食,再加上慕容農派遣各部護軍分頭監視其他幾處胡人部落,從此,漢人夷人對他都深懷怨恨,暗地裡有人偷偷地去請北魏的部隊前來。八月,已亥(二十八日),魏王拓跋發重兵討伐後燕國,步兵、騎兵共約四十多萬人,從馬邑向南進發,躍過句注山,軍旗招展,迤邐兩千多里,擂鼓前進。其中,左將軍、雁門人李栗帶領五萬騎兵為前鋒部隊,又另外派遣將軍封真等從東路躍過軍都山,襲擊後燕的幽州。
[15]燕征北大將軍、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會母賤而年長,雄俊有器藝,燕主垂愛之。寶之伐魏也,垂命會攝東宮事、總錄,禮遇一如太子。及垂伐魏,命會鎮龍城,委以東北之任,國官府佐,皆選一時才望。垂疾篤,遺言命寶以會為嗣,而寶愛少子濮陽公策,意不在會。長樂公盛與會同年,恥為之下,乃與趙王麟共勸寶立策,寶從之。乙亥,立妃段氏為皇后,策為皇太子,會、盛皆進爵為王。策年十一,素弱,會聞之,心慍懟。
[15]後燕征北大將軍,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慕容會母親出身貧賤,但年紀最大,雄偉俊逸,器宇不凡,頗有才能,慕容垂很喜歡他。慕容寶討伐北魏的時候,慕容垂曾命令慕容會攝管東宮太子府的事務,遇事全權處理,對他的待遇,跟對太子相同。到慕容垂親自帶兵伐魏的時候,他又命令慕容會鎮守龍城,把東北方面的所有軍政事務全部交由他來處理,選派藩國和府衙官員都是在當時才能、聲望最高的人。慕容垂病重時,留下遺囑,命令慕容寶一定讓慕容會當他的繼承人。但是慕容寶卻喜愛小兒子濮陽公慕容策,而不看重慕容會。長樂公慕容盛與慕容會同歲,覺得自己當他的部下為奇恥大辱,於是便和趙王慕容麟一起力勸慕容寶立慕容策為太子,慕容寶聽從了他們的話。乙亥(初四),慕容寶冊立妃子段氏為皇后,冊立慕容策為皇太子,慕容會、慕容盛都晉封為王。慕容策這年才十一歲,一直愚昧懦弱。慕容會聽到這個訊息後,心裡不免怨恨不滿。
九月,章武王宙奉燕主垂及成哀段後之喪葬於龍城宣平陵,寶詔宙悉徙高陽王隆參佐、部曲、家屬還中山,會違詔,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長屬尊,會每事陵侮之,見者皆知其有異志。
九月,章武王慕容宙護送後燕國主慕容垂以及成哀小段皇后的靈柩到龍城宣平陵安葬。慕容寶下詔給慕容宙,命他把高陽王慕容隆手下的慕僚官員、軍隊、家眷等人全部遷回都城中山。慕容會違背慕容寶的詔書,留下了許多慕容隆的部曲沒有遣返。慕容宙年紀已經很老、輩份又高,慕容會卻經常藉機欺凌侮辱他。看見這種情況的人都知道這時候慕容會已經心懷不軌。
[16]戊午,魏軍至陽曲,乘西山,臨晉陽,遣騎環城大噪而去。燕遼西王農出戰,大敗,奔還晉陽,司馬慕輿嵩閉門拒之。農將妻子帥數千騎東走,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之,及於潞川,獲農妻子。燕軍盡沒,農被創,獨與三騎逃歸中山。
[16]戊午(十八日),北魏軍開到陽曲,沿著西山,臨近晉陽,派騎兵圍繞晉陽城大聲喧譁一陣又退了回來。後燕遼西王慕容農領兵出戰,被打得大敗,奔逃回晉陽,後燕司馬慕輿嵩緊閉城門拒絕慕容農進城。慕容農帶著妻子兒女、統領著幾千名騎兵向東逃去。北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擊他們,到了潞川終於追上,抓獲了慕容農的妻子兒女。後燕軍也全部被消滅,慕容農受了傷,只和三名騎兵一起逃回了中山。
魏王遂取并州。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書郎以下官,悉用儒生為之。士大夫詣軍門,無少長,皆引入存慰,使人人盡言,少有才用,鹹加擢敘。己未,遣輔國將軍奚收略地汾川,獲燕丹楊王買德及離石護軍高秀和。以中書侍郎張恂等為諸郡太守,招撫離散,勸課農桑。
魏王拓跋於是奪取了并州,第一次設定了朝廷辦事機構,安排刺史、太守、尚書郎等以下的官吏,完全用讀書人擔當這些職務。士大夫到軍營門口拜見,無論年齡大小,他都禮讓到營中盡心慰撫,使他們每個人都能暢所欲言,只要稍稍有一些才能和可用之處,都加以任用。己未(十九日),拓跋派遣輔國將軍奚牧去攻取汾川,抓獲了後燕丹楊王慕容買德和離石護軍高秀和。拓跋任命中書侍郎張恂等人做了幾個郡的太守,招徠並且撫慰過去流亡失散的農民回到自己的家園,鼓勵並且獎賞他們種田養蠶。
燕主寶聞魏軍將至,議於東堂。中山尹苻謨曰:“今魏軍眾強,千里遠斗,乘勝氣銳,若縱之使入平土,不可敵也,宜杜險以拒之。”中書令眭邃曰:“魏多騎兵,往來剽速,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郡縣聚民,千家為一堡,深溝高壘,清野以待之,彼至無所掠,不過六旬,食儘自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兵數十萬,天下之掠敵也,民雖築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糧以資之也。且動搖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關拒戰,計之上也。”趙王麟曰:“魏今乘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命遼西王農出屯安喜,軍事動靜,悉以委麟。
後燕國主慕容寶聽說北魏軍就要打來,在東堂商議對策。中山尹苻謨說:“現在魏軍人數眾多,力量強大,而且能從千里之外前來作戰,乘勝前進,銳不可當,如果放他們進入平原,我們便沒有辦法再抵擋了,我們應當依據險要地形對付他們。”中書令眭邃說:“魏以騎兵為多,奔來馳往剽悍迅速,但是,他們在馬上攜帶的糧草不過夠十天左右的用度。我們應該命令各郡縣把居民聚集在一起,一千戶人家組成一個寨堡,深挖戰壕,高築壁壘,使原野上既無人跡又無糧草可取,等待他們的進犯,他們來到這裡沒有什麼可搶劫的東西,最多不超過六十天,他們就會因為糧食用完而自行撤退回去。”尚書封懿說:“現在魏軍有數十萬人,這是天下最大的勁敵。居民即使修築寨堡,也沒有辦法保衛自己的安全,這等於把兵馬及糧食聚集在一起送給他們。而且那樣容易使民心動搖、暴露自己的虛弱,我看不如據守關隘,決一死戰,這才是上策呀!”趙王慕容麟說:“魏軍現在乘勝而來,氣勢旺盛,正面鋒芒無論如何也擋不住,我們應該全面地據守中山。等待他們出現漏洞和失策的時候再乘機反擊。”於是,後燕開始大規模地修築城牆,儲備糧食,做持久作戰的準備。慕容寶又命令遼西王慕容農駐紮在安喜,而把軍務交給慕容麟全權掌管。
[17]帝嗜酒,流連內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進見。張貴人寵冠後宮,後宮皆畏之。庚申,帝與後宮宴,妓樂盡侍;時貴人年近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亦當廢矣,吾意更屬少者。”貴人潛怒,向夕,帝醉,寢於清暑殿,貴人遍飲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弒之,重賂左右,雲“因魘暴崩”。時太子暗弱,會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復推問。王國寶夜叩禁門,欲入為遺詔,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駕,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斬!”國寶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17]孝武帝非常喜歡喝酒,他經常在內殿里流連迷醉,頭腦清醒的時間少了,宮外的人很難也很少能被允許進見。張貴人是後宮裡最受寵幸的,後宮中人人都非常害怕她。庚申(二十日),孝武帝和後宮的嬪妃們一起宴飲,美女和樂隊也都來在一旁侍候。這時張貴人年紀將近三十,孝武帝故意調笑她說:“你如果按照年齡來說,也應該廢黜了,我的心意是更喜歡年輕的。”張貴人心中暗自氣憤。到了晚上,孝武帝大醉,在清暑殿就寢。張貴人則拿酒賞賜所有的宦官,打發他們走開,然後,讓貼身的服侍婢女用被子蒙住都孝帝的臉,弒殺了孝武帝,又用重金賄賂左右的侍從,聲稱是“睡夢中驚悸窒息突然死去”。當時太子司馬德宗愚昧懦弱,會稽王司馬道子也昏庸荒淫,便都不追究查問。中書令王國寶深夜前來,叩打禁宮的大門,打算進去替孝武帝撰寫遺詔,侍中王爽拒絕了他的請求說:“皇上去世,皇太子還沒有趕到,膽敢闖入的人,格殺勿論!”王國寶才打消這個念頭。王爽是王恭的弟弟。辛酉(二十一日),太子司馬德宗即皇帝位,宣布大赦。
癸亥,有司奏:會稽王道子宜進位太傅、揚州牧,假黃鉞,詔內外眾事動靜咨之。
癸亥(二十三日),有關部門上奏道:會稽王司馬道子應該晉升為太傅,任揚州牧,賜予黃鉞,詔令朝中朝外的一切大小事務都要請示司馬道子。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飲食寢興皆非己出。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謹,常侍左右,為之節適,始得其宜。
晉安帝司馬德宗小的時候便不聰明機敏,有嘴不會說話,甚至到了連冷熱饑飽也都不能分辨的程度,他喝水、吃飯、睡覺、起床都不能自己料理。他的同母兄弟琅邪王司馬德文,卻性情謙恭謹慎,他經常在司馬德宗的身邊幫忙照顧,替他安排調度,使他的行事才勉強合理。
初,王國寶黨附會稽王道子,驕縱不法,屢為御史中丞褚粲所糾。國寶起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惡之;國寶懼,遂更求媚於帝而疏道子,帝復寵昵之。道子大怒,嘗於內省面責國寶,以劍擲之,舊好盡矣。及帝崩,國寶復事道子,與王緒共為邪諂,道子更惑之,倚為心腹,遂參管朝權,威震內外,並為時之所疾。
當初,王國寶作為死黨依附於會稽王司馬道子,驕橫放縱,不依法禮,幾次被御史中丞褚粲糾舉彈,劾,王國寶建築自己的私房,可以和清暑殿相媲美。孝武帝很討厭他。王國寶非常害怕,於是他便轉而向孝武帝大獻其媚,而對司馬道子逐漸疏遠,孝武帝因此又重新寵信親近他。司馬道子曾經為此怒不可遏,一次在朝見時當著大家的面直接指責申斥王國寶,甚至拔出佩劍,擲向王國寶,他們之間的多年的密切關係完全破裂。孝武帝駕崩後,王國寶重又投靠司馬道子,與王緒一同邪佞、諂媚,司馬道子再一次受到他的迷惑,把他當作心腹。於是,王國寶開始管理朝政大權,聲威震動朝廷內外,同時受到了當時人的痛恨。
王恭入赴出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憚之。恭罷朝,嘆曰:“榱棟雖新,便有黍離之嘆!”緒說國寶,因恭入朝,勸相王伏兵殺之,國寶不許。道子欲輯和內外,乃深布腹心於恭,冀除舊惡;而恭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協,遂有相圖之志。
兗、青二州刺史王恭回來參加孝武帝的葬禮,經常面色嚴肅地直言告誡、勸諫,司馬道子非常忌憚他。王恭退朝後,嘆道:“房屋的梁椽雖然是新的,我卻有了國家將亡的嘆息!”王緒向王國寶建議說,趁王恭上朝,讓相王司馬道子伏兵殺了他,王國寶沒有答應。司馬道子也曾經想多方調解,使朝廷內外團結一致,於是,對王恭推心置腹,希望能盡釋前嫌,但是王恭每次談到朝政時,經常是聲色俱厲。司馬道子知道王恭已經不可能妥協合作,於是便有了圖謀陷害他的念頭。
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馬甚盛,黨於國寶,憚之,不敢發。王謂恭曰:“國寶雖終為禍亂,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發,必大失朝野之望。況擁強兵竊發於京輦,誰謂非逆!國寶若遂不改,惡布天下,然後順眾心以除之,亦無憂不濟也。”恭乃止。既而謂曰:“比來視君一似胡廣。”曰:“王陵廷爭,陳平慎默,但問歲晏何如耳!”
有人勸說王恭趁前去朝見皇帝的機會,動用部隊殺了王國寶。王恭因為豫州刺史庾楷兵馬精壯強盛,他與王國寶結為死黨,對他心存顧忌不敢冒然動手。王對王恭說:“王國寶雖然最終一定會成為禍亂,但是他的罪惡和倒行逆施還沒有大白於天下,現在如果先對他發動攻擊,一定會使全國上下大失所望。況且你如果統領強悍的部隊偷偷地在都城起事,誰能說你不是叛亂呢?王國寶如果仍然不思悔過自新,他的罪孽一定會很快地傳遍全國,到了那時候,我們順應民心來除掉他,也就不用憂慮不會成功了。”王恭停止了除掉王國寶的準備。後來,王恭對王說:“最近以來,我看你太像胡廣了。”王說:“王陵因為在皇帝面前爭執,陳平經常在一旁謹慎小心,沉默不語,你只看結果如何罷了。”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於隆平陵。王恭還鎮,將行,謂道子曰:“主上諒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難,願大王親萬幾,納直言,放鄭聲,遠佞人。”國寶等愈懼。
冬季,十月,甲申(十四日),將孝武帝埋葬在隆平陵。王恭準備返回京口鎮守,臨走的時候對司馬道子說:“主上守喪,相國身上的任務更加繁重,恐怕即使是伊尹、周公也都難以做得很好。希望您親自料理軍政要務,聽取接受忠直坦率的不同意見,放棄對yín靡之音的愛好,疏遠奸佞小人。”王國寶等人更加害怕。
[18]魏王使冠軍將軍代人於栗、寧朔將軍公孫蘭帥步騎二萬,潛自晉陽開韓信故道。己酉,自井陘趨中山。李先降魏,以為征東左長史。
[18]魏王拓跋派遣冠軍將軍、代郡人於栗、寧朔將軍公孫蘭等二人率領步、騎兵共二萬人,偷偷地從晉陽向東開闢修復韓信當年修築使用過的棧道。已酉(疑誤),拓跋帶兵從井陘直奔中山。李先投降了北魏,拓跋任命他為征東左長史。
[19]西秦涼州牧軻彈與秦州牧益州不平,軻彈奔涼。
[19]西秦涼州牧乞伏軻彈與秦州牧乞伏益州二人發生衝突,乞伏軻彈投奔後涼國。
[20]魏王進攻常山,拔之,獲太守苟延;自常山以東,守宰或走或降,諸郡縣皆附於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為燕守。十一月,命東平公儀將五萬騎攻鄴,冠軍將軍王建、左將軍李栗攻信都。戊午,進軍中山;己未,攻之。燕高陽王隆守南郭,帥眾力戰,自旦至晡,殺傷數千人,魏兵乃退。謂諸將曰:“中山城固,寶必不肯出戰,急攻則傷士,久圍則費糧,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後圖之。”丁卯,引兵而南。
[20]魏王拓跋進軍攻打常山,攻克後抓獲了常山太守苟延。從常山以東,各地的駐守官吏或者逃跑或者開城投降,各郡縣都歸附北魏,只有中山、鄴城、信都三座城池還為後燕國堅守。十一月,拓跋命令東平公拓跋儀帶領五萬騎兵進攻鄴城,命令冠軍將軍王建、左軍將軍李栗進攻信都。戊午(十九日),拓跋親自帶兵挺進中山。己未(二十日),發起進攻。後燕高陽王慕容隆據守南城,率領部眾全力奮戰,從早晨苦戰到中午,殺傷敵兵幾千人,北魏軍隊才敗退下去。拓跋對眾將說:“中山城非常堅固,慕容寶一定不肯出城來與我們決戰。我們急切攻打會損兵折將,長期圍困又要花費大量的糧草,不如先去奪取鄴城、信都,得手之後再來想辦法對付它。”丁卯(二十八日),拓跋還兵向南開進。
章武王宙自龍城還,聞有魏寇,馳入薊,與鎮北將軍陽城王蘭乘城固守。蘭,垂之從弟也。魏別將石河頭攻之,不克,退屯漁陽。
後燕章武王慕容宙從龍城回京,途中聽說有北魏大軍進犯,趕快進薊城,和鎮北將軍陽城王慕容蘭一起據城固守。慕容蘭是慕容垂的堂弟。北魏的別將石河頭率軍攻打,沒有攻克,便退到漁陽駐紮。
軍於魯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陽太守崔宏奔海渚。素聞宏名,遣騎追求,獲之,以為黃門侍郎,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對掌機要,創立制度。博陵令屈遵降魏。以為中書令,出納號令,兼總文誥。
拓跋把大軍集結在魯口。後燕博陵太守申永逃奔河南,高陽太守崔宏逃到海島上避禍。拓跋平日早就聽說了崔宏的名聲,便派遣騎兵前去追趕尋找,找到了崔宏,任命他為黃門侍郎,和給事黃門侍郎張袞一起共同執掌國家機要大事,制訂國家的各種法令制度。博陵令屈遵投降北魏,拓跋也任命他為中書令,負責收發全國各地來往的公文和法令函件,並且負責撰寫各種文告。
燕范陽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擊魏軍於鄴下,破之,魏軍退屯新城。青等請追擊之,別駕韓曰:“古人先計而後戰。魏軍不可擊者四:懸軍遠客,利在野戰,一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二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也;彼眾我寡,四也。官軍不宜動者三:自戰其地,一也;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也;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也。今魏無資糧,不如深壘固軍以老之。”德從之,召青還,青,詳之兄也。
後燕范陽王慕容德派遣南安王慕容青等人趁夜色的掩護在鄴下襲擊魏軍,把魏軍打敗。北魏軍隊退到新城駐守。慕容青等人請求繼續追擊敵軍,別駕韓說:“古代的人,先計畫好了如何用兵,然後才按計畫作戰。這次魏軍不可追打的原因有四點:第一,是對方遠路而來,缺乏根基,在原野上作戰對他們有利。第二,是敵軍孤軍深入,已經毫無退路可走,此時再打,恐怕要逼迫他們拚命。第三,是敵人的前鋒部隊雖然已經遭到失敗,但是他們的後隊卻仍然很整齊精壯。第四,是敵眾我寡。我們的部隊不應該輕易出動的原因也有三點:第一,我們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戰,稍有挫折,兵士便易於潰散。第二,如果輕易出戰卻不能取勝,容易動搖軍心。第三,我們的城池還沒有來得及修整加固,敵兵衝來,我們缺少必要的防備和依託。現在魏軍中缺乏物資糧草,我們不如深挖戰壕、高築壁壘,穩住陣腳,安定軍心,把敵人拖垮。”慕容德聽從了他的話,命令慕容青趕緊回城。慕容青是慕容詳的哥哥。
十二月,魏遼西公賀賴盧帥騎二萬會東平公儀攻鄴。賴盧,訥之弟也。
十二月,北魏遼西公賀賴盧統率騎兵二萬人,會同東平公拓跋儀一起,進攻鄴城。賀賴盧是賀訥的弟弟。
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勇,魏王惡之。沒根懼誅,己丑,將親兵數十人降燕,燕主寶以為鎮東大將軍,封雁門公。沒根求還襲魏,寶難與
重兵,給百餘騎。沒根效其號令,夜入魏營,至中仗,乃覺之,狼狽驚走,沒根以所從人少,不能壞其大眾,多獲首虜而還。
北魏另有一支部落的首領沒根,有膽氣又很驍勇,魏王拓跋非常討厭他。沒根害怕拓跋誅殺,己丑(二十日),帶領著幾十個親信士兵投降了後燕。後燕國主慕容寶任命他為鎮東大將軍,封為雁門公。沒根請求回兵奇襲北魏,慕容寶不肯交給他大批部隊,只給了他一百多名騎兵。沒根更換了這些人的裝束,偽裝成魏兵,連夜進入北魏大營,來到中央大帳,拓跋這時才發覺,狼狽不堪地倉皇逃走。沒根因為自己所帶領的人很少,不能大批殺傷魏營的兵士,只是多抓了一些魏兵便撤回去了。
[21]楊盛遣使來請命;詔拜盛鎮南將軍、仇池公。盛表苻宣為平北將軍。
[21]楊盛派遣使節來到東晉請求歸附。安帝下詔,封楊盛為鎮南將軍、仇池公。楊盛隨即又上奏章推薦苻宣為平北將軍。
[22]是歲,越質詰歸帥戶二萬叛西秦降於秦,秦人處之成紀,拜鎮西將軍、平襄公。
[22]這一年,越質詰歸率領自己的部屬二萬戶,背叛了西秦,向後秦投降。後秦把他們安排在成紀地區,任命越質詰歸為鎮西將軍,封平襄公。
[23]秦隴西王碩德攻姜乳於上,乳率眾降。秦以碩德為秦州牧,鎮上;征乳為尚書。強熙、權千成帥眾三萬共圍上,碩德擊破之,熙奔仇池,遂來奔。碩德西擊千成於略陽,千成降。
[23]後秦隴西王姚碩德在上地區進攻姜乳,姜乳率領部下投降。後秦便任命姚碩德為秦州牧,鎮守上,並且任用姜乳為尚書。強熙和權千成二人統領兵丁三萬人包圍了上,姚碩德打破了封鎖,強熙逃奔仇池,不久又轉而跑來投奔東晉。姚碩德揮軍向西追擊權千成來到略陽,權千成投降。
[24]西燕既亡,其所署河東太守柳恭等各擁兵自守。秦主興遣晉王緒攻之,恭等臨河拒守。緒不得濟。
[24]西燕已經滅亡,原為它所統屬的河東太守柳恭等人各自擁有軍隊固守地盤。後秦國主姚興派遣晉王姚緒前去進攻,柳恭等人在黃河的沿岸設防據守,姚緒沒有辦法過河。
初,永嘉之亂,汾陰薛氏聚其族黨,阻河自固,不仕劉、石。及苻氏興,乃以禮聘薛強,拜鎮東將軍,強引秦兵自龍門濟,遂入蒲阪,恭等皆降,興以緒為並、冀二州牧,鎮蒲阪。
當初,永嘉之亂時,汾陰的薛氏家族聚集同族、同黨據守黃河險要,保衛家園,不去做劉氏與石氏的臣民。前秦苻氏興起之後,對他們加以禮遇,延聘薛強出仕,任命他為鎮東將軍。這時薛強引導後秦部隊從龍門渡過黃河,進入蒲阪地區。柳恭等人投降後秦。姚興任命姚緒為并州、冀州二州牧,鎮守蒲阪。
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