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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董二袁劉傳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一]少好俠,嘗游羌中,盡與諸豪帥相結。後歸耕於野,而豪帥有來從之者,卓與俱還,殺耕牛與相宴樂。諸豪帥感其意,歸相斂,得雜畜千餘頭以贈卓。

[二]漢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卓有才武,旅力少比,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軍司馬,從中郎將張奐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賜縑九千匹,卓悉以分與吏士。遷廣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征拜并州刺史、河東太守,[三]遷中郎將,討黃巾,軍敗抵罪。韓遂等起涼州,復為中郎將,西拒遂。於望垣硤北,為羌、胡數萬人所圍,糧食乏絕。

卓偽欲捕魚,堰其還道當所渡水為池,使水渟滿數十里,默從堰下過其軍而決堰。

比羌、胡聞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時六軍上隴西,五軍敗績,卓獨全觽而還,屯住扶風。拜前將軍,封□鄉侯,征為并州牧。[四]注[一]英雄記曰:卓父君雅,由微官為潁川綸氏尉。有三子:長子擢,字孟高,早卒;次即卓;卓弟旻字叔穎。

注[二]吳書曰:郡召卓為吏,使監領盜賊。胡嘗出鈔,多虜民人,涼州刺史成就辟卓為從事,使領兵騎討捕,大破之,斬獲千計。并州刺史段熲薦卓公府,司徒袁隗闢為掾。

注[三]英雄記曰:卓數討羌、胡,前後百餘戰。

注[四]靈帝紀曰:中平五年,征卓為少府,敕以營吏士屬左將軍皇甫嵩,詣行在所。

卓上言:“涼州擾亂,鯨鯢未滅,此臣奮發暛命之秋。吏士踴躍,戀恩念報,各遮臣車,辭聲懇惻,未得即路也。輒且行前將軍事,盡心慰恤,暛力行陳。”六年,以卓為并州牧,又敕以吏兵屬皇甫嵩。卓復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樂為國家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州,效力邊陲。”卓再違詔敕,會為何進所召。

靈帝崩,少帝即位。大將軍何進與司隸校尉袁紹謀誅諸閹官,太后不從。進乃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並密令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乘寵,濁亂海內。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臣輒鳴鐘鼓如洛陽,即討讓等。”欲以脅迫太后。卓未至,進敗。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將其觽迎帝於北芒,還宮。[二]時進弟車騎將軍苗為進觽所殺,[三]進、苗部曲無所屬,皆詣卓。卓又使呂布殺執金吾丁原,並其觽,故京都兵權唯在卓。[四]注[一]續漢書曰:進字遂高,南陽人,太后異母兄也。進本屠家子,父曰真。真死後,進以妹倚黃門得入掖庭,有寵,光和三年立為皇后,進由是貴幸。中平元年,黃巾起,拜進大將軍。典略載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並據州郡,一書出門,便獲千金,京畿諸郡數百萬膏腴美田皆屬讓等,至使怨氣上蒸,妖賊窵起。臣前奉詔討於扶羅,將士飢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詣京師先誅閹豎以除民害,從台閣求乞資直。臣隨慰撫,以至新安。臣聞揚湯止沸,不如滅火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肉,及溺呼船,悔之無及。”

注[二]張璠漢紀曰:帝以八月庚午為諸黃門所劫,步出谷門,走至河上。諸黃門既投河死。

時帝年十四,陳留王年九歲,兄弟獨夜步行欲還宮,闇暝,逐螢火而行,數里,得民家以露車載送。辛未,公卿以下與卓共迎帝於北芒阪下。獻帝春秋曰:先是童謠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芒。”卓時適至,屯顯陽苑。聞帝當還,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見卓兵涕泣。髃公謂卓曰:“有詔卻兵。”卓曰:“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盪,何卻兵之有!”遂俱入城。獻帝紀曰: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乃有廢立意。

英雄記曰:河南中部掾閔貢扶帝及陳留王上至雒舍止。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舍南行。公卿百官奉迎於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導。卓將步騎數千來迎,烈呵使避,卓罵烈曰:“晝夜三百里來,何雲避,我不能斷卿頭邪?”前見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黃門作亂乃爾,以取禍敗,為負不小邪?”又趨陳留王,曰:“我董卓也,從我抱來。”乃於貢抱中取王。英雄記曰:一本雲王不就卓抱,卓與王並馬而行也。

注[三]英雄記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進部曲將吳匡,素怨苗不與進同心,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車騎也。”遂引兵與卓弟旻共攻殺苗於朱爵闕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陽,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不為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遣兵出四城門,明日陳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復入至洛中”。人不覺,謂卓兵不可勝數。

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所在募兵,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其初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鄉里。

於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劉弘而卓代之,俄遷太尉,假節鉞虎賁。遂廢帝為弘農王。

尋又殺王及何太后。立靈帝少子陳留王,是為獻帝。[一]卓遷相國,封郿侯,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又封卓母為池陽君,置家令、丞。卓既率精兵來,適值帝室大亂,得專廢立,據有武庫甲兵,國家珍寶,威震天下。卓性殘忍不仁,遂以嚴刑脅觽,睚鴺之隙必報,人不自保。[二]嘗遣軍到陽城。時適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斷其男子頭,駕其車牛,載其婦女財物,以所斷頭系車轅軸,連軫而還洛,雲攻賊大獲,稱萬歲。入開陽城門,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至於奸亂宮人公主。其凶逆如此。

注[一]獻帝紀曰:卓謀廢帝,會髃臣於朝堂,議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為治。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

尚書盧植曰:“案尚書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過千餘,故霍光廢之。

今上富於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卓怒,罷坐,欲誅植,侍中蔡邕勸之,得免。

九月甲戌,卓復大會髃臣曰:“太后逼迫永樂太后,令以憂死,逆婦姑之禮,無孝順之節。

天子幼質,軟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著在典籍,僉以為善。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陳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獻帝起居注載策曰:”孝靈皇帝不究高宗眉壽之祚,早棄臣子。皇帝承紹,海內側望,而帝天姿輕佻,威儀不恪,在喪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淫穢發聞,損辱神器,忝污宗廟。皇太后教無母儀,統政荒亂。永樂太后暴崩,觽論惑焉。

三綱之道,天地之紀,而乃有闕,罪之大者。陳留王協,聖德偉茂,規矩邈然,豐下兌上,有堯圖之表;居喪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聲美稱,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可以承宗廟。廢皇帝為弘農王。皇太后還政。“尚書讀冊畢,髃臣莫有言,尚書丁宮曰:”天禍漢室,喪亂弘多。昔祭仲廢忽立突,春秋大其權。

今大臣量宜為社稷計,誠合天人,請稱萬歲。“卓以太后見廢,故公卿以下不布服,會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書曰:卓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英雄記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撾殺之,京師震動。發何苗棺,出其屍,枝解節棄於道邊。

又收苗母舞陽君殺之,棄屍於苑枳落中,不復收斂。

初,卓信任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等,用其所舉韓馥、劉岱、孔□、*(張資)**[張咨]*、張邈等出宰州郡。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將以討卓。卓聞之,以為毖、瓊等通情賣己,皆斬之。

[一]注[一]英雄記曰:毖字仲遠,武威人。瓊字德瑜,汝南人。謝承後漢書曰:伍孚字德瑜,少有大節,為郡門下書佐。其本邑長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郵收之。孚不肯受教,伏地仰諫曰:“君雖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長乎?更乞授他吏。”

太守奇而聽之。後大將軍何進闢為東曹屬,稍遷侍中、河南尹、越騎校尉。董卓作亂,百僚震慄。孚著小鎧,於朝服里挾佩刀見卓,欲伺便刺殺之。語闋辭去,卓送至合中,孚因出刀刺之。卓多力,退卻不中,即收孚。卓曰:“卿欲反邪?”孚大言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亂國篡主,罪盈惡大,今是吾死日,故來誅奸賊耳,恨不車裂汝於市朝以謝天下。”

遂殺孚。謝承記孚字及本郡,則與瓊同,而致死事乃與孚異也,不知孚為瓊之別名,為別有伍孚也?蓋未詳之。

河內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陽津,將以圖卓。卓遣疑兵若將於平陰渡者,潛遣銳觽從小平北渡,繞擊其後,大破之津北,死者略盡。卓以山東豪傑並起,恐懼不寧。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長安。焚燒洛陽宮室,悉發掘陵墓,取寶物。[一]卓至西京,為太師,號曰尚父。

乘青蓋金華車,爪畫兩轓,時人號曰竿摩車。[二]卓弟旻為左將軍,封鄠侯;兄子璜為侍中中軍校尉典兵;宗族內外並列朝廷。[三]公卿見卓,謁拜車下,卓不為禮。召呼三台尚書以下自詣卓府啟事。[四]築郿塢,高與長安城埒,積穀為三十年儲,[五]雲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嘗至郿行塢,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橫音光。

*卓豫施帳幔飲,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於坐中先斷其舌,或斬手足,或鑿眼,或鑊煮之,未死,偃轉杯案閒,會者皆戰慄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故太尉張溫時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變,欲以塞咎,使人言溫與袁術交關,遂笞殺之。[六]法令苛酷,愛憎淫刑,更相被誣,噃死者千數。百姓嗷嗷,道路以目。[七]悉椎破銅人、鍾虡,及壞五銖錢。更鑄為小錢,大五分,無文章,肉好無輪郭,不磨鑢.於是貨輕而物貴,谷一斛至數十萬。自是後錢貨不行。

注[一]華嶠漢書曰:卓欲遷長安,召公卿以下大議。司徒楊彪曰:“昔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曉天下之民。*(而)**[今]*海內安穩,無故移都,恐百姓驚動,麋沸蟻聚為亂。”

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併吞六國。今徙西京,設令關東豪強敢有動者,以我強兵踧之,可使詣滄海。”彪曰:“海內動之甚易,安之甚難。又長安宮室壞敗,不可卒復。”卓曰:“武帝時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數千處,引涼州材木東下以作宮室,為功不難。”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計邪?邊章、韓約有書來,欲令朝廷必徙都。若大兵*(來)**[東]*下,我不能復相救,公便可與袁氏西行。”彪曰:“西方自彪道徑也,顧未知天下何如耳!”議罷。卓敕司隸校尉宣璠以災異劾奏,因策免彪。續漢書曰:太尉黃琬、司徒楊彪、司空荀爽俱詣卓,卓言:“昔高祖都關中,十一世後中興,更都洛陽。從光武至今復十一世,案石苞室讖,宜復還都長安。”坐中皆驚愕,無敢應者。彪曰:“遷都改制,天下大事,皆當因民之心,隨時之宜。昔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曉之。往者王莽篡逆,變亂五常,更始赤眉之時,焚燒長安,殘害百姓,民人流亡,百無一在。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聖主,光隆漢祚,而無故捐宮廟,棄園陵,恐百姓驚愕,不解此意,必麋沸蟻聚以致擾亂。石苞室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作色曰:”楊公欲沮國家計邪?

關東方亂,所在賊起。崤函險固,國之重防。又隴右取材,功夫不難。杜陵南山下有孝武故陶處,作磚瓦,一朝可辦。宮室官府,蓋何足言!百姓小民,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之,豈得自在。“百寮恐怖失色。琬謂卓曰:”此大事。楊公之語,得無重思!“卓罷坐,即日令司隸奏彪及琬,皆免官。大駕即西。卓部兵燒洛陽城外面百里。

又自將兵燒南北宮及宗廟、府庫、民家,城內掃地殄盡。又收諸富室,以罪惡沒入其財物;無辜而死者,不可勝計。獻帝紀曰: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獲袁紹豫州從事李延,煮殺之。卓所愛胡,恃寵放縱,為司隸校尉趙謙所殺。卓大怒曰:“我愛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況人乎!”乃召司隸都官撾殺之。

注[二]魏書曰:言其逼天子也。獻帝紀曰;卓既為太師,復欲稱尚父,以問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為師,輔佐周室,以伐無道,是以天下尊之,稱為尚父。今公之功德誠為巍巍,宜須關東悉定,車駕東還,然後議之。”乃止。京師地震,卓又問邕。邕對曰:“地動陰盛,大臣踰制之所致也。公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卓從之,更乘金華皂蓋車也。

注[三]英雄記曰: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孫女名白,時尚未笄,封為渭陽君。

於郿城東起壇,從廣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軒金華青蓋車,都尉、中郎將、刺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軒簪筆,為白導從,之壇上,使兄子璜為使者授印綬。

注[四]山陽公載記曰:初卓為前將軍,皇甫嵩為左將軍,俱征韓遂,各不相下。後卓征為少府并州牧,兵當屬嵩,卓大怒。及為太師,嵩為御史中丞,拜於車下。卓問嵩:“義真服未乎?”嵩曰:“安知明公乃至於是!”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耳。”嵩曰:“昔與明公俱為鴻鵠,不意今日變為鳳皇耳。”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張璠漢紀曰:卓抵其手謂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嵩對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默然,遂與嵩和解。

注[五]英雄記曰:郿去長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靈帝時牓門賣官,於是太尉段熲、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張溫之徒,皆入錢上千萬下五百萬以買三公。熲數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溫有傑才,陵能偶時,皆一時顯士,猶以貨取位,而況於劉囂、唐珍、張顥之黨乎!風俗通曰:司隸劉囂,以黨諸常侍,致位公輔。續漢書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張顥,中常侍張奉弟。

注[七]魏書曰:卓使司隸校尉劉囂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有應此者皆身誅,財物沒官。於是愛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書僕射士孫瑞、卓將呂布共謀誅卓。是時,天子有疾新愈,大會未央殿。布使同郡騎都尉李肅等,將親兵十餘人,偽著韂士服守掖門。布懷詔書。

卓至,肅等格卓。卓驚呼布所在。布曰“有詔”,遂殺卓,夷三族。主簿田景前趨卓屍,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余莫敢動。[一]長安士庶鹹相慶賀,諸阿附卓者皆下獄死。[二]注[一]英雄記曰:時有謠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猶不生。”又作董逃之歌。又有道士書布為“呂”字以示卓,卓不知其為呂布也。卓當入會,陳列步騎,自營至宮,朝服導引行其中。馬躓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勸使行,乃衷甲而入。卓既死,當時日月清淨,微風不起。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還,為其髃下所斫射。卓母年九十,走至塢門曰“乞脫我死”,即斬首。袁氏門生故吏,改殯諸袁死於郿者,斂聚董氏屍於其側而焚之。暴卓屍於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為之丹。守屍吏暝以為大炷,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達旦,如是積日。後卓故部曲收所燒者灰,並以一棺棺之,葬於郿.卓塢中金有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珠玉錦綺奇玩雜物皆山崇阜積,不可知數。

注[二]謝承後漢書曰:蔡邕在王允坐,聞卓死,有嘆惜之音。允責邕曰:“卓,國之大賊,殺主殘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君為王臣,世受漢恩,國主危難,曾不倒戈,卓受天誅,而更嗟痛乎?”便使收付廷尉。邕謝允曰:“雖以不忠,猶識大義,古今安危,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向卓也?狂瞽之詞,謬出患入,願黥首為刑以繼漢史。”公卿惜邕才,鹹共諫允。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後令吾徒並受謗議。”

遂殺邕。臣松之以為蔡邕雖為卓所親任,情必不黨。寧不知卓之奸凶,為天下所毒,聞其死亡,理無嘆惜。縱復令然,不應反言於王允之坐。斯殆謝承之妄記也。史遷紀傳,博有奇功於世,而雲王允謂孝武應早殺遷,此非識者之言。但遷為不隱孝武之失,直書其事耳,何謗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謂內省不疚者矣,既無懼於謗,且欲殺邕,當論邕應死與不,豈可慮其謗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誣罔不通之甚者。張璠漢紀曰:初,蔡邕以言事見徙,名聞天下,義動志士。及還,內寵惡之。

邕恐,乃亡命海濱,往來依太山羊氏,積十年。卓為太尉,闢為掾,以高第為侍御史治書,三日中遂至尚書。後遷巴東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長安為左中郎將。卓重其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及允將殺邕,時名士多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將牛輔典兵別屯陝,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略陳留、潁川諸縣。

卓死,呂布使李肅至陝,欲以詔命誅輔。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弘農,布誅肅。[一]其後輔營兵有夜叛出者,營中驚,輔以為皆叛,乃取金寶,獨與素所厚*(友)**[攴]*胡赤兒等五六人相隨,踰城北渡河,赤兒等利其金寶,斬首送長安。

注[一]魏書曰:輔恇怯失守,不能自安。常把辟兵符,以鈇鑕致其旁,欲以自強。

見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氣與不,又筮知吉凶,然後乃見之。中郎將董越來就輔,輔使筮之,得兌下離上,筮者曰:“火勝金,外謀內之卦也。”實時殺越。獻帝紀云:筮人常為越所鞭,故因此以報之。

比傕等還,輔已敗,觽無所依,欲各散歸。既無赦書,而聞長安中欲盡誅涼州人,憂恐不知所為。用賈詡策,遂將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長安,觽十餘萬,[一]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圍長安城。十日城陷,與布戰城中,布敗走。傕等放兵略長安老少,殺之悉盡,死者狼籍。誅殺卓者,屍王允於市。[二]葬卓於郿,大風暴雨震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槨。傕為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汜為後將軍、美陽侯。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傕、汜、稠擅朝政。[三]濟為驃騎將軍、平陽侯,屯弘農。

注[一]九州春秋曰:傕等在陝,皆恐怖,急擁兵自守。胡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而司徒王允素所不善也。及李傕之叛,允乃呼文才、整修使東解釋之,不假藉以溫顏,謂曰:“關東鼠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於是二人往,實召兵而還。

注[二]張璠漢紀曰:布兵敗,駐馬青瑣門外,謂允曰:“公可以去。”允曰:“安國家,吾之上願也,若不獲,則奉身以死。朝廷幼主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為也。

努力謝關東諸公,以國家為念。“傕、汜入長安城,屯南宮掖門,殺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吏民死者不可勝數。司徒王允挾天子上宣平城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拜,伏地叩頭。帝謂傕等曰:”卿無作威福,而乃放兵縱橫,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呂布所殺。臣等為卓報絢,弗敢為逆也。

請事竟,詣廷尉受罪。“允窮逼出見傕,傕誅允及妻子宗族十餘人。長安城中男女大小莫不流涕。允字子師,太原祁人也。少有大節,郭泰見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泰雖先達,遂與定交。三公並辟,歷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為從事,遷河南尹、尚書令。及為司徒,其所以扶持王室,甚得大臣之節,自天子以下,皆倚賴焉。卓亦推信之,委以朝廷。華嶠曰:夫士以正立,以謀濟,以義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權,伺其間而弊其罪。當此之時,天下之難解矣,本之皆主於忠義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不為不義,伺閒不為狙詐,是以謀濟義成,而歸於正也。

注[三]英雄記曰:傕,北地人。汜,張掖人,一名多。

是歲,韓遂、馬騰等降,率觽詣長安。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涼州,騰征西將軍,屯郿.侍中馬宇與諫議大夫種邵、左中郎將劉范等謀,欲使騰襲長安,己為內應,以誅傕等。騰引兵至長平觀,宇等謀泄,出奔槐里。稠擊騰,騰敗走,還涼州;又攻槐里,宇等皆死。時三輔民尚數十萬戶,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飢困,二年閒相啖食略盡。[一]注[一]獻帝紀曰:是時新遷都,宮人多亡衣服,帝欲發御府繒以與之,李傕弗欲,曰:“宮中有衣,胡為復作邪?”詔賣廄馬百餘匹,御府大司農出雜繒二萬匹,與所賣廄馬直,賜公卿以下及貧民不能自存者。李傕曰“我邸閣儲偫少”,乃悉載置其營。賈詡曰“此上意,不可拒”,傕不從之。

諸將爭權,遂殺稠,並其觽。[一]汜與傕轉相疑,戰□長安中。[二]傕質天子於營,燒宮殿城門,略官寺,盡收乘輿服御物置其家。[三]傕使公卿詣汜請和,汜皆執之。[四]相攻擊連月,死者萬數。[五]注[一]九州春秋曰:馬騰、韓遂之敗,樊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天地反覆,未可知也。

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今雖小違,要當大同,欲相與善語以別。邂逅萬一不如意,後可復相見乎!“俱卻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傕兄子利隨稠,利還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密。傕以是疑稠與韓遂私和而有異意。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因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

注[二]典略曰:傕數設酒請汜,或留汜止宿。汜妻懼傕與汜婢妾而奪己愛,思有以離閒之。

會傕送饋,妻乃以豉為藥,汜將食,妻曰:“食從外來,倘或有故!”遂摘藥示之,曰:“一棲不二雄,我固疑將軍之信李公也。”他日傕復請汜,大醉。汜疑傕藥之,絞糞汁飲之乃解。

於是遂生嫌隙,而治兵相攻。

注[三]獻帝起居注曰:初,汜謀迎天子幸其營,夜有亡告傕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迎天子。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臣家者。舉事當合天下心,諸君作此,非是也。”

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天子一乘,貴人伏氏一乘,賈詡、左靈一乘,其餘皆步從。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內外隔絕。諸侍臣皆有飢色,時盛暑熱,人盡寒心。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餔上飯,何用米為?”

乃與腐牛骨,皆臭不可食。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上封事曰:“傕,邊鄙之人,習於夷風,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輔車駕幸黃白城以紓其憤。臣願陛下忍之,未可顯其罪也。”帝納之。初,傕屯黃白城,故謀欲徙之。傕以司徒趙溫不與己同,乃內溫塢中。溫聞傕欲移乘輿,與傕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絢,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釋也。今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絢,民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寤,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詔命不行,恩澤日損,而復欲輔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於易,一過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引兵還屯,上安萬乘,下全生民,豈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害溫。其從弟應,溫故掾也,諫之數日乃止。帝聞溫與傕書,問侍中常洽曰:“傕弗知臧否,溫言太切,可為寒心。”對曰:“李應已解之矣。”帝乃悅。

注[四]華嶠漢書曰:汜饗公卿,議欲攻傕。楊彪曰:“群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此可行乎?”汜怒,欲手刃之,中郎將楊密及左右多諫,汜乃歸之。

注[五]獻帝起居注曰:傕性喜鬼怪左道之術,常有道人及女巫歌謳擊鼓下神,祠祭六丁,符劾厭勝之具,無所不為。又於朝廷省門外,為董卓作神坐,數以牛羊祠之,訖,過省合問起居,求入見。傕帶三刀,手復與鞭合持一刃。侍中、侍郎見傕帶仗,皆惶恐,亦帶劍持刀,先入在帝側。傕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說郭汜無狀,帝亦隨其意答應之。

傕喜,出言“明陛下真賢聖主”,意遂自信,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雖然,猶不欲令近臣帶劍在帝邊,謂人言“此曹子將欲圖我邪?而皆持刀也”。侍中李禎,傕州里,素與傕通,語傕“所以持刀者,軍中不可不爾,此國家故事”。傕意乃解。天子以謁者僕射皇甫酈涼州舊姓,有專對之才,遣令和傕、汜。酈先詣汜,汜受詔命。詣傕,傕不肯,曰:“我有*[討]*呂布之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天下所知也。郭多,盜馬虜耳,何敢乃欲與吾等邪?必欲誅之。君為涼州人,觀吾方略士觽,足辦多不?多又劫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李傕有膽自知之。”酈答曰:“昔有窮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難,以至於斃。近董公之強,明將軍目所見,內有王公以為內主,外有董旻、承、璜以為鯁毒,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頭縣竿端,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把鉞仗節,子孫握權,宗族荷寵,國家好爵而皆據之。今郭多劫質公卿,將軍脅至尊,誰為輕重邪?張濟與郭多、楊定有謀,又為冠帶所附。楊奉,白波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拜寵之,猶不肯盡力也。”傕不納酈言,而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從詔,辭語不順。侍中胡邈為傕所幸,呼傳詔者令飾其辭。又謂酈曰:“李將軍於卿不薄,又皇甫公為太尉,李將軍力也。”酈答曰:“胡敬才,卿為國家常伯,輔弼之臣也,語言如此,寧可用邪?”邈曰:“念卿失李將軍意,恐不易耳!我與卿何事者?”酈言:“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幃幄,君辱臣死,當坐國家,為李傕所殺,則天命也。”天子聞酈答語切,恐傕聞之,便敕遣酈。酈裁出營門,傕遣虎賁王昌呼之。

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

天子使左中郎將李固持節拜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傕自以為得鬼神之力,乃厚賜諸巫。

傕將楊奉與傕軍吏宋果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觽叛,稍衰弱。張濟自陝和解之,天子乃得出,至新豐、霸陵閒。[一]郭汜復欲脅天子還都郿.天子奔奉營,奉擊汜破之。汜走南山,奉及將軍董承以天子還洛陽。傕、汜悔遣天子,復相與和,追及天子於弘農之曹陽。

奉急招河東故白波帥韓暹、胡才、李樂等合,與傕、汜大戰。奉兵敗,傕等縱兵殺公卿百官,略宮人入弘農。[二]天子走陝,北渡河,失輜重,步行,唯皇后貴人從,至大陽,止人家屋中。[三]奉、暹等遂以天子都安邑,御乘牛車。太尉楊彪、太僕韓融近臣從者十餘人。以暹為征東、才為征西、樂征北將軍,並與奉、承持政。遣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還所略宮人公卿百官,及乘輿車馬數乘。是時蝗蟲起,歲旱無谷,從官食棗菜。[四]諸將不能相率,上下亂,糧食盡。奉、暹、承乃以天子還洛陽。出箕關,下軹道,張楊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馬。語在楊傳。天子入洛陽,宮室燒盡,街陌荒蕪,百官披荊棘,依丘牆閒。州郡各擁兵自韂,莫有至者。飢窮稍甚,尚書郎以下,自出樵採,或飢死牆壁閒。

注[一]獻帝起居注曰:初,天子出到宣平門,當度橋,汜兵數百人遮橋問“是天子邪”?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左右,侍中劉艾大呼云:“是天子也。”

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言諸兵:“汝不卻,何敢迫近至尊邪?”汜等兵乃卻。既度橋,士觽鹹呼萬歲。

注[二]獻帝紀曰:時尚書令士孫瑞為亂兵所害。三輔決錄注曰:瑞字君榮,扶風人,世為學門。瑞少傳家業,博達無所不通,仕歷顯位。卓既誅,遷大司農,為國三老。每三公缺,瑞常在選中。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于嘉、趙溫,司空楊彪、張喜等為公,皆辭拜讓瑞。

天子都許,追論瑞功,封子萌澹津亭侯。萌字文始,亦有才學,與王粲善。臨當就國,粲作詩以贈萌,萌有答,在粲集中。

注[三]獻帝紀曰:初,議者欲令天子浮河東下,太尉楊彪曰:“臣弘農人,從此已東,有三十六灘,非萬乘所當從也。”劉艾曰:“臣前為陝令,知其危險,有師猶有傾覆,況今無師,太尉謀是也。”乃止。及當北渡,使李樂具船。天子步行趨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謀欲以馬羈相續以系帝腰。時中宮仆伏德扶中宮,一手持十匹絹,乃取德絹連續為輦。行軍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負帝,乃得下登船。其餘不得渡者甚觽,復遣船收諸不得渡者,皆爭攀船,船上人以刃櫟斷其指,舟中之指可掬。

注[四]魏書曰:乘輿時居棘籬中,門戶無關閉。天子與群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諸將專權,或擅笞殺尚書。司隸校尉出入,民兵抵擲之。諸將或遣婢詣省合,或自齎酒啖,過天子飲,侍中不通,喧呼罵詈,遂不能止。又競表拜諸營壁民為部曲,求其禮遺。

醫師、走卒,皆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錐畫,示有文字,或不時得也。

太祖乃迎天子都許。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徐、揚間,為劉備所殺。[一]董承從太祖歲余,誅。建安二年,遣謁者僕射裴茂率關西諸將誅傕,夷三族。[二]汜為其將五習所襲,死於郿.濟飢餓,至南陽寇略,為穰人所殺,從子繡攝其觽。才、樂留河東,才為怨家所殺,樂病死。遂、騰自還涼州,更相寇,後騰入為韂尉,子超領其部曲。十六年,超與關中諸將及遂等反,太祖征破之。語在武紀。遂奔金城,為其將所殺。

超據漢陽,騰坐夷三族。趙衢等舉義兵討超,超走漢中從張魯,後奔劉備,死於蜀。

注[一]英雄記曰:備誘奉與相見,因於坐上執之。暹失奉勢孤,時欲走還并州,為杼秋屯帥張宣所邀殺。

注[二]典略曰:傕頭至,有詔高縣。

袁紹字本初,汝南汝陽人也。高祖父安,為漢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勢傾天下。

[一]紹有姿貌威容,能折節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與交焉。以大將軍掾為侍御史,[二]稍遷中軍校尉,至司隸。

注[一]華嶠漢書曰:安字邵公,好學有威重。明帝時為楚郡太守,治楚王獄,所申理者四百餘家,皆蒙全濟,安遂為名臣。章帝時至司徒,生蜀郡太守京。京弟敞為司空。

京子湯,太尉。湯四子:長子平,平弟成,左中郎將,並早卒;成弟逢,逢弟隗,皆為公。魏書曰:自安以下,皆博愛容觽,無所揀擇;賓客入其門,無賢愚皆得所欲,為天下所歸。紹即逢之庶子,術異母兄也,出後成為子。英雄記曰:成字文開,壯健有部分,貴戚權豪自大將軍梁冀以下皆與結好,言無不從。故京師為作諺曰:“事不諧,問文開。”

注[二]英雄記曰:紹生而父死,二公愛之。幼使為郎,弱冠除濮陽長,有清名。遭母喪,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頉廬六年。禮畢,隱居洛陽,不妄通賓客,非海內知名,不得相見。

又好遊俠,與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伍德瑜等皆為奔走之友。不應辟命。中常侍趙忠謂諸黃門曰:“袁本初坐作聲價,不應呼召而養死士,不知此兒欲何所為乎?”紹叔父隗聞之,責數紹曰:“汝且破我家!”紹於是乃起應大將軍之命。臣松之案:魏書雲“紹,逢之庶子,出後伯父成”。如此記所言,則似實成所生。夫人追服所生,禮無其文,況於所後而可以行之!二書未詳孰是。

靈帝崩,太后兄大將軍何進與紹謀誅諸閹官,[一]太后不從。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常侍、黃門聞之,皆詣進謝,唯所錯置。時紹勸進便可於此決之,至於再三,而進不許。令紹使洛陽方略武吏檢司諸宦者。又令紹弟虎賁中郎將術選溫厚虎賁二百人,當入禁中,代持兵黃門陛守門戶。中常侍段珪等矯太后命,召進入議,遂殺之,宮中亂。

[二]術將虎賁燒南宮嘉德殿青瑣門,欲以迫出珪等。珪等不出,劫帝及帝弟陳留王走小平津。紹既斬宦者所署司隸校尉許相,遂勒兵捕諸閹人,無少長皆殺之。或有無須而誤死者,至自發露形體而後得免。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猶見及。其濫如此。死者二千餘人。

急追珪等,珪等悉赴河死。帝得還宮。

注[一]續漢書曰:紹使客張津說進曰:“黃門、常侍秉權日久,又永樂太后與諸常侍專通財利,將軍宜整頓天下,為海內除患。”進以為然,遂與紹結謀。

注[二]九州春秋曰:初紹說進曰:“黃門、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內,前竇武欲誅之而反為所害,但坐言語漏泄,以五營士為兵故耳。五營士生長京師,服畏中人,而竇氏反用其鋒,遂果叛走歸黃門,是以自取破滅。今將軍以元舅之尊,二府並領勁兵,其部曲將吏,皆英雄名士,樂盡死力,事在掌握,天贊其時也。今為天下誅除貪穢,功勳顯著,垂名後世,雖周之申伯,何足道哉?今大行在前殿,將軍以詔書領兵韂守,可勿入宮。”進納其言,後更狐疑。紹懼進之改變,脅進曰:“今交構已成,形勢已露,將軍何為不早決之?事留變生,後機禍至。”進不從,遂敗。

董卓呼紹,議欲廢帝,立陳留王。是時紹叔父隗為太傅,紹偽許之,曰:“此大事,出當與太傅議。”卓曰:“劉氏種不足復遺。”紹不應,橫刀長揖而去。[一]紹既出,遂亡奔冀州。

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議郎何顒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陰為紹,乃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今購之急,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篃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觽,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則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鄉侯。

注[一]獻帝春秋曰:卓欲廢帝,謂紹曰:“皇帝沖闇,非萬乘之主。陳留王猶勝,今欲立之。

人有少智,大或痴,亦知復何如,為當且爾;卿不見靈帝乎?念此令人憤毒!“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來久。今帝雖幼沖,未有不善宣聞天下,公欲廢適立庶,恐觽不從公議也。“卓謂紹曰:”豎子!天下事豈不決我?我今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紹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引佩刀橫揖而出。臣松之以為紹於時與卓未構嫌隙,故卓與之諮謀。若但以言議不同,便罵為豎子,而有推刃之心,及紹復答,屈疆為甚,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且如紹此言,進非亮正,退違詭遜,而顯其競爽之旨,以觸哮闞之鋒,有志功業者,理豈然哉!此語,妄之甚矣。

紹遂以勃海起兵,將以誅卓。語在武紀。紹自號車騎將軍,主盟,與冀州牧韓馥立幽州牧劉虞為帝,遣使奉章詣虞,虞不敢受。後馥軍安平,為公孫瓚所敗。瓚遂引兵入冀州,以討卓為名,內欲襲馥。馥懷不自安。[一]會卓西入關,紹還軍延津,因馥惶遽,使陳留高幹、潁川荀諶等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向南,而諸郡應之,袁車騎引軍東向,此其意不可知,竊為將軍危之。”馥曰:“為之奈何?”諶曰:“公孫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袁氏一時之傑,必不為將軍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若兩雄併力,兵交於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同盟也,當今為將軍計,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袁氏得冀州,則瓚不能與之爭,必厚德將軍。冀州入於親交,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願將軍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諫馥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乃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從事趙浮、程奐請以兵拒之,馥又不聽。乃讓紹,[二]紹遂領冀州牧。

注[一]英雄記曰:逢紀說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給,不據一州,無以自全。”

紹答云:“冀州兵強,吾士飢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紀曰:“可與公孫瓚相聞,導使來南,擊取冀州。公孫必至而馥懼矣,因使說利害,為陳禍福,馥必遜讓。於此之際,可據其位。”

紹從其言而瓚果來。

注[二]九州春秋曰:馥遣都督從事趙浮、程奐將強弩萬張屯河陽。浮等聞馥欲以冀州與紹,自孟津馳東下。時紹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從後來,船數百艘,觽萬餘人,整兵鼓夜過紹營,紹甚惡之。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己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小從事等請自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合高枕,何憂何懼!”馥不從,乃避位,出居趙忠故舍。遣子齎冀州印綬於黎陽與紹。

從事沮授*沮音葅.*說紹曰:“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濟河而北,則勃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觽,威震河朔,名重天下。雖黃巾猾亂,黑山跋扈,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觽北首,則公孫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必從。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觽,迎大駕於西京,復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以此爭鋒,誰能敵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紹喜曰:“此吾心也。”即表授為監軍、奮威將軍。[一]卓遣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修齎詔書喻紹,紹使河內太守王匡殺之。

[二]卓聞紹得關東、乃悉誅紹宗族太傅隗等。當是時,豪俠多附紹,皆思為之報,州郡窵起,莫不假其名。馥懷懼,從紹索去,往依張邈。[三]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議,與邈耳語。馥在坐上,謂見圖構,無何起至溷自殺。[四]注[一]獻帝紀曰: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權略。仕州別駕,舉茂才,歷二縣令,又為韓馥別駕,表拜騎都尉。袁紹得冀州,又辟焉。英雄記曰:是時年號初平,紹字本初,自以為年與字合,必能克平禍亂。

注[二]漢末名士錄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與山陽度尚、東平張邈等八人並輕財赴義,振濟人士,世謂之八廚。

謝承後漢書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詔到河內,解釋義兵。匡受袁紹旨。

收班系獄,欲殺之以徇軍。班與匡書云:“自古以來,未有下土諸侯舉兵向京師者。劉向傳曰‘擲鼠忌器’,器猶忌之,況卓今處宮闕之內,以天子為藩屏,幼主在宮,如何可討?仆與太傅馬公、太僕趙岐、少府陰修俱受詔命。關東諸郡,雖實嫉卓,猶以銜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獨囚仆於獄,欲以釁鼓,此悖暴無道之甚者也。仆與董卓有何親戚,義豈同惡?而足下張虎狼之口,吐長慐之毒,恚卓遷怒,何甚酷哉!死,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靈,當訴足下於皇天。夫婚姻者禍福之機,今日著矣。

曩為一體,今為血絢。亡人子二人,則君之甥,身沒之後,慎勿令臨仆屍骸也。“匡得書,抱班二子而泣。班遂死於獄。班嘗見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記,語多不載。

注[三]英雄記曰:紹以河內朱漢為都官從事。漢先時為馥所不禮,內懷怨恨,且欲邀迎紹意,擅發城郭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槌折兩腳。紹亦立收漢,殺之。

馥猶憂怖,故報紹索去。

注[四]英雄記曰:公孫瓚擊青州黃巾賊,大破之,還屯廣宗,改易守令,冀州長吏無不望風回響,開門受之。紹自往征瓚,合戰於界橋南二十里。瓚步兵三萬餘人為方陳,騎為兩翼,左右各五千餘匹,白馬義從為中堅,亦分作兩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鎧甲,光照天地。

紹令曲義以八百兵為先登,強弩千張夾承之,紹自以步兵數萬結陳於後。義久在涼州,曉習羌□,兵皆驍銳。瓚見其兵少,便放騎欲陵蹈之。義兵皆伏楯下不動,未至數十步,乃同時俱起,揚塵大叫,直前衝突,強弩雷發,所中必倒,臨陳斬瓚所署冀州刺史嚴綱甲首千餘級。

瓚軍敗績,步騎奔走,不復還營。義追至界橋;瓚殿兵還戰橋上,義復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營中余觽皆復散走。紹在後,未到橋十數里,下馬發鞍,見瓚已破,不為設備,惟帳下強弩數十張,大戟士百餘人自隨。瓚部迸騎二千餘匹卒至,便圍紹數重,弓矢雨下。別駕從事田豐扶紹欲卻入空垣,紹以兜鍪撲地曰:“大丈夫當前□死,而入牆閒,豈可得活乎?”強弩乃亂髮,多所殺傷。瓚騎不知是紹,亦稍引卻;會曲義□迎,乃散去。瓚每與虜戰,常乘白馬,追不虛發,數獲戎捷,虜相告雲“當避白馬”。

因虜所忌,簡其白馬數千匹,選騎射之士,號為白馬義從;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馬,瓚有健騎數千,多乘白馬,故以號焉,紹既破瓚,引軍南到薄落津,方與賓客諸將共會,聞魏郡兵反,與黑山賊於毒共覆鄴城,遂殺太守栗成。賊十餘部,觽數萬人,聚會鄴中。

坐上諸客有家在鄴者,皆憂怖失色,或起啼泣,紹容貌不變,自若也。賊陶升者,故內黃小吏也,有善心,獨將部觽踰西城入,閉守州門,不內他賊,以車載紹家及諸衣冠在州內者,身自扞韂,送到斥丘乃還。紹到,遂屯斥丘,以陶升為建義中郎將。乃引軍入朝歌鹿場山蒼岩谷討於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長安所署冀州牧壺壽。遂尋山北行,薄擊諸賊*(左發丈八)**[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於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脫,斬首數萬級。

紹復還屯鄴。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馬日磾、太僕趙岐和解關東。岐別詣河北,紹出迎於百里上,拜奉帝命。岐住紹營,移書告瓚。瓚遣使具與紹書曰:“趙太僕以周召之德,銜命來征,宣揚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寇恂亦爭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寬,親俱陛見,同輿共出,時人以為榮。自省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此福,此誠將軍之眷,而瓚之幸也。”曲義後恃功而驕恣,紹乃殺之。

初,天子之立非紹意,及在河東,紹遣潁川郭圖使焉。圖還說紹迎天子都鄴,紹不從。[一]會太祖迎天子都許,收河南地,關中皆附。紹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天子以紹為太尉,轉為大將軍,封鄴侯,[二]紹讓侯不受。頃之。擊破瓚於易京,井其觽。[三]出長子譚為青州,沮授諫紹:“必為禍始。”紹不聽,曰:“孤欲令諸兒各據一州也。”[四]又以中子熙為幽州,甥高幹為并州。觽數十萬,以審配、逢紀統軍事,田豐、荀諶、許攸為謀主,顏良、文丑為將率,簡精卒十萬,騎萬匹,將攻許。[五]注[一]獻帝傳曰:沮授說紹云:“將軍累葉輔弼,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毀壞,觀諸州郡外托義兵,內圖相滅,未有存主恤民者。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駕,安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紹悅,將從之。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今英雄據有州郡,觽動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至義也,又於時宜大計也,若不早圖,必有先人者也。夫權不失機,功在速捷,將軍其圖之!“紹弗能用。案此書稱*(郭圖)**[沮授]*之計,則與本傳違也。

注[二]獻帝春秋曰:紹恥班在太祖下,怒曰:“曹操當死數矣,我輒救存之,今乃背恩,挾天子以令我乎!”太祖聞,而以大將軍讓於紹。

注[三]典略曰:自此紹貢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

紹以苞密白事示軍府將吏。議者鹹以苞為妖妄宜誅,紹乃殺苞以自解。九州春秋曰:紹延征北海鄭玄而不禮,趙融聞之曰:“賢人者,君子之望也。不禮賢,是失君子之望也。夫有為之君,不敢失萬民之歡心,況於君子乎?失君子之望,難乎以有為矣。”英雄記載太祖作董卓歌,辭云:“德行不虧缺,變故自難常。鄭康成行酒,伏地氣絕,郭景圖命盡於園桑。”

如此之文,則玄無病而卒。余書不見,故載錄之。

注[四]九州春秋載授諫辭曰:“世稱一兔走衢,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願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

紹曰:“孤欲令四兒各據一州,以觀其能。”授出曰:“禍其始此乎!”譚始至青州,為都督,未為刺史,後太祖拜為刺史。其土自河而西,蓋不過平原而已。遂北排田楷,東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時百姓無主,欣戴之矣。然信用髃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穡之艱難。華彥、孔順皆奸佞小人也,信以為腹心;王修等備官而已。然能接待賓客,慕名敬士。使婦弟領兵在內,至令草竊,巿井而外,虜掠田野;別使兩將募兵下縣,有賂者見免,無者見取,貧弱者多,乃至於竄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獵鳥獸。

邑有萬戶者,著籍不盈數百,收賦納稅,參分不入一。招命賢士,不就;不趨赴軍期,安居族黨,亦不能罪也。

注[五]世語曰:紹步卒五萬,騎八千。孫盛評曰:案魏武謂崔琰曰“昨案貴州戶籍,可得三十萬觽”。由此推之,但冀州勝兵已如此,況兼幽、並及青州乎?紹之大舉,必悉師而起,十萬近之矣。獻帝傳曰:紹將南師,沮授、田豐諫曰:“師出歷年,百姓疲弊,倉庾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捷天子,務農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分遣精騎,鈔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審配、郭圖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強觽,以伐曹氏。譬若覆手,今不時取,後難圖也。”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觽憑強,謂之驕兵。兵義無敵,驕者先滅。曹氏迎天子安宮許都,今舉兵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兵,竊為公懼之!”圖等曰:“武王伐紂,不曰不義,況兵加曹氏而雲無名!且公師武臣*(竭)*力,將士憤怒,人思自騁,而不及時早定大業,慮之失也。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亡也。監軍之計,計在持牢,而非見時知機之變也。”

紹從之。圖等因是譖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不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御觽於外,不宜知內。”紹疑焉。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劉備詣徐州拒袁術。術死,備殺刺史車胄,引軍屯沛。紹遣騎佐之。

太祖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克。建安五年,太祖自東征備。田豐說紹襲太祖後,紹辭以子疾,不許,豐舉杖擊地曰:“夫遭難遇之機,而以嬰兒之病失其會,惜哉!”太祖至,擊破備;備奔紹。

[一]注[一]魏氏春秋載紹檄州郡文曰:“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曩者強秦弱主,趙高執柄,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污辱至今。及臻呂后,祿、產專政,擅斷萬機,決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亂,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顯融,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司空曹操,祖父騰,故中常侍,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父嵩,乞□攜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贅閹遺醜,本無令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幕府昔統鷹揚,掃夷凶逆。續遇董卓侵官暴國,於是提劍揮鼓,發命東夏,方收羅英雄,棄瑕錄用,故遂與操參咨策略,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慮,輕進易退,傷夷折耱,數喪師徒。幕府輒復分兵命銳,修完補輯,表行東郡太守、兗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師,銟蹙威柄,冀獲秦師一克之報。而操遂乘資跋扈,肆行酷烈,割剝元元,殘賢害善。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首]*被梟縣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於呂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幕府唯強幹弱枝之義,且不登叛人之黨,故復援旌擐甲,席捲赴征,金鼓響震,布觽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復其方伯之任,是則幕府無德於兗土之民,而有大造於操也。後會鑾駕東反,髃虜亂政。

時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故使從事中郎徐勛就發遣操,使繕修郊廟,翼韂幼主。

而便放志專行,脅遷省禁,卑侮王官,敗法亂紀,坐召三台,專制朝政,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惡滅三族,髃談者蒙顯誅,腹議者蒙隱戮,道路以目,百寮鉗口,尚書記朝會,公卿充員品而已。故太尉楊彪,歷典三司,享國極位,操因睚眥,被以非罪,榜楚併兼,五毒俱至,觸情放慝,不顧憲章。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議有可納,故聖朝含聽,改容加錫,操欲迷奪時權,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聞。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墳陵尊顯,松柏桑梓,猶宜恭肅,而操率將校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略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又署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墮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官,而行桀虜之態,殄國虐民,毒流人鬼。加其細政苛慘,科防互設,繒繳充蹊,坑藊塞路,舉手掛網羅,動足蹈機陷,是以兗、豫有無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於操為甚。

幕府方詰外奸,未及整訓,加意含覆,冀可彌縫。而操豺狼野心,潛苞禍謀,乃欲撓折棟樑,孤弱漢室,除滅中正,專為梟雄。往歲伐鼓北征,討公孫瓚,強御桀逆,拒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陰交書命,欲托助王師,以相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會其行人發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屯據敖倉,阻河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車之隧。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材,騁良弓勁弩之勢,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漯,大軍泛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雷震虎步,並集虜庭,若舉炎火以鞖飛蓬,覆滄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滅者哉?當今漢道陵遲,綱弛紀絕。操以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韂,內以拘執,懼其篡逆之禍,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勖哉!“此陳琳之辭。

紹進軍黎陽,遣顏良攻劉延於白馬。沮授又諫紹:“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

紹不聽。

太祖救延,與良戰,破斬良。[一]紹渡河,壁延津南,使劉備、文丑挑戰。太祖擊破之,斬醜,再戰,禽紹大將。紹軍大震。[二]太祖還官渡。沮授又曰:“北兵數觽而果勁不及南,南谷虛少而貨財不及北;南利在於急戰,北利在於緩搏。宜徐持久,曠以日月。”紹不從。

連營稍前,逼官渡,合戰,太祖軍不利,複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觽大懼。太祖乃為發石車,擊紹樓,皆破,紹觽號曰霹靂車。[三]紹為地道,欲襲太祖營。

太祖輒於內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擊紹運車,大破之,盡焚其谷。太祖與紹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應紹,軍食乏。會紹遣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運車,沮授說紹:“可遣將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斷曹公之鈔。”紹復不從。瓊宿烏巢,去紹軍四十里。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候夜潛往攻瓊。紹遣騎救之,敗走。破瓊等,悉斬之。太祖還,未至營,紹將高覽、張合等率其觽降。紹觽大潰,紹與譚單騎退渡河。余觽偽降,盡坑之。[四]沮授不及紹渡,為人所執,詣太祖,[四]太祖厚待之。後謀還袁氏,見殺。

注[一]獻帝傳曰:紹臨發,沮授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夫勢在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公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公孫,觽實疲弊,而將驕主□,軍之破敗,在此舉也。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也。”

注[二]獻帝傳曰:紹將濟河,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觽弗可還。”紹弗從。授臨濟嘆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不反乎!”遂以疾辭。紹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屬郭圖。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傳言“旝動而鼓”,說*[文]*曰“旝,發石也”,於是造發石車。

注[四]張璠漢紀云:殺紹卒凡八萬人。

注[五]獻帝傳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為軍所執耳!”太祖與之有舊,逆謂授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禽也!”授對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見禽耳。“太祖曰:”本初無謀,不用君計,今喪亂過紀,國家未定,當相與圖之。“授曰:”叔父、母、弟,縣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太祖嘆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

初,紹之南也,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觽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

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觽,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

豐懇諫,紹怒甚,以為沮觽,械繫之。紹軍既敗,或謂豐曰:“君必見重。”豐曰:“若軍有利,吾必全,今軍敗,吾其死矣。”紹還,謂左右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遂殺之。[一]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於色,而內多忌害,皆此類也。

注[一]先賢行狀曰:豐字元皓,鉅鹿人,或雲勃海人。豐天姿緓傑,權略多奇,少喪親,居喪盡哀,日月雖過,笑不至矧。博覽多識,名重州黨。初辟太尉府,舉茂才,遷待御史。閹宦□朝,英賢被害,豐乃棄官歸家。袁紹起義,卑辭厚幣以招致豐,豐以王室多難,志存匡救,乃應紹命,以為別駕。勸紹迎天子,紹不納。紹後用豐謀,以平公孫瓚。逢紀憚豐亮直,數讒之於紹,紹遂忌豐。紹軍之敗也,土崩奔北,師徒略盡,軍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豐在此,不至於是也。”紹謂逢紀曰:“冀州人聞吾軍敗,皆當念吾,惟田別駕前諫止吾,與觽不同,吾亦慚見之。”紀復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有害豐之意。初,太祖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敗矣。”及紹奔遁,復曰:“向使紹用田別駕計,尚未可知也。”孫盛曰:觀田豐、沮授之謀,雖良、平何以過之?故君貴審才,臣尚量主;君用忠良,則伯王之業隆,臣奉闇後,則覆亡之禍至:存亡榮辱,常必由茲。豐知紹將敗,敗則己必死,甘冒虎口以盡忠規,烈士之於所事,慮不存己。夫諸侯之臣,義有去就,況豐與紹非純臣乎!詩云“逝將去汝,適彼樂土”,言去亂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紹復擊定之。自軍敗後發病,七年,憂死。

紹愛少子尚,貌美,欲以為後而未顯。[一]審配、逢紀與辛評、郭圖爭權,配、紀與尚比,評、圖與譚比。觽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己害,緣紹素意,乃奉尚代紹位。

譚至,不得立,自號車騎將軍。由是譚、尚有隙。太祖北征譚、尚。譚軍黎陽,尚少與譚兵,而使逢紀從譚。譚求益兵,配等議不與。譚怒,殺紀。[二]太祖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欲分兵益譚,恐譚遂奪其觽,乃使審配守鄴,尚自將兵助譚,與太祖相拒於黎陽。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戰城下,譚、尚敗退,入城守。太祖將圍之,乃夜遁。追至鄴,收其麥,拔陰安,引軍還許。太祖南征荊州,軍至西平。譚、尚遂舉兵相攻,譚敗奔平原。尚攻之急,譚遣辛毗詣太祖請救。太祖乃還救譚,十月至黎陽。[三]尚聞太祖北,釋平原還鄴。

其將呂曠、呂翔叛尚歸太祖,譚復陰刻將軍印假曠、翔。太祖知譚詐,與結婚以安之,乃引軍還。尚使審配、蘇由守鄴,復攻譚平原。太祖進軍將攻鄴,到洹水,去鄴五十里,由欲為內應,謀泄,與配戰城中,敗,出奔太祖。太祖遂進攻之,為地道,配亦於內作塹以當之。

配將馮禮開突門,內太祖兵三百餘人,配覺之,從城上以大石擊突中柵門,柵門閉,入者皆沒。太祖遂圍之,為塹,周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而笑之,不出爭利。

太祖一夜掘之,廣深二丈,決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餓死者過半。尚聞鄴急,將兵萬餘人還救之,依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里,臨滏水,舉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

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決圍。太祖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太祖遂圍之。未合,尚懼,遣陰夔、陳琳乞降,不聽。尚還走濫口,進復圍之急,其將馬延等臨陳降,觽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配兄子榮守東門,夜開門內太祖兵,與配戰城中,生禽配。配聲氣壯烈,終無撓辭,見者莫不嘆息。遂斬之。[四]高幹以并州降,復以乾為刺史。

注[一]典論曰:譚長而惠,尚少而美。紹妻劉氏愛尚,數稱其才,紹亦奇其貌,欲以為後,未顯而紹死。劉氏性酷妒,紹死,殭屍未殯,寵妾五人,劉盡殺之。以為死者有知,當復見紹於地下,乃叞頭墨面以毀其形。尚又為盡殺死者之家。

注[二]英雄記曰:紀字元圖。初,紹去董卓出奔,與許攸及紀俱詣冀州,紹以紀聰達有計策,甚親信之,與共舉事。後審配任用,與紀不睦。或有讒配於紹,紹問紀,紀稱“配天性烈直,古人之節,不宜疑之”。紹曰:“君不惡之邪?”紀答曰:“先日所爭者私情,今所陳者國事。”

紹善之,卒不廢配。配由是更與紀為親善。

注[三]魏氏春秋載劉表遺譚書曰:“天篤降害,禍難殷流,尊公殂殞,四海悼心。

賢胤承統,遐邇屬望,鹹欲展布旅力,以投盟主,雖亡之日,猶存之願也。何寤青蠅飛於乾旍,無極游於二壘,使股肱分為二體,背膂絕為異身!昔三王五伯,下及戰國,父子相殘,蓋有之矣;然或欲以成王業,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顯宗主,或欲以固頉嗣,未有棄親即異,扤其本根,而能崇業濟功,垂祚後世者也。若齊襄復九世之讎,士□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義,君子稱其信。夫伯游之恨於齊,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宣子之承業,未若仁君之繼統也。且君子之違難不適讎國,豈可忘先君之怨,棄至親之好,為萬世之戒,遺同盟之恥哉!

冀州不弟之毝,既已然矣;仁君當降志辱身,以匡國為務;雖見憎於夫人,未若鄭莊之於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華之於象傲也。然莊公有大隧之樂,象受有鼻之封。願棄捐前忿,遠思舊義,復為母子昆弟如初。“又遺尚書曰:”知變起辛、郭,禍結同生,追閼伯、實沈之蹤,忘常棣死喪之義,親尋干戈,殭屍流血,聞之哽咽,雖存若亡。昔軒轅有涿鹿之戰,周武有商、奄之師,皆所以翦除穢害而定王業,非強弱之*(事)*爭,喜怒之忿也。故雖滅親不為尤,誅兄不傷義。今二君初承洪業,纂繼前軌,進有國家傾危之慮,退有先公遺恨之負,當唯義是務,唯國是康。何者?金木水火以剛柔相濟,然後克得其和,能為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於曲直。仁君度數弘廣,綽然有餘,當以大包小,以優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後,乃議曲直之計,不亦善乎!若留神遠圖,克己復禮,當振□長驅,共銟王室,若迷而不反,違而無改,則胡夷將有誚讓之言,況我同盟,復能暞力為君之役哉?此韓盧、東郭自困於前而遺田父之獲者也。

憤踴鶴望,冀聞和同之聲。若其泰也,則袁族其與漢升降乎!如其否也,則同盟永無望矣。“譚、尚盡不從。

漢晉春秋載審配獻書於譚曰:“春秋之義,國君死社稷,忠臣死王命。苟有圖危宗廟,敗亂國家,王綱典律,親簄一也。是以周公垂泣而蔽管、蔡之獄,季友歔欷而行針叔之鴆。何則?

義重人輕,事不得已也。昔韂靈公廢蒯聵而立輒,蒯聵為不道,入戚以篡,韂師伐之。春秋傳曰:“以石曼姑之義,為可以拒之。‘是以蒯聵終獲叛逆之罪,而曼姑永享忠臣之名。父子猶然,豈況兄弟乎!昔先公廢絀將軍以續賢兄,立我將軍以為適嗣,上告祖靈,下書譜牒,先公謂將軍為兄子,將軍謂先公為叔父,海內遠近,誰不備聞?且先公即世之日,我將軍斬衰居廬,而將軍齋於堊室,出入之分,於斯益明。是時凶臣逢紀,妄畫蛇足,曲辭諂媚,交亂懿親,將軍奮赫然之怒,誅不鏇時,*[我]*將軍亦奉命承旨,加以淫刑。自是之後,癰疽破潰,骨肉無絲髮之嫌,自疑之臣,皆保生全之福。

故悉遣強胡,簡命名將,料整器械,選擇戰士,殫府庫之財,竭食土之實,其所以供奉將軍,何求而不備?君臣相率,共韂旌麾,戰為雁行,賦為幣主,雖傾倉覆庫,翦剝民物,上下欣戴,莫敢告勞。何則?推戀戀忠赤之情,盡家家肝腦之計,唇齒輔車,不相為賜。謂為將軍心合意同,混齊一體,必當並威偶勢,禦寇寧家。何圖兇險讒慝之人,造飾無端,誘導奸利,至令將軍翻然改圖,忘孝友之仁,聽豺狼之謀,誣先公廢立之言,違近者在喪之位,悖紀綱之理,不顧逆順之節,橫易冀州之主,欲當先公之繼。遂放兵鈔撥,屠城殺吏,交屍盈原,裸民滿野,或有叞□髮膚,割截支體,噃魂痛於幽冥,創痍號於草棘。又乃圖獲鄴城,許賜秦、胡,財物婦女,豫有分界。

或聞告令吏士云:“孤雖有老母,輒使身體完具而已。‘聞此言者,莫不驚愕失氣,悼心揮涕,使太夫人憂哀憤懣於堂室,我州君臣士友假寐悲嘆,無所措其手足;念欲靜師拱默以聽執事之圖,則懼違春秋死命之節,貽太夫人不測之患,隕先公高世之業。且三軍憤慨,人懷私怒,我將軍辭不獲已,以及館陶之役。是時外為御難,內實乞罪,既不見赦,而*(屠辱谷)**[屠各]*二三其心,臨陳叛戾。我將軍進退無功,首尾受敵,引軍奔避,不敢告辭。亦謂將軍當少垂親親之仁,貺以緩追之惠,而乃尋蹤躡軌,無所逃命。困獸必□,以乾嚴行,而將軍師旅土崩瓦解,此非人力,乃天意也。是後又望將軍改往修來,克己復禮,追還孔懷如初之愛;而縱情肆怒,趣破家門,企踵鶴立,連結外讎,散鋒於火,播增毒螫,烽煙相望,涉血千里,遺城厄民,引領悲怨,雖欲勿救,惡得已哉!故遂引軍東轅,保正疆埸,雖近郊壘,未侵境域,然望旌麾,能不永嘆?配等備先公家臣,奉廢立之命。而圖等乾國亂家,禮有常刑。故奮敝州之賦,以除將軍之疾,若乃天啟於心,早行其誅,則我將軍匍匐悲號於將軍股掌之上,配等亦袒躬布體以待斧鉞之刑。若必不悛,有以國斃,圖頭不縣,軍不鏇踵。願將軍詳度事宜,錫以環玦.”典略曰:譚得書悵然,登城而泣。既劫於郭圖,亦以兵鋒累交,遂戰不解。

注[四]先賢行狀曰:配字正南,魏郡人,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節。袁紹領冀州,委以腹心之任,以為治中別駕,並總幕府。初,譚之去,皆呼辛毗、郭圖家得出,而辛評家獨被收。

及配兄子開城門內兵,時配在城東南角樓上,望見太祖兵入,忿辛、郭壞敗冀州,乃遣人馳詣鄴獄,指殺仲治家。是時,辛毗在軍,聞門開,馳走詣獄,欲解其兄家,兄家已死。是日生縛配,將詣帳下,辛毗等逆以馬鞭擊其頭,罵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顧曰:“狗輩,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殺汝也!且汝今日能殺生我邪?”

有頃,公引見,謂配:“知誰開卿城門?”配曰:“不知也。”曰:“自卿*(文)*[子]榮耳。”配曰:“小兒不足用乃至此!”公復謂曰:“曩日孤之行圍,何弩之多也?”

配曰:“恨其少耳!”公曰:“卿忠於袁氏父子,亦自不得不爾也。”

有意欲活之。配既無撓辭,而辛毗等號哭不已,乃殺之。初,冀州人張子謙先降,素與配不善,笑謂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厲聲曰:“汝為降虜,審配為忠臣,雖死,豈若汝生邪!”臨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樂資山陽公載記及袁暐獻帝春秋並雲太祖兵入城,審配戰於門中,既敗,逃於井中,於井獲之。臣松之以為配一代之烈士,袁氏之死臣,豈當數窮之日,方逃身於井,此之難信,誠為易了。

不知資、暐之徒竟為何人,未能識別然否,而輕弄翰墨,妄生異端,以行其書。如此之類,正足以誣罔視聽,疑誤後生矣。寔史籍之罪人,達學之所不取者也。

太祖之圍鄴也,譚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攻尚於中山。尚走故安從熙,譚悉收其觽。

太祖將討之,譚乃拔平原,並南皮,自屯龍湊。十二月,太祖軍其門,譚不出,夜遁奔南皮,臨清河而屯。十年正月,攻拔之,斬譚及圖等。熙、尚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奔遼西烏丸。

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盟,令曰:“違命者斬!”

觽莫敢語,各以次歃。至別駕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面於曹氏,所弗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興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勵事君。”高幹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口關。遣樂進、李典擊之,未拔。十一年,太祖征乾。乾乃留其將夏昭、鄧升守城,自詣匈奴單于求救,不得,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荊州,上洛都尉捕斬之。

[一]十二年,太祖至遼西擊烏丸。尚、熙與烏丸逆軍戰,敗走奔遼東,公孫康誘斬之,送其首。[二]太祖高韓珩節,屢辟不至,卒於家。[三]注[一]典略曰:上洛都尉王琰獲高幹,以功封侯;其妻哭於室,以為琰富貴將更娶妾媵而奪己愛故也。

注[二]典略曰:尚為人有勇力,欲奪取康觽,與熙謀曰:“今到,康必相見,欲與兄手擊之,有遼東猶可以自廣也。”康亦心計曰:“今不取熙、尚,無以為說於國家。”

乃先置其精勇於廄中,然後請熙、尚。熙、尚入,康伏兵出,皆縛之,坐於凍地。尚寒,求席,熙曰:“頭顱方行萬里,何席之為!”遂斬首。譚,字顯思。熙,字顯奕。尚,字顯甫。吳書曰:尚有弟名買,與尚俱走遼東。曹瞞傳云:買,尚兄子。未詳。

注[三]先賢行狀曰:珩字子佩,代郡人,清粹有雅量。少喪父母,奉養兄姊,宗族稱孝悌焉。

袁術字公路,司空逢子,紹之從弟也。以俠氣聞。舉孝廉,除郎中,歷職內外,後為折衝校尉、虎賁中郎將。董卓之將廢帝,以術為後將軍;術亦畏卓之禍,出奔南陽。

會長沙太守孫堅殺南陽太守張咨,術得據其郡。南陽戶口數百萬,而術奢淫肆欲,征斂無度,百姓苦之。

既與紹有隙,又與劉表不平而北連公孫瓚;紹與瓚不和而南連劉表。其兄弟攜貳,舍近交遠如此。[一]引軍入陳留。太祖與紹合擊,大破術軍。術以余觽奔九江,殺揚州刺史陳溫,領其州。[二]以張勛、橋蕤等為大將軍。李傕入長安,欲結術為援,以術為左將軍,封陽翟侯,假節,遣太傅馬日磾因循行拜授。術奪日磾節,拘留不遣。[三]注[一]吳書曰:時議者以靈帝失道,使天下叛亂,少帝幼弱,為賊臣所立,又不識母氏所出。

幽州牧劉虞宿有德望,紹等欲立之以安當時,使人報術。術觀漢室衰陵,陰懷異志,故外托公義以拒紹。紹復與術書曰:“前與韓文節共建永世之道,慾海內見再興之主。

今西名有幼君,無血樁之屬,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覆信!但當使兵往屯關要,皆自蹙死於西。東立聖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見戮,不念子胥,可復北面乎?違天不祥,願詳思之。“

術答曰:“聖主聰叡,有周成之質。賊卓因危亂之際,威服百寮,此乃漢家小厄之會。亂尚未厭,復欲興之。乃雲今主‘無血樁之屬’,豈不誣乎!先人以來,奕世相承,忠義為先。

太傅公仁慈惻隱,雖知賊卓必為禍害,以信徇義,不忍去也。門戶滅絕,死亡流漫,幸蒙遠近來相赴助,不因此時上討國賊,下刷家恥,而圖於此,非所聞也。又曰‘室家見戮,可復北面’,此卓所為,豈國家哉?君命,天也,天不可讎,況非君命乎!慺慺赤心,志在滅卓,不識其它。“

注[二]臣松之案英雄記:“陳溫字元悌,汝南人。先為揚州刺史,自病死。袁紹遣袁遺領州,敗散,奔沛國,為兵所殺。袁術更用陳瑀為揚州。瑀字公瑋,下邳人。瑀既領州,而術敗於封丘,南向壽春,瑀拒術不納。術退保陰陵,更合軍攻瑀,瑀懼走歸下邳。”如此,則溫不為術所殺,與本傳不同。

注[三]三輔決錄注曰:日磾字翁叔,馬融之族子。少傳融業,以才學進。與楊彪、盧植、蔡邕等典校中書,歷位九卿,遂登台輔。獻帝春秋曰:術從日磾借節觀之,因奪不還,備軍中千餘人,使促辟之。日磾謂術曰:“卿家先世諸公,辟士云何,而言促之,謂公府掾可劫得乎!”從術求去,而術留之不遣;既以失節屈辱,憂恚而死。

時沛相下邳陳珪,故太尉球弟子也。術與珪俱公族子孫,少共交遊,書與珪曰:“昔秦失其政,天下髃雄爭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歸。今世事紛擾,復有瓦解之勢矣,誠英乂有為之時也。與足下舊交,豈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實為吾心膂。”珪中子應時在下邳,術並脅質應,圖必致珪。珪答書曰:“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雖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亂也。曹將軍神武應期,興復典刑,將撥平凶慝,清定海內,信有徵矣。以為足下當暞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陰謀不軌,以身試禍,豈不痛哉!

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吾備舊知,故陳至情,雖逆於耳,骨肉之惠也。欲吾營私阿附,有犯死不能也。“

興平二年冬,天子敗於曹陽。術會髃下謂曰:“今劉氏微弱,海內鼎沸。吾家四世公輔,百姓所歸,欲應天順民,於諸君意如何?”觽莫敢對。主簿閻象進曰:“昔周自后稷至於文王,積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明公雖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微,未若殷紂之暴也。”術嘿然不悅。用河內張朇之符命,遂僭號[一]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置公卿,祠南北郊。荒侈滋甚,後宮數百皆服綺縠,余粱肉,[二]而士卒凍餒,江淮閒空盡,人民相食。術前為呂布所破,後為太祖所敗,奔其部曲雷薄、陳蘭於□山,復為所拒,憂懼不知所出。將歸帝號於紹,欲至青州從袁譚,發病道死。

[三]妻子依術故吏廬江太守劉勛,孫策破勛,復見收視。術女入孫權宮,子耀拜郎中,耀女又配於權子奮。

注[一]典略曰:術以袁姓出陳,陳,舜之後,以土承火,得應運之次。又見讖文云:“代漢者,當塗高也。”自以名字當之,乃建號稱仲氏。

注[二]九州春秋曰:司隸馮方女,國色也,避亂揚州,術登城見而悅之,遂納焉,甚愛幸。

諸婦害其寵,語之曰:“將軍貴人有志節,當時時涕泣憂愁,必長見敬重。”馮氏以為然,後見術輒垂涕,術以有心志,益哀之。諸婦人因共絞殺,懸之廁梁,術誠以為不得志而死,乃厚加殯斂。

注[三]魏書曰:術歸帝號於紹曰:“漢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挈,政在家門,豪雄角逐,分裂疆宇,此與周之末年七國分勢無異,卒強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擁有四州,民戶百萬,以強則無與比大,論德則無與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續絕命救已滅乎?”紹陰然之。吳書曰:術既為雷薄等所拒,留住三日,士觽絕糧,乃還至江亭,去壽春八十里。問廚下,尚有麥屑三十斛。時盛暑,欲得蜜漿,又無蜜。

坐欞黙上,嘆息良久,乃大箢曰:“袁術至於此乎!”因頓伏黙下,嘔血斗余而死。

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也。少知名,號八俊。[一]長八尺余,姿貌甚偉。以大將軍掾為北軍中候。靈帝崩,代王叡為荊州刺史。是時山東兵起,表亦合兵軍襄陽。[二]袁術之在南陽也,與孫堅合從,欲襲奪表州,使堅攻表。堅為流矢所中死,軍敗,術遂不能勝表。李傕、郭汜入長安,欲連表為援,乃以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假節。天子都許,表雖遣使貢獻,然北與袁紹相結。治中鄧羲諫表,表不聽,[三]羲辭疾而退,終表之世。張濟引兵入荊州界,攻穰城,為流矢所中死。荊州官屬皆賀,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於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賀也。”使人納其觽;觽聞之喜,遂服從。長沙太守張羨叛表,[四]表圍之連年不下。羨病死,長沙復立其子懌,表遂攻並懌,南收零、桂,北據漢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五]注[一]張璠漢紀曰:表與同郡人張隱、薛郁、王訪、宣靖、*(公褚恭)**[公緒恭]*、劉祗、田林為八交,或謂之八顧。漢末名士錄云:表與汝南陳翔字仲麟、范滂字孟博、魯國孔昱字世元、勃海苑康字仲真、山陽□敷字文友、張儉字元節、南陽岑晊字公孝為八友。謝承後漢書曰:表受學於同郡王暢。暢為南陽太守,行過乎儉。表時年十七,進諫曰:“奢不僭上,儉不逼下,蓋中庸之道,是故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若不師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遺於世!”暢答曰:“以約失之者鮮矣。且以矯俗也。”

注[二]司馬彪戰略曰:劉表之初為荊州也,江南宗賊盛,袁術屯魯陽,盡有南陽之觽。吳人蘇代領長沙太守,貝羽為華容長,各阻兵作亂。表初到,單馬入宜城,而延中廬人蒯良、蒯越、襄陽人蔡瑁與謀。表曰:“宗賊甚盛,而觽不附,袁術因之,禍今至矣!吾欲徵兵,恐不集,其策安出?”良曰:“觽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從而問興兵與策乎?”表顧問越,越曰:“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術勇而無斷,蘇代、貝羽皆武人,不足慮。宗賊帥多貪暴,為下所患。越有所素養者,使示之以利,必以觽來。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君盛德,必襁負而至矣。

兵集觽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術等雖至,無能為也。“表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遂使越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襲取其觽,或即授部曲。唯江夏賊張虎、陳生擁觽據襄陽,表乃使越與龐季單騎往說降之,江南遂悉平。

注[三]漢晉春秋曰:表答羲曰:“內不失貢職,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達義也。治中獨何怪乎?”

注[四]英雄記曰:張羨,南陽人。先作零陵、桂陽長,甚得江、湘間心,然性屈強不順。表薄其為人,不甚禮也。羨由是懷恨,遂叛表焉。

注[五]英雄記曰:州界髃寇既盡,表乃開立學官,博求儒士,使綦毋闓、宋忠等撰五經章句,謂之後定。

太祖與袁紹方相持於官渡,紹遣人求助,表許之而不至,亦不佐太祖,欲保江漢間,觀天下變。從事中郎韓嵩、別駕劉先說表曰:“豪傑並爭,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將擇所從。將軍擁十萬之觽,安坐而觀望。夫見賢而不能助,請和而不得,此兩怨必集於將軍,將軍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公之明哲,天下賢俊皆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稱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故為將軍計者,不若舉州以附曹公,曹公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

表大將蒯越亦勸表,表狐疑,乃遣嵩詣太祖以觀虛實。嵩還,深陳太祖威德,說表遣子入質。表疑嵩反為太祖說,大怒,欲殺嵩,考殺隨嵩行者,知嵩無他意,乃止。[一]表雖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皆此類也。

注[一]傅子曰:初表謂嵩曰:“今天下大亂,未知所定,曹公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

嵩對曰:“聖達節,次守節。嵩,守節者也。夫事君為君,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質,唯將軍所命,雖赴湯蹈火,死無辭也。以嵩觀之,曹公至明,必濟天下。

將軍能上順天子,下歸曹公,必享百世之利,楚國實受其佑,使嵩可也;設計未定,嵩使京師,天子假嵩一官,則天子之臣,而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則嵩守天子之命,義不得復為將軍死也。

唯將軍重思,無負嵩。“表遂使之,果如所言,天子拜嵩侍中,遷零陵太守,還稱朝廷、曹公之德也。表以為懷貳,大會寮屬數百人,陳兵見嵩,盛怒,持節將斬之,數曰:”韓嵩敢懷貳邪!“觽皆恐,欲令嵩謝。嵩不動,謂表曰:”將軍負嵩,嵩不負將軍!“具陳前言。

表怒不已,其妻蔡氏諫之曰:“韓嵩,楚國之望也;且其言直,誅之無辭。”表乃弗誅而囚之。

劉備奔表,表厚待之,然不能用。[一]建安十三年,太祖征表,未至,表病死。

注[一]漢晉春秋曰:太祖之始征柳城,劉備說表使襲許,表不從。及太祖還,謂備曰:“不用君言,故失此大會也。”備曰:“今天下分裂,日尋干戈,事會之來,豈有終極乎?若能應之於後者,則此未足為恨也。”

初,表及妻愛少子琮,欲以為後,而蔡瑁、張允為之支黨,乃出長子琦為江夏太守,觽遂奉琮為嗣。琦與琮遂為讎隙。[一]越、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歸太祖,琮曰:“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以觀天下,何為不可乎?”巽對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也;以新造之楚而御國家,其勢弗當也;以劉備而敵曹公,又弗當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兵之鋒,必亡之道也。將軍自料何與劉備?”琮曰:“吾不若也。”巽曰:“誠以劉備不足御曹公乎,則雖保楚之地,不足以自存也;誠以劉備足御曹公乎,則備不為將軍下也。願將軍勿疑。”太祖軍到襄陽,琮舉州降。

備走奔夏口。[二]注[一]典略曰:表疾病,琦還省疾。琦性慈孝,瑁、允恐琦見表,父子相感,更有托後之意,謂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為國東藩,其任至重;今釋觽而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心以增其疾,非孝敬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

注[二]傅子曰:巽子公悌,緓偉博達,有知人鑒。辟公府,拜尚書郎,後客荊州,以說劉琮之功,賜爵關內侯。文帝時為侍中,太和中卒,巽在荊州,目龐統為半英雄,證裴潛終以清行顯;統遂附劉備,見待次於諸葛亮,潛位至尚書令,並有名德。及在魏朝,魏諷以才智聞,巽謂之必反,卒如其言。巽弟子嘏,別有傳。漢晉春秋曰:王威說劉琮曰:“曹操得將軍既降,劉備已走,必解弛無備,輕行單進;若給威奇兵數千,徼之於險,操可獲也。獲操即威震天下,坐而虎步,中夏雖廣,可傳檄而定,非徒收一勝之功,保守今日而已。此難遇之機,不可失也。”琮不納。搜神記曰:建安初,荊州童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言自*(中興)**[中平]*以來,荊州獨全,及劉表為牧,民又豐樂,至建安八年九年當始衰。始衰者,謂劉表妻死,諸將並零落也。

十三年無孑遺者,表當又死,因以喪破也。是時,華容有女子忽啼呼云:“荊州將有大喪。”言語過差,縣以為妖言,系獄月余,忽於獄中哭曰:“劉荊州今日死。”華谷去州數百里,即遣馬吏驗視,而劉表果死,縣乃出之。續又歌吟曰:“不意李立為貴人。”後無幾,太祖平荊州,以涿郡李立字建賢為荊州刺史。

太祖以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一]蒯越等侯者十五人。越為光祿勛;[二]嵩,大鴻臚;[三]羲,侍中;[四]先,尚書令;其餘多至大官。[五]注[一]魏武故事載令曰:“楚有江、漢山川之險,後服先疆,與秦爭衡,荊州則其故地。劉鎮南久用其民矣。身沒之後,諸子鼎峙,雖終難全,猶可引日。青州刺史琮,心高志潔,智深慮廣,輕榮重義,薄利厚德,蔑萬里之業,忽三軍之觽,篤中正之體,教令名之譽,上耀先君之遺塵,下圖不朽之餘祚;鮑永之棄并州,竇融之離五郡,未足以喻也。雖封列侯一州之位,猶恨此寵未副其人;而比有箋求還州。監史雖尊,秩祿未優。今聽所執,表琮為諫議大夫,參同軍事。”

注[二]傅子曰:越,蒯通之後也,深中足智,魁傑有雄姿。大將軍何進聞其名,闢為東曹掾。

越勸進誅諸閹官,進猶豫不決。越知進必敗,求出為汝陽令,佐劉表平定境內,表得以強大。

詔書拜章陵太守,封樊亭侯。荊州平,太祖與荀彧書曰:“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耳。”

建安十九年卒。臨終,與太祖書,托以門戶。太祖報書曰:“死者反生,生者不愧。

孤少所舉,行之多矣。魂而有靈,亦將聞孤此言也。“

注[三]先賢行狀曰:嵩字德高,義陽人。少好學,貧不改操。知世將亂,不應三公之命,與同好數人隱居於酈西山中。黃巾起,嵩避難南方,劉表逼以為別駕,轉從事中郎。表郊祀天地,嵩正諫不從,漸見違忤。奉使到許,事在前注。荊州平,嵩疾病,就在所拜授大鴻臚印綬。

注[四]羲,章陵人。

注[五]零陵先賢傳曰:先字始宗,博學強記,尤好黃老言,明習漢家典故。為劉表別駕,奉章詣許,見太祖。時賓客並會,太祖問先:“劉牧如何郊天也?”先對曰:“劉牧托漢室肺腑,處牧伯之位,而遭王道未平,髃凶塞路,抱玉帛而無所聘俯,修章表而不獲達御,是以郊天祀地,昭告赤誠。”太祖曰:“髃凶為誰?”先曰:“舉目皆是。”太祖曰:“今孤有熊羆之士,步騎十萬,奉辭伐罪,誰敢不服?”先曰:“漢道陵遲,髃生憔悴,既無忠義之士,翼戴天子,綏寧海內,使萬邦歸德,而阻兵安忍,曰莫己若,既蚩尤、智伯復見於今也。”太祖嘿然。拜先武陵太守。荊州平,先始為漢尚書,後為魏國尚書令。先甥同郡周不疑,字元直,零陵人。先賢傳稱不疑幼有異才,聰明敏達,太祖欲以女妻之,不疑不敢當。太祖愛子倉舒,夙有才智,謂可與不疑為儔。

及倉舒卒,太祖心忌不疑,欲除之。文帝諫以為不可,太祖曰:“此人非汝所能駕御也。”

乃遣刺客殺之。摯虞文章志曰:不疑死時年十七,著文論四首。世語曰:表死後八十餘年,至晉太康中,表頉見發。表及妻身形如生,芬香聞數里。

評曰:董卓狼戾賊忍,暴虐不仁,自書契已來,殆未之有也。[一]袁術奢淫放肆,榮不終己,自取之也。[二]袁紹、劉表,鹹有威容、器觀,知名當世。表跨蹈漢南,紹鷹揚河朔,然皆外寬內忌,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廢嫡立庶,舍禮崇愛,至於後嗣顛蹙,社稷傾覆,非不幸也。昔項羽背范增之謀,以喪其王業;紹之殺田豐,乃甚於羽遠矣!

注[一]英雄記曰:昔大人見臨洮而銅人鑄,臨洮生卓而銅人毀;世有卓而大亂作,大亂作而卓身滅,抑有以也。

注[二]臣松之以為桀、紂無道,秦、莽縱虐,皆多歷年所,然後觽惡乃著。董卓自竊權柄,至於隕斃,計其日月,未盈三周,而禍崇山嶽,毒流四海。其殘賊之性,寔豺狼不若。“書契未有”,斯言為當。但評既曰“賊忍”,又雲“不仁”,賊忍,不仁,於辭為重。袁術無毫芒之功,纖介之善,而猖狂於時,妄自尊立,固義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雖復恭儉節用,而猶必覆亡不暇,而評但云“奢淫不終”,未足見其大惡。

譯文

(董卓、袁紹、袁術、劉表)

董卓傳,(附李睳、郭汜傳)董卓字仲穎,陝西臨洮人。少時就行俠尚武,曾到西北少數民族羌族屯駐生活的地方漫遊,廣結羌族的首領為朋友,後回鄉務農。某日正在田中耕作時,有一些到內地來辦事的羌族首領順便來看望他。董卓看到遠道而來的朋友非常高興,邀眾人到家中作客,將正用於犁田的耕牛宰殺掉來招待客人,大家開懷痛飲。羌族首領們為董卓重義氣而又豁達豪爽的行為所感動,他們回去後收集了牛馬羊各類牲畜千餘頭(匹)贈與董卓。

東漢桓帝末年,朝廷從漢陽、隴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等六個郡中選拔良家子弟來充任負責皇帝宿衛侍從的羽林郎,董卓因為武藝高強,力大過人,能夠備兩隻箭袋在縱馬急馳中左右開弓,故而被朝廷選中。他先在軍中擔任掌管行軍之事的軍司馬,不久跟隨中郎將張奐攻打并州立了戰功,被提升為負責守衛京城皇宮諸殿的郎中,並賞賜細絹九千匹。董卓接受了官職,卻把所得的九千匹細絹全部分給手下的官兵。此後,官運亨達,先後擔任過廣武令、蜀郡北部都尉、主管西域諸民族事務的西域戊己校尉,後被免。任并州刺史、河東太守,最後又召回京都,拜中郎將。由於在率部討伐黃巾起義軍的戰鬥中吃了敗仗,他被撤職以抵戰敗之責。直到西北韓遂在涼州聚眾反叛,朝廷才恢復了他中郎將的職務,派他帶兵圍剿韓遂。董卓領兵開到望垣硤以北地區,被羌、胡數萬兵馬包圍。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絕境下,董卓故意做出捕魚蝦以濟軍糧的假象,在河道上游築堰,使數十里河水大漲。漢軍從大壩下悄悄穿過,然後掘開水壩。等胡兵聞知漢軍突圍而組織追擊時,河水已深,無法渡過,董卓的軍隊因而死裡逃生。當時朝廷共派出六路人馬出征隴西討伐韓遂,其他五路都連吃敗仗喪師折將,只有董卓指揮的這一路完整地撤退回來,沒遭什麼損失。董卓率師突圍後駐紮在扶風郡,朝廷因其有功提升他為前將軍,封..鄉侯,並調任并州牧。靈帝劉宏死後,少帝劉辯即位。

大將軍何進與司隸校尉袁紹密謀斬除朝中的宦官,皇太后堅決反對何進等人的行動。為了爭取外援,何進私下給董卓寫信,讓他帶所統轄的兵馬開進京師,並讓他給皇上上書說:“中常侍張讓等人借著太后和陛下的寵幸為非作歹,擾亂朝政,禍國殃民。古時晉臣趙鞅曾率晉陽的兵馬進入京城,剷除了朝中佞臣荀寅和七吉射等人;如今臣下我也要鳴鐘鼓督師立即開往洛陽,以討伐張讓這些亂臣賊子。”何進要董卓這樣做是想脅迫太后同意誅殺宦官的計畫。誰知何進等人謀劃不周,董卓的軍隊尚未趕到洛陽,宦官張讓、段王圭等人已先下手殺掉了大將軍何進,然後在何進部將袁紹等人的反擊下,又挾著少帝倉惶逃到黃河岸邊的小平津渡口。董卓於是率文武百官到洛陽北郊的北邙山迎接少帝回宮。此時,何進的弟弟、原車騎將軍何苗也在京都的這場混戰中被何進的部將殺掉,因為將士們懷疑是何苗勾結宦官謀殺其兄以奪兵權。這時,何進、何苗的部屬因失去了主帥而無所適從,便都歸附了董卓。董卓又唆使呂布殺死負責保衛京師的執金吾丁原,把其軍隊也收編在自己手下。這樣,董卓便獨攬了京都的兵權。先前,大將軍何進曾派騎都尉太山鮑信到外地招兵買馬。鮑信這時正好回到洛陽,見到京都的嚴峻局面,他找到袁紹說:“董卓如今手握重兵,有篡位的野心。我們如不趁早動手,後患無窮。趁他現在剛到京都,軍隊疲憊不堪,我們給他來個突然襲擊,一定可以生擒董卓。”可是袁紹害怕董卓,不敢採取行動。鮑信見袁紹不足以為謀,不願坐等董卓加害自己,便棄官返歸故里了。董卓先是以國內久旱不雨罪在朝臣為藉口,逼迫少帝下詔免去司空劉弘,自己取而代之。不久,他又當上了最高軍事官太尉,被授予總領諸軍的權力和調動全國兵馬的符節。

董卓在控制了朝廷軍政大權後,便私下廢掉了他看不順眼的少帝劉辯,把他貶封為弘農王,隨即又把他和他的生母何太后殺死。然後立靈帝的幼子陳留王劉協為皇帝,就是漢獻帝。董卓自以為擁立新君有功,他人無法與之相比,便恢復西漢初年的相國職務,並由自己擔任,又封自己為..侯,享有朝見天子時司禮官只稱官職而不直呼姓名,以及可以穿鞋上殿的特殊待遇。他的母親也被封為池陽君,並違背朝廷禮法設定家令、家丞一類官職。由於董卓是帶著精銳的兵馬來到京都,又正好趕上朝中百官相互殘殺,因而使他能夠擁兵自重,操縱了皇帝的廢立甚至生殺大權。東漢王朝的武庫甲兵,統由他來掌管,國家的珍寶財富,也都成了他的私物,位重權高,威懾天下。他生性殘忍暴戾,不講仁德,如今為了防止百官對他不滿,更是不惜以酷刑來威懾眾人,即便有誰對他的無道行為稍有提及,他就會去無情地迫害,使得從天子到滿朝文武大臣人心惶恐,如履薄冰,不能自保。某日董卓派他的部下到洛陽東南不遠的陽城巡行,正遇到當地的百姓們在歌舞祭祀神靈,祈求農業豐收。士兵們包圍上去,把正在舉行祭祀儀式的百姓全部捉獲,把他們的牛車也都搶掠過來,然後把抓到的男子全部殺死,砍下的腦袋一顆顆掛在車轅上,婦女和財物都裝在車上,驅趕牛車一輛接一輛返回洛陽,謊稱滅賊大獲全勝而歸。一路上士卒們唱著凱歌,甚至不斷發出“萬歲”的呼叫。進洛陽開陽門後,將殺戮的人頭焚燒,擄掠來的婦女則分給士卒們為婢為妾。董卓竟然目無綱法地淫亂於後宮,肆意霸占姦淫宮中嬪妃和公主,其凶狂殘暴無法無天到如此地步。

董卓壟斷朝政之初,一度很信任尚書周毖和掌管洛陽城門的校尉伍瓊等人。周、伍推薦給董卓的韓馥、劉岱、孔伷、張咨、張邈等人,都被安排擔任了州牧郡守一級的重要官職。

不料韓馥等人到任後,竟聯合起各自所轄兵馬討伐董卓。董卓聞訊大怒,以為周毖、伍瓊與韓馥等人皆為同黨,是互相勾結起來反對他,於是把周毖、伍瓊斬首。河內太守王匡,派遣泰山兵馬開到河陽縣境內的黃河渡口駐紮,準備進兵洛陽討伐董卓。董卓先派一支疑兵到平陰縣境內的黃河邊上,假裝從此渡河,而精銳主力則悄悄從洛陽北面的小平津渡口渡過黃河,繞到王匡軍隊的背後出其不意發起攻擊。王匡軍隊在河陽津北被董卓打得措手不及,幾乎全軍覆沒。此後,董卓看到崤山以東黃河流域的各地諸侯豪傑紛紛起兵討伐自己,害怕在洛陽不得安寧,便脅迫皇帝和朝廷遷到長安。

獻帝初平元年(190)二月,董卓挾持年幼的皇帝和文武百官離開洛陽去長安,行前縱火將洛陽都城的宮殿付之一炬,又大肆挖掘歷代王公貴族的陵墓,搶掠寶物。董卓遷都長安後,位居太師,每以姜太公自比,號稱“尚父”。出入乘坐皇太子專用的青蓋金華車,此車以金花裝飾,車蓋弓頭為龍爪形,有兩個車廂,極為豪華高貴,時人稱之為“竿摩車”。董卓的弟弟董..,被任命為左將軍,封..侯;他哥哥的兒子董璜,也擔任了侍中、中軍校尉典兵兩個重要職務。一時間,董氏家族親眷紛紛授官晉爵,權傾朝野,不可一世。文武百官遇到董卓,都要通名報姓拜於車下,董卓根本不予還禮。他還動輒傳令讓尚書、御史、符節三台尚書以下的朝臣到他家中商議朝政大事。他又在離長安二百多里的地方大興土木,修建他的私人城池,取名曰“郿塢”。其城牆修得跟長安一樣高,把從洛陽等地搜刮來的大量金銀財寶和糧食積藏在城中,其中儲藏的糧食就足夠吃上三十年。董卓揚言說:“我的大業成功,整個天下都是我的;即便不成,我守在..塢中也可享受一輩子了。”他把朝政交給親信去辦,自己常住郿塢。有一次他離開長安去郿塢時,朝臣們在西出長安的城門外為他置酒餞行,董卓令部下搭起帳篷與群臣暢飲。席間,他突然令人押上在北地郡誘降捕獲的反叛士卒和百姓數百人,當著眾多王公大臣的面施以酷刑:先割去舌頭,然後或砍其手足,或剜其雙目,或放在大鍋里烹煮。受刑未死之人,在宴席桌案下掙扎哀號,文武百官無不被眼前的慘景驚得渾身發抖,拿不住筷子,惟董卓坐在那裡又吃又喝,像是在自享其樂。掌管天文和曆法的太史官觀察天象,說要有大臣死在董卓手裡了。果然有以前當過太尉、現為九卿之一衛尉的張溫,平日因看不慣董卓的驕橫跋扈,頗受董卓怨恨,這次因天象有變,董卓為了搪塞,便捏造罪名說張溫與袁術勾結謀反,於是張溫就被鞭杖活活打死了。在董卓專權的不長時間裡,以嚴酷的法令和殘忍的刑罰,製造了大量冤案,枉死者成百上千,致使天下民怨沸騰。他還憑藉權勢為所欲為,將宮中銅人和懸掛鐘磬的..全部打壞,改變自漢武帝以來數百年間流通的五銖錢幣制度,另鑄為五分小錢,上面沒有花紋和文字,周邊和中間的孔洞也無輪廓,不作磨冶加工,粗糙不堪,結果造成錢幣貶值、物價猛漲的嚴重後果,一斛谷竟賣數十萬錢,從此以後商業凋敝。

獻帝初平三年(192)四月,司徒王允、尚書僕射士孫瑞和董卓部將呂布共同商定誅殺逆臣董卓。此時正巧獻帝患病新愈,傳詔在未央殿會見群臣。呂布派他的同鄉親信、騎都尉李肅帶士兵十幾人,打扮成宮中衛士的模樣把守在宮門,呂布懷中藏著誅殺董卓的詔書。董卓進入宮門後,李肅率伏兵一擁而上舉刀槍擊殺,董卓措手不及,驚呼:“呂布何在?快來救我!”呂布轉出應聲喝道:“皇帝有詔令殺賊臣董卓!”隨即殺死董卓,夷滅三族。朝中主簿田景趕緊撲向董卓的屍體,也被呂布殺掉。這樣連殺董卓的親信三人,其他人皆畏懼不敢動彈。長安城的官吏百姓聞聽董卓被誅,都慶賀誅滅國賊。平日投靠奉迎董卓的官吏被一個個抓進監獄處以死刑。當初,董卓的女婿、中郎將牛輔率軍駐守陝縣一帶,又派出他手下的校尉李莈、郭汜、張濟等人分別占據陳留、潁川二郡的一些縣。董卓被殺後,呂布派李肅持獻帝的詔書去陝縣,想借皇威殺掉牛輔。不料牛輔等人作困獸斗,帶領部下與李肅拼殺。李肅身邊兵少,敗退到弘農郡。呂布聞訊大怒,以貽誤軍機的罪名處死李肅。這之後不久的一個晚上,牛輔軍中有些士兵看到沒有出路而開小差,軍營里人心不安。牛輔心虛,以為部下將要反叛,急帶著金銀寶物,叫上身邊親信攴胡赤兒等五六人悄悄溜出軍營,翻越城牆後北渡黃河倉惶逃去。哪知相隨的攴胡赤兒等人見牛輔攜帶的金銀寶物甚多,竟起貪心。他們殺掉牛輔,瓜分其金銀寶物,並把牛輔的首級送到長安邀功。等到李莈幾個得知朝中政局的巨變趕回陝縣老巢時,牛輔已被殺。眾人因無首領而打算就此散夥各回老家。一想朝廷並無赦書對他們免罪,跑回家去也不行,又聽說長安城中文武百官恨透了董卓及其部屬,發誓要殺光涼州人,這越發使他們惶然不知所措。最後他們接受了賈詡的計策,聚攏各部兵馬向西直奔長安,沿途又收編董卓部下不少人馬,等到達長安城下時,已經有浩浩蕩蕩十幾萬人了。他們與董卓舊部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兵圍攻長安城。

十日後長安被攻破,又和呂布在城中展開激戰,最後呂布敗走。李莈等人縱兵瘋狂搶掠長安財富,對全城男女老少不分官吏百姓大肆殺戮。一時間長安城屍首狼藉,死者不可勝數。同時大肆捕殺參與誅殺董卓的人,司徒王允也被殺死陳屍街頭。叛軍還收殮董卓的屍骨送到..地安葬,葬禮間大風暴雨震憾董卓墓,雨水流入墓穴,把董卓的棺材沖了出來。長安既占,李莈當了車騎將軍,封池陽侯,領司隸校尉,統領全國兵馬;郭汜為後將軍,封美陽侯;樊稠為右將軍,封為萬年侯。李莈、郭汜、樊稠三人挾持天子,控制了朝政。張濟當了驃騎將軍,封平陽侯,領兵駐守弘農,拱衛長安。這一年,西北的韓遂、馬騰向朝廷投降,各率其部屬來到長安。朝廷任命韓遂為鎮西將軍,率本部回涼州駐守;任命馬騰為征西將軍,率本部駐守..縣。朝廷里侍中馬宇和諫議大夫種邵、右中郎將劉范等人暗中謀劃,準備讓馬騰率精兵自..縣偷襲長安,他們在朝中為內應,一舉消滅李莈等叛軍首領。不料在馬騰進兵到距長安只有五十里的長平觀時,裡應外合的秘密泄露,馬宇等人倉惶逃向槐里縣,樊稠率兵迎擊馬騰。

馬騰失去內應,無心戀戰,敗退引軍返回涼州。樊稠乘勝進攻槐里縣,馬宇、種邵、劉范等人均被殺。當時渭水流域長安周圍的三輔地區尚有百姓數十萬戶,是一處比較富庶的地方,李莈等叛將縱容部下肆意劫掠百姓,洗劫城邑,百姓飢餓困苦,兩年之內,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以致於人煙絕跡。叛軍首領因爭權奪勢而內訌,先是李莈殺掉了樊稠,將他的人馬收歸自己麾下。繼而郭汜與李莈又互相猜疑,並在長安城中各自擁兵展開拼殺。李莈把天子扣押在他的軍營里做人質,縱兵放火燒毀官殿和城門,又把府庫搶掠一空,從皇帝的車馬服飾到其他宮廷御物金銀財寶統統歸於己有。其後,他便不斷派文武百官到郭汜那裡去說和,以求雙方罷兵。郭汜不願與他講和,把受李莈逼迫前來說和的文武官員都關了起來。兩人相互爭鬥數月之久,其部屬相互殘殺不下萬餘人。李莈的部將楊奉和軍吏宋果密謀殺掉李莈,由於謀劃不周,事情敗露,於是楊奉帶領自己統轄的一支兵馬叛離李莈而去。李莈失去楊奉一支精兵,實力受到一定的影響。駐紮在弘農的張濟此時也來長安從中調解,這樣李莈才答應把扣押的獻帝放出來。獻帝逃出叛將之手,不敢在長安停留,匆匆來到新豐、霸陵間。郭汜見機,又想把獻帝脅迫到..城,控制在他的手中。獻帝趕到楊奉營中避難。楊奉發兵向郭汜進攻,郭汜兵敗,向南山一帶退走。楊奉和將軍董承保護獻帝及文武百官還都洛陽。這時李莈、郭汜都後悔不該把獻帝放走,於是兩軍又聯合起來,集中兵力向弘農郡的曹陽澗一帶追擊楊奉。楊奉見李、郭人多勢眾,料難抵擋,便急向河東的白波軍求援。白波軍將領韓暹、胡才、李樂等趕來救援。

楊奉指揮軍隊與李莈、郭汜大戰於曹陽澗,結果敗退。李、郭縱兵殺戮文武百官,然後帶著劫掠的後宮嬪妃返回弘農。獻帝逃到陝縣,又向北渡過黃河,車馬全無,只得徒步行走,身邊只有皇后與貴人。一直到了黃河北邊的大陽縣,才找到一處房子住了下來。楊奉、韓暹追蹤找到獻帝後,只好暫且以安邑縣治為都城讓他住下來,出入也只能坐牛車,身邊僅有太尉楊彪、太僕韓融及隨從十餘人。獻帝分別拜韓暹、胡才、李樂三人為征東、征西、征北將軍,讓他們與楊奉、董承共掌朝政。又派太僕韓融前往弘農與李莈、郭汜談判,索回了被他們掠走的宮人和文武百官,獻帝的乘輿車馬也要回了一些。這一年黃河以北地區蝗災肆虐,加上長時間大旱不雨,農田幾乎顆粒無收。朝廷在安邑一帶籌集不到糧食,群臣沒有飯吃,只好到外摘點青棗,或到田間挖些野菜充飢。軍隊也斷了糧餉,士兵們開始騷動,將領們無法控制不滿情緒。無奈,楊奉、韓暹、董承等人商議還是應該護送獻帝到洛陽去。獻帝和文武朝臣及軍隊離開安邑,出箕關,途經軹道,有晉陽侯張楊攜帶糧食在路邊迎接,獻帝非常感激張楊在困難中的幫助,拜他為大司馬,此事在《張楊傳》中也有記載。獻帝和朝廷還都洛陽後,見這裡的宮殿早已被燒成一片廢墟,街陌上也長滿了荒草。他們既無糧食充飢,又無房屋居住,只得砍去荊棘荒草,在斷壁殘牆或土丘旁半躺半臥地歇息。此時各州、郡的長官都擁兵自重,沒有哪個來洛陽朝見獻帝。僅有的一點糧食越來越少,自尚書郎以下的官員們只好每天到郊外尋些野果填腹,不斷有人餓死在斷牆殘垣間。於是太祖曹操把獻帝迎到許縣,將許縣做為臨時都城。韓暹、楊奉不能遵守朝廷禮法,各自帶兵離去,在徐州、揚州間流竄騷擾,不久被劉備所擒殺。董承追隨太祖一年多時間,也因罪被誅。

建安二年(197),朝廷派謁者僕射裴茂統領關西各路兵馬討伐李莈,李莈兵敗身亡,並被夷滅三族。叛將郭汜被部將五習所殺,死在..城。張濟因軍中缺糧,帶兵到南陽郡搶掠,在穰縣被百姓包圍起來殺死,他的侄子張繡收聚並統領了他的殘部。胡才、李樂二人留在河東,後來胡才被他的冤家對頭謀殺,李樂患病身亡。西北的馬騰、韓遂二人自返回涼州後,越發擁兵自重。馬騰奉詔入朝任衛尉之職後,其部屬由他的兒子馬超統領。

建安十六年(211),馬超、韓遂聯合關中諸將共同反叛朝廷,太祖率師西征,大敗叛軍,此事在《武帝紀》中有詳細記載。韓遂兵敗逃往金城,被部將所殺。馬超率殘部退居漢陽郡。馬騰因為兒子的叛逆大罪而被誅,夷滅三族。又有趙衢等人舉義兵討伐馬超,馬超引兵前往漢中依附張魯,隨後投奔劉備,最後死在西蜀。

袁紹傳,袁紹字本初,汝南汝陽縣人。其高祖袁安,在東漢章帝時曾任過司徒之職。自袁安以後,又接連四世在朝中官至司徒、司空、太尉“三公”的高位,因而袁氏家族權傾朝野,威震天下。袁紹長得身材魁梧,容貌威嚴,雖出身豪門望族,卻廣結社會下層的賢達之士,所以很多人都願意投靠他。太祖曹操少年時代曾與他有過來往。袁紹進入仕途後,先是以大將軍屬員身份任侍御史,在朝中負責監察舉劾之事,不久遷升為中軍校尉,以後又做到司隸校尉。靈帝死後,何太后之兄、擔任大將軍職務的何進和袁紹密謀誅殺朝中的宦官,何太后堅決不同意這件事。何進和袁紹無奈,便暗中聯絡并州牧董卓,讓他帶兵入京請誅宦官,想以此威逼何太后就範。朝中的常侍、黃門等宦官們聞訊,都跑到何進家裡去求情,說只要留住他們的性命,其餘任大將軍處置。袁紹勸何進應立刻下手,把這些送上門來的宦官一個個收拾掉。何進不從,袁紹再三相勸,何進就是不聽,只是命他派出一些機智的武吏監視、檢查宦官們的行動,同時委派袁紹的弟弟、虎賁中郎將袁術選拔二百名可靠的士兵開進宮中,取代原來那些持兵執刃把守宮門的黃門侍者。中常侍段王圭等人不甘心束手就擒,他們假傳太后的命令,召何進入宮議事。何進對宦官的反擊沒有防備,結果一進宮就被他們殺死了。一時間宮中大亂。袁紹、袁術兄弟聞訊立即帶兵趕來,宦官們緊閉宮門負隅頑抗。袁術命士兵火燒南宮嘉德殿的青瑣門,以逼迫宦官出來就降。段王圭等宦官首領見難以抵抗,便挾持少帝劉辯和他的弟弟陳留王劉協,倉惶逃向黃河邊小平津渡口。洛陽城中袁紹率兵打開皇宮大門後,先擒殺了宦官所任命的司隸校尉許相,然後命令士兵滿宮中搜捕閹人,不分老少,一律斬首。有的並不是宦官,只是由於沒長鬍子,也被士兵們當成宦官胡亂給殺掉了,以至於有的人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宦官,只好脫下衣服讓士兵們當場查驗才得以倖免。宦官中有些行善自守者也被殺害,可見濫殺的殘酷。被殺害者不下兩千人。

袁紹得知宦官劫持皇帝向北逃竄,又率兵急追。宦官們在袁紹追擊下無路可走,段王圭等人投黃河自殺,少帝得以返回洛陽宮。率兵入京的董卓來找袁紹,商量廢掉少帝劉辯,另立九歲的陳留王為皇帝。此時袁紹的叔父袁隗為朝中太傅,袁紹假裝同意,對董卓說:“另立新君乃國家大事,讓我回頭找太傅商量一下。”董卓不悅,蠻橫地說:“劉氏江山搖搖欲墜,劉家的種也不足以再保存下去了。”袁紹沒有說話,抽出佩刀握在手裡逕自走了。他知道自己處境危險,離開董卓便匆忙去了冀州。朝中大臣如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議郎何..等人都是當時的名士,董卓很信任他們,但這些人內心都向著袁紹。因而他們勸說董卓:“朝廷中君王廢立大事,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參與的,袁紹眼光短淺不識大體,他是做錯了事害怕您才逃出京城的,並非要謀反。如今您如果對他緝拿過急,把他逼得走投無路,反而會逼他反叛。他們袁氏家族連續四代在朝中做官,門生故吏遍及天下,若是袁紹號召四方英雄豪傑和您作對,那么各地都會紛紛回響而起兵,如此一來山東的大片土地就難控制了。不如宣布赦免袁紹的罪過,任命他為某個郡的太守,這樣袁紹必然會為免罪又得官而高興,您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董卓認為這些話有道理,於是宣布任命袁紹為勃海太守,封為亢阝鄉侯。袁紹馬上以勃海郡為基地起兵,檄告天下討伐董卓。此事在《武帝紀》中另有記載。袁紹自號為車騎將軍,為各路討董聯軍的盟主。他與冀州牧韓馥商議欲立幽州牧劉虞為皇帝,還派特使把請劉虞即位的奏章送給他。劉虞膽小,不敢接受袁紹等人的奏章,也不敢當皇帝。後來韓馥的軍隊駐守安平,被公孫瓚率部襲擊打敗,公孫瓚遂引兵進入冀州,名義上打著討伐董卓的旗號,實際是想除掉韓馥,吞併冀州。韓馥自料難敵公孫瓚,心中惶恐,不知怎么辦才好。適逢董卓挾獻帝遷都長安,退回關西,袁紹率大軍東還駐守延津。聽說韓馥在公孫瓚的壓力下十分緊張,便派手下謀士陳留人高幹和潁川人荀諶前往遊說韓馥道:“公孫瓚乘勝揮師向南進攻,各個郡州都會回響他。袁車騎將軍引兵東進,也不知他有什麼樣的打算。我們實在為將軍您目前的處境感到擔心啊!”韓馥聞言趕緊向他們求教:“先生您說我該怎么辦才好?”荀諶說:“公孫瓚統轄燕、代二州精銳之師,勢不可擋;袁紹為一代豪傑,肯定也不願居於將軍您之下。而您所擁有的冀州,恰是爭奪天下者必爭之地。若公孫瓚、袁紹兩人都想占有冀州,那冀州的危亡就是眼前的事了。眼下要說為您打算的話,我看不如把整個冀州都讓給袁紹。

袁將軍是將軍您的朋友,而且又是討董聯盟的盟主。袁紹得冀州,則公孫瓚無法與他爭奪,這樣袁紹對將軍您必然施以厚德。而您把冀州交給可靠的親密朋友手中,也留下了讓賢的美名,從此可確保您平安無事,請將軍早作決斷,勿再遲疑。”韓馥這人向來性格懦弱,居然聽從了荀諶的建議。他手下的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等官員勸阻他說:“我們目前的兵力雖弱,可我冀州能拿起武器打仗的男子不下百萬,我們儲存的糧食可供十年之需。袁紹他帶一支窮困的軍隊遠離後方打仗,全靠我們供給才能吃飯,這恰如一嬰兒在我股掌之上,斷了他的奶水,馬上就會餓死,怎能把我們偌大一個冀州拱手送給袁紹呢?”韓馥道:“我韓馥先前就在袁家做過部屬,況且我的才能確實不如袁紹,衡量一下自己的德行和才能而讓賢,本是自古美談,諸位又何必責難我呢?”從事趙浮、程奐等人請求韓馥派兵到西邊駐守監視袁軍,以防不測,韓馥根本不聽。結果韓馥還是把冀州讓給了袁紹,袁紹以勃海太守的身份兼任冀州牧。袁紹手下的從事沮授向他進言說:“將軍您在二十歲的時候入朝做官,名聲很快傳遍海內;後朝政混亂奸臣陰謀廢君另立,又是您正義剛直主持公道,阻止亂臣賊子的胡作非為。您單騎奔出洛陽,使得董卓終究懷有恐懼之心;您渡黃河北行,勃海郡吏民百姓誠摯歡迎您的到來。如今您統率著勃海郡的精兵強將,又新增加了冀州的土地和百姓,真是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時下雖黃巾反賊到處襲擾,黑山一帶也有草寇,但只要您揮師東征,則青州的黃巾反賊定可一舉殲滅;回師掃蕩黑山,那裡的草寇在劫難逃。鋒芒指向幽、燕,公孫瓚必會覆滅;武力威脅戎狄,匈奴也必會俯首稱臣。這樣將軍您藉此廣納天下英才,麾下擁有百萬雄師,把天子和文武百官從長安接回來,在洛陽重建都城和宗廟。然後您再以朝廷的名義號令天下,征討那些不肯歸附的叛將亂臣。如此之氣勢,天下誰堪與您為敵?用不上幾年,這樣的蓋世功業就要在您的手中完成了。”袁紹聽了沮授的話大為高興,對他說:“您正說出了我心中的報負和志向啊!”於是馬上提升沮授為監軍和奮威將軍。董卓派朝中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修帶著皇帝的詔書去見袁紹,袁紹讓河內太守王匡把這兩個人抓起來殺掉。董卓得知袁紹已割據關東與他對抗,便把京城中袁氏家族的男女老幼包括袁紹做太傅的叔父袁隗全部殺掉了。當時天下豪俠之士多依附袁紹,都想替袁紹報這個仇。各州、郡紛紛起兵討伐董卓,幾乎都借袁紹的名義。

韓馥見此非常害怕,加上袁紹的部下對他也有非禮行為,因此他不敢再住在袁紹那裡,請求袁紹同意他離去。韓馥離開袁紹後依附陳留太守張邈。後來袁紹與張邈附耳而談,韓馥在座見狀,懷疑是袁紹派人來與張邈共同謀害他,於是起身到廁所中自殺了。其實他們是在商議軍機,只是說到了緊要處才如此神秘。當初廢少帝劉辯,立陳留王劉協為皇帝並不是袁紹的意思,但既成事實,袁紹也不便再廢立君主。等獻帝和百官逃出長安在安邑住下後,袁紹派部下潁川人郭圖前去朝拜。郭圖回來後勸說袁紹把獻帝迎到鄴城,袁紹沒採納他的建議。不久太祖曹操把獻帝迎到許縣,用正統朝廷的名義收復了河南一帶的土地,關中諸州、郡也都表示臣服,袁紹此時才醒悟借重天子的重要,為當初未聽郭圖的建議而後悔不已。他試圖讓曹操把獻帝送到鄄城,以便自己有機會接觸天子和文武百官,但遭到曹操拒絕。為了安撫和獎勵袁紹,獻帝任命他為太尉,繼而又加封大將軍,封鄴侯。袁紹推辭了封侯。不久,袁紹軍隊在易京打敗了公孫瓚,將其人馬都收編過來。接著,袁紹派遣自己的長子袁譚任青州刺史。沮授極力勸諫,告誡袁紹說:“這樣做必然是一切災禍的起始。”袁紹不聽,反而說:“我正想讓我的兒子每人都擁有一個州呢!”於是又派次子袁熙任幽州刺史,外甥高幹為并州刺史。此時袁紹實力大增,已擁兵幾十萬。他任命審配、逢紀統管軍事,田豐、荀諶、許攸為謀士之首,顏良、文丑為軍中大將,挑選精銳步兵十萬,騎兵萬餘,準備征討駐守許都的曹操。先前,太祖曾派劉備下徐州抵擋袁術的進攻。等劉備率部到達下邳,袁術已病死在壽春。劉備不聽曹操要他還師的軍令,反而突襲曹操任命的徐州刺史車胄,並將其斬首,然後擁兵駐紮在沛縣,公開打出反曹的旗號。袁紹也派了一支騎兵前來支援劉備。太祖命部將劉岱、王忠帶兵討伐,不能取勝。

建安五年(200),太祖親率大軍東征劉備。謀士田豐勸袁紹趁曹操後方空虛偷襲他的大本營許昌,袁紹以兒子有病為由而加以拒絕。田豐走出屋後,以手杖連連擊地,痛心地喊道:“天賜良機,卻因嬰兒鬧病而白白錯過,時不再來啊!”太祖兵至徐沛,把劉備打得大敗。劉備逃脫後,北上投靠了袁紹。袁紹率大軍進抵黎陽,派大將顏良在白馬縣進攻曹操的東太守劉延。沮授進諫:“顏良性情急躁不沉穩,雖然作戰驍勇卻不能獨擋一面。”袁紹對沮授的話不予理睬。太祖曹操發兵救援劉延,打敗了顏良的軍隊並殺死了顏良。袁紹督師渡過黃河,在延津以南地區修築工事與曹軍對壘。袁紹派劉備和文丑出陣挑戰,太祖揮兵再退袁軍,殺其大將文丑,袁軍大驚。太祖引兵退往官渡構築防禦陣地,準備與袁紹的大軍決戰。沮授又勸袁紹:“我們的軍隊數量雖多,但士氣和勇敢精神都不如曹軍。而曹軍軍糧短缺,後勤物資供應不濟。因此對曹軍來講速戰速決有利,可對我軍來說卻是打一場持久戰更有利。我們穩紮穩打與曹軍相持下去,用不了幾個月時間,曹軍糧盡必然會不戰自敗。”袁紹不聽,指揮大軍進逼官渡,與曹軍交鋒。曹軍受挫退入營地堅守,袁紹命士兵在陣前修造了多座望敵樓,又築起高高的土山,弓箭手埋伏在山上,看見曹操軍營里有人走動便弓矢齊發。曹軍懼怕,士兵們出門都要持盾牌遮擋身體,太祖想出對策,命令工匠們突擊趕製出一種發石車,用它拋射石塊很有威力,袁紹修建的哨樓都被摧毀,士兵們也不敢再伏在土山上放箭了。由於發石車在拋射石塊時有隆隆的響聲,如雷聲一般,故而袁軍士兵都恐懼地稱這種發石車為“霹靂車”。袁紹又命令士兵們挖掘地道,直通曹操兵營,準備對曹軍實行突襲。太祖針鋒相對,命士兵在軍營前沿挖掘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壕溝截斷袁軍的地道,同時派出一支精兵潛入敵後截擊袁紹的運糧車隊,燒毀了袁軍全部軍糧和車輛。

太祖與袁紹兩軍對峙日久,曹軍糧草漸漸不濟,百姓們因戰爭苦不堪言,也紛紛跑到袁紹那邊去了。眼看曹軍難以支持下去,恰巧這時候袁紹派將軍淳于瓊帶一萬多兵馬北上迎接護送運糧車隊。沮授建議:“應當再派蔣奇將軍另帶一支軍隊與淳于瓊配合行動,以防曹操偷襲。”袁紹仍是不予採納。淳于瓊迎到運糧車隊,駐屯在烏巢,離袁紹的大本營有四十里。太祖得知這一訊息,留下曹洪帶兵守衛軍營,自己親率精銳步騎五千人連夜偷襲烏巢。袁紹聞報派出騎兵增援,也被曹軍擊潰。曹軍大破淳于瓊部,淳于瓊等將領都被斬殺於陣中,士兵死傷無數,全部軍糧輜重都被付之一炬。太祖引軍回營,未等回到軍營,已有袁紹手下的將軍高覽、張..各自帶著本部兵馬前來投降。曹軍一鼓作氣乘勝追擊,袁紹軍隊全線潰敗。袁紹與長子袁譚在亂軍之中僅帶少數親隨渡過黃河才得以逃脫,其部屬大部分被曹軍抓獲。曹軍發現被俘的袁軍將士心懷二意,便把他們全部活埋。沮授在混亂中沒來得及隨袁紹渡過黃河,被曹軍擒獲押解到太祖那裡。太祖器重他的才能而給他厚待,想爭取他為己所用。但沮授後來仍想逃到袁紹那裡去,太祖只好把他殺了。袁紹率大軍南下之初,謀士田豐曾勸諫他說:“曹操善於用兵,變化多端。他的軍隊數量上雖比我們少,但我們也切不可大意,不如從長遠打算與他對峙。憑將軍您占據險要的山河地勢,擁有四個州的土地和百姓,您可以對外結交天下賢士,對內大力發展農業生產,操練兵馬,然後選出一些精銳部隊,編組幾支奇兵,在曹軍不備的情況下輪流出擊,騷擾河南地區。曹軍救援右邊則擊其左翼,救援左翼則又攻其右邊,如此連續不斷,使曹軍疲於奔命,百姓不得安寧,田野荒廢,士卒厭戰,我軍不需大動干戈而敵軍已疲憊不堪了。用不了兩三年,曹操便會拖垮了,可眼下將軍您放著深思熟慮的長遠大計不用,卻要傾全力決戰於一役,萬一這一仗打不贏,您可是後悔莫及了。”袁紹不聽,田豐再三規勸,力諫不可輕率出兵。

袁紹大怒,以為田豐是有意散布失敗情緒擾亂軍心,於是下令給田豐戴上腳鐐手銬囚禁起來。等到袁紹大軍潰敗後,有人對田豐說:“你的預言果真變成現實,這下子大將軍會更加看重你了吧!”田豐嘆氣道:“如果袁公打了勝仗回來,我倒是能夠活命;如今他大敗而歸,我是必死無疑了。”果然袁紹回到鄴城後對左右的人說:“當初我沒有聽從田豐的勸阻,眼下要被他恥笑了。”於是傳令把田豐殺掉了。袁紹外表寬容文雅,喜怒不形於色,頗有大將風度,而內心卻多猜忌,嫉賢妒能,妄加陷害。田豐之死正是最好的例證。自袁紹官渡大敗後,冀州不少城邑紛紛起兵反叛他,袁紹費了全身解數才一一平定下來。但這次慘敗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惱怒交加,終於病倒。

建安七年(202),憂憤而死。袁紹生前最喜歡他的小兒子袁尚。袁尚長得很漂亮,頗得他的歡心。他想讓袁尚繼承自己主公地位,但卻一直沒有明確宣布。他身邊的重要將領謀臣審配、逢紀與辛評、郭圖由於互相爭權奪勢而勾心鬥角。審配和逢紀擁護袁尚,辛評和郭圖則擁護他的長子袁譚,其他人也多以為袁譚為長子,應由他來繼承嗣位。審配等人擔心袁譚繼位後辛評他們會打擊自己,便順著袁紹平時的意願,假傳遺詔奉袁尚嗣位。等袁譚從外地匆匆趕回鄴城,袁尚早已繼位在先。袁譚沒能繼位,便自號為車騎將軍,從此譚、尚兄弟二人不和。太祖曹操督師北伐,袁譚奉命駐守黎陽迎擊曹軍,但袁尚只調配給他少量的軍隊,還派自己的親信逢紀隨同監軍。袁譚派人向袁尚請求多調撥一些兵馬,審配等人與袁尚商議後決定不給。袁譚大怒,把逢紀抓起來殺掉了。曹軍渡過黃河向袁譚進攻,袁譚再次向袁尚緊急求援。袁尚知道非發兵救援黎陽不可,但又怕派去的軍隊被袁譚控制住,於是留下審配鎮守鄴城,他親自帶兵開赴黎陽。

自建安七年(202)九月至建安八年(203)二月,曹軍與袁軍大戰黎陽城下,最後袁軍不支,退入城中據守。太祖揮師想緊緊圍住黎陽城,袁軍見勢不妙乘黑逃跑了。曹軍跟蹤追擊至鄴城,沿途把成熟的小麥搶收一空,又攻克了陰安縣城,繳獲大批物資,才撤軍返回許都。此後太祖揮師南征荊州劉表,大軍剛到達西平,北邊的袁譚、袁尚兩兄弟在外患消除的情況下自己火併起來了。袁譚戰敗逃到平原縣,袁尚仍窮追猛打不肯罷休,帶兵將平原縣團團圍住。袁譚走投無路,只好派辛評的弟弟辛毗到太祖曹操那裡請求救兵。曹軍於是調頭向北馳援袁譚,十月間到達黎陽。袁尚得知曹操大軍北上,趕緊撤除對平原縣的包圍退回鄴城去了。其部將呂曠、呂翔叛離袁尚而投奔太祖。袁譚知道了這件事,私下刻了大將軍印鑑徵召呂曠和呂翔二將歸附自己。曹操知道了袁譚的狡詐,便與他結成兒女親家,以自己的兒子聘娶袁譚的女兒,想以此來安撫和穩定袁譚。此後,曹軍才陸續撤回河南。袁尚一聽曹操退兵,留下審配和蘇由守衛鄴城,自己再次率兵進攻駐守平原縣的袁譚。這一次,曹操率大軍直搗袁尚的老巢鄴城。曹軍開到鄴城西南五十里的洹水駐紮下來,守將蘇由暗中與曹操聯絡,欲為曹軍作內應,內外夾攻,拿下鄴城。不料機密泄露,審配領兵與蘇由在城中展開激戰。蘇由戰敗投奔到曹操的軍營中,曹操督師開始攻城。曹軍企圖挖掘地道偷襲破城,審配命令士兵掘深壕阻擋曹軍。審配部將馮禮打開城門放曹軍入城,曹軍剛沖入三百餘人即被審配發覺,他命令從城牆上推下大石塊砸向突破的中柵門,柵門被關閉,突入城中的三百多士兵失去接應全部戰死。強攻不成,曹軍環鄴城挖掘了一條長達四十里的壕溝,開始很淺,好像輕易就能過去。審配在城牆上望著曹軍不停地挖土,止不住發笑,也不派兵出城襲擾曹軍。哪知一夜功夫,曹軍竟挖出一條深、寬各兩丈的大壕,並決開漳河大堤,引水灌滿了圍城壕溝,這樣鄴城的兵馬再也無法輕易出城了。

從五月到八月,在鄴城被圍困的四個月內,城中因糧食短缺有一大半的人餓死。正在圍攻袁譚的袁尚聞報後方老巢危機,忙帶了一萬多精兵回救鄴城。袁尚的兵馬沿西山而來,行至鄴城以西四十七里的陽平亭,袁尚令士兵們燃起火炬與城中聯絡,城中守軍也舉火相應。於是審配傳令守軍從城中殺出,企圖與袁尚配合兩面夾擊曹軍。曹操命令將士迎頭阻擊突圍的鄴城守軍,守軍頂不住曹軍的猛攻,又亂糟糟退回城中。袁尚也被另一支曹軍擊潰,敗退到曲漳紮營。曹軍乘勝追擊,又對袁尚形成包圍之勢。袁尚不敢迎戰,派出陰夔和陳琳到曹營請降,遭到了曹操的拒絕,袁尚又率部急逃到濫口。曹軍一路窮追猛打,再度包圍了袁尚。袁尚部將馬延陣前投降,全軍潰敗,袁尚狼狽逃奔中山。曹軍繳獲了袁尚的全部輜重糧草和軍用物資,並得到了袁尚的印綬、節鉞及財物。曹軍把這些東西送到鄴城前線,舉示給袁尚家人及守城將士,以示袁尚已被擊潰。守城將士看到外援無望,軍心頓時大亂。審配的侄子把守東門,夜間向曹軍獻門投降。曹軍攻入鄴城,與審配指揮的守軍在城中展開激戰,最後生擒審配。審配被擒後凜然正氣,始終沒有半句屈服求降的話,見者無不為之嘆息。曹操下令殺了審配。袁紹的外甥高幹以并州刺史的身份投降曹操,曹操接受了他的投降並加以慰勉,仍讓他做并州刺史。曹操率大軍圍攻鄴城期間,袁譚藉機攻占了甘陵、勃海、安平、河間等廣大地方,然後又帶兵攻打敗逃到中山的袁尚。袁尚無力抵抗,奔固安投靠次兄袁熙去了,袁譚把他的殘部都歸於自己麾下。曹操眼見袁譚實力漸增,將成隱患,於是發兵征討。袁譚從平原、南皮諸縣引兵駐守龍湊。十二月間,曹軍進逼到袁譚軍營附近,袁譚非常害怕,連夜帶著兵馬退回南皮,依清河而設營駐紮。

建安十年(205)正月,曹軍攻占袁譚兵營,袁譚和謀士郭圖等人皆被殺。北邊的袁熙、袁尚兩兄弟被他們的部將焦觸、張南襲擊,逃到遼西投奔烏桓(丸)去了。焦觸趕跑了袁氏兄弟,便自稱為幽州刺史,用武力迫使各州郡的太守令長背叛袁氏擁護曹操。焦觸把他的數萬軍隊布置好後,殺白馬盟約立誓,並警告各位太守令長:“違命者斬!”眾人沒有敢表示反對的,依次飲酒以示誠意。輪到別駕韓珩,他卻拒絕盟約,並表示:“我韓珩受袁氏父子厚恩多年,如今袁氏家族敗滅,我作為下屬智不能為他們出謀劃策,武不能替他們戰死疆場,這於道義就不通了,怎能再背叛他們而投降曹操呢?無論如何,我不會做這樣的事!”聽了韓珩的話,在座的人都為他的命運擔心。焦觸卻說:“我們要辦的是一件關係國家社稷的大事,因此更應重視以仁德和道義服人。至於事情成敗,也不在乎多個人少個人參加。韓珩既然有這樣的志向,我們也不妨成全他,以鼓勵他的忠心。”不久,并州刺史高幹降而復叛,抓去了上黨太守,並派兵控制了壺口關抵禦曹軍。曹操派樂進、李典帶兵征討,未能取勝。

建安十一年(206),曹操親征高幹。曹軍攻勢猛烈,高幹難以抵擋,於是令其部將夏昭、鄧升守城,自己跑到南匈奴向匈奴單于求救。匈奴害怕惹怒曹操,不敢答應他。高幹走投無路只好帶著幾個隨身衛士南逃,企圖投靠荊州劉表,途中被上洛都尉捉住殺掉了。

建安十二年(207),太祖曹操督師開赴遼西征討烏桓(丸),袁熙、袁尚兄弟與烏桓(丸)聯合迎戰曹軍,被曹軍打得大敗。二袁逃奔遼東太守公孫康,公孫康怕曹操進攻自己,擔心二袁引火燒身,便殺掉了二袁,並派人把他們的首級送給曹操。曹操對韓珩忠心事主不屈的氣節頗為讚賞,多次徵召他到朝中做官。韓珩忠貞志向屢辭不就,最終死在自己家裡。

袁術傳,袁術字公路,司空袁逢之子,袁紹的堂弟。青少年時代他以俠氣為人所知,後被舉為孝廉,官拜郎中,先後擔任過朝廷內外的多種官職,一直升遷到折衝校尉、虎賁中郎將。董卓率兵入京控制朝廷後,打算依自己的意願廢掉少帝劉辯另立陳留王劉協為皇帝,讓袁術任後將軍。袁術不願追隨董卓而禍及自身,於是逃出京都到南陽。正巧這時長沙太守孫堅殺掉南陽太守張咨。孫堅本是袁術的部將,袁術也就趁這個機會占據了南陽。南陽人口數百萬,由於袁術割據後侈糜肆欲,征斂無度,致使百姓饑寒交迫,苦不堪言。袁術與割據冀州的堂兄袁紹有矛盾,又與鄰近的荊州刺史劉表不和,因而和遠在幽州的公孫瓚結成同盟;而與幽州咫尺之隔的袁紹卻對公孫瓚視若仇敵,轉而和荊州的劉表結為盟友。兄弟二人各打算盤,舍近交遠竟到如此地步。袁術領兵至陳留,遭到曹操和袁紹的聯合進攻而潰敗。袁術領著殘部逃到九江,殺了揚州刺史陳溫,據揚州為己有。又封部將張勛、橋蕤為大將軍。董卓部將李莈等人擁兵入京控制朝政後,欲收買袁術為其外援,任命袁術為左將軍,封陽翟侯,授予符節。李莈派太傅馬日銸到各地給受封的將軍侯爵舉行拜授儀式,袁術搶了馬日銸所攜的軍中符節,然後把他關押起來不再放他回去。當時的沛陽下邳人陳皀,是已故太尉陳球的侄子。

袁術和陳皀都是豪門世族出身,少年時代交往甚密。袁術給陳皀寫信說:“當年秦王朝丟失了政權和王位,天下群雄競起而奪之,最後被智勇雙全者捷足先登而奪到手。如今天下事情一片亂糟,劉氏江山面臨瓦解之勢,誠然又到了天下英雄逐鹿之時。我與足下您有多年的交情,難道您不肯幫助我嗎?若是要做謀取天下的大事,只有您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呵!”陳皀的兒子陳應此時也在下邳,袁術威脅要以陳應作人質,以把陳皀徹底綁在他的戰車上。陳皀讀過袁術的來信,答覆他說:“從前暴秦末世之際,恣意暴虐,以嚴刑酷法統治天下,荼毒生民,致使百姓忍無可忍,以死相拼,故而促成了秦王朝的覆滅。而今劉氏雖也衰微,可天下並沒有秦王朝崩潰前夕的那種酷刑暴政。朝廷內曹操將軍努力輔佐天子,有勇有謀,被亂臣賊子們踐踏的朝綱正逐步恢復。蕩平兇惡的叛匪,清定海內,我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了。我本以為將軍您出身於世代蒙受皇恩的公卿之家,自當與天下英雄同心協力,匡扶漢室,不想足下竟要圖謀不軌,以身試禍,這豈不令人為之痛心!眼下您若迷途知返,力改前非,我想或許還能免去您的罪過。我與您是多年故交,因此才把這些心裡話講給您聽。雖然您聽起來不免逆耳,但對我來說確是表達了一種情同骨肉的心意。至於您要我為了私利而與您合作,我是寧可掉頭也不會去乾。”

獻帝興平二年(195)冬,叛將李莈和郭汜在弘農郡的曹陽澗一帶追擊天子及公卿百官,保護獻帝和獻廷的楊奉被叛軍打敗,獻帝隻身逃到黃河北邊去了。袁術以為時機已到,召集部屬們開會說:“現在劉氏天下已經衰微,海內鼎沸,我們袁家四代都是朝中重臣,百姓們都願歸附於我。我想秉承天意,順應民心,現在就登基稱帝,不知諸君意下如何?”眾人聽了,誰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有主簿閻象發言道:“當年周人自其始祖后稷直到文王,積德累功,三分天下可說有他們的兩分,可他們還是小心翼翼地做殷商王朝的臣子。明公您雖然累世高官厚祿,但恐怕還比不上姬氏家族那樣昌盛;眼下漢室雖然衰微,似乎也不能與殘暴無道的殷紂王相提並論吧!”袁術聽了閻象這番話不吭聲,心裡卻是非常惱怒。時過不久,河內人張鮍為他卜卦,說他有做皇帝的命,他以此為理由,正式宣布登基做了皇帝,建號仲氏。袁術稱帝後,任命九江太守為淮南尹,廣置公卿朝臣,還在城南城北築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壇。生活上他奢侈荒淫,揮霍無度。後宮妻妾有數百人,皆穿羅綺麗裝,精美的食品應有盡有,而他軍中的士兵卻吃不飽穿不暖,饑寒交迫。在他的腐敗統治下,江淮一帶民不聊生,許多地方斷絕人煙,饑荒之中甚至出現人吃人的現象。袁術在與各路諸侯的混戰中先為呂布所敗,又被曹操的軍隊打垮。他帶著少數殘兵敗將投奔占據飅山的舊部雷薄和陳蘭,雷、陳二人拒絕接納他。袁術內心憂慮不知投向何處。後來他想把他的皇帝稱號送給袁紹,投奔在青州的侄子袁譚,結果在路途中發病身亡。袁術死後,他的妻子兒女依附於他的老部下廬江太守劉勛。孫策打敗劉勛後,便把他們一併帶往江東。袁術的女兒被選入孫權後宮,兒子袁鐀在東吳做過郎中官職,袁鐀的女兒又嫁給了孫權的兒子孫奮。

劉表傳,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少年時就很有名,是漢末名士“八俊”之一。他身高八尺左右,長得高大雄偉,相貌堂堂。入仕後先是以大將軍隨員的身份任北軍中候。靈帝死後,接替王轈做了荊州刺史。當時,關東各州、郡紛紛起兵討伐董卓,劉表也帶領荊州兵馬駐守襄陽。袁術這時是南陽太守,他與長沙太守孫堅串通一氣企圖奪取荊州,讓孫堅向劉表發起進攻。交戰中孫堅被流矢射中身亡,軍隊潰敗,袁術因而無力戰勝劉表。李莈、郭汜等董卓舊部率兵叛亂占據長安後,也想聯合劉表以為援軍,於是宣布任命劉表為鎮南將軍、紅潮網荊州牧,封成武侯,並授予相應的符節。太祖曹操迎接獻帝到許都,劉表雖然也派出使節前往朝拜,送上一些貢品,但暗中仍與袁紹來往密切。治中鄧羲進諫勸他不能這樣做,劉表不聽,鄧羲於是辭官離開了他,一直到劉表死也不願再在他手下做官。董卓部將張濟引兵進入荊州地盤攻打穰城,城未攻下而張濟中流矢陣亡。荊州的官吏們聽到這個訊息都高興地互相祝賀,劉表卻說:“張濟是因為窮困無路可走才到我們荊州來的,我們這些作主人的沒能以禮相待,才造成了雙方兵戎相見的不幸後果,這實在不是出於我這個荊州牧的本意啊!如今張濟將軍不幸陣亡,大家應該難過才是。我作為荊州牧只接受大家的祭弔,不能接受祝賀。”他派人去集合收編張濟的軍隊,張濟的將士們聞知劉表這么說都很高興,於是便都歸附了劉表。長沙太守張羨背叛劉表,劉表領兵前往征討,圍城數年而不克。後來張羨病死,部屬們又擁立他的兒子張懌為長沙太守。劉表趁機加緊進攻,終於打敗了張懌,收復了長沙郡的土地和軍隊。劉表又乘勝進軍西南,收取了零陵、桂林等地。這樣,劉表的勢力範圍已經南達零陵、桂陽,北據漢川,擁有地盤數千里,兵馬十幾萬。太祖曹操與北方的袁紹各率大軍在官渡緊張對峙。袁紹派人請劉表出兵幫助自己,從背後襲擊曹操。劉表答應下袁紹的請求,卻不發兵馬,同樣他也不幫曹操,企圖保存自己的實力,坐江漢之間而觀天下之變。從事中郎韓嵩和別駕劉先勸說劉表:“如今天下豪傑競起,曹操與袁紹兩雄對峙。匡護漢室,重振社稷的重任,很大程度上要由將軍來承當。將軍要是想成就一番事業,可乘眼下這兩雄相爭之際,找機會建功立業;如果不願意這樣,也應該在兩雄中選擇賢明者而依附之。以您擁有現在的十餘萬精兵強將,怎能在兩雄相爭中坐而觀望呢?再說看到賢者力量較弱不肯相救,答應下別人的事又不去做,日後曹、袁兩方的怨恨不是都要集中到您身上嗎?曹操將軍不愧是具有雄才大略之人,天下的有識之士多歸附於他,他戰勝袁紹大概是不成問題的。等他打敗袁紹回過頭來出兵江漢,恐怕將軍您是無法抵擋的。因此我們為將軍您考慮,您不如以整個荊州歸附曹公,這樣曹公他必然感激您的誠意,以更大的仁德來報答您。您可以避開戰火災難,長期享受和平安寧的富貴生活,子孫世代也能把您的地位繼承下去,我們覺得這對於將軍您實在是個萬全之策啊!”劉表手下的大將蒯越也以這樣的話勸告他。劉表拿不定主意,便派韓嵩到太祖曹操那裡觀察一些虛實。韓嵩返回荊州後,極力陳說曹操如何有威有德,非他人可比,反覆動員劉表下決心歸附,還勸說劉表把兒子劉琮送到許都去充當人質,以示誠意。劉表反而懷疑韓嵩為曹操遊說,大怒,要把韓嵩拉出去斬首。又令人嚴刑拷打韓嵩的隨從人員,直到把人打死,也沒得到韓嵩私通曹操的口供,這樣韓嵩才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劉表雖然外貌儒雅謙和,其內心卻狹隘多疑,橫生猜忌,在許多事情的處理上都是這樣。劉備在徐州被曹操打敗,輾轉投奔劉表。劉表對他厚禮相待,但並不予以信任和重用。建安十三年(208),太祖曹操率大軍南征劉表,曹軍未及荊州,劉表已經病死。劉表在世時,夫妻兩人都喜愛他們的少子劉琮,想讓他繼承嗣位。劉表的部將蔡瑁、張允也擁立劉琮,於是劉表把長子劉琦派到外地出任江夏太守。等到劉表死後,劉琮便在蔡瑁等人的幫助下承受了嗣位,劉琦和劉琮兄弟間結下了怨恨。大將軍蒯越、從事中郎韓嵩和東曹掾傅巽等人勸說劉琮歸附曹操,劉琮說:“如今我與諸位擁有整個楚國的地盤,守著先君傳下的家業,觀望天下的變化,有什麼不好呢?”傅巽回答劉琮:“反對誰和歸附誰要合乎天下公理和大義,力量的強與弱也依據形勢而變化。如今我們以天子的臣下抗拒天子,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我們占據剛獲得不久的土地來抵禦國家的軍隊,形勢對我們極為不利。再說我們以劉備來迎擊曹操的南下雄師,怎么能抵擋得住呢?以上三者都是我們的短處,處於這樣的明顯劣勢而想和朝廷派出的南征大軍交戰,那豈不是自取滅亡嗎?將軍自以為您與劉備誰更有本事?”劉琮回答說:“我的確不如劉備。”傅巽進而說道:“倘若劉備也不能戰勝曹操,那么您的大片土地即便能保住,可您有可能繼續當這個荊州牧嗎?希望將軍不要再猶豫不決了。”劉琮被傅巽說服,曹操的大軍開到襄陽,劉琮便帶領整個荊州的官吏軍隊和百姓歸降了朝廷。劉備失去依附,只好放棄樊城向夏口退走。

曹操以朝廷的名義任命劉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自大將軍蒯越以下封侯者達十五人。又提升蒯越為光祿大夫,韓嵩為大鴻臚,鄧羲為侍中,劉先為尚書令。其他許多人也都當了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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