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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后妃傳

易稱“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古先哲王,莫不明后妃之制,順天地之德,故二妃嬪媯,虞道克隆,任、姒配姬,周室用熙,廢興存亡,恆此之由。春秋說雲天子十二女,諸侯九女,考之情理,不易之典也。而末世奢縱,肆其侈欲,至使男女怨曠,感動和氣,惟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風教陵遲而大綱毀泯,豈不惜哉!嗚呼,有國有家者,其可以永鑒矣!

漢制,帝祖母曰太皇太后,帝母曰皇太后,帝妃曰皇后,其餘內官十有四等。魏因漢法,母后之號,皆如舊制,自夫人以下,世有增損。太祖建國,始命王后,其下五等:有夫人,有昭儀,有婕妤,有容華,有美人。文帝增貴嬪、淑媛、修容、順成、良人。

明帝增淑妃、昭華、修儀;除順成官。太和中始復命夫人,登其位於淑妃之上。自夫人以下爵凡十二等:貴嬪、夫人,位次皇后,爵無所視;淑妃位視相國,爵比諸侯王;淑媛位視御史大夫,爵比縣公;昭儀比縣侯;昭華比鄉侯;修容比亭侯;修儀比關內侯;□□視中二千石;容華視真二千石;美人視比二千石;良人視千石。

武宣卞皇后,琅邪開陽人,文帝母也。本倡家,[一]年二十,太祖於譙納後為妾。

後隨太祖至洛。及董卓為亂,太祖微服東出避難。袁術傳太祖凶問,時太祖左右至洛者皆欲歸,後止之曰:“曹君吉凶未可知,今日還家,明日若在,何面目復相見也?正使禍至,共死何苦!”

遂從後言。太祖聞而善之。建安初,丁夫人廢,遂以後為繼室。諸子無母者,太祖皆令後養之。[二]文帝為太子,左右長御賀後曰:“將軍拜太子,天下莫不歡喜,後當傾府藏賞賜。”

後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為嗣,我但當以免無教導之過為幸耳,亦何為當重賜遺乎!”

長御還,具以語太祖。太祖悅曰:“怒不變容,喜不失節,故是最為難。”

注[一]魏書曰:後以漢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生齊郡白亭,有黃氣滿室移日。父敬侯怪之,以問卜者王旦,旦曰:“此吉祥也。”

注[二]魏略曰:太祖始有丁夫人,又劉夫人生子修及清河長公主。劉早終,丁養子修。子修亡於穰,丁常言:“將我兒殺之,都不復念!”遂哭泣無節。太祖忿之,遣歸家,欲其意折。

後太祖就見之,夫人方織,外人傳雲“公至”,夫人踞機如故。太祖到,撫其背曰:“顧我共載歸乎!”夫人不顧,又不應。太祖卻行,立於戶外,復云:“得無尚可邪!”

遂不應,太祖曰:“真訣矣。”遂與絕,欲其家嫁之,其家不敢。初,丁夫人既為嫡,加有子修,丁視後母子不足。後為繼室,不念舊惡,因太祖出行,常四時使人饋遺,又私迎之,延以正坐而己下之,迎來送去,有如昔日。丁謝曰:“廢放之人,夫人何能常爾邪!”其後丁亡,後請太祖殯葬,許之,乃葬許城南。後太祖病困,自慮不起,嘆曰:“我前後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負也。假令死而有靈,子修若問‘我母所在’,我將何辭以答!”魏書曰:後性約儉,不尚華麗,無文繡珠玉,器皆黑漆。太祖常得名璫數具,命後自選一具,後取其中者,太祖問其故,對曰:“取其上者為貪,取其下者為偽,故取其中者。”

二十四年,拜為王后,策曰:“夫人卞氏,撫養諸子,有母儀之德。今進位王后,太子諸侯陪位,髃卿上壽,減國內死罪一等。”二十五年,太祖崩,文帝即王位,尊后曰王太后,及踐阼,尊后曰皇太后,稱永壽宮。[一]明帝即位,尊太后曰太皇太后。

注[一]魏書曰:後以國用不足,滅損御食,諸金銀器物皆去之。東阿王植,太后少子,最愛之。後植犯法,為有司所奏,文帝令太后弟子奉車都尉蘭持公卿議白太后,太后曰:“不意此兒所作如是,汝還語帝,不可以我故壞國法。”及自見帝,不以為言。

臣松之案:文帝夢磨錢,欲使文滅而更愈明,以問周宣。宣答曰:“此陛下家事,雖意欲爾,而太后不聽。”

則太后用意,不得如此書所言也。魏書又曰:太后每隨軍征行,見高年白首,輒住車呼問,賜與絹帛,對之涕泣曰:“恨父母不及我時也。”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顏色,常言“居處當務節儉,不當望賞賜,念自佚也。外舍當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

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錢米恩貸也。“帝為太后弟秉起第,第成,太后幸第請諸家外親,設下廚,無異膳。太后左右,菜食粟飯,無魚肉。其儉如此。

黃國中,文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書陳群奏曰:“陛下以聖德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為後式。案典籍之文,無婦人分土命爵之制。在禮典,婦因夫爵。秦違古法,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以作著詔下藏之台閣,永為後式。”至太和四年春,明帝乃追謚太后祖父廣曰開陽恭侯,父遠曰敬侯,祖母周封陽都君及*(恭)**[敬]*侯夫人,皆贈印綬。其年五月,後崩。七月,合葬高陵。

初,太后弟秉,以功封都鄉侯,黃初七年進封開陽侯,邑千二百戶,為昭烈將軍。

[一]秉薨,子蘭嗣。少有才學,[二]為奉車都尉、游擊將軍,加散騎常侍。蘭薨,子暉嗣。[三]又分秉爵,封蘭弟琳為列侯,官至步兵校尉。蘭子隆女為高貴鄉公皇后,隆以後父為光祿大夫,位特進,封睢陽鄉侯,妻王為顯陽鄉君。追封隆前妻劉為順陽鄉君,後親母故也。琳女又為陳留王皇后,時琳已沒,封琳妻劉為廣陽鄉君。

注[一]魏略曰:初,卞後弟秉,當建安時得為別部司馬,後常對太祖怨言,太祖答言:“但得與我作婦弟,不為多邪?”後又欲太祖給其錢帛,太祖又曰:“但汝盜與,不為足邪?”

故訖太祖世,秉官不移,財亦不益。

注[二]魏略曰:蘭獻賦贊述太子德美,太子報曰:“賦者,言事類之所附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虛其辭,受者必當其實。蘭此賦,豈吾實哉?昔吾丘壽王一陳寶鼎,何武等徒以歌頌,猶受金帛之賜,蘭事雖不諒,義足嘉也。今賜牛一頭。”由是遂見親敬。

注[三]魏略曰:明帝時,蘭見外有二難,而帝留意於宮室,常因侍從,數切諫。帝雖不能從,猶納其誠款。後蘭苦酒消渴,時帝信巫女用水方,使人持水賜蘭,蘭不肯飲。

詔問其意?蘭言治病自當以方藥,何信於此?帝為變色,而蘭終不服。後渴稍甚,以至於亡。故時人見蘭好直言,謂帝面折之而蘭自殺,其實不然。

文昭甄皇后,中山無極人,明帝母,漢太保甄邯後也,世吏二千石。父逸,上蔡令。

後三歲失父。[一]後天下兵亂,加以饑饉,百姓皆賣金銀珠玉寶物,時後家大有儲谷,頗以買之。

後年十餘歲,白母曰:“今世亂而多買寶物,匹夫無罪,懷璧為罪。又左右皆飢乏,不如以谷振給親族鄰里,廣為恩惠也。”舉家稱善,即從後言。[二]注[一]魏書曰:逸娶常山張氏,生三男五女:長男豫,早終;次儼,舉孝廉,大將軍掾、曲梁長;次堯,舉孝廉;長女姜,次脫,次道,次榮,次即後。後以漢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

每寢寐,家中髣□見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常共怪之。逸薨,加號慕,內外益奇之。後相者劉良相後及諸子,良指後曰:“此女貴乃不可言。”後自少至長,不好戲弄。

年八歲,外有立騎馬戲者,家人諸姊皆上閣觀之,後獨不行。諸姊怪問之,後答言:“此豈女人之所觀邪?”年九歲,喜書,視字輒識,數用諸兄筆硯,兄謂後言:“汝當習女工。用書為學,當作女博士邪?”後答言:“聞古者賢女,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為己誡。不知書,何由見之?”

注[二]魏略曰:後年十四,喪中兄儼,悲哀過制,事寡嫂謙敬,事處其勞,拊養儼子,慈愛甚篤。後母性嚴,待諸婦有常,後數諫母:“兄不幸早終,嫂年少守節,顧留一子,以大義言之,待之當如婦,愛之宜如女。”母感後言流涕,便令後與嫂共止,寢息坐起常相隨,恩愛益密。

建安中,袁紹為中子熙納之。熙出為幽州,後留養姑。及冀州平,文帝納後於鄴,有寵,生明帝及東鄉公主。[一]延康元年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南征,後留鄴。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后、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

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二]注[一]魏略曰:熙出在幽州,後留侍姑。及鄴城破,紹妻及後共坐皇堂上。文帝入紹舍,見紹妻及後,後怖,以頭伏姑膝上,紹妻兩手自搏。文帝謂曰:“劉夫人云何如此?令新婦舉頭!”姑乃捧後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嘆之。太祖聞其意,遂為迎取。世語曰:太祖下鄴,文帝先入袁尚府,有婦人被發垢面,垂涕立紹妻劉後,文帝問之,劉答“是熙妻”,顧閴髮髻,以巾拭面,姿貌絕倫。既過,劉謂後“不憂死矣”!遂見納,有寵。魏書曰:後寵愈隆而彌自挹損,後宮有寵者勸勉之,其無寵者慰誨之,每因閒宴,常勸帝,言“昔黃帝子孫蕃育,蓋由妾媵觽多,乃獲斯祚耳。所願廣求淑媛,以豐繼嗣。”

帝心嘉焉。其後帝欲遣任氏,後請於帝曰:“任既鄉黨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帝曰:“任性狷急不婉順,前後忿吾非一,是以遣之耳。”後流涕固請曰:“妾受敬遇之恩,觽人所知,必謂任之出,是妾之由。上懼有見私之譏,下受專寵之罪,願重留意!”帝不聽,遂出之。十六年七月,太祖征關中,武宣皇后從,留孟津,帝居守鄴。時武宣皇后體小不安,後不得定省,憂怖,晝夜泣涕;左右驟以差問告,後猶不信,曰:“夫人在家,故疾每動,輒歷時,今疾便差,何速也?

此欲慰我意耳!“憂愈甚。後得武宣皇后還書,說疾已平復,後乃歡悅。十七年正月,大軍還鄴,後朝武宣皇后,望幄座悲喜,感動左右。武宣皇后見後如此,亦泣,且謂之曰:”新婦謂吾前病如昔時困邪?吾時小小耳,十餘日即差,不當視我顏色乎!“

嗟嘆曰:“此真孝婦也。”二十一年,太祖東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東鄉公主皆從,時後以病留鄴。二十二年九月,大軍還,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見後顏色豐盈,怪問之曰:“後與二子別久,下流之情,不可為念,而後顏色更盛,何也?”後笑答之曰:“*(諱)**[叡]*等自隨夫人,我當何憂!”後之賢明以禮自持如此。

注[二]魏書曰:有司奏建長秋宮,帝璽書迎後,詣行在所,後上表曰:“妾聞先代之興,所以饗國久長,垂祚後嗣,無不由后妃焉。故必審選其人,以興內教。令踐阼之初,誠宜登進賢淑,統理六宮。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寢疾,敢守微志。”

璽書三至而後三讓,言甚懇切。時盛暑,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後。會後疾遂篤,夏六月丁卯,崩於鄴。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綬。臣松之以為春秋之義,內大惡諱,小惡不書。

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魏史若以為大惡邪,則宜隱而不言,若謂為小惡邪,則不應假為之辭,而崇飾虛文乃至於是,異乎所聞於舊史。推此而言,其稱卞、甄諸後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陳氏刪落,良有以也。

明帝即位,有司奏請追謚,使司空王朗持節奉策以太牢告祠於陵,又別立寢廟。[一]太和元年三月,以中山魏昌之安城鄉戶千,追封逸,謚曰敬侯;適孫像襲爵。四月,初營宗廟,掘地得玉璽,方一寸九分,其文曰“天子羨思慈親”,明帝為之改容,以太牢告廟。又嘗夢見後,於是差次舅氏親疏高下,□用各有差,賞賜累鉅萬;以像為虎賁中郎將。是月,後母薨,帝制緦服臨喪,百僚陪位。四年十一月,以後舊陵庳下,使像兼太尉,持節詣鄴,昭告后土,十二月,改葬朝陽陵。像還,遷散騎常侍。青龍二年春,追謚後兄儼曰安城鄉穆侯。

夏,吳賊寇揚州,以像為伏波將軍,持節監諸將東征,還,復為射聲校尉。三年薨,追贈韂將軍,改封魏昌縣,謚曰貞侯;子暢嗣。又封暢弟溫、□、艷皆為列侯。四年,改逸、儼本封皆曰魏昌侯,謚因故。封儼世婦劉為東鄉君,又追封逸世婦張為安喜君。

注[一]魏書載三公奏曰:“蓋孝敬之道,篤乎其親,乃四海所以承化,天地所以明察,是謂生則致其養,歿則光其靈,誦述以盡其美,宣揚以顯其名者也。今陛下以聖懿之德,紹承洪業,至孝烝烝,通於神明,遭罹殷憂,每勞謙讓。先帝遷神山陵,大禮既備,至於先後,未有顯謚。伏惟先後恭讓著於幽微,至行顯於不言,化流邦國,德侔二南,故能膺神靈嘉祥,為大魏世妃。雖夙年登遐,萬載之後,永播融烈,后妃之功莫得而尚也。案諡法:”聖聞周達曰昭。德明有功曰昭。‘昭者,光明之至,盛久而不昧者也。宜上尊謚曰文昭皇后。“是月,三公又奏曰:”自古周人始祖后稷,又特立廟以祀姜嫄。今文昭皇后之於萬嗣,聖德至化,豈有量哉!夫以皇家世*(祀)**[妃]*之尊,而克讓允恭,固推盛位,神靈遷化,而無寢廟以承享*(禮)**[祀]*,非所以報顯德,昭孝敬也。稽之古制,宜依周禮,先妣別立寢廟。“

並奏可之。

景初元年夏,有司議定七廟。冬,又奏曰:“蓋帝王之興,既有受命之君,又有聖妃協於神靈,然後克昌厥世,以成王業焉。昔高辛氏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而帝摯、陶唐、商、周代興。周人上推后稷,以配皇天,追述王初,本之姜嫄,特立宮廟,世世享嘗,周禮所謂‘奏夷則,歌中呂,舞大濩,以享先妣’者也。詩人頌之曰:”厥初生民,時維姜嫄。‘言王化之本,生民所由。又曰:“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詩、禮所稱姬宗之盛,其美如此。大魏期運,繼於有虞,然崇弘帝道,三世彌隆,廟祧之數,實與周同。今武宣皇后、文德皇后各配無窮之祚,至於文昭皇后膺天靈符,誕育明聖,功濟生民,德盈宇宙,開諸後嗣,乃道化之所興也。寢廟特祀,亦姜嫄之閟宮也,而未著不毀之制,懼論功報德之義,萬世或闕焉,非所以昭孝示後世也。

文昭廟宜世世享祀奏樂,與祖廟同,永著不毀之典,以播聖善之風。“於是與七廟議並勒金策,藏之金匱。

帝思念舅氏不已。暢尚幼,景初末,以暢為射聲校尉,加散騎常侍,又特為起大第,車駕親自臨之。又於其後園為像母起觀廟,名其里曰渭陽里,以追思母氏也。嘉平三年正月,暢薨,追贈車騎將軍,謚曰恭侯;子紹嗣。太和六年,明帝愛女淑薨,追封謚淑為平原懿公主,為之立廟。取後亡從孫黃與合葬,追封黃列侯,以夫人郭氏從弟箰為之後,承甄氏姓,封箰為平原侯,襲公主爵。[一]青龍中,又封后從兄子毅及像弟三人,皆為列侯。毅數上疏陳時政,官至越騎校尉。嘉平中,復封暢子二人為列侯。後兄儼孫女為齊王皇后,後父已沒,封后母為廣樂鄉君。

注[一]孫盛曰:於禮,婦人既無封爵之典,況於孩末,而可建以大邑乎?箰自異族,援繼非類,匪功匪親,而襲母爵,違情背典,於此為甚。陳髃雖抗言,楊阜引事比並,然皆不能極陳先王之禮,明封建繼嗣之義,忠至之辭,猶有闕乎!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宰輔之職,其可略哉!晉諸公贊曰:箰字彥孫。司馬景王輔政,以女妻箰。

妻早亡,文王復以女繼室,即京兆長公主。景、文二王欲自結於郭后,是以頻繁為婚。

箰雖無才學,而恭謹謙順。甄溫字仲舒,與郭建及箰等皆後族,以事宜見寵。鹹熙初,封郭建為臨渭縣公,箰廣安縣公,邑皆千八百戶。溫本國侯,進為輔國大將軍,加侍中,領射聲校尉,箰鎮軍大將軍。

泰始元年,晉受禪,加建、箰、溫三人位特進。箰為人貞素,加以世祖姊夫,是以遂貴當世。

箰暮年官更轉為宗正,遷侍中。太康中,大司馬齊王攸當之藩,箰與左韂將軍王濟共諫請,時人嘉之。世祖以此望箰,由此出箰為大鴻臚,加侍中、光祿大夫,尋疾薨,贈中軍大將軍,開府侍中如故,謚恭公,子喜嗣。喜精粹有器美,歷中書郎、右韂將軍、侍中,位至輔國大將軍,加散騎常侍。喜與國姻親,而經趙王倫、齊王冏事故,能不豫際會,良由其才短,然亦以退靜免之。

文德郭皇后,安平廣宗人也。祖世長吏。[一]後少而父永奇之曰:“此乃吾女中王也。”遂以女王為字。早失二親,喪亂流離,沒在銅鞮侯家。太祖為魏公時,得入東宮。

後有智數,時時有所獻納。文帝定為嗣,後有謀焉。太子即王位,後為夫人,及踐阼,為貴嬪。甄后之死,由後之寵也。黃初三年,將登後位,文帝欲立為後,中郎棧潛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治天下,不惟外輔,亦有內助,治亂所由,盛衰從之。故西陵配黃,英娥降媯,並以賢明,流芳上世。桀奔南巢,禍階末喜;紂以炮烙,怡悅妲己。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陰教聿修。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雲,無以妾為夫人之禮。齊桓誓命於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今後宮嬖寵,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後,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文帝不從,遂立為皇后。[二]注[一]魏書曰:父永,官至南郡太守,謚敬侯。母姓董氏,即堂陽君,生三男二女:長男浮,高唐令,次女昱,次即後,後弟都,弟成。後以漢中平元年三月乙卯生,生而有異常。

注[二]魏書曰:後上表謝曰:“妾無皇、英厘降之節,又非姜、任思齊之倫,誠不足以假充女君之盛位,處中饋之重任。”後自在東宮,及即尊位,雖有異寵,心愈恭肅,供養永壽宮,以孝聞。是時柴貴人亦有寵,後教訓銟導之。後宮諸貴人時有過失,常彌覆之,有譴讓,輒為帝言其本末,帝或大有所怒,至為之頓首請罪,是以六宮無怨。性儉約,不好音樂,常慕漢明德馬後之為人。

後早喪兄弟,以從兄表繼永後,拜奉車都尉。後外親劉斐與他國為婚,後聞之,敕曰:“諸親戚嫁娶,自當與鄉里門戶匹敵者,不得因勢,強與他方人婚也。”後姊子孟武還鄉里,求小妻,後止之。遂敕諸家曰:“今世婦女少,當配將士,不得因緣取以為妾也。宜各自慎,無為罰首。”[一]注[一]魏書曰:後常敕戒表、武等曰:“漢氏椒房之家,少能自全者,皆由驕奢,可不慎乎!”

五年,帝東征,後留許昌永始台。時霖雨百餘日,城樓多壞,有司奏請移止。後曰:“昔楚昭王出遊,貞姜留漸台,江水至,使者迎而無符,不去,卒沒。今帝在遠,吾幸未有是患,而便移止,奈何?”髃臣莫敢復言。六年,帝東征吳,至廣陵,後留譙宮。

時表留宿韂,欲遏水取魚。後曰:“水當通運漕,又少材木,奴客不在目前,當復私取官竹木作梁遏。今奉車所不足者,豈魚乎?”

明帝即位,尊后為皇太后,稱永安宮。太和四年,詔封表安陽亭侯,又進爵鄉侯,增邑並前五百戶,遷中壘將軍。以表子詳為騎都尉。其年,帝追謚太后父永為安陽鄉敬侯,母董為都鄉君。遷表昭德將軍,加金紫,位特進,表第二子訓為騎都尉。及孟武母卒,欲厚葬,起祠堂,太后止之曰:“自喪亂以來,墳墓無不發掘,皆由厚葬也;首陽陵可以為法。”青龍三年春,後崩於許昌,以終制營陵,三月庚寅,葬首陽陵西。[一]帝進表爵為觀津侯,增邑五百,並前千戶。遷詳為駙馬都尉。四年,追改封永為觀津敬侯,世婦董為堂陽君。追封謚後兄浮為梁里亭戴侯,都為武城亭孝侯,成為新樂亭定侯,皆使使者奉策,祠以太牢。表薨,子詳嗣,又分表爵封詳弟述為列侯。詳薨,子釗嗣。

注[一]魏略曰:明帝既嗣立,追痛甄后之薨,故太后以憂暴崩。甄后臨沒,以帝屬李夫人。

及太后崩,夫人乃說甄后見譖之禍,不獲大斂,被發覆面,帝哀恨流涕,命殯葬太后,皆如甄后故事。漢晉春秋曰:初,甄后之誅,由郭后之寵,及殯,令被發覆面,以糠塞口,遂立郭后,使養明帝。帝知之,心常懷忿,數泣問甄后死狀。郭后曰:“先帝自殺,何以責問我?且汝為人子,可追讎死父,為前母枉殺後母邪?”明帝怒,遂逼殺之,□殯者使如甄后故事。魏書載哀策曰:“維青龍三年三月壬申,皇太后梓宮啟殯,將葬於首陽之西陵。哀子皇帝叡親奉冊祖載,遂親遣奠,叩心擗踴,號咷仰訴,痛靈魂之遷幸,悲容車之向路,背三光以潛翳,就黃壚而安厝。嗚呼哀哉!昔二女妃虞,帝道以彰,三母嬪周,聖善彌光,既多受祉,享國延長。哀哀慈妣,興化閏房,龍飛紫極,作合聖皇,不虞中年,暴罹災殃。愍予小子,煢煢摧傷,魂雖永逝,定省曷望?嗚呼哀哉!”

明悼毛皇后,河內人也。黃國中,以選入東宮,明帝時為平原王,進御有寵,出入與同輿輦。

及即帝立,以為貴嬪。太和元年,立為皇后。後父嘉,拜騎都尉,後弟曾,郎中。

初,明帝為王,始納河內虞氏為妃,帝即位,虞氏不得立為後,太皇后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然後職內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進嘉為奉車都尉,曾騎都尉,寵賜隆渥。頃之,封嘉博平鄉侯,遷光祿大夫,曾駙馬都尉。

嘉本典虞車工,卒暴富貴,明帝令朝臣會其家飲宴,其容止舉動甚蚩騃,語輒自謂“侯身”,時人以為笑。[一]後又加嘉位特進,曾遷散騎侍郎。青龍三年,嘉薨,追贈光祿大夫,改封安國侯,增邑五百,並前千戶,謚曰節侯。四年,追封后母夏為野王君。

注[一]孫盛曰:古之王者,必求令淑以對揚至德,恢王化於關雎,致淳風於麟趾。

及臻三季,並亂茲緒,義以情溺,位由寵昏,貴賤無章,下陵上替,興衰隆廢,皆是物也。魏自武王,暨於烈祖,三後之升,起自幽賤,本既卑矣,何以長世?詩云:“絺兮綌兮,淒其以風。”

其此之謂乎!

帝之幸郭元後也,後愛寵日弛。景初元年,帝游後園,召才人以上曲宴極樂。元後曰“宜延皇后”,帝弗許。乃禁左右,使不得宣。後知之,明日,帝見後,後曰:“昨日游宴北園,樂乎?”帝以左右泄之,所殺十餘人。賜後死,然猶加謚,葬愍陵。遷曾散騎常侍,後徙為羽林虎賁中郎將、原武典農。

明元郭皇后,西平人也,世河右大族。黃國中,本郡反叛,遂沒入宮。明帝即位,甚見愛幸,拜為夫人。叔父立為騎都尉,從父芝為虎賁中郎將。帝疾困,遂立為皇后。

齊王即位,尊后為皇太后,稱永寧宮,追封謚太后父滿為西都定侯,以立子建紹其爵。

封太后母杜為合陽君。

芝遷散騎常侍、長水校尉,[一]立,宣德將軍,皆封列侯。建兄箰,出養甄氏。箰及建俱為鎮護將軍,皆封列侯,並掌宿韂.值三主幼弱,宰輔統政,與奪大事,皆先咨啟於太后而後施行。□丘儉、鍾會等作亂,鹹假其命而以為辭焉。景元四年十二日崩,五年二月,葬高平陵西。

注[一]魏略曰:諸郭之中,芝最壯直。先時自以他功封侯。

注[二]晉諸公贊曰:建安叔始,有器局而強問,泰始中疾薨。子嘏嗣,為給事中。

評曰:魏后妃之家,雖雲富貴,未有若衰漢乘非其據,宰割朝政者也。鑒往易軌,於斯為美。

追觀陳髃之議,棧潛之論,適足以為百王之規典,垂憲范乎後葉矣。

譯文

(卞皇后、甄皇后、郭皇后)

后妃傳,《易經》中說:“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綜觀古代賢明的帝王人主,無不明確地制定其后妃制度和禮儀,以順應世間之道德倫理規範。故而堯帝將他的兩個女兒嫁給虞舜,使他的事業得以輝煌;太任、太姒兩位賢慧女人先後嫁給姬氏,周王朝也因此變得興旺發達。

一個王朝的興廢存亡,不能不說與它的后妃制度有著直接的關係。《春秋》說天子可以有十二個女子,諸侯為九個,從情理上講,這確是一個無可挑剔的規定啊!遺憾的是各個王朝接近末期的時候,為帝王者往往變得奢侈腐化,放縱淫慾,以至於遍地是曠夫怨女,傷損天地之和氣;惟色是崇,不分賢淑與潑悍。於是造成整個國家風氣墮落,綱紀敗壞,終於把江山社稷給斷送掉,這豈不是令人極痛心的事嗎?啊,身為人主而擁有天下的人,應該吸取教訓,引以為戒。

漢代規定,皇帝的祖母稱太皇太后,皇帝的母親稱皇太后,皇帝的正妻稱皇后,其餘的女官、妃嬪又分為十四個等級。魏王朝承襲漢代制度,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等稱號不變,但自夫人以下眾妃嬪的叫法,各個時期卻不太相同。太祖建國之初,冊立王后,王后以下又為夫人、昭儀、婕妤、容華、美人五等;文帝時又增加了貴嬪、淑媛、修容、順成、良人。明帝時除去順成稱號,但增加了淑妃、昭華和修儀。太和年間又開始冊封夫人,其地位列於淑妃之上。自夫人以下共分爵號十二等:貴嬪、夫人,地位僅次於皇后,其他爵位不能與之相比;淑妃地位等同於相國,爵號和諸侯王一樣;淑媛地位等同於御史大夫,爵號和縣公相同;昭儀爵號等同於縣侯;昭華爵號等同於鄉侯;修容爵號等同於亭侯;修儀爵號等同於關內侯;婕妤爵號等同於中二千石;容華爵號等於真二千石;美人爵號等同於比二千石;良人的爵號和千石相同。武宣卞皇后,琅笽郡開陽人,是文帝的母親。本出身於倡優之家,二十歲那年,太祖在譙縣納之為妾。後來隨太祖到達洛陽。董卓洛陽叛亂的時候,太祖倉促間微服逃出洛陽東行,不久袁術帶來太祖已死的噩耗,太祖身邊的一些人都是當初跟隨他從故鄉來到京師的,聽到這個訊息大家都吵吵嚷嚷要返回老家去。卞後這時候挺身而出,制止說:“曹君吉凶現在並無確切訊息,今天大家都跑回家去,明天若是他返回來,我們還有什麼面目再見他?就是真的有什麼大禍臨頭,我們一同擔當有什麼大不了的?”眾人佩服她,都願意聽從她的安排。太祖後來聽說了這件事,也非常讚賞。

建安之初,丁夫人被廢,太祖遂立卞後為續室。太祖把幾個兒子都交給卞後撫養和照顧。當太祖立文帝曹丕為太子時,太祖和太子身邊的一些隨從人員紛紛跑到卞後那裡表示祝賀說:“將軍被立為太子,天下都為之高興,王后您應當把府庫中收藏的金銀玉帛全部拿出來進行賞賜。”卞後回答他們:“魏王因為曹丕已長大成人,方才立他為太子承嗣王位。我沒犯教子無方的過錯就已是莫大的榮幸了,又有什麼值得大肆張揚,賞賜眾人的呢?”人們把這些話轉告給太祖,太祖高興地讚揚卞後:“怒不改顏,樂不忘本,這的確不容易啊!”

建安二十四年(219),太祖封卞後為王后,並發布文書說:“夫人卞氏,數年來辛勤撫養各位王子,大有慈母之風範。今特晉位為王后,命太子和各位諸侯王陪位,百官為之上壽。國內犯人死罪各減一等,以示慶賀。”

建安二十五年(220),太祖病逝,太子曹丕即王位,尊王后為王太后。到曹魏代漢之時,尊王太后為皇太后,居處稱為永壽宮。明帝即位後,進而尊稱為太皇太后。文帝黃初年中,曾打算追封皇太后父母。尚書陳群上奏說:“陛下以自己的聖德應天承運,開創江山社稷之大業,您所制定的種種禮儀制度,也應當永為子孫後世遵循。從歷代典章來看,從沒有因婦人之故而封王拜侯的做法,在禮儀上,婦人也只是隨著丈夫爵位升高而顯貴。秦王朝違背古代的禮法,漢王朝又照著秦王朝去做,但這並不是先王所規定下的。”文帝回答說:“你說得很對,我前面的決定就不要執行了。同時把你的這個建議寫下來,用我的名義形成詔制,藏於台閣,以作為後世永久的制度。”這樣一直到太和四年(230),明帝才追謚太皇太后的祖父卞廣為開陽恭侯,父親卞遠為開陽敬侯,祖母周氏為陽都君及敬侯夫人,並都贈予印綬。這年五月,太皇太后駕崩。七月,與太祖合葬於高陵。當初,卞皇后的弟弟卞秉,因為有功封為都鄉侯。

文帝黃初七年(226)晉封為開陽侯,食邑一千二百戶,拜為昭烈將軍。卞秉死後,兒子卞蘭承嗣爵位。卞蘭少有才學,官至奉車都尉、游擊將軍,加散騎常侍。卞蘭死後,其子卞暉承嗣爵位,又封卞秉的爵位及次子,封卞蘭之弟卞琳為列侯,官至步兵校尉。卞蘭之子卞隆的女兒後來做了高貴鄉公的皇后。卞隆以皇后父親的身份當上了光祿大夫,賜位特進,封為睢陽鄉侯,其妻王氏被封為顯陽鄉君,並追封卞隆前妻劉氏為順陽鄉君,這是由於劉氏為皇后生母的緣故。再以後,卞琳的女兒又做了陳留王的皇后。這時卞琳已經死去,因而封其妻劉氏為廣陽鄉君。文昭甄皇后,中山無極人,是明帝的母親,漢太保甄邯的後代,家中世襲二千石俸祿的官職。父親甄逸曾任上蔡令,但甄后三歲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漢末天下大亂,災荒連年,百姓們為餬口活命紛紛賣掉家中值錢的東西。當時甄家有大量的穀物儲備,趁機收購了很多金銀寶物。甄氏當時才十幾歲,看到這種情形便對母親說:“亂世求寶,可不是善策啊!一個人本來沒有罪,但因擁有一件珍寶便可能被定為有罪,這便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因財喪身。再說眼下眾多百姓都在飢餓之中,不如將我家穀物開倉賑濟四方鄉鄰,這才算是一種惠及眾人的德行。”全家人都認為她|說得有理,是個好主意,於是將家中的糧食全部無償分發給鄰里鄉親。建安年間,袁紹為他的次子袁熙聘娶了甄后。袁熙出任幽州刺史,甄后留在鄴城侍奉婆婆。冀州平定,文帝在鄴城後宮見到她,非常喜歡她的美貌,於是收為自己的妻子。她一度很受文帝喜愛,為他生下明帝和東鄉公主。

延康元年(220)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率軍南征,甄后留駐在鄴城。黃初元年(220)十月,漢獻帝禪讓帝位給文帝。禪位以後,改封為山陽公的獻帝把兩個女兒許配給文帝,另有郭皇后和李、陰兩位貴人也深得文帝寵幸,甄后則日益受到冷落,為此她不免流露出一些怨言。

文帝聽到後大怒,黃初二年(221)六月,賜死於她,死後葬在鄴城。明帝即位後,朝中掌管禮樂祭祀的官員奏請為甄后追加諡號。於是明帝派司空王朗持節以三牲之禮到甄后陵墓祭祀,又專門為她修建寢廟。

太和元年(227)三月,明帝以中山國魏昌縣之安城鄉一千戶追封甄后的父親甄逸,諡號安城鄉敬侯,其孫甄像承襲爵位。四月,明帝下詔在洛陽建設祖廟,施工中從地下挖出一塊玉璽。此玉璽一寸九分見方,上面刻有“天子羨思慈親”六個字。明帝持璽而動情,因而備下牲禮到宗廟祭告。此後明帝又多次夢見母親,益發增加了對母親的思念之情。於是對諸舅氏按親疏排出順序,分別予以任用,賞賜累計達到萬兩之巨,又擢升甄像為虎賁中郎將。是月,甄后母親病故,明帝披麻戴孝親自參加了葬禮,朝中文武百官陪同致祭。

紅潮網太和四年(230)十一月,明帝感到母親甄后的陵墓過於低矮簡陋,便委派甄像以兼職太尉的身份,持皇帝節杖到鄴城,祭告土神,改葬甄皇后於朝陽陵。甄像完成使命返朝後,升為散騎常侍。

青龍二年(234)春天,明帝下詔追謚甄后之兄甄儼為安城鄉穆侯。夏天,東吳軍隊進犯揚州,明帝任命甄像為伏波將軍,持旌節代他督師出征。戰後,又再任命甄像為射聲校尉。

青龍三年(235)甄像死去,追贈衛將軍,改封魏昌縣,諡號為魏昌縣貞侯。兒子甄暢繼承其爵位。又封甄暢的弟弟甄溫、甄韋華、甄艷皆為列侯。

青龍四年(236),明帝下詔改變甄逸、甄儼的安城鄉侯封號,皆追封為魏昌縣侯,諡號敬侯、穆侯不變。同時加封甄儼的世婦劉氏為東鄉君,追封甄逸的世婦張氏為安喜君。

景初元年(237)夏,朝中掌管禮樂祭祀的官員議定七座宗廟的排列順序,分別祭祀列祖列宗。冬季,他們又奏請明帝說:“作為一代帝王,既是受命於先帝的安排和重託,同時也有賴於聖妃神靈的保佑。在此基礎上,君王才能振興江山社稷,成就一番王業。遠古時代高辛氏預料他的四個妻子所生的兒子皆可擁有天下,成就王業,果然在他死後,帝摯、陶唐、商、周一代一代都興旺起來(他的四個兒子堯、摯都是自己做了帝王,后稷、契則分別是周族和商族的祖先)。周人擁有天下後,推舉祖先后稷的文德武勛可配上天,又追溯本族的起源,於是周王朝特地為后稷的母親姜嫄建立了宮廟,世世代代對她加以祭祀朝拜。《周禮》中所載:‘奏夷則,歌中呂,舞大..,以享先妣。’正是描繪周人祭祀姜嫄的情形。詩人也寫詩稱頌道:當初生下了我們周人的,正是那位姜..啊!這更明白地指出了周王朝的起源和周朝民眾的由來。詩人們還寫道:姜嫄的神廟靜謐而詳和,充滿著莊重的氣氛。為周人建立了不朽功績的姜嫄啊,您的仁德還能再回來嗎?《周禮》和《詩經》中對祖先的讚美和推崇,達到了如此的程度。如今我大魏王朝繼承有虞氏的天運擁有天下,自太祖登基以來已有三世繁榮昌盛的歷史。宗廟之數,實也與周王朝相同。考慮到武帝和武宣皇后、文帝和文德皇后都已列入先祖之列祀廟,享受子孫萬代的祭祀香火,而文昭皇后承受上天之靈符,生養了聖明的君主,可謂是功濟天下民眾,仁德充滿人世。大魏王朝的江山社稷傳之有人,正是賴於文昭皇后的功績啊!現在皇上為文昭皇后修建了寢廟,這正如同周人所建的姜妣神廟一般。但皇上卻沒有明確發布詔令,宣布文昭皇后的寢廟永遠享受祭祀和保護,這樣如果論起甄皇后的功績和報答生母仁德,皇上您在歷史上可是要留下遺憾的。後人不能完全體察到您的一片忠孝之心啊!臣等奏請皇上恩準,文昭皇后的寢廟應該世世代代享受祭祀,和祖宗神廟享受同等的待遇,並由朝廷頒布萬世不毀的法令,以弘揚文昭皇后聖明賢德的遺風。”明帝完全贊同這項奏請,於是下詔,宣布文昭皇后的寢廟和另外七座宗廟享受同等祭祀禮儀,並將此規定銘刻於金鼎,藏之於金櫃,以傳示子孫後代。明帝對他的舅舅們格外懷念。

甄暢此時年紀尚小,到景初末年(239),明帝便任命他為射聲校尉,加散騎常侍官職,還特意為他修了一座豪華氣派的大宅第。落成之日,明帝親自前往驗看,並傳令在府第後園為甄像的母親建起一座觀廟,這個裡巷取名為渭陽里,意在寄託對母親的思念。

嘉平三年(251)正月,甄暢病亡,被追贈為車騎將軍,諡號恭侯,其子甄紹承嗣爵位。

太和六年(232),明帝的愛女曹淑死去,追封為平原懿公主,為她修了祭廟,並將她與甄皇后已死的堂孫甄黃合葬,追封甄黃為列侯,又過繼夫人郭氏的堂弟郭德為他們的兒子,郭德改從甄姓,封為平原侯,承襲公主的爵位。

青龍年間(233~237),明帝封甄皇后堂兄的兒子甄毅和甄像的三個弟弟為列侯。甄毅後來不斷上奏對朝廷提出建議,明帝便提升他做了越騎校尉。

嘉平年間(249~254),朝廷又封甄暢的兩個兒子為列侯。甄皇后哥哥甄儼的孫女被立為齊王曹芳的皇后。甄皇后的父親早已作古,母親被封為廣樂鄉君。

文德郭皇后,安平廣宗人。祖父曾做過縣吏一級的官。郭后自幼聰慧異常,非一般女子可比,父親郭永為之驚奇,對家人說:“這孩子真是我們家的女王啊!”遂以“女王”為字。她早早就失去了父母雙親,在戰亂中飄泊無靠,被銅革是侯收養長大。太祖為魏公時她應召入太子東宮,因有智有謀,經常向曹丕提出一些好的建議,頗受他的賞識。太祖死後,曹丕以太子身份繼承王位,封郭后為夫人。等到曹丕取代漢獻帝當了皇帝,又封她為貴嬪。甄皇后被文帝賜死,其主要原因就是由於文帝對郭后的寵幸。

黃初二年(221),文帝想立她為皇后,中郎棧潛上書表示反對。他在奏書中說:“古代帝王們治理天下,不僅離不開文武百官的忠心輔佐,也離不開賢慧的后妃鼎力相助。能否處理好這二者的關係,可以說決定著一個王朝的興衰存亡。故而遠古時期黃帝迎娶西陵氏之女,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和女英嫁給虞舜,都以賢明有德而著稱,成為流芳千古的美談。而夏桀亡國狼狽逃往南巢,其禍根正在於寵幸穏喜,不修朝政;商紂王以炮烙剖心等酷刑對待臣下,目的也不過是取悅於妲己的歡心。鑒於這些在歷史上曾導致王朝廢興事業成敗的經驗教訓,歷來賢明的君主都格外慎重對待冊立皇后這件大事,總是在世族豪門之家選擇知書達禮的淑女來充任元妃,以統領六宮,虔敬地祭祀宗廟,暗修教化之功。《易經》中說‘家道正而天下定’,說的是由小到大、由內及外的道理。這正是先王們所規定的法規啊!齊桓公在葵丘接受爵位時,也特別申明,不能讓妾成為妻子。可如今宮中有些嬪妃,常常借著皇上的寵幸而越禮,與皇帝一同乘輿。如果陛下因寵而冊立她為皇后,使賤人驟然富貴,位極人臣,那么我擔心後世會出現眾心不服,肆意輕慢,上面又無力控制的局面。朝廷禮法不攻自破,這樣的亂子不是由上面引起的么?”文帝不理,還是冊立了郭皇后。郭皇后的哥哥和弟弟都早已死去,於是她的堂兄郭表過繼給他的父親為子,郭表因此被拜為奉車都尉。郭皇后的外親劉斐要與外地女子通婚,她聽說了此事專門告誡家人及親戚:“各位親戚遇婚嫁之事,都應該與鄉里門戶相對者聯姻,不得借權勢強與他方人家通婚。”她姐姐的兒子孟武還鄉後求娶小妾,她又專門下了一道敕文勸阻說:“當今由於戰亂,婦女不多,應儘可能地將她們配給前方將士為妻。有權勢的人家不能聘娶為妾。各位親戚在這件事上都務必小心謹慎,不要自取其咎,遭受刑罰。”

黃初五年(224),文帝率師東征,郭皇后留守許昌永始台。當時大雨連降百餘日,城樓多有倒塌損壞。有關的官員奏請皇后移居他處,郭皇后拒絕說:“當年楚昭王出遊,他的妻子貞姜留在漸台。長江洶湧而來的時候,使者接王后轉移,但急切中忘了帶上楚昭王的信符,結果貞姜堅持不走,以至於在洪水中喪生也在所不惜。如今皇上御駕遠征,我在後方還沒有遇到貞姜那樣的危急情況,又何必要轉移呢?”群臣聞言無話可說,再也不提請皇后遷居的話。

黃初六年(225)文帝再次督師東征,大軍開赴廣陵,郭皇后留守譙宮。郭表此時留守負責警衛工作,他想堵水捉魚,皇后制止說:“這河水是通著運送軍糧的河道的,你築壩截水又需木材,自己的家產不在眼前,只好私自挪用公家的竹木來築水壩。如今你這位奉車將軍所缺少的難道是魚么?”明帝即位後,尊郭皇后為皇太后,稱永安宮。

太和四年(230),明帝下詔封郭表為安陽亭侯,繼而又晉爵為鄉侯,增加食邑連同以前所有的共五百戶,還封他為中壘將軍,封他的兒子郭詳為騎都尉。同年,明帝追謚皇太后的父親郭永為安陽鄉敬侯,母親董氏為都鄉君。又提升郭表為昭德將軍,加金章紫綬,賜位特進。郭表的次子郭訓也被任命為騎都尉。後來孟武的母親(皇太后的姐姐)病故,明帝想予以厚葬,為她修建祠堂。皇太后知道了制止道:“自漢末天下大亂以來,許多王侯公卿的陵墓被人盜掘了,其主要原因大都在於厚葬。今安葬亡人最好以文帝首陽陵的薄葬為法。”

青龍三年(235)春,皇太后駕崩於許昌。朝廷按皇太后喪葬的規格為她營造陵墓。三月十一日,將她安葬在文帝首陽陵的西側。明帝晉封郭表為駙馬都尉。

青龍四年(236),明帝發布詔令,改封皇太后的父親郭永為觀津敬侯,母親董氏為堂陽君;追封皇太后的哥哥郭浮為梁里亭戴侯,郭都為武城亭孝侯,郭成為新樂亭定侯。分別派出使節捧著朝廷的追封文書,以牛、豬、羊三牲之禮進行祭祀。郭表死後,長子郭詳繼承了他的爵位,又分郭表的爵號給他的三子郭述,郭述因而也成為列侯。郭詳死後,其爵位又傳給了他的兒子郭釗。明悼毛皇后,河內人。

文帝黃初年間(220~226),因才貌入選太子東宮。當時明帝還是平原王,對她非常寵愛,進出每每同輦同車。明帝即位做了皇帝後,便封她為貴嬪。

太和元年(227),正式冊立她為皇后。她的父親毛嘉,拜為騎都尉;弟弟毛曾,授以郎中之職。當初明帝還是平原王的時候,曾先納河內虞氏為王妃。到明帝即位,虞氏卻沒能被立為皇后,為此她很是傷感和不平。太皇太后卞氏對她加以慰勉,虞氏衝著太皇太后吵鬧說:“曹氏從來好立賤人為後,沒有過以德取人的時候。然而皇后管理六宮內事,皇帝執掌天下大政,兩人的職責本是相輔相承的。如今皇上沒有一個好的開端,也很難說會有好的結果。也許在他們身上會發生亡國喪祀,斷送祖宗創立的江山社稷之災呢!”明帝聞知此言大怒,遂將虞氏廢還鄴宮,永遠不再相見。繼而擢升毛嘉為奉車都尉,毛曾為騎都尉,日益得寵。不久,又加封毛嘉為博平鄉侯,升遷光祿大夫,毛曾為駙馬都尉。毛嘉此人本是典虞車工出身,一夜間富貴驟至,身價百倍。明帝傳令文武百官到毛嘉家中去飲宴,毛嘉言行顯得非常粗魯無知,開口閉口以“侯身”自稱,一時傳為笑談。後來明帝又對毛嘉賜位特進,提升毛曾為散騎常侍。

青龍三年(235)毛嘉死去,追贈為光祿大夫,改封安國侯,增加食邑五百戶,連同前面的共達千戶,諡號節侯。

青龍四年(236),明帝追謚毛皇后的母親夏氏為野王君。明帝後來又寵幸郭皇后,對毛皇后日益淡漠。

景初元年(237),明帝賞游後園,召後宮才人以上嬪妃參加飲宴娛樂。郭皇后問明帝:“應該把皇后請來吧?”明帝不同意,並且告知隨從不得宣請毛皇后。第二天明帝和皇后見面時,皇后問他:“昨天宴遊北園,玩得開心嗎?”明帝以為是左右侍從們給毛皇后泄的密,因而下令殺掉了十幾個隨從,又賜死毛皇后。不過在她死後仍給她加了諡號,安葬在愍陵。毛曾先被提升為散騎常侍,又任命為羽林虎賁中郎將、原武典農中郎將。明元郭皇后,西平人。世代為河右大族。

黃初年間(220~226),西平郡反叛朝廷,郭后遂被沒收入宮。明帝即位,對她頗為喜愛,封她為夫人。並任命她的伯父郭芝為虎賁中郎將,叔父郭立為騎都尉。明帝病重之際,冊立她為皇后。齊王即位,尊她為皇太后,稱永寧宮。又追謚她的父親郭滿為西都定侯,令郭立之子郭建承襲其爵位;封她的母親杜氏為..陽君。伯父郭芝調任散騎常侍、長水校尉,叔父郭立為宣德將軍,皆封列侯。郭建之兄郭德,被敕命為文昭甄皇后已死的從孫甄黃之子,並承襲明帝亡女平原懿公主的爵位,封為平原侯,改姓甄氏。郭德與郭建兄弟二人同為鎮護將軍,都封為侯,共同負責京師警衛。明帝以後的三位皇帝皆年幼勢弱,因而主持朝政大事的輔佐大臣們每遇重大情況,總是先向郭太后請示匯報,然後方可決定如何處理或按太后的指示執行。毋丘儉、鍾會等人先後擁兵反叛朝廷,都是借郭太后的名義發布討伐文告,然後堂而皇之發兵剿滅的。

元帝景元四年(263)十二月,郭太后駕崩。次年二月,安葬在明帝高平陵。

評:魏一代后妃之家,雖都享受榮華富貴,但卻從未像東漢中後期那樣,趁天子年幼勢弱,外戚乘機奪權,控制朝政。鑒於前代的流弊和教訓,不能不說魏王朝歷代的后妃們在這方面是值得稱頌的。而追觀文帝時期陳群的建議、棧潛的進奏,同樣不失為規範帝王行為的準則,堪為後世垂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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