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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甲部

子猶曰:天下極無恥之人,其初亦皆有恥者也。冒而不革,習與成昵。生為河間婦人,死雖欲為謝豹,亦不可得矣。余嘗勸人觀優,從此中討一個乾淨面孔。夫古來筆乘,孰非戲本?只少一副響鑼鼓耳!集《顏甲》第十八。

《金樓子》載子路事

孔子嘗游于山,使子路取水,逢虎於水所。與共戰,攬尾得之,納懷中。取水還,問孔子曰:“上士殺虎如何?”子曰:“上士持虎頭。”又曰:“中士殺虎如何?”子曰:“中士捉耳。”又問曰:“下士殺虎如何?”子曰:“捉虎尾。”子路出尾棄之。

貧兒得粥自豪,不知他人有吃飯者。

晉明帝詔

明帝函封詔與庚公信,誤致王丞相。既開視,末雲“勿使冶城公知。”丞相居冶城,故云。丞相答曰:“伏讀明詔,似不在臣。臣開臣閉,無有見者。”帝甚愧,數月不敢見王公。

丞相太尖酸。

急淚無淚

宋世祖至殷貴紀墓,謂劉德願慎曰:“卿等哭妃若悲,當加厚賞。”劉應聲號慟,涕灑交橫,即拜豫州刺史。帝又令羊志哭,羊亦嗚咽甚哀。他日有問羊者:“卿那得此副急淚?”羊曰:“我爾日自哭亡妾耳。”

兩個花臉固可笑,然此墓豈可使他人有淚!

王元景使梁,劉孝綽送之,泣下。元景無淚,謝劉曰:“卿勿怪我,別後當闌乾耳。”

此處用得著副急淚,恨無處買。

廖恩無過

熙寧中,福建賊廖恩聚徒黨于山林。已聽招撫出降,朝廷赦罪,授右班殿直。既至,有司供“腳色”一項云:“歷任以來,並無公私過犯。”見者哂之。

人但知廖恩可笑,孰知薦判中說清說廉,墓誌上稱功稱德,皆是廖恩腳色,安然不慚,獨何也?

宗權非反

蔡州秦宗權,繼黃巢稱僭。十年之間,屠膾生聚。既為汴帥朱全忠所擒,檻送至京。京尹孫揆率府縣吏閱之。宗權即檻中舉首曰:“宗權非反,大尹哀之。”觀者皆笑。

唐、宋士子

唐時,有士子奔馬入都者。人問:“何急如此?”答曰:“將赴‘不求聞達’科。”宋天聖中,置“高蹈丘園”科,許本人於所在自投狀求試。時人笑之。

蕭子鵬應“懷材抱德”詔,後撥工部辦事,為堂官負印前馳。人戲曰:“蕭君真有‘抱負’!”凡虛名應詔,皆此類耳。

韓麒麟

韓麒麟為齊州刺史,寡於刑罰。從事劉普慶說以立威。韓曰:“人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須斬斷以立威名,當以卿應之。”劉慚懼而退。

天后時三疏

則天革命,拜官不可勝數。張鷟為謠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杷推侍御史,腕脫校書郎。”有沈全交者續云:“評事不讀律,博士不尋章,麵糊存撫使,眯目聖神皇。”御史紀先知彈劾,以為謗訕,宜付法。則天笑曰:“但使卿等不濫,何慮天下人語?不須與罪!”先知甚慚。

拾遺張德生男,私宰羊飲宴。同僚補闕杜肅懷肉上表以聞。明日,太后謂德曰:“聞卿生男,何從得肉?”德叩頭請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預。卿自今召客,亦須擇人!”因出表示之。肅大慚。

周御史彭先覺無面目。如意年中,斷屠極急。先覺知巡事,定鼎門草車翻,得兩腔羊,門家告御史。先覺奏“合宮尉劉緬當屠不覺察,決一頓仗,肉付南衙官人食。”緬惶恐,縫新褌待罪。明日,則天批曰:“御史彭先覺奏決劉緬,不須,其肉乞緬吃卻。”舉朝稱快。先覺於是乎慚。

天后作事,往往有大快人意者。宜卓老稱為“聖主”也!

費祭酒

《雙槐歲鈔》:鳳翔太學生虎臣上疏,諫萬歲山勿架棕棚。憲廟奇之。祭酒費誾不知也,俱賈禍,乃會六堂,鳴鼓聲罪,鐵索鎖項以待。俄宮校宣臣至左順門,傳溫旨勞之曰:“爾言是,棕棚即拆卸也。”誾聞大慚。

背刺盡忠字

嘉靖中,南京禮部右侍郎黃綰為言官所詆,自言背刺“盡忠報國”四字。下南京法司復勘,天下笑之。按正德五年,錦衣衛匠余刁宣上疏,自言背鐫“精忠報國”字。詔本衛執之,杖三十,發海南充軍,著國史。黃見之,不當愧入地耶?嗟乎!岳武穆事寧可再哉!

自宮

宣德中,金吾衛指揮同知傅廣自宮,請效用內庭。上曰:“此人已三品,更欲何為,而勇於自殘,以希進用?下法司問罪,還職不得復任事!”。

《綱目分注》記南漢宦官之橫云:凡群臣有才能及進士狀頭,皆先下蠶室,然後得進,亦有自宮求進者。由是宦者近二萬人,貴顯用事,大抵此輩。又永樂末,詔天下學官考績不稱者,許淨身入宮訓女官輩。時有十餘人,王振亦與焉,後為司禮監,竟成己巳之禍。始知豎刁覆齊,千古永戒。宣廟英明,豈尋常哉!

皇后阿【父/者】

景龍二年冬,召王公近臣入閣守歲。酒酣,上謂御史大夫竇從一曰:“聞卿久曠,今夕為卿成禮。”竇拜謝。俄而內侍引燭籠步障,金縷羅扇,其後有人衣縷衣花釵,令與竇對坐。卻扇易服,乃皇后老乳母王氏,本蠻婢也!上與侍臣大笑,詔封“營國夫人”,嫁為竇妻。俗稱乳母之婿曰“阿【父/者】”。竇每進表,自稱“翊聖皇后阿【父/者】”,欣然有自負之色。

絕好一出醜淨戲文!

路岩

唐路岩出鎮坤維,開道中衢,恣為瓦石所擊。時薛能權京尹,岩謂能曰:“臨行勞以瓦礫相餞。”能得舉手板對曰:“舊例:宰相出鎮,府司無例發人衛守。”岩有慚色。

任佃

嘉靖間,任佃以御史謫江陵知縣。或有公移與鄰界知縣,輒稱“即將某人如何、某事如何”。鄰縣知縣不堪,因署其公移尾答之曰:“即將即將又即將,即將二字好難當。寄語江陵任大尹。如今不是繡衣郎。”任見之,默然。

誤解卦影

唐坰知諫院,費孝先為作“卦影”:有一衣金紫者,持弓矢射落一雞。荊公生命屬酉,唐即抗疏彈之,冀得擢用。上怒,謫監廣州軍資庫。坰嘆曰:“射落之雞,乃我也!”

若到底不認錯,落得做個豪傑。

盧多遜

盧相多遜南遷,入於道傍逆旅。有老嫗頗能言京邑事。盧問其何為居此,嫗顰蹙曰:“我本中原士夫家,子任某官。盧多遜作相,令吾子枉道為某事。吾子不從,盧銜之,中以危法,盡室竄南荒。未周歲,骨肉淪沒,唯老身流落山谷間。彼盧相者,妒賢怙勢,恣行無忌,終當竄;幸未死間,或可見之耳!”多遜聞嫗言,默然趣駕。

萬安

憲宗晏駕,內監於宮中得書一小篋。皆房中術也,悉署曰“臣安進”。太監懷恩袖至閣下,示萬安曰:“是大臣所為乎?”安慚汗不能出一語。已而科道劾之,懷恩以其疏至內閣,令人讀之。安跪而起,起而復跪。恩令摘內牙牌,曰:“請出矣!”乃遑遽奔出,索馬歸第。初安久在內閣,不去。或微諷之。答曰:“安惟以死報國!”及被黜,在道看“三台星”,猶冀復用也。

不肯丁憂

唐御史中丞李謹度,遭母喪,不肯舉發,哀訃到,皆匿之。官僚苦其無恥。令本貫瀛洲申“謹度母死”,尚書牒御史台,然後哭。又員外郎張棲貞被訟,詐遭母憂,不肯起對。

巢由拜

郭昱狹中詭僻,登進士,恥赴常選,獻書宰相趙普,自比巢、由。朝議惡其矯激,久不調。後復伺普,望塵自乞。普笑謂人曰:“今日甚榮,得巢、由拜於馬首!”

月犯少微

謝敷隱居會稽山,初月犯少微,占雲“處士當之”。少微,一名處士星。時吳國戴逵名重於敷,甚以為憂。俄而敷死。會稽士子嘲云:“吳中高士,一時求死不得。”

桓溫似劉琨

桓溫自以雄姿風氣,是宣帝、劉琨之儔。及伐秦還,於北方得一巧作老婢,訪之,乃劉琨婢也。一見溫,便潸然泣曰:“公甚似劉司空!”溫大悅,出外整理衣冠,又呼問之。婢云:“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須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聲甚似,恨雌。”溫於是褫冠解帶,昏然而睡,不怡者累日。

王建

王建嘗坐徒刑,但無杖痕。及得馬涓為從事,涓好詆訐,建恐為所譏,因問曰:“竊聞外議,以吾曾遭徒刑,有之乎?”涓曰:“有之。”建恃無杖痕,對眾袒背示涓曰:“請足下試看,遭責杖而肌肉如是?”涓乃撫背曰:“大奇!當時何處得此好膏藥來?”賓佐失色。

王建諱杖,殊無豪傑氣,馬涓教誨得好!

王廬江

王含作廬江郡,貪濁狼籍。王敦護其兄,故於眾坐稱:“家兄在郡定佳,廬江人士鹹稱之。”時敦以震主之威,一坐畏敦,擊節而已。何充為敦主簿,在坐,正色曰:“充即廬江人,所聞異於此!”敦默然。

譽詞成句

黔郡刺史新任公宴。時伶人致詞曰:“為報吏民胥慶賀,災星退去福星來!”刺史喜其善譽,問誰撰此,將遺賚之。伶人對曰:“此郡中迎官成句。”

凡府縣官臨去任,有遺愛者,百姓爭為脫靴,著於儀門,以代甘棠之思。近有為貪令脫靴者,令訝曰:“我何德而煩汝?”答曰:“是舊規。”近吾邑又有偽為脫靴,而以敝靴易去其佳者,蓋銜恨之極也,尤可笑。

冒從侄

王凝侍郎按察長沙日,有新授柳州刺史王某者,將赴任,抵於湘川謁凝。啟云:“某是侍郎諸從子侄,合受拜。”凝問其小名,答曰:“通郎。”乃令左右促召其子至,詰曰:“家籍中有通郎否?”子沉思少頃,乃曰:“有之,合是兄矣。”凝始命邀王君,受以從侄之禮。因問:“前任何官?”答曰:“昨罷北海鹽院,鏇有此授。”凝聞之不悅。既退,語其子曰,“適來王君,資歷頗雜,非吾枝也。”征屬籍,果有通郎,已於某年某日物化矣。凝睹之怒。翌日,廳內備饌招之。王望凝欲屈膝,忽被二壯士挾而扶之,鞠躬不得。凝前語曰:“使君非吾宗也。昨誤受君拜,今謹奉還!”遂拜之如其數,訖,乃令更與餐,復謂曰:“當今清平之代,不可更亂入人家也!”在庭吏卒悉笑。王慚赧,食不下咽,斯須踧躇而去。

唐龐嚴及第後。“登科錄”訛本倒書名姓為“嚴龐”。有江淮舉子姓嚴者,乃冒為從侄,往京謁龐。延納極喜,會同食,問及族人,都非龐姓,乃訝之,因問:“君何姓?”舉子怪曰:“叔姓嚴,侄亦姓嚴,何更相詰?”龐大笑曰:“君謬矣!余自名嚴,何事見攀為族?”舉子狼狽謝去。

林逋孫鶴山後

陳嗣初太史家居,有求見者,稱林逋十世孫。坐少選,陳取林傳俾其讀之。讀至和靖終身不娶無子,客默然。嗣初因贈詩曰:“和靖當年不娶妻,如何後代有孫兒?想君自是閒花草,不是孤山梅樹枝。”

蘇有魏芳者,自稱鶴山後,請為公建祠,因規奉祀。公裔孫白其詐,芳不能爭,竟得罪,而猶自詫為公後不已。或問:“文靖去君幾世?”曰:“十世。”因戲云:“若爾君家十世祖媼,應配彼翁,大是不堪!”

誤認從叔

進士何儒亮自外州至,訪其從叔,誤造郎中趙需宅,自雲同房。會冬至,需家致宴,儒亮即是同房,便令入宴。何氏姑姊妹盡在坐焉。饌畢徐出,需大笑。儒亮羞不敢出京師。人因號需為“何郎中”。

出妻獻子,博得一番哺啜。畢竟後來相見,如何稱謂?

鮑當

真宗時,薛尚書映知河南府。法曹鮑當先失其意,後獻《孤履詩》,遂沐優渥。薛嘗暑月詣其廨舍,當方露頂,狼狽入,易服抱板而出,忘其幞頭。薛嚴重,左右莫敢言者。坐久之,月上,當顧見發影,大慚,以公服袖掩頭而走。

李慶遠

中郎李慶遠初事皇太子,後因恃寵請託,遂屏之,然猶以見親紿人。一日,對客腹痛作楚曰:“適太子賜瓜,多食致病。”須臾霍亂,吐出粗糲飯及黃臭韭齏。客大嘲笑。

劉生

劉生者好誇詡,嘗往吊無錫鄒氏。客叩曰:“君來何晏?”生曰;“昨與顧狀元同舟聯句,直至丙夜,是以晏耳!”少頃,顧九和至,問“先生何姓?”客曰:“此昨夜聯句之人也。”生默然。他日又與華氏子弟游惠山,手持華光祿一扇。群知其偽也,不發。時光祿養病山房,徐引入揖坐。生不知為光祿,因示以扇。光祿曰:“此華某作,先生何自求之?”生曰:“與仆交好二十年,何事於求?”光祿曰:“得無妄言?”生曰:“妄言當創其舌!”眾笑曰:“此公即華光祿也!”相與鬨堂。錫人為之語曰:“狀元聯句,光祿題詩。”

第二遍就不說謊。

方相侄

《啟顏錄》:唐有士人姓方,好矜門第,但姓方貴人,必認為親。或戲之曰:“豐邑公相何親也。”遽曰:“再從伯父。”戲者嘆曰:“既是方相侄,只堪嚇鬼!”豐邑坊,造賣兇器所也。

修史人

李至剛修國史,只服士人衣巾,輒自稱“修史人李至剛”。時館中諸公聞之,大笑,遂呼為:“羞死人李至剛”。

廬陵魁選

吉州士子赴省,書先牌云:“廬陵魁選”。 歐陽伯樂或誚之曰:“有客遙來自吉州,姓名挑在擔竿頭。雖知汝是歐陽後,畢竟從來不識‘修’!”

閔子騫後

宋何昌寓為吏部尚書。有一客姓閔求官。問曰:“君是誰後?”答曰:“子騫後。”何掩口而笑,謂坐客曰:“遙遙華胄!”

元昊榜

夏竦常統師西伐,揭傍塞上云:“有得趙元昊頭者,賞錢五萬貫,爵為西平王。”元昊使人入市買箔,陝西荻箔甚高,倚之食肆門外,佯為食訖遺去。至晚,食肆竊喜,以為有所獲也,徐展之,乃元昊購竦之榜,懸箔之端,云:“有得夏竦頭者,賞錢兩貫文。”比竦聞之,急令藏掩,而已喧播遠近矣。竦大慚沮。

看命司

司者,官府之稱。中都有談天者,設肆於市,標其門曰“看命司。”其術頗售。同輩忌之,明日乃於對衢設肆,亦豎牌雲“看命西司”。其人愧赧搬去。

《笑林評》:“不言司命,而言命司,猶悲天稱院,何為不可?”

三百瓮鹽齏

王狀元未第時,醉墮汴河,為水神扶出,曰:“公有三百千料錢,若死於此,何處消破?”明年遂登進士。有久不第者,亦效之,佯醉落河。河神亦扶出。士大喜曰;“我料錢幾何?”神曰;“我不知也。但三百瓮鹽齏無處消破耳!”

山東好人

青州魯聰,以自丸藥往外郡賣之,遇一宦,強其賤售。魯不從,遂至詬詈。宦曰:“何處人?”魯曰:“山東。”宦曰:“可知愚矣!山東何曾有好人!”魯曰:“山東信無好人,只有一孔夫子!”宦有慚色。

近有於考試日,鄙徐州無人才者。徐州一生出曰:“敝州止出徐達等八人。”談者愧之。蘇郡文風,惟崇明為下。有陳生者,巨擘也,館於太倉,同館者乃本州廩生,數以海縣侮之。陳艴然曰:“崇明人固不才,然非我,太倉人固多才,然非汝。何得相欺!”館生默然。

罵武弁

尚書王復怒眾武弁,罵曰:“此輩皆狗母所生!”一千戶稟曰:“宋某之母,乃太宗皇帝永寧公主!”王慚悔。

黨姬

陶榖得党太尉家姬。遇雪,取雪水烹茶,謂姬曰:“党家兒識此味否?”姬曰:“彼粗人,安知此?但能於銷金帳中,淺斟低唱,飲羊羔酒爾。”陶默然。

與唐太宗、蕭妃事相似。

放生

北使李諧至梁。武帝與之遊歷,偶至放生處。帝問曰:“彼國亦放生否?”諧曰:“不取,亦不放。”帝慚之。

真正禪機!

冒詩並冒表丈

唐李播典蘄州。有李生來謁,獻詩。播覽之,駭曰:“此仆舊稿,何乃見示?”生慚愧曰:“某執公卷行江淮已久,今丐見惠。”播曰:“仆老為郡牧,此已無用,便奉贈。”生謝別,播問:“何之?”生曰:“將往江陵謁表丈盧尚書。”播曰:“尚書何名?”生曰:“弘宣。”播大笑曰:“秀才又錯矣!盧乃仆親表丈,何復冒此?”生惶恐謝曰:“承公假詩,則並荊南表丈一時曲取。”播大笑而遣之。

偷詩

楊衡初隱廬山,有盜其文登第者。衡後亦登第,見其人,問曰:“‘一一鶴聲飛上天’在否?”答曰:“此句知兄最惜,不敢偷。”衡曰:“猶可恕也。”

爭詩

唐國子祭酒辛弘智詩云:“君為河邊草,逢春心剩生。妾如台上鏡,照得始分明。”同房學士常定宗為改“始”字為“轉”字,遂爭此詩,皆雲我作。乃下牒見博士,羅道宗判云:“昔五字定表,以理切稱奇。今一言競詩,取詞多為主。詩歸弘智,‘轉’還定宗。”

張乖崖詩:“獨恨太平無一事。”蕭楚改“恨”為“幸”,遂呼為“一字師”。詞多為主,尚非確語。

詆詩

張率年十六,作賦頌二千餘首。虞訥見而詆之,率乃一旦焚毀,更為詩示焉,托雲沈約。訥更句句嗟稱,無字不善。率曰:“此吾作也!”訥慚而退。

韓昌黎應試《不遷怒貳過》題,見黜於陸宣公。翌歲,公復典試,仍命此題。韓復書舊作,一字不易,公大加稱賞,報為第一。以韓之才,陸之鑑,文無定價如此,又何怪乎虞訥也!

和少陵詩

夔峽道中有杜少陵題詩,是天字韻,榜之梁間,自唐迄宋無敢賡者。一監司過之,和韻大書其側。後有人亦和韻嘲之,末聯云:“想君吟詠揮毫日,四顧無人膽似天。”

揚雄擬《易》,王通擬《論語》,杜少陵詩偏擬不得?近有人題詩虎丘殿壁者,後寫“某人頓首書”。或戲續其下云:“似虎丘老先生正之。”亦足一笑。

高霞峰

白門賈豎高霞峰者,好以俚句塗抹寺壁,且無處不到。偶諸御史游雞鳴寺,一道長指壁上詩戲高姓御史云:“此高霞峰,想是貴族?不然那得如此美才?”高公問住持:“此何等人?好拿來枷號示眾!”霞峰聞此語,覓數人各寺洗詩,潛蹤累月。

陸居仁

陸居仁每謂人曰;“吾讀書至得意時,見慶雲一朵,隱隱頭上,人不能睹。一日讀《詩經》注,有不安處,思易之。忽於夢中見尼父拱立於前,呼吾字曰:‘陸宅之,朱熹誤矣,汝說是也!’”一友謔曰:“足下得非稟受素弱乎?”居仁曰:“何為?”友曰:“吾見足下眼目眊眩,又夢寐頗倒耳!”遂赧不復言。

《四本論》

鍾會撰《四本論》,謂才姓同離異合。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戶外遙擲,便回急走。

此子可教!

要誓

北齊孫搴,學淺行薄,嘗問溫子升:“卿文何如我?”子升謙曰:“不如卿。”搴要其為誓。子升笑曰;“但知劣於卿,何勞旦旦。”摹曰:“卿不為誓,事可知矣。”

競射

開元七年,賜百僚射。金部員外盧廙、職方郎中李畬,俱非善射,箭不及垛,而競言工拙。畬戲曰:“與盧箭俱三十步。”左右不曉。畬曰:“畬箭去垛三十步,盧箭去畬三十步。”

鶴敗道

彭淵才迂闊好誕,嘗畜兩鶴,客至,夸曰:“此仙禽也。禽皆卵生,而此獨胎生。”語未半,園丁報曰:“鶴夜產一卵如梨。”淵才面赤,叱去。此鶴兩展其脛,伏地逾時。淵才以杖驚使起,復誕一卵。乃咨嘆曰:“鶴亦敗道!”

羊叔子有鶴善舞,嘗向客稱之。客試使驅來,氃氋而不肯舞。然則鶴慣是不湊人趣也。子猶曰“惟不迎合人,是為仙禽。”晉劉爰之,少為殷中軍所知,薦之庾公。庾忻然便取為佐。及與語,不稱望,遂名之為“羊公鶴”。

蕭韶

蕭韶童時與庚信有斷袖之歡。及蕭刺郢州,庾上江陵,過之,蕭接庾甚薄。引入宴,坐之別榻,有自矜色。庾不堪,酒酣,徑上床,直視韶面曰:“官今日形容,大異昔日。”韶大慚。

嘴尖

詹大和堅老來京師,省試罷,坐微累下大理。李傳正端初為少卿秉筆。詹哀鳴之。李以俚語詬曰:“子嘴尖如此,誠好人也!”因困辱之。後獲釋,不相聞者十年。李為淮南轉運使,及瓜,堅老自郎官出代。既相見,李不記前事,因曰:“郎中若有素者,豈嘗邂逅朝路中耶?風采堂堂,非昔日比也!”堅老答曰:“風采堂堂,非某所見。但不知比往時嘴不尖否?”李方悟,大愧。

長須僧

偽蜀時,有長須長老,擁百餘眾,自江湖入蜀,先謁樞密使宋光嗣。宋問:“何不剃鬚?”答曰:“落髮除煩惱,留須表丈夫。”宋大恚曰:“吾無髭,豈是老婆耶?”遂揖出,俟剃卻,方引朝見。徒眾既多,一旬日盤桓,不得已,剃髭而入。徒眾恥其失節,悉各散亡。蜀人為之語曰:“作事何愚?折卻長須。”

陳萇

陽道州城,居無畜積,唯服用不闕。然客稱某物佳,輒喜而贈之。有陳萇者,候其方請月俸,輒往稱錢帛之美,月有獲焉。

臨安民

小說:臨安民沈,居官巷,自開酒壚,又買錢塘門外豐樂樓庫,日往監沽,偶就宿焉。淳熙初,忽有巨舫夜泊。五貴人錦衣花帽,叩扉而入,登樓索飲,姬侍歌舞之盛,同行未睹。酒闌,命賞,鄭重致謝。沈生貪而黠,心知為“五通神”也,再三虔拜,乞一小富貴。客笑而頷之,呼一駃卒,耳語良久。卒去,少頃負一布囊來,以授沈,摸索之,皆銀酒器也。沈大喜,拜受。俄而雞鳴,客去。沈不復就枕,慮懷寶為罪,乃連囊槌擊,更加束縛。待旦負歸,妻尚臥,聖呼之起,曰:“速覓秤來,我獲橫財矣!”妻驚曰:“夜半聞櫃中奇響,起視無所見,心方疑之,豈即此耶?”既開鑰,則空空然。蓋兩處所用器,每夜皆聚此中。神以其貪痴,故侮之耳。沈重加工,費值數十千,羞澀不出城者累旬。

聶以道斷鈔

聶以道曾宰江右一邑。有人早出賣菜,拾得至元鈔十五錠,歸以奉母。母怒曰:“得非盜而欺我?況我家未嘗有此,立當禍至。可速送還!”子依命攜往原拾處,果見尋鈔者,付還其人。乃曰:“我原三十錠!”爭不已,相持至聶前。聶推問村人是實,乃判云:“失者三十錠,拾者十五錠,非汝鈔也!可自別尋。”遂給賢母以養老。聞者快之。

僧題壁

霍尚書韜嘗欲營寺基為宅,凂縣令逐僧。僧去,書於壁云:“學士家移和尚寺,會元妻臥老僧房。”霍愧而止。

換羊書

宋韓宗儒性饕餮,每得東坡一帖,於殿帥姚鱗換羊肉數斤。黃魯直戲東坡云:“昔右軍字為換鵝,今當作換羊書矣。”公在翰苑,一日以生辰制撰紛冗。宗儒又致簡以圖報書。來人督索甚急,公笑曰:“傳語本官今日斷屠。”

驢乞假

胡趲者,昭宗時優也,好博奕。常獨跨一驢,日到故人家棋,多早去晚歸。每至其家,主人必戒家僮曰:“與都知於後院餵飼驢子!”胡甚感之,夜則跨歸。一日非時宣召,胡倉忙索驢,及牽至,則喘息流汗,乃正與主人拽磑耳,趲方知從來如此。明早復展步而去。主人復命餵驢如前。胡曰:“驢子今日偶來不得。”主人曰:“何也?”胡曰:“只從昨回便患頭鏇噁心,起止未得,且乞假將息。”主人亦大笑。

林叔大

嘉興林叔大性吝,然多交名流以要譽。其宴達官,品饌甚豐,此外唯素湯餅而已。一日,延黃大痴作畫,多士畢集,而此品復出。譏謔交作,叔大忍慚,揖潘子素求題其畫。潘即書云:“阿翁作畫如說法,信手拈來種種佳。好水好山塗抹盡,阿婆臉上不曾搽。”大痴笑曰:“好水好山,言達官也,阿婆臉不搽,言素麵也。”言未已,潘復加一句云:“諸佛菩薩摩訶薩!”眾俱不解。潘曰:“此即僧家懺悔語。”哄堂大笑。叔大數日羞見客。

奠金別用

丁諷好色病廢,常令女侍扶掖見客。客出不能送,每令一婢傳謝,故賓客選訪者益多。既而有傳諷死者,京師諸公競往致奠,意有窺覬。諷出謝曰:“酒堪充飲,奠金且留別用。異日不幸,勿煩再費。”

臠婿

唐人榜下擇婿,號“臠婿”,多有勢迫而非所願者。一少年美風姿,為貴族所慕,命群仆擁至其第。少年忻然而行,略無避遜。既至,觀者如堵。須臾,有衣金紫者出曰:“某有女頗良,願配君子。”少年鞠躬言曰:“寒微得托高門,固幸。待歸家與妻子商量如何?”眾皆大笑而散。

李庾女奴

湖南觀察使李庾,有女奴名卻要,美容止,善辭令。李有四子,所謂大郎、二郎、三郎、五郎,鹹欲烝之而不得。嘗遇清明夜,大郎遇之櫻桃花影中,乃持之求偶。卻要取茵席授之曰:“可於廳中東南隅停待。”又遇二郎調之。曰:“可於廳中東北隅相待。”又逢三郎求之。曰:“可於廳中西南隅相待。”又遇五郎握手不可解。曰:“可於廳中西北隅相待。”四郎皆持所授茵席,各趨一隅。頃卻要然炬豁扉照之,曰:“阿堵貧兒,爭敢向這裡覓宿處!”四子各棄所攜,掩面而走。

姚江書生

董太史云:一姚江書生,使其館童入內,從主母索一絲髮。主母怪之,便從屋後馬坊中摘取牡馬尾鬃一根持與。其人至夜書符作法,坊中之馬不勝淫怒,掣斷韁勒,奔號至書舍中,直突書生。書生惶遽,便跳上屋樑。馬亦躍上,棟宇牆壁悉被蹋圮。書生乃穿屋而下,疾走投眢井中。馬亦隨入,尋被齧死。見者稱快。

不齧死,亦當羞殺。

城中女

《煙霞小說》:城中有女,許嫁鄉間富室。及期來迎,其夕失女所在,蓋與人私為巫臣之逃矣。詰旦,家人莫為計,姑以女暴疾辭。而來賓已洞悉之。婿家禮筵方啟,嘉儀紛沓,翹企以待。比迎者至,寂然。主人叩從者,皆莫能對。儐以袂掩口,附耳告曰:“新人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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