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梁紀一
起玄黓敦牂,盡閼逢涒灘,凡三年。
高祖武皇帝一天監元年(壬午,公元五零二年)
春,正月,齊和帝遣兼侍中席闡文等慰勞建康。
大司馬衍下令:“凡東昏時浮費,自非可以習禮樂之容、繕甲兵之務者,餘皆禁絕。”
戊戌,迎宣德太后入宮,臨朝稱制,衍解承制。
己亥,以寧朔將軍蕭昺監南兗州諸軍事。昺,衍之從父弟也。
壬寅,進大司馬衍都督中外諸軍事,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己酉,以大司馬長史王亮為中書監,兼尚書令。
初,大司馬與黃門侍郎范雲南清河太守沈約、司徒右長史任昉同在竟陵王西邸,意好敦密,至是,引云為大司馬咨議參軍、領錄事,約為驃騎司馬,昉為記室參軍,與參謀議。前吳興太守謝朏、國子祭酒何胤,先皆棄官家居,衍奏征為軍諮祭酒,朏、胤皆不至。大司馬內有受禪之志。沈約微扣其端,大司馬不應;它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物。士大夫攀龍附鳳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兒牧豎皆知齊祚已終,明公當承其運;天文讖記又復炳然。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歷數所在,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大司馬曰:“吾方思之。”約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成,何所復思!若不早定大業,脫有一人立異,即損威德。且人非金玉,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大司馬然之。約出,大司馬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大司馬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大司馬命草具其事,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大司馬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手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大司馬召雲人,嘆約才智縱橫,且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卿二人也!”
甲寅,詔進大司馬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梁公,備九錫之禮,置梁百司,去錄尚書之號,驃騎大將軍如故。二月,辛酉,梁公始受命。
齊湘東王寶晊,安陸昭王緬之子也,頗好文學。東昏侯死,寶晊望物情歸己,坐待法駕。既而王珍國等送首梁公,梁公以寶晊為太常,寶晊心不自安。壬戌,梁公稱寶晊謀反,並其弟江陵公寶覽、汝南公寶宏皆殺之。
丙寅,詔梁國選諸要職,悉依天朝之制。於是以沈約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范云為侍中。
梁公納東昏余妃,頗妨政事,范雲以為言,梁公未之從。雲與侍中、領軍將軍王茂同入見,雲曰:“昔沛公入關,婦女無所幸,此范增所以畏其志大也。今明公始定建康,海內想望風聲,奈何襲亂亡之跡,以女德為累乎!”王茂起拜曰:“范雲言是也。公必以天下為念,無宜留此。”梁公默然。雲即請以余氏賚王茂,梁公賢其意而許之。明日,賜雲、茂錢各百萬。
丙戌,詔梁公增封十郡,進爵為王。癸巳,受命,赦國內及府州所統殊死以下。
辛丑,殺齊邵陵王寶攸、晉熙王寶嵩、桂陽王寶貞。
梁王將殺齊諸王,防守猶未急。鄱陽王寶寅家閹人顏文智與左右麻拱等密謀,穿牆夜出寶寅。具小船於江岸,著烏布襦,腰系千餘錢,潛赴江側。躡屩徒步,足無完膚。防守者至明追之,寶寅詐為釣者,隨流上下十餘里,追者不疑。待散,乃渡西岸投民華文榮家,文榮與其族人天龍、惠連棄家將寶寅遁匿山澗,賃驢乘之,晝伏宵行,抵壽陽之東城。魏戍主杜元倫馳告揚州刺史任城王澄,以車馬侍衛迎之。寶寅時年十六,徒步憔悴,見者以為掠賣生口。澄待以客禮,寶寅請喪君斬衰之服,澄遣人曉示情禮,以喪兄劉衰之服給之。澄帥官僚赴吊,寶寅居處有禮,一同極哀之節。壽陽多其義故,皆受慰喭;唯不見夏侯一族,以夏侯詳從梁王故也。澄深器重之。
齊和帝東歸,以蕭憺為都督荊、湘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荊州軍旅之後,公私空乏,憺厲精為治,廣屯田,省力役,存問兵死之家,供其乏困。自以少年居重任,謂佐更曰:“政之不臧,士君子所宜共惜。吾今開懷,卿其無隱!”於是人人得盡意,民有訟者皆立前待符教,決於俄頃,曹無留事,荊人大悅。
齊和帝至姑孰,丙辰,下詔禪位於梁。
丁巳,廬陵王寶源卒。
魯陽蠻魯北燕等起兵攻魏潁州。
夏,四月,辛酉,宣德太后令曰:“西詔至,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歸於別宮。”壬戌,發策,遣兼太保,尚書令亮等奉皇帝璽綬詣梁宮。丙寅,梁王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是日,追贈兄懿為丞相,封長沙王,謚曰宣武,葬禮依晉安平獻王故事。
丁卯,奉和帝為巴陵王,宮於姑孰,優崇之禮,皆仿齊初。奉宣德太后為齊文帝妃,王皇后為巴陵王妃。齊世王、侯封爵,悉從降省,唯宋汝陰王不在除例。
追尊皇考為文皇帝,廟號太祖;皇妣為獻皇后。追謚妃郗氏為德皇后。封文武功臣車騎將軍夏侯詳等十五人為公、侯。立皇弟中護軍宏為臨川王,南徐州刺史秀為安成王,雍州刺史偉為建安王,左衛將軍恢為鄱陽王,荊州刺史憺為始興王,以宏為揚州刺史。
丁卯,以中書監王亮為尚書令,相國左長史王瑩為中書監,吏部尚書沈約為尚書僕射,長兼侍中范云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
詔凡後宮、樂府、西解、暴室諸婦女一皆放遣。
戊辰,巴陵王卒。時上欲以南海郡為巴陵國,徙王居之。沈約曰:“古今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虛名而受實禍’。”上頷之,乃遣所親鄭伯禽詣姑孰,以生金進王。王曰:“我死不須金,醇酒足矣。”乃飲沉醉;伯禽就折殺之。
王之鎮荊州也,琅邪顏見遠為錄事參軍。及即帝位,為治書侍御史兼中丞。既禪位,見遠不食數日而卒。上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預天下士大夫事,而顏見遠乃至於此!”
庚午,詔:“有司依周、漢故事,議贖刑條格,凡在官身犯鞭杖之罪,悉入贖停罰,其台省令史、士卒欲贖者聽之。”
以謝沭縣公寶義為巴陵王,奉齊祀。寶義幼有廢疾,不能言,故獨得全。
齊南康侯子恪及弟祁陽侯子范嘗因事入見,上從容謂曰:“天下公器,非可力取,苟無期運,雖項籍之力終亦敗亡。宋孝武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皆鴆之,朝臣以疑似枉死者相繼。然或疑而不能去,或不疑而卒為患,如卿祖以材略見疑,而無如之何,湘東以庸愚不疑,而子孫皆死其手。我於時已生,彼豈知我應有今日!固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我初平建康,人皆勸我除去卿輩以壹物心,我於時依而行之,誰謂不可!正以江左以來,代謝之際,必相屠滅,感傷和氣,所以國祚不長。又,齊、梁雖雲革命,事異前世,我與卿兄弟雖復絕服,宗屬未遠,齊業之初亦共甘苦,情同一家,豈可遽如行路之人!卿兄弟果有天命,非我所殺;若無天命,何忽行此!適足示無度量耳。且建武塗炭卿門,我起義兵,非惟自雪門恥,亦為卿兄弟報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拔亂反正,我豈得不釋戈推奉邪!我自取天下於明帝家,非取之於卿家也。昔劉子輿自稱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復可得,況子輿乎!’曹志,魏武帝之孫,為晉忠臣。況卿今日猶是宗室,我方坦然相期,卿無復情自外之意!小待,自當知我寸心。”子恪兄弟凡十六人,皆仕梁,子恪、子范、子質、子顯、子云、子暉並以才能知名,歷官清顯,各以壽終。
詔征謝朏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何胤為右光祿大夫,何點為侍中。胤、點終不就。
癸酉,詔:“公車府謗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橫議,投謗木函;若有功勞才器冤沉莫達,投肺石函。”
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唯以菜蔬。每簡長吏,務選廉平,皆召見於前,勖以政道。擢尚書殿中郎到溉為建安內史,左戶侍郎劉鬷為晉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潔著稱。溉,彥之曾孫也。又著令;“小縣令有能,遷大縣,大縣有能,遷二千石。”以山陰令丘仲孚為長沙內史,武康令東海何遠為宣城太守。由是廉能莫不知勸。
魯陽蠻圍魏湖陽,撫軍將軍李崇將兵擊破之,斬魯北燕;徙萬餘戶於幽、並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
閏月,丁巳,魏頓丘匡公穆亮卒。
齊東昏侯嬖臣孫文明等,雖經赦令,猶不自安。五月,乙亥夜,帥其徒數百人,因運荻炬,束仗入南、北掖門作亂。燒神虎門、總章觀,入衛尉府,殺衛尉洮陽愍侯張弘策。前軍司馬呂僧珍直殿內,以宿衛兵拒之,不能卻。上戎服御前殿,曰:“賊夜來,是其眾少,曉則走矣。”命擊五鼓。領軍將軍王茂、驍騎將軍張惠紹聞難,引兵赴救,盜乃散走;討捕,悉誅之。
江州刺史陳伯之,目不識書,得文牒辭訟,惟作大諾而已。有事,典簽傳口語,與奪決於主者。豫章人鄧繕、永興人戴永忠有舊恩於伯之,伯之以繕為別駕,永忠為記室參軍。河南褚緭居建康,素薄行,仕宦不得志,頻造尚書范雲,雲不禮之。緭怒,私謂所親曰:“建武以後,草澤下族悉化成貴人,吾何罪而見棄!今天下草創,饑饉不已,喪亂未可知。陳全之擁強兵在江州,非主上舊臣,有自疑之意;且熒惑守南斗,詎非為我出邪!今者一行事若無成,入魏不失作河南郡守。”遂投伯之,大見親狎。伯之又以鄉人硃龍符為長流參軍,並乘伯之愚暗,恣為奸利。
上聞之,使陳虎牙私戒伯之,又遣人代鄧繕為別駕。伯之並不受命,表云:“龍符驍勇,鄧繕有績效;台所遣別駕,請以為治中。”繕於是日夜說伯之云:“台家府藏空竭,復無器仗,三倉無米,東境飢流,此萬世一時也,機不可失!”緭、永忠等共贊成之。伯之謂繕:“今啟卿,若復不得,即與卿共反。”上敕伯之以部內一郡處繕,於是伯之集府州僚佐謂曰:“奉齊建安王教,帥江北義勇十萬,已次六合,見使以江州見力運糧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報。”即命纂嚴,使緭詐為蕭寶寅書以示僚佐,於聽事前為壇,歃血共盟。
緭說伯之曰:“今舉大事,宜引眾望。長史程元沖,不與人同心;臨川內史王觀,僧虔之孫,人身不惡,可召為長史以代元沖。”伯之從之,仍以緭為尋陽太守,永忠為輔義將軍,龍符為豫州刺史。觀不應命。豫章太守鄭伯倫起郡兵拒守。程元沖既失職,於家合帥數百人,乘伯之無備,突入至聽事前;伯之自出格鬥,元沖不勝,逃入廬山。伯之密遣信報虎牙兄弟,皆逃奔盱眙。
戊子,詔以領軍將軍王茂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帥眾討之。
魏揚州小峴戍主黨法宗襲大峴戍,破之,虜龍驤將軍邾菩薩。
陳伯之聞王茂來,謂褚緭等曰:“王觀既不就命,鄭伯倫又不肯從,便應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開通南路,多發丁力,益運資糧,然後席捲北向,以撲飢疲之眾,不憂不濟。”六月,留鄉人唐蓋人守城,引兵趣豫章,攻伯倫,不能下。王茂軍至,伯之表里受敵,遂敗走,間道渡江,與虎牙等及褚緭俱奔魏。
上遣左右陳建孫送劉季連子弟三人入蜀,使諭旨慰勞。季連受命,飭還裝,益州刺史鄧元起始得之官。
初,季連為南郡太守,不禮於元起。都錄硃道琛有罪,季連欲殺之,逃匿得免。至是,道琛為元起典簽,說元起曰:“益州亂離已久,公私虛耗。劉益州臨歸,豈辦遠遣迎侯!道琛請先使檢校,緣路奉迎,不然,萬里資糧,未易可得。”元起許之。道琛既至,言語不恭,又歷造府州人士,見器物,輒奪之,有不獲者,語曰:“會當屬人,何須苦惜!”於是軍府大懼,謂元起至必誅季連,禍及黨與,競言之於季連。季連亦以為然,且懼昔之不禮於元起,乃召兵算之,有精甲十萬,嘆曰:“據天險之地,握此強兵,進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劉備,舍此安之?”遂召佐史,矯稱齊宣德太后令,聚兵復反,收硃道琛,殺之。召巴西太守硃士略及涪令李膺,並不受命。是月,元起至巴西,士略開門納之。
先是,蜀民多逃亡,聞元起至,爭出投附,皆稱起義兵應朝廷,軍士新故三萬餘人。元起在道久,糧食乏絕,或說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詐疾,若檢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罰之,所獲必厚。”元起然之。李膺諫曰:“使君前有嚴敵,後無繼援,山民始附,於我觀德。若糾以刻薄,民必不堪;眾心一離,雖悔無及。何必起疾可以濟師!膺請出圖之,不患資糧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帥富民上軍資米,得三萬斛。
秋,八月,丁未,命尚書刪定郎濟陽蔡法度損益王植之集注舊律,為《梁律》,仍命與尚書令王亮、侍中王瑩、尚書僕射沈約、吏部尚書范雲等九人同議定。
上素善鐘律,欲釐正雅樂,乃自製四器,名之為“通”。每通施三弦,黃鐘弦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鐘弦用一百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差強,中間十律,以是為差。因以通聲轉推月氣,悉無差違,而還得相中。又制十二笛,黃鐘笛長三尺八寸,應鐘笛長二尺三寸,中間十律以是為差,以寫通聲,飲古鐘玉律,並皆不差。於是被以八音,施以七聲,莫不和韻。先是,宮懸止有四鎛鍾,雜以編鐘、編磬、衡鍾凡十六虡。上始命設十二轤鍾,各有編種、編磬,凡三十六虡,而去衡鍾,四隅植建鼓。
魏高祖之前,前太傅平陽公丕自晉陽來赴,遂留洛陽。丕年八十餘,歷事六世,位極公輔,而還為庶人。魏主以其宗室耆舊,矜而禮之。乙卯,以丕為三老。
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請攻鍾離,魏主使羽林監敦煌范紹詣壽陽,共量進止。澄曰:“當用兵十萬,往來百日,乞朝廷速辦糧仗。”紹曰:“今秋已向末,方欲調發,兵仗可集,糧何由致!有兵無糧,何以克敵!”澄沉思良久,曰:“實如卿言”。乃止。
九月,丁巳,魏主如鄴。冬,十月,庚子,還至懷。與宗室近侍射遠,帝射三百五十餘步,群臣刻銘以美之。甲辰,還洛陽。
十一月,己未,立小廟以祭太祖之母,每祭太廟畢,以一太牢祭之。
甲子,立皇子統為太子。
魏洛陽宮室始成。
十二月,將軍張囂之侵魏淮南,取木陵戍;魏任城王澄遣輔國將軍成興擊之,甲辰,囂之敗走,魏復取木陵。
劉季連遣其將李奉伯等拒鄧元起,元起與戰,互有勝負。久之,奉伯等敗,還成都,元起進屯西平。季連驅略居民,閉城固守。元起進屯蔣橋,去成都二十里,留輜重於郫。奉伯等間道襲郫,陷之,軍備盡沒。元起舍郫,徑圍州城;城局參軍江希之謀以城降,不克而死。
魏陳留公主寡居,僕射高肇、秦州刺史張彝皆欲尚之,公主許彝而不許肇。肇怒,譖彝於魏主,彝坐沉廢累年。
是歲,江東大旱,米斗五千,民多餓死。
高祖武皇帝一天監二年(癸未,公元五零三年)
春,正月,乙卯,以尚書僕射沈約為左僕射,吏部尚書范云為右僕射,尚書令王亮為左光祿大夫。丙辰,亮坐正旦詐疾不登殿,削爵,廢為庶人。
乙亥,魏主耕籍田。
魏梁州氐楊會叛,行梁州事楊椿等討之。
成都城中食盡,升米三千,人相食。劉季連食粥累月,計無所出。上遣主書趙景悅宣詔受季連降,季連肉袒請罪。鄧元起遷季連於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禮。季連謝曰:“早知如此,豈有前日之事!”郫城亦降。元起誅李奉伯等,送季連詣建康。
初,元起在道,懼事不集,無以為賞,士之至者皆許以辟命,於是受別駕、治中檄者將二千人。
季連至建康,入東掖門,數步一稽顙,以至上前。上笑曰:“卿欲慕劉備,而曾不及公孫述,豈無臥龍之臣邪!”赦為庶人。
三月,己巳,魏皇后蠶於北郊。
庚辰,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長風戍主奇道顯入寇,取陰山、白稾二戍。
蕭寶寅伏於魏闕之下,請兵伐梁,雖暴風大雨,終不暫移;會陳伯之降魏,亦請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門下入定議。夏,四月,癸未朔,以寶寅為都督東揚等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陽公、齊王,禮賜甚厚,配兵一萬,令屯東城;以伯之為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屯陽石,俟秋冬大舉。寶寅明當拜命,自夜慟哭至晨。魏人又聽寶寅募四方壯勇,得數千人,以顏文智、華文榮等六人皆為將軍、軍主。寶寅志性雅重,過期猶絕酒肉,慘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嘗嬉笑。
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詔班行之。
五月,丁巳,霄城文侯范雲卒。雲盡心事上,知無不為,臨繁處劇,精力過人。及卒,眾謂沈約宜當樞管,上以約輕易,不如尚書左丞徐勉,乃以勉及右衛將軍汝南周舍同參國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簡過之,兩人俱稱賢相,常留省內,罕得休下。勉或時還宅,群犬驚吠;每有表奏,輒焚其稿。舍預機密二十餘年,未嘗離左右,國史、詔誥、儀體、法律、軍旅謀謨皆掌之。與人言謔,終日不絕,而竟不漏泄機事,眾尤服之。
壬申,斷諸郡縣獻奉二宮,惟諸州及會稽許貢任士,若非地產,亦不得貢。
甲戌,魏揚椿等大破叛氐,斬首數千級。
六月,壬午朔,魏立皇弟悅為汝南王。
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稱:“蕭衍頻斷東關,欲令漅湖泛溢以灌淮南諸戍。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壽陽去江五百餘里,眾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首秋大集,應機經略,雖混壹不能必果,江西自是無虞矣。”丙戌,魏發冀、定、瀛、相、並、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會淮南,並壽陽先兵三萬,委澄經略;蕭寶寅、陳伯之皆受澄節度。
謝朏輕舟出詣闕,詔以為侍中、司徒、尚書令。朏辭腳疾不堪拜謁,角巾自輿詣雲龍門謝。詔見於華林園,乘小車就席。明旦,上幸朏宅,宴語盡歡。朏固陳本志,不許;因請自還東迎母,許之。臨發,上復臨幸,賦詩餞別;王人送迎,相望於道。及還,詔起府於舊,禮遇優異。朏素憚煩,不省職事,眾頗失望。
甲午,以中書監王瑩為尚書右僕射。
秋,七月,乙卯,魏平陽平公丕卒。
魏既罷鹽池之禁,而其利皆為富強所專。庚午,復收鹽池利入公。
辛未,魏以彭城王勰為太師;勰固辭。魏主賜詔敦諭,又為家人書,祈請懇至;勰不得已受命。
八月,庚子,魏以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司州刺史蔡道恭聞魏軍將至,遣驍騎將軍楊由帥城外居民三千餘家保賢首山,為三柵。冬,十月,元英勒諸軍圍賢首柵,柵民任馬駒斬由降魏。任城王澄命統軍黨法宗、傅豎眼、太原王神念等分兵寇東關、大峴、淮陵、九山,高祖珍將兵三千騎為游軍,澄以大軍繼其後。堅眼,靈越之子也。魏人拔關要、潁川、大峴三城,白塔、牽城、清溪皆潰。徐州剌史司馬明素將三千救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據淮陵,寧朔將軍王燮保焦城。黨法宗等進拔焦城,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擒明素,斬伯鄰。
先是,南梁太守馮道根戍阜陵,初到,修城隍,遠斥侯,如敵將至,眾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城未畢,黨法宗等眾二萬奄至城下,眾皆失色。道根命大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兵戰,破之。魏人見其意思閒暇,戰又不利,遂引去。道根將百騎擊高祖珍,破之。魏諸軍糧運絕,引退。以道根為豫州刺史。
武興安王楊集始卒。己未,魏立其世子紹先為武興王。紹先幼,國事決於二叔父集起、集義。
乙亥,尚書左僕射沈約以母憂去職。
魏既遷洛陽,北邊荒遠,因以饑饉,百姓困弊。魏主加尚書左僕射源懷侍中、行台,使持節巡行北邊六鎮、恆、燕、朔三州,賑給貧乏,考論殿最,事之得失皆先決後聞。懷通濟有無,饑民賴之。沃野鎮將於祚,皇后之世父,與懷通婚。時於勁方用事,勢傾朝野,祚頗有受納。懷將入鎮,祚郊迎道左,懷不與語,即劾奏免官。懷朔鎮將元尼須與懷舊交,貪穢狼籍,置酒請懷,謂懷曰:“命之長短,系卿之口,豈可不要寬貸!”懷曰:“今日源懷與故人飲酒之坐,非鞫獄之所也。明日公庭始為使者檢鎮將罪狀之處耳。”尼須揮淚無以對,竟按劾抵罪。懷又奏:“邊鎮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鎮自將以下八百餘人;請一切五分損二。”魏主從之。
乙酉,將軍吳子陽與魏元英戰於白沙,子陽敗績。
魏東荊州蠻樊素安作亂。乙酉,以左衛將軍李崇為鎮南將軍、都督征蠻諸軍事,將步騎討之。
馮翊吉翂父為原鄉令,為奸吏所誣,逮詣廷尉,罪當死。翂年十五,楇登聞鼓,乞代父命。上以其幼,疑人教之,使廷尉卿蔡法度嚴加誘脅,取其款實。法度盛陳拷訊之具,詰翂曰:“爾求代父,敕已相許,審能死不?且爾童騃,若為人所教,亦聽悔異。”翂曰:“囚雖愚幼,豈不知死之可憚!顧不忍見父極刑,故求代之。此非細故,奈何受人教邪!明詔聽代,不異登仙,豈有回貳!”法度乃更和顏誘之曰:“主上知尊侯無罪,行當得釋,觀君足為佳童,今若轉辭,幸可父子同濟。”翂曰:“父掛深劾,必正刑書;囚瞑目引領,唯聽大戮,無言復對。”時翂備加杻械,法度愍之,命更著小者。翂弗聽,曰:“死罪之囚,唯宜益械,豈可減乎?”竟不脫。法度具以聞,上乃宥其父罪。
丹陽尹王志求其在廷尉事,並問鄉里,欲於歲首舉充純孝。翂曰:“異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當然;若翂當此舉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
魏主納高肇兄偃之女為貴嬪。
魏散騎常侍趙修,寒賤暴貴,恃寵驕恣,陵轢王公,為眾所疾。魏主為修治第舍,擬於諸王,鄰居獻地者或超補大郡。修請告歸葬其父,凡財役所須,並從官給。修在道淫縱,左右乘其出外,頗發其罪惡;及還,舊寵小衰。高肇密構成其罪,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黃門郎李憑、廷尉卿陽平王顯,素皆諂附於修,至是懼相連及,爭助肇攻之。帝命尚書元紹檢訊,下詔暴其奸惡,免死,鞭一百,徙敦煌為兵。而修愚疏,初不之知,方在領軍於勁第樗蒲,羽林數人稱詔呼之,送詣領軍府。甄琛、王顯臨罰,先具問事有力者五人,迭鞭之,欲令必死。修素肥壯,堪忍楚毒,密加鞭至三百不死。即召驛馬,促之上道,出城不自勝,舉縛置鞍中,急驅之,行八十里,乃死。帝聞之,責元紹不重聞,紹曰:“修之佞幸,為國深蠹,臣不因釁除之,恐陛下受萬世之謗。”帝以其言正,不罪也。紹出,廣平王懷拜之曰:“:翁之直過於汲黯。”紹曰:“但恨戮之稍晚,以為愧耳。”紹,素之孫也。明日,甄琛、李憑以修黨皆坐免官,左右與修連坐死黜者二十餘人。散騎常侍高聰與修素親狎,而又以宗人諂事高肇,故獨得免。
高祖武皇帝一天監三年(甲申,公元五零四年)
春,正月,庚戌,征虜將軍趙祖悅與魏江州刺史陳伯之戰於東關,祖悅敗績。
癸丑,以尚書右僕射王瑩為左僕射,太子詹事柳惔為右僕射。
丙辰,魏東荊州刺史楊大眼擊叛蠻樊季安等,大破之。季安,素安之弟也。
丙寅,魏大赦,改元正始。
蕭寶寅行及汝陰,東城已為梁所取,乃屯壽陽棲賢寺。二月,戊子,將軍姜慶真乘魏任城王澄在外,襲壽陽,據其外郭。長史韋纘倉猝失圖;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新舊,勸以賞罰,將士鹹有奮志。太妃親巡城守,不避矢石。蕭寶寅引兵至,與州軍合擊之,自四鼓戰至下晡,慶真敗走。韋纘坐免官。
任城王澄攻鍾離,上遣冠軍將軍張惠紹等將兵五千送糧詣鍾離,澄遣平遠將軍劉思祖等邀之。丁酉,戰於邵陽;大敗梁兵,俘惠紹等十將,殺虜士卒殆盡。思祖,芳之從子也。尚書論思祖功,應封千戶侯;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求二婢于思祖,不得,事遂寢。暉,素之孫也。
上遣平西將軍曹景宗、後軍王僧炳等帥步騎三萬救義陽。僧炳將二萬人據鑿峴,景宗將萬人為後繼,元英遣冠軍將軍元逞等據樊城以拒之。三月,壬申,大破僧炳於樊城,俘斬四千餘人。
魏詔任城王澄,以“四月淮水將漲,舟行無礙。南軍得時,勿昧利以取後悔。”會大雨,淮水暴漲,澄引兵還壽陽。魏軍還既狼狽,失亡四千餘人。中書侍郎劉郡賈思伯為澄軍司,居後為殿,澄以其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于軍司見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有司奏奪澄開府,仍降三階。上以所獲魏將士請易張惠紹於魏,魏人歸之。
魏太傅、領司徒、錄尚書北海王詳,驕奢好聲色,貪冒無厭,廣營第舍,奪人居室,嬖昵左右,所在請託,中外嗟怨。魏主以其尊親,恩禮無替,軍國大事皆與參決,所奏請無不開允。魏主之初親政也,以兵召諸叔,詳與鹹陽、彭城王共車而入,防方嚴固,高太妃大懼,乘車隨而哭之。既得免,謂詳曰:“自念不願富貴,但使母子相保,與汝掃市為生耳。”及詳再執政,太妃不復念前事,專助詳為貪虐。冠軍將軍茹皓,以巧思有寵於帝,常在左右,傳可門下奏事,弄權納賄,朝野憚之,詳亦附焉。皓娶尚書令高肇從妹,皓妻之姊為詳從父安定王燮之妃;祥烝於燮妃,由是與皓益相昵狎。直閣將軍劉胄,本詳所引薦,殿中將軍常委賢以善養馬,陳掃靜掌櫛,皆得幸於帝,與皓相表里,賣權勢。
高肇本出高麗,時望輕之。帝既黜六輔,誅鹹陽王禧,專委事於肇。肇以在朝親族至少,乃邀結朋援,附之者旬月超擢,不附者陷以大罪。尤忌諸王,以詳位居其上,欲去之,獨執朝政,乃譖之於帝,雲“詳與皓、胄、季賢、掃靜謀為逆亂”。夏,四月,帝夜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彈奏詳貪淫奢縱,及皓等四人怙權貪橫,收皓等系南台,遣虎賁百人圍守詳第。又慮詳驚懼逃逸,遣左右郭翼開金墉門馳出諭旨,示以中尉彈狀,詳曰:“審如中尉所糾,何憂也!正恐更有大罪橫至耳。人與我物,我實受之。”詰朝,有司奏處皓等罪,皆賜死。
帝引高陽王雍等五王入議詳罪。詳腳踏車防衛,送華林園,母妻隨入,給小奴弱婢數人,圍守甚嚴,內外不通。五月,丁未朔,下詔宥詳死,免為庶人。頃之,徙詳於太府寺,圍禁彌急,母妻皆還南第,五日一來視之。
初,詳取宋王劉昶女,待之疏薄。詳既被禁,高太妃乃知安定高妃事,大怒曰:“汝妻妾盛多如此,安用彼高麗婢,陷罪至此!”杖之百餘,被創膿潰,旬餘乃能立。又杖劉妃數十,曰:“婦人皆妒,何獨不妒!”劉妃笑而受罰,卒無所言。
詳家奴數人陰結黨輩,欲劫出詳,密書姓名,托侍婢通於詳。詳始得執省,而門防主司遙見,突入就詳手中攬得,奏之,詳慟哭數聲,暴卒。詔有司以禮殯葬。
先是,典事史元顯獻雞雛,四翼四足,詔以問侍中崔光。光上表曰:“漢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人,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但頭冠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對曰:‘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後黃巾破壞四方,天下遂大亂。今之雞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誠可畏也。臣以向、邕言推之,翼足眾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足羽差小,亦其勢尚微,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懼,乃能致福;暗主睹之而慢,所以致禍。或者今亦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如前世石顯之比者邪!願陛下進賢黜佞,則妖弭慶集矣。”後數日,皓等伏誅,帝愈重光。
高肇說帝,使宿衛隊主帥羽林虎賁守諸王第,殆同幽禁。彭城王勰切諫,不聽。勰志尚高邁,不樂榮勢,避事家居,而出無山水之適,處無知己之游,獨對妻子,常鬱鬱不樂。
魏人圍義陽,城中兵不滿五千人,食才支半歲。魏軍攻之,晝夜不息,刺史蔡道恭隨方抗禦,皆應手摧卻,相持百餘日,前後斬獲不可勝計。魏軍憚之,將退。會道恭疾篤,乃呼從弟驍騎將軍靈恩、兄子尚書郎僧勰及諸將佐謂曰:“吾受國厚恩,不能攘滅寇賊,今所苦轉篤,勢不支久;汝等當以死固節,無令吾沒有遺恨!”眾皆流涕。道恭卒,靈恩攝行州事,代之城守。
六月,癸未,大赦。
魏大旱,散騎常侍兼尚書邢巒奏稱:“昔者明王重粟帛,輕金玉。何則?粟帛養民而安國,金玉無用而敗德故也。先帝深鑒奢泰,務崇節儉,至以紙絹為帳扆,銅鐵為轡勒,府藏之金,裁給而已,不復買積以費國資。逮景明之初,承昇平之業,四境清晏,遠邇來同。於是貢篚相繼,商估交入,諸所獻納,倍多於常,金玉常有餘,國用恆不足。苟非為之分限,但恐歲計不充,自今請非要須者一切不受。”魏主納之。
秋,七月,癸丑,角城戍主柴慶宗以城降魏,魏徐州刺史元鑒遣淮陽太守吳秦生將千餘人赴之。淮陰援軍斷其路,秦生屢戰破之,遂取角城。甲子,立皇子綜為豫章王。
魏李崇破東荊叛蠻,生擒樊素安,進討西荊諸蠻,悉降之。
魏人聞蔡道恭卒,攻義陽益急,短兵日接。曹景宗頓鑿峴不進,但耀兵遊獵而已。上復遣寧朔將軍馬仙琕救義陽,仙琕轉戰而前,兵勢甚銳。元英結壘於士雅山,分命諸將伏於四山,示之以弱。仙琕乘勝直抵長圍,掩英營;英偽北以誘之,至平地,縱兵擊之。統軍傅永擐甲執槊,單騎先入,唯軍主蔡三虎副之,突陳橫過。梁兵射永,洞其左股,永拔箭復入。仙琕大敗,一子戰死,仙琕退走。英謂永曰:“公傷矣,且還營。”永曰:“昔漢祖捫足不欲人知,下官雖微,國家一將,奈何使賊有傷將之名!”遂與諸軍追之,盡夜而返;時年七十餘矣,軍中莫不壯之。仙琕復帥萬餘人進擊英,英又破之,殺將軍陳秀之。仙琕知義陽危急,盡銳決戰,一日三交,皆大敗而返。蔡靈恩勢窮,八月,乙酉,降於魏。三關戍將聞之,辛酉,亦棄城走。
英使司馬陸希道為露板,嫌其不精,命傅永改之。永不增文彩,直為之陳列軍事處置形要而已,英深賞之,曰:“觀此經算,雖有金城湯池,不能守矣。”初,南安惠王以預穆泰之謀,追奪爵邑。及英克義陽,乃復立英為中山王。
御史中丞任昉奏彈曹景宗,上以其功臣,寢而不治。
衛尉鄭紹叔忠於事上,外所聞知,纖豪無隱。每為上言事,善則推功於上,不善則引咎歸己,上以是親之。詔於南義陽置司州,移鎮關南,以紹督為刺史。紹叔立城隍,繕器械,廣田積穀,招集流散,百姓安之。
魏置郢州於義陽,以司馬悅為刺史。上遣馬仙琕築竹敦、麻陽二城於三關南,司馬悅遣兵攻竹敦,拔之。
九月,壬子,以吐谷渾王伏連籌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柔然侵魏之沃野及懷朔鎮,詔車騎大將軍源懷出行北邊,指授規略,隨須徵發,皆以便宜從事。懷至雲中,柔然遁去。懷以為用夏制夷,莫如城郭。還至恆、代,案視諸鎮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築城置戍之處,欲東西為九城,及儲糧積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勢,凡五十八條,表上之,曰:“今定鼎成周,去北遙遠,代表諸國頗或外叛,仍遭旱飢,戎馬甲兵十分闕八。謂宜準舊鎮,東西相望,令形勢相接,築城置戍,分兵要害,勸農積粟,警急之日,隨便翦討。彼游騎之寇,終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方無憂矣。”魏主從之。
魏太和十六年,高祖詔中書監高閭與給事中公孫崇考定雅樂,久之,未就。會高祖殂,高閭卒。景明中,崇為太樂令,上所調金石及書。至是,世宗始命八座已下議之。冬,十一月,戊午,魏詔營繕國學。時魏平寧日久,學業大盛,燕、齊、趙、魏之間,教授者不可勝數,弟子著錄多者千餘人,少者猶數百,州舉茂異,郡貢孝廉,每年逾眾。
甲子,除以金贖罪之科。
十二月,丙子,魏詔殿中郎陳郡袁翻等義定律令,彭城王勰等監之。
己亥,魏主幸伊闕。
上雅好儒術,以東晉、宋、齊雖開置國學,不及十年輒廢之,其存亦文具而已,無講授之實。
段譯
高祖武皇帝天監元年(壬午、502)梁紀一梁武帝天監元年(壬午,公元502年)
[1]春,正月,齊和帝遣兼侍中席闡文等慰勞建康。
[1]春季,正月,南齊和帝蕭寶融派遣兼侍中席闡文等人到建康慰勞。
[2]大司馬衍下令:“凡東昏時浮費,自非可以習禮樂之容,繕甲兵之備者,余皆禁絕。”
[2]大司馬蕭衍下令:“凡是東昏侯時不必要的開支,除了用以操習禮樂法度、修繕軍事裝備者外,其餘一概禁絕。”
[3]戊戌,迎宣德太后入宮,臨朝稱制;衍解承制。
[3]戊戌(初九),蕭衍迎宣德太后進宮,讓她臨朝攝政,行使皇帝的權力。蕭衍停止執政。
[4]己亥,以寧朔將軍蕭昺監南兗州諸軍事。昺,衍之從父弟也。
[4]己亥(初十),宣德太后任命寧朔將軍蕭昺監南兗州諸軍事。蕭昺是蕭衍的堂弟。
[5]壬寅,進大司馬衍都督中外諸軍事,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5]壬寅(十二日),宣德太后提升蕭衍為都督中外諸軍事,特許他可以佩劍穿鞋上殿,以及朝見贊拜可以不報姓名。
[6]己酉,以大司馬長史王亮為中書監、尚書令。
[6]己酉(十九日),宣德太后任命大司馬王亮為中書監、尚書令。
[7]初,大司馬與黃門侍郎范雲、南清河太守沈約、司徒右長史任昉同在竟陵王西邸,意好敦密,至是,引云為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約為驃騎司馬,昉為記室參軍、與參謀議。前吳興太守謝朏、國子祭酒何胤先皆棄官家居,衍奏征為軍諮祭酒,朏、胤皆不至。
[7]當初,大司馬蕭衍與黃門侍郎范雲、南清河太守沈約、司徒長史任昉一同在竟陵王的西官邸,彼此情意甚篤,關係非常密切。到目前,蕭衍就推薦范云為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沈約為驃騎司馬,任昉為記室參軍,遇事都讓他們參與策謀計議。前吳興太守謝朏、國子祭酒何胤先前都棄官回家,蕭衍上奏宣德太后,徵召他們為軍諮祭酒,但是謝朏和何胤都沒有來就任。
大司馬內有受禪之志,沈約微扣其端,大司馬不應;他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物。士大夫攀龍附鳳,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兒牧豎皆知齊祚已終,明公當承其運,天文讖記又復炳然;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歷數所在,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大司馬曰:“吾方思之。”約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成,何所復思!若不早定大業,脫有一人立異,即損威德。且人非金石,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大司馬然之。約出,大司馬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大司馬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大司馬命草具其事,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大司馬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手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大司馬召雲入,嘆約才智縱橫,且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卿二人也。”
大司馬蕭衍心裡有受禪登基的念頭,沈約稍微加以挑明,但是蕭衍沒有吭聲。有一天,沈約又向蕭衍進言:“如今與古代不同了,不可以期望人人都能保持著淳古之風,士大夫們無不攀龍附鳳,都希望能有尺寸之功勞。現在連小孩牧童都知道齊的國運已經終結了,明公您應當取而代之,而且天象預兆也非常顯著了。天意不可違抗,人心不可失去。假如天道安排如此,您雖然想要謙遜禮讓,而實際上也是辦不到的。”大司馬蕭衍這才吐露了一句:“我正在考慮這件事。”沈約又說道:“明公您剛開始在樊、沔興兵舉事,在那時是應該思考的,可是如今王業已經成功,還考慮什麼呢?如果不早點完成大業,若有一人提出異議,就會有損於您的威德。況且人非金石,事情難測,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難道就僅僅把建安郡公這么一個封爵留給子孫後代嗎?如果天子回到京城,公卿們各得其位,那么君臣之間的名分已經定了,他們就不再會產生崐什麼異心了,於是君明於上,臣忠於下,那裡還會有人再同您一起作反賊呢?”大司馬對沈約所說的這些話深表同意。沈約出去之後,大司馬又叫范雲進去,告訴了他自己的心思,徵求他的看法,范雲的回答與沈約所說的意思差不多,至此,大司馬才對范雲講道:“智者所見,不謀而合。您明天早晨帶著沈休文再來這裡。”范雲出來之後,把蕭衍的話告訴了沈約,沈約說:“您一定要等我呀!”范雲答應了。但是,第二天早晨,沈約提前去了,大司馬命令他起草關於受命登基的詔書,於是沈約從懷中取出已經寫好的詔書以及人事安排名單,大司馬看過之後,一點也沒有改動。不一會兒,范雲從外面來了,到了殿口門,由於要等待沈約,不能一個人先進去,而等來等去不見沈約前來,只好在壽光閣外徘徊,嘴中不停地發出“咄咄”表示奇怪的聲音。沈約出來了,范雲這才明白了原來沈約趕在自己之前已經進去了,就問他:“對我怎么安排了?”沈約舉起手來向左一指,意思是安排范云為尚書左僕射,范雲就笑了,說:“這才和我所希望的差不多。”過了一會兒,大司馬傳范雲進去,他當著范雲的面讚嘆了一番沈約如何才智縱橫,並且說道:“我起兵至今已經三年了,各位功臣將領確實出了不少力氣,但是成就帝業者,只是你們兩人啊。”
甲寅,詔進大司馬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梁公,備九錫之禮,置梁百司,去錄尚書之號,驃騎大將軍如故。二月,辛酉,梁公始受命。
甲寅(二十四日),宣德太后詔令大司馬蕭衍位進相國、總百揆、揚州牧,並封他十郡為梁公,加九錫之禮,在梁公國設定各種官員,免去錄尚書的稱號,但驃騎大將軍的稱號照樣不變。二月辛酉(初二),梁公蕭衍方才接受詔命。
齊湘東王寶晊,安陸昭王緬之子也,頗好文學。東昏侯死,寶晊望物情歸已,坐待法駕。既而王珍國等送首梁公,梁公以寶晊為太常,寶晊心不自安。壬戌,梁公稱寶晊謀反,並其弟江陵公寶覽、汝南公寶宏皆殺之。
南齊湘東王蕭寶晊是安陸昭王蕭緬的兒子,頗愛好文學。東昏侯死後,蕭寶晊希望人心都向著自己,坐等即位。但是,到王珍國把東昏侯的首級送給梁公,梁公任命蕭寶晊為太常,蕭寶晊就心中不安了。壬戌(初三),梁公聲稱蕭寶晊謀反,把蕭寶晊以及其弟弟江陵公蕭寶覽、汝南公蕭寶宏一起殺掉了。
[8]丙寅,詔梁國選諸要職,悉依天朝之制。於是以沈約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范云為侍中。
[8]丙寅(初七),宣德太后詔令梁國選任各種要職官員,全部依照朝廷之制。於是,任命沈約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范云為侍中。
梁公納東昏余妃,頗妨政事,范雲以為言,梁公未之從。雲與侍中、領軍將軍王茂同入見,雲曰:“昔沛公入關,婦女無所幸,此范增所以畏其志大也。今明公始定建康,海內想望風聲,奈何襲亂亡之跡,以女德為累乎!”王茂起拜曰:“范雲言是也。公必以天下為念,無宜留此。”梁公默然。雲即請以余氏賚王茂,梁公賢其意而許之。明日,賜雲、茂錢各百萬。
梁公蕭衍納取了東昏侯的余妃,對政事頗有妨害,范雲加以勸說,但是梁公沒有聽從。范雲又與侍中、領軍將軍王茂一同入見蕭衍,范雲對蕭衍說:“過去沛公劉邦進關,不親近女色,這正是范增敬畏其志向遠大之處。如今明公您剛平定建康,海內之眾對您的名聲非常景仰,您如何可以沿襲那種亂身亡國的行跡,沉溺於女色呢?”王茂也下拜說道:“范雲說的極對。您一定要以天下為念,不應該把這個女人留在身邊。”梁公聽了,默然無語。於是,范雲就請求蕭衍把余氏賞賜給王茂,梁公認為他們的意見正確,就同意把余氏賞給了他。次日,蕭衍分別給范雲、王茂賞賜了一百萬錢。
丙戌,詔梁公增封十郡,進爵為王。癸巳,受命,赦國內及府州殊死以下。
丙戌(二十七日),宣德太后詔令給梁公增封十郡,進爵位為王。三月癸巳(初五),蕭衍接受了詔命,並且下令赦免建康城內以及各府州死刑以下犯人。
[9]辛丑,殺齊邵陵王寶攸、晉熙王寶嵩、桂陽王寶貞。
[9]辛丑(十三日),南齊邵陵王蕭寶攸、晉熙王蕭寶嵩、桂陽王蕭寶貞被殺。
梁王將殺齊諸王,防守猶未急。鄱陽王寶寅家閹人顏文智與左右麻拱等密謀,穿牆夜出寶寅,具小船於江岸,著烏布襦,腰系千餘錢,潛赴江側,躡徒步,足無完膚。防守者至明追之,寶寅詐為釣者,隨流上下十餘里,追者不崐疑。待散,乃渡西岸投民華文榮家,文榮與其族人天龍、惠連棄家將寶寅遁匿山澗,賃驢乘之,晝伏夜行,抵壽陽之東城。魏戍主杜元倫馳告揚州刺史任城王澄,以車馬侍衛迎之。寶寅時年十六,徒步憔悴,見者以為掠賣生口。澄待以客禮,寶寅請喪君斬衰之服,澄遣人曉示情禮,以喪兄齊衰之服給之。澄帥官僚赴吊,寶寅居處有禮,一同極哀之節。壽陽多其義故,皆受慰晊;唯不見夏侯一族,以夏侯詳從梁王故也。澄深器重之。
梁王蕭衍將要殺害南齊諸王,但是監視看管措施還不甚嚴密。鄱陽王蕭寶寅家中的閹人顏文智與左右心腹麻拱等人密謀,在夜間挖開牆壁,把蕭寶寅送出去,又在長江岸邊準備了一隻小船。蕭寶寅穿著黑布短衣,腰裡繫著一千多錢,偷偷地跑到江邊。他空著草鞋,徒步而行,以致兩隻腳全都磨破了,天高之後,看管的人發現蕭寶寅不見了,就去追趕,蕭寶寅裝作是釣魚人,與追趕者一起在江中並舟而行了十多里,追趕者都沒有對他產生懷疑。等到追趕的人離開之後,蕭寶寅就在西邊靠岸,投奔到百姓華文榮家中,華文榮與其同族之人華天龍、華惠連丟棄家業,帶著蕭寶寅逃到山溝里。他們租了一匹毛驢,讓蕭寶寅騎著,晝伏而夜行,來到了壽陽的東城。駐守在這裡的北魏戍主杜元倫急忙把情況報告了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用車馬侍衛迎接蕭寶寅。當時,蕭寶寅年紀十六歲,由於徒步而行,所以形容憔悴,見到的人還以為他是被掠賣來的人口。元澄以招待客人的禮節對待蕭寶寅,蕭寶寅向元澄要為皇帝守喪而穿的生麻布制的喪服,元澄派人對蕭寶寅曉示了一番情理,最後只給了他為兄長守喪而穿的熟麻布制的喪服。元澄率領手下的官吏們親赴蕭寶寅住處去弔喪,蕭寶寅的一舉一動,表現得與居君父之喪完全一樣。壽陽有許多受過南齊舊恩的故舊,都來蕭寶寅處弔唁,唯獨不見夏侯一姓的人來,這是由於夏侯詳跟從了梁王蕭衍的緣故。元澄非常器重蕭寶寅。
[10]齊和帝東歸,以蕭憺為都督荊·湘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荊州軍旅之後,公私空乏,憺厲精為治,廣屯田,省為役,存問兵死之家,供其乏困。自以少年居重任,謂佐吏曰:“政之不臧,士君子所宜共惜。吾今開懷,卿其無隱!”於是人人得盡意,民有訟者皆立前待符教,決於俄頃,曹無留事。荊人大悅。
[10]南齊和帝蕭寶融將東歸建康,他任命蕭憺為都督荊、湘等六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荊州經過戰爭之後,公私兩方在財用方面都非常空乏,蕭憺勵精圖治,廣開屯田,省免勞役,撫問有家人當兵陣亡了的人家,供應救濟他們。他自以為年紀輕而居於重任,所以特別用心,對手下的官吏們說:“政事如果沒有辦好,大家都應該共同努力。我現在開誠布公於你們,希望你們也不要有所隱瞞。”於是,人人都感到心情舒暢,辦事效率大增,民眾如有訴訟者站在一旁等待處理,很快就可以做出決定,官署中設有積壓的事情。因此,荊州人非常高興。
[11]齊和帝至姑孰,丙辰,下詔禪位於梁。
[11]南齊和帝到達姑孰,於兩辰(二十八日),下詔令禪讓皇位於梁。
[12]丁巳,廬陵王寶源卒。
[12]丁巳(二十九日),廬陵王蕭寶源去世。
[13]魯陽蠻魯北燕等起兵攻魏潁州。
[13]魯陽的蠻人魯北鷰等人起兵攻打北魏潁州。
[14]夏,四月,辛酉,宣德太后令曰:“西詔至,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歸於別宮。”壬戌,發策,遣兼太保、尚書令亮等奉皇帝璽紱詣梁宮。丙寅,梁王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是日,追贈兄懿為丞相,封長沙王,謚曰宣武,葬禮依晉安平獻王故事。
[14]夏季,四月辛酉(二十七日),宣德太后發令:“西邊的詔令已經到了,皇帝效法前代,把皇位恭敬地禪讓給梁,明天早晨我要來到殿前,派使者向梁公恭授印璽,之後我將回到別宮去居住。”壬戌(二十八日),宣德太后發出策書,派遣兼太保、尚書令王亮等人奉送皇帝印璽到梁宮。丙寅(疑誤),梁王蕭衍於南郊即位登基,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天監。在這天,蕭衍追贈其兄蕭懿為丞相,封為長沙王,諡號為宣武,並且依照晉代安葬安平獻王的先例重新安葬了蕭懿。
丁卯,奉和帝為巴陵王,宮於姑孰,優崇之禮,皆仿齊初。奉宣德太后為齊文帝妃,王皇后為巴陵王妃。齊世王、侯封爵,悉從降省,唯宋汝陰王不在崐除例。
丁卯(疑誤),蕭衍詔令,奉南齊和帝為巴陵王,並為他在姑孰建了王宮,對他的待遇和尊敬,都仿照南齊開國之初對待汝陰王的方法。奉宣德太后為齊文帝妃,王皇后為巴陵王妃。又對於南齊的王、侯們全部降低一級爵位,除去他們的封國,唯有宋汝陰王不在此例之內。
追尊皇考為文皇帝,廟號太祖;皇妣為獻皇后。追謚妃郗氏曰德皇后。封文武功臣車騎將軍夏侯詳等十五人為公、侯。立皇弟中護軍宏為臨川王,南徐州刺史秀為安成王,雍州刺史偉為建安王,左衛將軍恢為鄱陽王,荊州刺史憺為始興王;以宏為揚州刺史。
梁武帝蕭衍追尊自己的父親為文皇帝,廟號太祖;追尊母親為獻皇后。又追謚妃子郗氏為德皇后。蕭衍還封文武功臣車騎將軍夏侯詳等十五人為公、侯。蕭衍又立弟弟中護軍蕭宏為臨川王,南徐州刺史蕭秀為安成王,雍州刺史蕭偉為建安王,左衛將軍蕭恢為鄱陽王,荊州刺史蕭憺為始興王;任命蕭宏為揚州刺史。
丁卯,以中書監王亮為尚書令,相國左長史王瑩為中書監,吏部尚書沈約為尚書僕射,長兼侍中范云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
丁卯(疑誤),武帝任命中書監王亮為尚書令,相國左長史王瑩為中書監,吏部尚書沈約為尚書僕射,長兼侍中范云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
[15]詔凡後宮、樂府、西解、暴室諸歸女一皆放遣。
[15]武帝詔令,凡是後宮、樂府、西解、暴室中的婦女全部放還回家。
[16]戊辰,巴陵王卒。時上欲以南海郡為巴陵國,徒王居之。沈約曰:“古今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虛名而受實禍。’上頷之,乃遣所親鄭伯禽詣姑孰,以生金進王,王曰:“我死不須金,醇酒足矣。”乃飲沈醉;伯禽就摺殺之。
[16]戊辰(疑誤),巴陵王蕭寶融去世。當時,武帝想以南海郡為巴陵國,遷巴陵王去居住,可是,沈約卻對武帝說:“古今不同,當年魏武帝曾經說過:‘不可以慕虛名而受實禍。’”武帝聽了點頭同意,於是就派遣親信鄭伯禽到了姑孰,把生金子給了巴陵王,讓他吞下去,巴陵王說道:“我死不須用金子,有醇酒就足夠了。”於是,就給他飲酒,喝的爛醉,鄭伯禽上前將其弄死。
王之鎮荊州也,琅邪顏見遠為錄事參軍,及即位,為治書侍御史兼中丞,既禪位,見遠不食數日而卒。上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預天下士大夫事,而顏見遠乃至於此!”
巴陵王蕭寶融鎮守荊州之時,琅邪人顏見遠做他的錄事參軍,即位之後,又擔任治書侍御史兼中丞。巴陵王讓位之後,顏見遠絕食數日而死。武帝聞知此事之後,說:“我受禪讓而登基是順應天心人願,與天下士大夫們有什麼關係呢?顏見遠何至於如此呢?”
[17]庚午,詔:“有司依周、漢故事,議贖刑條格,凡在官身犯鞭杖之罪,悉入贖停罰,其台省令史、士卒欲贖者聽之。”
[17]庚午(疑誤),武帝詔令:“官吏們依照周代、漢代的先例,議定贖刑條例,凡是身居官位而犯有該受鞭杖之刑的人,全部可以出贖金而停止懲罪,各台省的令史以及士卒犯罪而願意贖刑者,亦聽任其便。
[18]以謝沭縣公寶義為巴陵王,奉齊祀。寶義幼有廢疾,不能言,故獨得全。
[18]武帝封謝沭縣公蕭寶義為巴陵王,讓他奉祀南齊祖先。蕭寶義幼有殘疾,是個啞巴,所以才得以保全。
齊南康侯子恪及弟祁陽侯子范嘗因事入見,上從容謂曰:“天下公器,非可力取,苟無期運,雖項籍之力終亦敗亡。宋孝武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皆鴆之,朝臣以疑似枉死者相繼。然或疑而不能去,或不疑而卒為患,如卿祖以材略見疑,而無如之何。湘東以庸愚不疑,而子孫皆死其手。我於時已生,彼豈知我應有今日!固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我初平建康,人皆勸我除去卿輩以壹物心,我於時依而行之,誰謂不可!正以江左以來,代謝之際,必相屠滅,感傷和氣,所以國祚不長。又,齊、梁雖雲革命,事異前世,我與卿兄弟雖復絕服,宗屬未遠,齊業之初亦共甘苦,情同一家,豈可遽如行路之人!卿兄弟果有天命,非我所殺;若無天命,何忽行此!當足示無度量耳。且建武塗炭卿崐門,我起義兵,非唯自雪門恥,亦為卿兄弟報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撥亂反正,我豈得不釋戈推奉邪!我自取天下於明帝家,非取之於卿家也。昔劉子輿自稱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可復得,況子輿乎!’曹志,魏武帝之孫,為晉忠臣。況卿今日猶是宗室,我方坦然相期,卿無復懷自外之意!小待,當自知我寸心。”子恪兄弟凡十六人,皆仕梁,子恪、子范、子質、子顯、子云、子暉並以才能知名,歷官清顯,各以壽終。
南齊南康侯蕭子恪以及其弟祁陽侯蕭子范曾經因事入見武帝,武帝從容地對他們說:“天下的名位、爵祿,不可以力取,假如沒有運氣,即使有項羽之力,終究還是要失敗。宋孝武帝性情猜忌,兄弟中稍有些好名聲的,都被他用毒藥害死,朝廷中的臣子們因被猜疑而冤枉死去的一個接著一個。然而,有的雖然懷疑卻不能把他除去,有的雖然不疑卻終於成為後患,比如你們的祖父高帝因才略而被猜疑,但是卻拿他一點也沒有辦法。湘東王劉彧以平庸愚笨而未遭猜疑,但是孝武帝的子孫卻最後都死在他手中。我在那時已經出生,劉彧他豈知我會有今天呢?因此而可知,有天命的人,是別人害不了的。我剛平定建康之時,人們都勸我除掉你們以便統一人心,我當時如果依照這一建議而行事,誰會說不可以呢?我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正是由於考慮到江南以來,每到改朝換代的時候,總是要進行殘殺屠滅,以致有傷和氣,所以國運都不能長久。另外,由齊而梁,雖然說是改換天命,但是事情與前代不同,我與你們兄弟雖然出了五服,但是宗屬關係並不太遠,而且齊國創業之初,也曾經同甘共苦過,情同於一家,所以豈可以一下子就變成好象是行路之人,互相不相認了呢?你們兄弟果然有天命的話,就不是我所能殺得了的;如果沒有天命,我又何必忽然要那樣做呢?那樣做只能向世人顯示我無度量罷了。況且,明帝在建武年間誅殺高帝、武帝的子孫,使你們家門遭殃,所以我起義兵,不但是自雪家恥,也是為你們兄弟報仇。你們如果能在建武、永元年間撥亂反正的話,我那裡能不放下干戈而推奉擁戴呢?我是自明帝家取來的天下,並非是從你們家取來的。過去,劉子輿自稱為是漢成帝的兒子,漢光武帝說:‘就是使漢成帝再生,天下也不可能會重新得到手,何況劉子輿呢?’曹志是魏武帝的孫子,成為晉朝的忠臣。更何況你們現在仍然是皇家宗室呢?我坦誠地講了以上這些,希望你們不要再有見外之意。很快,你們就會知道我的寸心了。”蕭子恪兄弟一共十六人,都在梁朝做官,蕭子恪、蕭子范、蕭子質、蕭子顯、蕭子云、蕭子暉一併以才能而知名,歷任清高而顯要的官職,各人都能得天年而善終。
[19]詔征謝朏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何胤為右光祿大夫,何點為侍中;胤、點終不就。
[19]武帝詔征謝朏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何胤為右光祿大夫,何點為侍中,但是何胤與何點到底也沒有就任。
[20]癸酉,詔“公車府謗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橫議,投謗木函;若以功勞才器冤沈莫達,投肺石函。”
[20]癸酉(疑誤),武帝詔令:“在公車府謗木和肺石旁邊各放置一個盒子,如果布衣處士欲對朝政提出議論,而在官位的人又沒有談到,就把其意見投入謗木旁邊的盆子裡;如果有誰因功勞或才識被冤沉而沒有上報,如欲申訴,把申拆書投入肺石旁邊的盒子中。”
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唯以菜蔬。每簡長吏,務選廉平,皆召見於前,勖以政道。擢尚書殿中郎到溉為建安內史,左戶侍郎劉彧為晉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潔著稱。溉,彥之曾孫也。又著令:“小縣令有能,遷大縣,大縣有能,遷二千石。”以山陰令丘仲孚為長沙內史,武康令東海何遠為宣城太守,由是廉能莫不知勸。
武帝身穿浣濯的衣服,平時的用膳只是菜蔬之類。每次任命高級官員,他都挑選那些廉正公平者,把他們都召到面前,以治政之道勉勵他們。他提撥尚書殿中郎到溉為建安內史,左戶侍郎劉彧為晉安太守,這兩人都以廉潔而著稱。到溉是到彥之的曾孫子。武帝又詔令:“小縣的縣令如果有能力,就升到大縣任縣令,大縣的縣令有能力,升任郡守。”並任命山陰縣令丘仲孚為長沙內史,武康縣令東海人何遠為宣城太守,因此官吏們無不致力於廉政勤勉。
[21]魯陽蠻圍魏湖陽,撫軍將軍李崇將兵擊破之,斬魯北燕,徒萬餘戶於幽、並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
[21]魯陽蠻圍攻北魏湖陽,撫軍將軍李崇率兵擊敗了他們,斬了魯北鷰;崐北魏遷移一萬餘戶當地的蠻人到幽、並等州以及六鎮,但不久這些人就紛紛叛逃南歸,他們所到之處都派兵追捕,追到黃河邊時,把他們全部殺害了。
[22]閏月,丁巳,魏頓丘匡公穆亮卒。
[22]閏月,丁巳(三十日),北魏頓丘匡公穆亮去世。
[23]齊東昏侯嬖臣孫文明等,雖經赦令,猶不自安,五月,乙亥夜,帥其徒數百人,因運荻炬,束仗入南、北掖門作亂,燒神虎門、總章觀,入衛尉府,殺衛尉洮陽愍侯張弘策。前軍司馬呂僧珍直殿內,以宿衛兵拒之,不能卻。上戎服御前殿,曰:“賊夜來,是其眾少,曉則走矣。”命擊五鼓,領軍將軍王茂、驍騎將軍張惠紹聞難,引兵赴救,盜乃散走,討捕,悉誅之。
[23]南齊東昏侯的寵臣孫文明等人,雖然被赦免,但是仍然感到不安,於五月乙亥(十八日)夜間,帶領同夥幾百人,借運交蘆葦火把之機,把兵器藏在柴中,乘機進入南、北掖門,暴動作亂,放火燒了神虎門、總章觀,闖入衛尉府,殺了衛尉、洮陽愍侯張弘策。前軍司馬呂僧珍在殿內當值,以宿衛兵抵抗暴待們,但是抵擋不了。這時,武帝身穿戎服來到前殿,說道:“反賊們乘夜間而來,是因為他們的人數少,天亮了就會逃跑的。”他命令擊響五鼓,即東方青鼓、南方赤鼓、西方白鼓、北方黑鼓、中方黃鼓,鼓聲一響,領軍將軍王茂、驍騎將軍張惠紹知道天子有難,即刻帶兵前來解救,賊盜們紛紛逃散,經過搜捕,全部殺掉了他們。
[24]江州刺史陳伯之,目不識書,得文牒辭訟,唯作大諾而已,有事,典簽傳口語,與奪決於主者。豫章人鄧繕、永興人戴永忠有舊恩於伯之,伯之以繕為別駕,永忠為記室參軍。河南褚緭居建康,素薄行,仕宦不得志,頻造尚書范雲,雲不禮之。緭怒,私謂所親曰:“建武以後,草澤下族悉化成貴人,吾何罪而見棄!今天下草創,饑饉不已,喪亂未可知。陳伯之擁強兵在江州,非主上舊臣,有自疑之意;且熒惑守南斗,詎非為我出邪!今者一行事若無成,入魏不失作河南郡守。”遂投伯之,大見親狎。伯之又以鄉人朱龍符為長流參軍,並乘伯之愚暗,恣為奸利。
[24]江州刺史陳伯之目不識丁,收到檔案和訴訟材料,只會核批畫行,有何事情,都是通過典簽口頭來傳達,所以予奪大權實際上完全掌握在典簽手中。豫章人鄧繕、永興人戴永忠過去的恩於陳伯之,陳伯之就委任鄧繕為別駕,戴永忠為記室參軍。河南人褚緭住在建康,向來品行不端正,所以仕途很不得志,他就頻繁地去拜訪尚書范去,但是范雲不禮遇他。因此,褚緭很生氣,私下裡對自己的親信說:“自從建武年間以來,身處草澤的低賤家族都變成了貴人,而我卻因何罪被棄之不用呢?如今天下草創,饑荒不停,所以再次發生大亂也未可知。陳伯之擁有強大的兵權,坐鎮江州,而他又不是皇上的舊臣,所以有自疑的心理,況且火星又出現在南斗位置上,預示將有更換天子之事,豈知不是為我而出現的嗎?如今,我們就去奔投陳伯之,以便行事,假若事情不能成功,就去投靠北魏,也不失能做河南郡守。”於是,褚緭就去投靠了陳伯之,得到陳伯之異常的親近。陳伯之又委任同鄉人朱龍符為長流參軍,於是褚緭和朱龍符兩人一起乘著陳伯之愚昧不明,肆意而為,惡行不斷。
上聞之,使陳虎牙私戒伯之,又遣人代鄧繕為別駕,伯之並不受命,表云:“龍符驍勇,鄧繕有績效;台所遣別駕,請以為治中。”繕於是日夜說伯之云:“台家府藏空竭,復無器仗,三倉無米,東境飢流,此萬世一時也。機不可失!”緭、永忠共贊成之。伯之謂繕:“今啟卿,若復不得,即與卿共反。”上敕伯之以部內一郡處繕,於是伯之集府州僚佐謂曰:“奉齊建安王教,帥江北義勇十萬,已次六合,見使以江州見力運糧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報。”即命纂嚴,使緭詐為蕭寶寅書以示僚佐,於聽事前為壇,歃血共盟。
武帝知道了情況,讓陳虎牙私下裡告誡陳伯之,又派人取代鄧繕而為別駕,陳伯之既不聽告誡,也不執行撤換掉鄧繕的命令,上表武帝:“朱龍符驍勇不凡,鄧繕成績突出,朝廷所派遣來的別駕,特請任為治中。”於是,鄧繕日夜遊說陳伯之,對他說:“朝廷中庫藏空竭,也沒有兵器,三個倉中沒有米了,東邊一帶又饑荒流行,這是萬世難遇的一時良機呀,時機不可喪失!”褚緭和戴永忠也一同贊成鄧繕的意見。陳伯之對鄧繕說:“現在我就為你的事再次啟奏朝廷,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就與你一起謀反。”武帝敕令陳伯之把鄧繕安置在州內的一個郡中。於是陳伯之就召集府州僚佐,對他們說:“今奉齊建安王的命令,其率領長江之北的十萬義勇,已經到了六合,讓我們見到使者之後崐,動用江州現有力量,速運送糧食東下。我承受過明帝的厚恩,誓死相報。”於是就命令戒嚴,讓褚緭偽造蕭寶寅的書信,以便出示給僚佐們看,並且在廳堂前設壇,歃血為盟。
緭說伯之曰:“今舉大事,宜引眾望。長史程元沖,不與人同心;臨川內史王觀,僧虔之孫,人身不惡,可召為長史以代元沖。”伯之從之,仍以緭為尋陽太守,永忠為輔義將軍,龍符為豫州刺史。觀不應命。豫章太守鄭伯倫起郡兵拒守。程元沖既失職於家,合帥數百人,乘伯之無備,突入至聽事前;伯之自出格鬥,元沖不勝,逃入廬山。伯之密遣信報虎牙兄弟,皆逃奔盱眙。
褚緭遊說陳伯之:“如今舉大事,宜爭取民心。長史程元沖很不得人心,而臨川內史王觀是王僧虔的孫子,他人品不壞,可以召他為長史以便代替程元沖。”陳伯之聽從了褚緭的建議,並且委任褚緭為尋陽太守,戴永忠為輔義將軍,朱龍符為豫州刺史。王觀沒有應命前來。豫章太守鄭伯倫發動郡兵抗拒陳伯之。程元沖既然坐在家中丟掉了官職,就糾合、率領數百人,乘陳伯之沒有防備之際,突然攻到廳堂之前,陳伯之親自出來格鬥,程元衝力不能勝,逃入廬山。陳伯之秘密地派人送信給陳虎牙兄弟,兄弟們一起逃奔到盱眙。
戊子,詔以領軍將軍王茂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帥眾討之。
戊子(疑誤),武帝詔令委任領軍將軍王茂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率兵討伐陳伯之。
[25]魏揚州小峴戍主黨法宗襲大峴戍,破之,虜龍驤將軍邾菩薩。
[25]北魏揚州小峴戍戍主黨法宗襲擊梁朝大峴戍,克敵獲勝,俘虜了梁朝龍驤將軍邾菩薩。
[26]陳伯之聞王茂來,謂褚緭等曰:“王觀既不就命,鄭伯倫又不肯從,便應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開通南路,多發丁力,益運資糧,然後席捲北向,以撲飢疲之眾,不憂不濟。”六月,留鄉人唐蓋人守城,引兵趣豫章,攻伯倫,不能下。王茂軍至,伯之表里受敵,遂敗走,間道渡江,與虎牙等及褚緭俱奔魏。
[26]陳伯之聞知王茂前來討伐,對褚緭等人說:“王觀不來就命,鄭伯倫又不肯順從,我們將會空手受困。現在,我們先占取豫章,開通南邊的道路,多加發動丁役,增運糧食物資,然後以卷席之勢北上,直撲飢餓疲勞之眾,不愁不得成功。”六月,陳伯之留下同鄉人唐蓋人防守尋陽城,自己領兵向豫章進發,攻打鄭伯倫,但是不能攻下。王茂的軍隊到了,陳伯之里外受敵,力不能支,於是敗逃而去,抄小道渡過了長江,與陳虎牙等人以及褚緭一起奔投北魏。
[27]上遣左右陳建孫送劉季連子弟三人入蜀,使諭旨慰勞。季連受命,飭還裝,益州刺史鄧元起始得之官。
[27]武帝派遣身邊人陳建孫送劉季連子弟三人入蜀,使他們宣諭聖旨,加以慰勞。劉季連線受了使命,收拾準備回去時的行裝,因此,益州刺史鄧元起始得去赴任。
初,季連為南郡太守,不禮於元起。都錄朱道琛有罪,季連欲殺之,逃匿得免。至是,道琛為元起典簽,說元起曰:“益州亂離已久,公私虛耗。劉益州臨歸,豈辦遠遣迎候!道琛請先使檢校,緣路奉迎,不然,萬里資糧,未易可得。”元起許之。道琛既至,言語不恭,又歷造府州人士,見器物,輒奪之,有不獲者,語曰:“會當屬人,何須苦惜!”於是軍府大懼,謂元起必誅季連,禍及黨與,竟言之於季連。季連亦以為然,且懼昔之不禮於元起,乃召兵算之,有精甲十萬,嘆曰:“據天險之地,握此強兵,進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劉備,舍此安之!”遂召佐史,矯稱齊宣德太后令,聚兵復反,收朱道琛,殺之。召巴西太守朱士略及涪令李膺,並不受命。是月,元起至巴西,士略開門納之。
開初,劉季連任南郡太守,對鄧元起不禮貌。都錄朱道琛有罪,劉季連要殺他,他逃匿而免於一死。到現在,朱道琛擔任鄧元起的典簽,他勸說鄧元起:“益州動亂已久,官方和私人的資財都耗損一空。現在,劉益州季連就要回去了,當地豈能置辦得起送遠迎侯之事呢?所以,我請求先遣核查,沿路奉迎,不然的話,萬里長途所用的糧資,確實不可輕易而得到的。”鄧元起準許了朱道琛的請求。朱道琛到達之後,言語非常不恭,又遍訪府州人士,見到器物,就奪取過來,有誰如果不給,他就對人家說:“反正你這東西遲早是別人的崐,何必苦苦珍惜呢?”於是,軍府之中都很恐懼,說鄧元起必定要殺劉季連,並且會禍及黨翼,都競相去告訴劉季連。劉季連也信以為然,並且害怕過去對鄧元起失禮之事,於是召集兵士,總計一下,共有精兵十萬,因此嘆息道:“我據守天險之地,手中握有這十萬強兵,進可以匡扶禮稷江山,退不失為作劉備,舍此而何往呢?”於是,劉季連叫來佐史,假稱南齊宣德太后之令,聚兵造反,抓獲了朱道琛,殺掉了他。劉季連又召巴西太守朱士略以及涪令李膺前來,兩人沒有受命。這月,鄧元起到達巴西,朱士略打開城門,迎其入內。
先是,蜀民多逃亡,聞元起至,爭出投附,皆稱起義兵應朝廷,軍士新故三萬餘人。元起在道久,糧食乏絕,或說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詐疾,若檢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罰之,所獲必厚。”元起然之。李膺諫曰:“使君前有嚴敵,後無繼援,山民始附,於我觀德。若糾以刻薄,民必不堪,眾心一離,雖悔無及。何必起疾可以濟師!膺請出圖之,不患資糧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帥富民上軍資米,得三萬斛。
早先之時,蜀民大多逃亡,聽說鄧元起到了,紛紛出來投附他,都言稱要起義兵以便回響朝廷,因此鄧元起新得的和原有的兵士加起來共有三萬多人。鄧元起在路途時間久了,糧食斷絕,有人勸說他:“蜀地的政令不嚴,老百姓大多裝病,以逃避征役,如果核查一下巴西一郡的戶口,因此而加以處罰,所獲一定非常豐厚。”鄧元起同意了。但是,李膺卻不以為然,他告戎鄧元起:“使君您前面有強大的敵人,而後面沒有增援力量,山民們剛剛投附,還要對我們加以觀望,看我們對他們到底如何,如果對待他們過於刻薄,民眾一定不堪忍受,而眾心一旦離散,我們雖然後悔也來不及了。所以,何須一定要使他們無法忍受,為今後的治理種下病端,而來補益目前軍隊的缺糧呢?李膺我請求出面去解決這一問題,不愁糧食資用不足。”鄧元起聽了李膺的一席之言,說道:“很好。一切都委託於您了。”李膺回去之後,帶領富足之民給鄧元起的軍隊送去大米,總共收得了三萬斛。
[28]秋,八月,丁未,命尚書刪定郎濟陽蔡法度損益王植之集注舊律,為《梁律》,仍命與尚書令亮、侍中王瑩、尚書僕射沈約、吏部尚書范雲等九人同議定。
[28]秋季,八月丁未(二十二日),武帝命令尚書刪定郎、濟陽人蔡法度審定王植之集注的舊律,定為《梁律》,又命令其與尚書令王亮、侍中王瑩、尚書僕射沈約、吏部尚書范雲等九人一同議定。
[29]上素善鐘律,欲釐正雅樂,乃自製四器,名之為“通”。每通施三弦,黃鐘弦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鐘弦用一百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差強,中間十律,以是為差。因為通聲轉推月氣,悉無差違,而還得相中。又制十二笛,黃鐘笛長三尺八寸,應鐘笛長二尺三寸,中間十律以是為差,以寫通聲,飲古鐘玉律,並皆不差。於是被以八音,施以七聲,莫不和韻。先是,宮懸止有四鎛鍾,雜以編鐘、編磬、衡鍾凡十六鎛。上始命設十二鎛鍾,各有編鐘、編磬,凡上三十六虡,而去衡鍾,四隅植建鼓。
[29]武帝素來精通鐘律,想要整理、訂正雅樂,於是自己制四件樂,起名為“通”。每通施用三弦,黃鐘弦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鐘弦用一面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多,中間的十律,以此而遞減。於是,用通聲轉過來推算月氣,一點差錯也沒有,而反過來再一推算,也能相合。武帝又制了十二笛,黃鐘笛長三尺八寸,應鐘笛長二尺三寸,中間的十律以此而遞減,以十二笛之聲對校於通聲,並且酌對於古鐘玉律,都互相符合一致,沒有差誤。於是,以此被以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音,施以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七聲,無不合韻。早先之時,四面只有四鎛鍾,雜以編鐘、編磬、衡鍾等共十六虡。武帝開始命令設定十二鎛鍾,各有編鐘、編磬,總共三十六鎛,而去抻衡鍾,在四個角上安放建鼓。
[30]魏高祖之喪,前太傅平陽公丕自晉陽來赴,遂留洛陽。丕年八十餘,歷事六世,位極公輔,而還為庶人。魏主以其宗室耆舊,矜而禮之。乙卯,以丕為三老。
[30]北魏孝文帝的喪禮,前太傅、平陽公元丕從晉陽來參加,於是留居洛陽。元丕年屆八十多歲,歷事六世,位極三公和輔相,而回家之後成為平民。北魏宣武帝因元丕是宗室中的遺老,尊敬而禮待他。乙卯(三十日),宣武帝以元丕為三老。[31]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請攻鍾離,魏主使羽林監敦煌范紹詣壽陽,共量進止。澄曰:“當用珍十萬,往來百日,乞朝廷速辦糧伏。”紹曰:“今秋已向末,方欲調發,兵仗可集,糧何由致!有兵無糧,何以克敵!”澄沈思良久曰:“實如卿言。”乃止。
[31]北魏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宣武帝,請求攻打鍾離,宣武帝派遣羽林監、敦煌人范紹到達壽陽,與元澄共同商量如何具體行動。元澄說:“應當用兵十萬,來去一百天,請求朝廷迅速備辦軍糧和兵器。”范紹說:“今年的秋天已經快過去了,你方才要徵發兵糧,兵器可以收集得到,但是糧食上哪裡去找呢?有兵而無糧,如何克敵取勝呢?”元澄沉思了很久,說道:“確實如您講的這樣,是不好辦。”於是,就停止了這一行動。
[32]九月,丁巳,魏主如鄴。冬,十月,庚子,還至懷,與宗室近侍射遠,帝射三百五十餘步,群臣刻銘以美之。早辰,還洛陽。
[32]九月丁巳(初二),北魏宣武帝到達鄴城。冬季,十月庚子(十六日),返回到懷地,同宗室近侍比賽射箭,看誰射得遠,宣武帝射了三百五十多步遠,群臣們刻銘樹碑來讚美這件事。甲辰(二十日),宣武帝回到洛陽。
[33]十一月,己未,立小廟以祭太祖之母,每祭太廟畢,以一太牢祭之。
[33]十一月己未(初五),梁武帝立小廟以祭祀太祖的母親,即他的祖母,每當在太廟祭祀完畢,均以牛、羊、豬三牲祭此小廟。
[34]甲子,立皇子統為太子。
[34]甲子(初十),梁朝立皇子蕭統為太子。
[35]魏洛陽宮室始成。
[35]北魏洛陽的宮室方始建成。
[36]十二月,將軍張囂之侵魏淮南,取木陵戍;魏任城王澄遣輔國將軍成興擊之,囂之敗走,魏復取木陵。
[36]十二月,梁朝將軍張囂之入侵北魏淮南,占領了木陵戍;北魏任城王元澄派遣輔國將軍成興去攻擊,張囂之敗逃,北魏收復了木陵。
[37]劉季連遣其將李奉伯等拒鄧元起,元起與戰,互有勝負。久之,奉伯等敗,還成都,元起進屯西平。季連驅略居民,閉城固守。元起進屯蔣橋,去成都二十里,留輜重於琕。奉伯等間道襲琕,陷之,軍備盡沒。元起舍琕,徑圍州城;城局參軍江希之謀以城降,不克而死。
[37]劉季連派遣其將領李奉伯等人抵禦鄧元起,鄧元起與他們交戰,雙方互有勝負。許久之後,李奉伯等人戰敗,回到成都,鄧元起進駐了西平。劉季連驅趕掠奪居民,閉城固守。鄧元起進駐蔣橋,離成都二十里遠近,把輜重物資留在琕城。李奉伯等人抄小道襲擊琕城,攻打下了琕城,鄧元起的軍備全部喪失。鄧元起放棄琕城,徑直去圍攻州城,城局參軍江希之打算獻城投降,但是沒有實現而死去。
[38]魏陳留公主寡居,僕射高肇、秦州刺史張彝皆欲尚之,公主許彝而不許肇。肇怒,譖彝於魏主,坐沈廢累年。
[38]北魏陳留公主守寡,僕射高肇和秦州刺史張彝都想娶她,公主答應了張彝而沒答應高肇,高肇惱羞成怒,就在宣武帝面前陷害張彝,因此而獲罪,被廢官數年。
[39]是歲,江東大旱,米斗五斤,民多餓死。
[39]這一年,江東大旱成災,一斗米賣到五千錢,百姓餓死很多。
二年(癸未、503)
二年(癸未,公元503年)
[1]春,正月,乙卯,以尚書僕射沈約為左僕射,吏部尚書范云為右僕射,尚書令王亮為左光祿大夫。丙辰,亮坐正旦詐疾不登殿,削爵,廢為庶人。
[1]春季,正月,乙卯(初二),梁武帝任命尚書僕射沈約為左僕射,吏部尚書范云為右僕射,尚書令王亮為左光祿大夫。丙辰(初三),王亮因在正月初一假稱有病不登殿朝賀而獲罪,被削去爵位,黜為平民。
[2]乙亥,魏主耕籍田。
[2]乙亥(二十二日),北魏宣武帝到籍田舉行親耕儀式。
[3]魏梁州氐楊會叛,行梁州事楊椿等討之。
[3]北魏梁州氐人楊會反叛,行梁州事楊椿等人討伐他。
[4]成都城中食盡,升米三千,人相食。劉季連食粥累月,計無所出。上遣崐主書趙景悅宣詔受季連降,季連肉袒請罪。鄧元起遷季連於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禮。季連謝曰:“早知如此,豈有前日之事!”琕城亦降。元起誅李奉伯等,送季連詣建康。初,元起在道,懼事不集,無以為賞,士之至者皆許以辟命,於是受別駕、治中檄者將二千人。
[4]成都城中的糧食吃光了,一升米價格暴漲到三千錢,人們開始互相殘食。劉季連連著幾個月喝粥,沒有一點辦法。武帝派遣主書趙景悅宣諭詔令,可以接受劉季連投降。劉季連只好投降,他光著上身來請罪。鄧元起把劉季連移到城外,很快又去看他,對他以禮相待。劉季連對鄧元起謝罪說:“早知道這樣的話,豈有前頭的事情呢?”琕城出投降了。鄧元起殺了李奉伯等人,送劉委連去建康。開初,鄧元起在途中,擔心事情不能成功,沒有什麼可以獎賞,因此凡是來投附的士人都許諾成功之後給封官,於是接受被徵召為別駕、治中的簡書的人將近有兩千人。
季連至建康,入東掖門,數步一稽顙,以至上前。上笑曰:“卿欲慕劉備,而曾不及公孫述,豈無臥龍之臣邪!”赦為庶人。
劉季連到了建康,進入東掖門,他每走幾步就跪在地上磕頭一次,一直到了武帝面前,梁武帝笑著對他說:“你想追慕劉備,但是連公孫述都比不上,豈不是因為沒有象諸葛孔明這樣的臣子嗎?”劉季連被赦為平民。
[5]三月,己巳,魏皇后蠶於北郊。
[5]三月,己巳(十七日),北魏皇后在北郊舉行養蠶儀式。
[6]庚辰,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長風城主奇道顯入寇,取陰山、白蒿二戍。
[6]庚辰(二十八日),北魏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派遣長風城城主奇道顯入侵梁朝,占取了陰山、白藁兩個城堡。
[7]蕭寶寅伏於魏闕之下,請兵伐梁,雖暴風大雨,終不暫移;會陳伯之降魏,亦請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門下入定議。夏,四月,癸未朔,以寶寅為都督東揚等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楊公、齊王,禮賜甚厚,配兵一萬,令屯東城;以伯之為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屯陽石,俟秋冬大舉。寶寅明當拜命,自夜慟哭至晨。魏人又聽寶寅募四方壯勇,得數千人,以顏文智、華文榮等六人皆為將軍、軍主。寶寅志性雅重,過期猶絕酒肉,慘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嘗嬉笑。
[7]蕭寶寅跪伏在北魏朝廷闕門之下,請求出兵討伐梁朝,雖然來了暴風大雨,他也不暫時去避躲一下。恰在這時,陳伯之投降了北魏,也請兵伐梁,願為北魏效力。於是,北魏宣武帝就召集令、仆和諸曹尚書等八坐,以及侍中、散騎常侍等門下等大臣們進去議定其事。夏季,四月,癸未朔(初一),北魏委任蕭寶寅為都督東揚州等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楊公、齊王,對他的賞賜十分豐厚,並且配兵一萬,令他駐守東城。又委任陳伯之為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令他駐守陽石,等待到了秋冬時間就大舉討伐梁朝。蕭寶寅在第二天早晨就要接受北魏的拜官封爵,從夜裡一直慟哭到次日早晨。北魏人又允許蕭寶寅招募四方的勇壯之士,得到數千人,顏文智和華文榮等六人都成了將軍,軍主。蕭寶寅意志莊重性情文雅,雖然過了為東昏侯服喪一年的期限,但是猶拒食酒肉。他形容憔悴,飲食粗劣,身著粗布之衣,從來不嬉笑。
[8]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詔班行之。
[8]癸卯(二十一日),梁朝蔡法度向朝廷獻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武帝詔令頒布實行。
[9]五月,丁巳,霄城文侯范雲卒。
[9]五月丁巳(初六),霄城文侯范雲去世。
雲盡心事上,知無不為,臨繁處劇,精力過人。及卒,眾謂沈約宜當樞管,上以約輕易,不如尚書左丞徐勉,及以勉及右衛將軍周舍同參國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簡過之,兩人俱稱賢相,常留省內,罕得休下。勉或時還宅,群犬驚吠;每有表奏,輒焚其藁。舍豫機密二十餘年,未嘗離左右,國史、詔誥、儀體、法律、軍旅謀謨皆掌之,與人言謔,終日不絕,而竟不漏泄機事,眾尤服之。
范雲全心全意地侍奉武帝,凡是所知道的事情沒有不辦理的,總處於繁忙而緊張之中,而精力過人。范雲去世之後,眾人認為應當由沈約來掌管朝廷樞要,但是梁武帝卻認為沈約辦事輕率而不慎重,不如尚書左丞徐勉,於是就讓崐徐勉和右衛將軍周舍一同參理國政。周舍的氣量比不上徐勉,但是在清簡方面卻超過徐勉,兩人都被稱為是賢相,經常留在朝中理事,很少有下朝休息的時間。徐勉有時回自已的宅第,院子中的狗見了他驚叫狂吠;每次起草上表奏啟,抄畢後馬上就把初稿燒掉。周舍參與朝廷機密大事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離開武帝身邊,凡國史、詔誥、儀禮、法律、軍旅籌謀策劃等,他都親自掌管,同別人言談逗笑,終日不停,但是竟然不會泄露一點機密,眾人尤其佩服他。
[10]壬申,斷諸郡縣獻奉二宮,惟諸州及會稽許貢任土,若非地產,亦不得貢。
[10]壬申(二十一日),梁武帝敕令停止各郡縣為上宮和東宮貢獻物品,只準許各州以及會稽郡可以根據本土的具體情況制定貢奉物品種類,但是如果不是本地所產的,也不得上貢。
[11]甲戌,魏楊椿等大破叛氐,斬首數千級。
[11]甲戌(二十三日),北魏楊椿等人大敗叛亂的氐族部落,斬首數千人。
[12]六月,壬午朔,魏立皇弟悅為汝南王。
[12]六月,壬午朔(初一),北魏封立宣武帝的弟弟元悅為汝南王。
[13]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稱:“蕭衍頻斷東關,欲令巢湖乏溢以灌淮南諸戍。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壽陽去江五百餘里,眾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有秋大集,應機經略,雖混壹不能必果,江西自是無虞矣。”丙戌,魏發冀、定、瀛、相、並、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會淮南,並壽陽先兵三萬,委澄經略;蕭寶寅、陳伯之皆受澄節度。
[13]北魏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講道:“蕭衍頻頻地阻斷東關,想使巢湖泛濫,以便淹灌淮河南邊的各個城堡。吳、楚之地有水域之便,他們可以一邊淹灌,一邊掠奪,所以淮河南邊的地盤將非我國所有了。壽陽離長江五百多里,民眾惶惶不安,都害怕水害到來,如果乘民眾擔心梁朝水淹其地的機會,攻打敵人於不備,預先勒令各州,準備兵士和戰馬,到秋天匯齊集中,根據情況布署決定行動方案,這樣雖然統一天下不一定必能成功,但是長江之西卻從此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丙戌(初五),北魏調發冀、定、瀛、相、並、濟六個州的兩萬人,一千五百匹馬,令於仲秋之中期全部在淮南會合,加上壽陽原有的三萬兵力,一併委於元澄指揮調遣,蕭寶寅和陳伯之也受元澄指揮。
[14]謝朏輕舟出詣闕,詔以為侍中、司徒、尚書令。朏辭腳疾不堪拜謁,角巾自輿詣雲龍門謝。詔見於華林園,乘小車就席。明旦,上幸朏宅,宴語盡歡。朏固陳本志,不許;因請自還東迎母,許之。臨發,上復臨幸,賦餞別;王人送迎,相望於道。及還,詔起府於舊宅,禮遇優異。朏素憚煩,不省職事,眾頗失望。
[14]謝朏乘坐輕舟出門來到建康,梁武帝詔令他為侍中、司徒、尚書令。謝朏推辭說有腳疾,不堪於拜謁之事,頭戴方巾,自己駕車,來到雲龍門謝恩。武帝在華林園召見謝朏,他乘著小車去赴席。次日早晨,武帝臨幸謝朏在建康的宅第,兩人邊飲邊談,非常歡快。謝朏再三陳述自己的心愿,不想出仕,但武帝不答應,謝朏無奈,只好請求自己回東面去迎接母親前來,然後再就任,武帝同意了。謝朏臨出發之前,武帝再次臨幸,為他賦詩餞別。謝朏離京東還時,送行和迎接的使者絡繹不絕,後一撥可以看到前一撥。謝朏回到建康之後,武帝詔令在他的舊宅起造新府,對他的各種禮遇就更優異於他人了。謝朏向來害怕麻煩,不過問職務內之事,因此眾人對他頗為失望。
[15]甲午,以中書監王瑩為尚書右僕射。
[15]甲午(十三日),任命中書監王瑩為尚書右僕射。
[16]秋,七月,乙卯,魏平陽平公丕卒。
[16]秋季,七月,乙卯(初五),北魏平陽公元丕去世。
[17]魏既罷鹽池之禁,而其利皆為富強所專。庚午,復收鹽池利入公。
[17]北魏撤銷了關於鹽池的禁令之後,鹽池的利益都被富豪們所奪去。庚午(二十日),北魏重新宣布收鹽池之利入公。
[18]辛未,魏以彭城王勰為太師,勰固辭。魏主賜詔敦諭,又為家人書,祈請懇至;勰不得已,受命。
[18]辛未(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太師,元勰堅決推辭而不崐接受。北魏宣武帝賜給元勰詔書,諄諄勸諭,以小輩身分給他寫了家信,一再祈請,懇切至備,元勰不得已,只好受命。
[19]八月,庚子,魏以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司州刺史蔡道恭聞魏軍將至,遣驍騎將軍楊由帥城外居民三千餘家保賢首山,為三柵。冬,十月,元英勒諸軍圍賢首柵,柵民任馬駒斬由降魏。
[19]八月庚子(二十日),北魏委任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梁朝司州刺史蔡道恭聞知北魏軍隊將要到了,派遣驍騎將軍楊由率領城外的居民三千多家去保衛賢首山,楊由建立了三重柵壘以作防守。冬季,十月,元英統率各部兵眾圍住了賢首柵,柵內的民眾任馬駒斬了楊由,投降北魏。
任城王澄命統軍黨法宗、傅豎眼、太原王神念等分兵寇東關、大峴、淮陵、九山,高祖珍將三千騎為游軍,澄以大軍繼其後。豎眼,靈越之子也。魏人撥關要、潁川、大峴三城,白塔、牽城、清溪皆潰。徐州刺史司馬明素將兵三千救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救淮陵,寧朔將軍王燮保焦城。黨法宗等進撥焦城,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擒明素,斬伯鄰。
任城王元澄命令統軍黨法宗、傅豎眼、太原人王神念等人分別率領兵眾去入侵東關、大峴、淮陵、九山,高祖珍率領三千騎兵為遊動兵力,元澄統領大軍繼後而進。傅豎眼是傅靈越的兒子。北魏軍隊攻破了關要、潁川、大峴三城,而白塔、牽城、清溪也都潰敗了。梁朝徐州刺史司馬明素率兵三千去援救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去援救淮陵,寧朔將軍王燮去保焦城。黨法宗等人去進攻並打下焦城,攻破淮陵。十一月壬午(疑誤),北魏軍隊擒獲了司馬明素,斬了潘伯鄰。
先是,南梁太守馮道根戍阜陵,初到,修城隍,遠斥候,如敵將至,眾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城未畢,黨法宗等眾二萬奄至城下,眾皆失色。道根命大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兵戰,破之。魏人見其意思閒暇,戰又不利,遂引去。道根將百騎擊高詛珍,破之。魏諸軍糧運絕,引退。以道根為豫州刺史。
早先之時,梁朝南梁太守馮道根戍守阜陵,剛到之時,他就修築城壕,派人四出偵察放哨,就好象敵人將要到了一樣,眾人多譏笑他。馮道根卻說道:“防禦若怯,臨戰則勇,說的正是這個呀。”城防還沒有修築完畢,黨法宗等人就率兵兩萬突然來到城下,眾人全都大驚失色。馮道根命令大開城門,穿著寬綽的便服登上城門,並挑選二百名精銳兵士出城與北魏兵交戰,打敗了敵手。北魏人見馮道根神態悠閒,初次交鋒又不順利,於是就撤走了。馮道根率領百名騎兵去襲擊高祖珍,破敵獲勝。北魏的各路軍隊糧食運送阻斷,只好撤軍而退。梁武帝任命馮道根為豫州刺史。
[20]武興安王楊集始卒。己未,魏立其世子紹先為武興王;紹先幼,國事決於叔父集起、集義。
[20]北魏武興安王楊集始去世。己未(十一日),北魏封立楊集始的長子楊紹先為武興王。楊紹先年齡幼小,所以封國中的事情都決定於他的兩個叔父楊集起、楊集義。
[21]乙亥,尚書左僕射沈約以母憂去職。
[21]乙亥(二十七日),梁朝尚書左僕射沈約因為母親去世而離職。
[22]魏既遷洛陽,北邊荒遠,因以饑饉,百姓困弊。魏主加尚書左僕射源懷侍中、行台,使持節巡行北邊六鎮、恆·燕·朔三州,賑給貧乏,考論殿最,事之得失皆先決後聞。懷通濟有無,饑民賴之。沃野鎮將於祚,皇后之世父,與懷通婚。時於勁方用事,勢傾朝野,祚頗有受納。懷將入鎮,祚郊迎道左,懷不與語,即劾奏免官。懷朔鎮將元尼須與懷舊交,貪穢狼籍,置酒請懷,謂懷曰:“命之長短,系卿之口,豈可不相寬貸!”懷曰:“今日源懷與故人飲酒之坐,非鞫獄之所也。明日,公庭始為使者檢鎮將罪狀之處耳。”尼須揮淚無以對,竟按劾抵罪。懷又奏:“邊鎮事少而置官猥多,活野一鎮自將以下八百餘人,請一切五分損二。”魏主從之。
[22]北魏遷都洛陽之後,北邊逐漸荒廢,因此而出現饑荒,老百姓生活困頓破敗。北魏宣武帝加任尚書左僕射源懷侍中、行台,讓他持符節巡視北方六鎮以及恆、燕、朔三個州,救濟貧困之民,考核官吏,事情之得失都由他先做處理,然後再上報。源懷到達之後,普濟民眾,饑民們對他非常感激信賴。沃野鎮的守將於祚是皇后的伯父,與源懷是親家。當時於勁剛當權不久,勢傾朝崐野,而於祚頗有受賄行為。源懷快到活野鎮時,於祚特意到郊外道左去迎接,但是源懷不與於祚搭話,當即就檢舉彈劾了他的罪狀,免去了他的官職。懷朔鎮的守將元尼須與源懷有舊交,他十分貪穢,聲名狼藉,置辦了酒席宴請源懷,對源懷說:“我命的長短,完全取決於您的一句話,既為舊交,豈能不加以寬容呢?”源懷回答:“今天是源懷與過去的老相識坐在一起飲酒,這裡也不是審訊犯人的地方。明天,公庭才是我檢舉揭發你的罪狀的地方呢。”元尼須聽源懷這么說,揮淚不已,無言以對。最後,源懷查證了所揭發的罪行,處理了元尼須。源懷又上奏朝廷:“邊鎮事情不多而設定的官職過多,比如沃野一鎮從鎮將以下就有八百多人,請減去五分之二。”宣武帝聽從了這一建議。
[23]乙酉,將軍吳子陽與魏元英戰於白沙,子陽敗績。
[23]乙酉(疑誤),梁朝將軍吳子陽與北魏元英交戰於白沙,吳子陽敗北。
[24]魏東荊州蠻樊素安作亂,乙酉,以左衛將軍李崇為鎮南將軍、都督征蠻諸軍事,將步騎討之。
[24]北魏東荊州蠻人樊素安作亂,乙酉(疑誤),北魏委任左衛將軍李崇為鎮南將軍、都督征蠻諸軍事,率領步、騎兵去討伐樊素安。
[25]馮翊吉翂父為原鄉令,為奸吏所誣,逮詣遷尉,罪當死。翂年十五,登聞鼓,乞代父命。上以其幼,疑人教之,使廷尉卿蔡法度嚴加誘脅,取其款實。法度盛陳拷訊之具,詰翂曰:“爾求代父,敕已相許,審能死不?且爾童呆,若為人所教,亦聽悔異。”翂曰:“囚雖愚幼,豈不知死之可憚!顧不忍見父極刑,故求代之。此非細故,奈何受人教邪!明詔聽代,不異登仙,豈有回貳!”法度乃更和顏誘之曰:“主上知尊侯無罪,行當得釋,觀君足為佳童,今若轉辭,幸可父子同濟。”翂曰:“父掛深劾,必正刑書;囚瞑目引領,唯聽大戮,無言復對。”時翂備加扭械,法度愍之,命更著小者,翂不聽,曰:“死罪之囚,唯宜益械,豈可減乎!”竟不脫。法度具以聞,上乃宥其父罪。
[25]梁朝馮翊人吉翂的父親為原鄉縣縣令,被奸吏所誣陷,逮捕押送到廷尉,罪當處死。吉翂時年十五歲,他擊響了懸掛在朝堂外的登聞鼓,乞求代父親一死。武帝見他所齡幼小,懷疑是別人教他這么乾的,就讓廷尉卿蔡法度對他嚴加誘脅,讓他說出實情來。蔡法度把各種拷訊刑具都擺出來,詰問吉翂:“你乞求為父抵命,聖旨已經準許了,現在就是看你是否真的願意去死?況且你只不過是一個兒童,如果是別人教你這樣做的,那么你要反悔也可以。”吉翂回答:“囚犯我雖然愚魯年幼,但是豈能不知道死之可怕呢?完全是出於不忍心看父親遭受極刑,所以乞求代他一死。這不是小事,怎么是受他人的教唆呢!聖旨準許我代父而死,真是不異於登仙,豈有反悔之說呢?”蔡法度於是更加和顏悅色地誘導吉翂說:“皇上知道令尊沒有罪,很快就會釋放,看你實在是一個好孩子,現在你如果能改變一下所說的話,你們父子就可以一同活命。”吉翂又回答:“父親的案子非常嚴重,必定以法論處。囚犯我唯有閉目伸頭,聽任一斬,再沒有什麼要說的了。”當時,吉翂被加上了手銬腳鐐,蔡法度憐憫他,命令給他另換成輕一些的刑具,但是吉翂卻不讓換,說:“我是死罪犯人,只應該加重刑具,豈可以減輕呢?”競然不肯脫去手銬與腳鐐。蔡法度把這一切情況上奏武帝,於是武帝就寬恕了吉翂父親的罪過。
丹楊尹王志求其在廷尉事,並問鄉里,欲於歲首舉充純孝。翂曰:“異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當然;若翂當此舉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
丹楊尹王志了解了吉翂在廷尉審問中的事情經過,並且詢問他的鄉里,準備在下年初舉薦吉翂為純孝之士。吉翂對王志說:“奇怪呀,王尹!為什麼要把我吉翂看得如此之薄呢?父親受辱,兒子代死,理當如此。如果我吉翂接受這一舉薦,就是憑藉自己的父親而博取名聲,還有什麼恥辱可以比得上這一恥辱呢?”因此,堅決加以拒絕,王志只好作罷。
[26]魏主納高肇兄偃之女為貴嬪。
[26]北魏宣武帝納高肇的哥哥高偃的女兒為貴嬪。
[27]魏散騎常侍趙脩,寒賤暴貴,恃寵驕恣,陵轢王公,為眾所疾。魏主為脩治第舍,擬於諸王,鄰居獻地者或超補大郡。脩請告歸葬其父,凡財役所須,並從官給。脩在道淫縱,左右乘其出外,頗發其罪惡;及還,舊寵小衰。崐高肇密構成其罪,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黃門郎李憑、廷尉卿陽平王顯,素皆諂附於脩,至是懼相連及,爭助肇攻之。帝命尚書元紹檢訊,下詔暴其奸惡,免死,鞭一百,徙敦煌為兵。而脩愚疏,初不之知,方在領軍於勁第樗蒲,羽林數人稱詔呼之,送詣領軍府。甄琛、王顯監罰,先具問事有力者五人,迭鞭之,欲令必死。脩素肥壯,堪忍楚毒,密加鞭至三百不死。即召驛馬,促之上道,出城不自勝,舉縛置鞍中,急驅之,行八十里,乃死。帝聞之,責元紹不重聞,紹曰:“脩之佞幸,為國深蠹,臣不因釁除之,恐陛下受萬世之謗。”帝以其言正,不罪也。紹出,廣平王懷拜之曰:“翁之直過於汲黯。”紹曰:“但恨戮之稍晚,以為愧耳。”紹,素之孫也。明日,甄琛、李憑以脩黨皆坐免官,左右與脩連坐死黜者二十餘人。散騎常侍高聰與脩素親狎,而又以宗人諂事高肇,故獨得免。
[27]北魏散騎常侍趙脩,出身微賤而突然顯貴,恃寵驕恣,欺壓王公,被眾人所忌恨。宣武帝為趙脩建造宅第,規模與諸王的一樣。鄰居們向趙脩獻出土地,有的竟然被破格而補到大郡去做郡守。趙脩請假回去埋葬父親,凡是所用財物勞役,全部由官家提供。趙脩曾在路上縱淫,身邊的人乘他外出,向朝廷告發了他的罪惡,因此到他回京城之後,在皇帝那裡得到的寵幸就比過去有所減少。高肇秘密地收集、上告了趙脩的罪狀,侍中、領御史中尉甄深、黃門郎李憑、廷尉卿陽平人王顯等人,平時都巴結投靠趙脩,到這時則特別害怕把自己牽連進去了,因此爭著幫助高肇攻擊趙脩。宣武帝命令尚書元紹核查審訊了案情,下詔公布了趙脩的奸惡行徑,免去他死罪,鞭撻一百,貶謫到敦煌充軍。但是,趙脩這個人十分愚蠢粗心,開初還一點也不知情,正在領軍於勁的宅第中賭博,來了幾個羽林奉聖旨叫他,送他到了領軍府。甄琛和王顯監督刑罰,兩人事先準備了五個力氣大的打手,讓他們輪流鞭打趙脩,一定要讓他死。趙脩向來身體肥胖強壯,能忍受得住痛打,所以暗中增加鞭撻到三百下,他仍不死。於是,甄琛等立即叫來驛馬,催促趙脩即刻上路充軍。出城之後,趙脩在馬上堅持不住了,就用繩子把他捆綁在馬鞍之上,驅馬急行,走了八十里路,趙脩就死了。宣武帝知道了情況,責備元紹為什麼不再次奉請就把趙脩弄死了,元紹回答說:“趙脩以諂媚而得寵幸,對國家的危害實在太大了,我如果不乘機除掉了他,恐怕陛下要因他而遭受萬世之指責。”宣武帝覺得元紹的話正直不阿,就沒有加罪於他。元紹從殿中出來後,廣平王元懷向他施禮,並且說道:“您老人家的剛直超過了汲黯。”元紹回答:“我只恨殺他稍微晚了一些,為此而感到慚愧。”元紹是元素的孫子。次日,甄琛和李憑因系趙脩的同黨,受牽連而被免去官職,左右因受趙脩牽連而被誅死或貶黜的有二十多人。散騎常侍高聰與趙脩向來關係親密,但是他以同族人之身份討好巴結高肇,所以獨得倖免。
三年(甲申、504)
三年(甲申,公元504年)
[1]春,正月,庚戌,征虜將軍趙祖悅與魏江州刺史陳伯之戰於東關,祖悅敗績。
[1]春季,正月,庚戌(初三),梁朝征虜將軍趙祖悅與北魏江州刺史陳伯之戰於東關,趙祖悅戰敗。
[2]癸丑,以尚書右僕射王瑩為左僕射,太子詹事柳惔為右僕射。
[2]癸丑(初六),梁朝任命尚書右僕射王瑩為左僕射,太子詹事柳惔為右僕射。
[3]丙辰,魏東荊州刺史楊大眼擊叛蠻樊季安等,大破之。季安,素安之弟也。
[3]丙辰(初九),北魏東荊州刺史楊大眼攻擊反叛的蠻人樊季安等人,大獲全勝。樊季安是樊素安的弟弟。
[4]丙寅,魏大赦,改元正始。
[4]丙寅(十九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正始。
[5]蕭寶寅行及汝陰,東城已為梁所取,乃屯壽陽棲賢寺。二月,戊子,將軍姜慶真乘魏任城王澄在外,襲壽陽,據其外郭。長史韋纘倉猝失圖;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親舊,將士鹹有奮志。太妃親巡城守,不避矢石。蕭寶寅引兵至,與州軍合擊之,自四鼓戰至下晡,慶真敗走。韋纘坐免官。[5]蕭寶寅行到汝陽之時,東城已經被梁朝軍隊占取了,於是就改駐在壽陽的棲賢寺。二月,戊子(十一日),梁朝將軍姜慶真乘北魏任城王元澄在外,襲擊壽陽城,占據了壽陽城的外城。北魏長史韋纘倉促之中不知如何才好,任城太妃孟氏率兵登上女牆,先據守了要害之處,她勉勵文武官員,安慰新投附來的壽陽兵民和舊有的將士,所以將士們都士氣高昂。太妃親自巡察城防,不避敵方飛箭流石。蕭寶寅領兵到了,與州軍合力奮戰,從四更激戰到夕陽西下之時,姜慶真敗逃而去。韋纘因臨陣失措而被免去官職。
任城王澄攻鍾離,上遣冠軍將軍張惠紹等將兵五千送糧詣鍾離,澄遣平遠將軍劉思祖等邀之。丁酉,戰於邵陽;大敗梁兵,俘惠紹等十將,殺虜士卒殆盡。思祖,芳之從子也。尚書論思祖功,應封千戶侯;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求二婢于思祖,不得,事遂寢。暉,素之孫也。
北魏任城王元澄攻打鍾離,梁武帝派遣冠軍將軍張惠紹等人率兵五千運送糧食到鍾離,元澄派遣平遠將軍劉思祖等人去阻截。丁酉(二十日),雙方在邵陽交戰,劉思祖大敗梁軍,俘虜了張惠紹等十個將領,斬殺或俘虜了幾乎全部士卒。劉思祖是劉芳的侄子。尚書省議論劉思祖的功勞應當封為千戶侯,但是因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向劉思祖要兩個婢女,沒有得到,於是封賞劉思祖一事就不再提起了。元暉是元素的孫子。
上遣平西將軍曹景宗、後軍王僧炳等帥步騎三萬救義陽。僧炳將二萬人據鑿峴,景宗將萬人為後繼,元英遣冠軍將軍元逞等據樊城以拒之。三月,壬申,大破僧炳於樊城,俘斬四千餘人。
梁武帝派遣平西將軍曹景宗、後軍王僧炳等人統率步、騎兵三萬援救義陽。王僧炳率領兩萬兵力據守鑿峴,曹景宗率領一萬兵力為後援,元英派遣冠軍將軍元逞等人據守樊城以抵擋他們。三月壬申(初一),北魏軍隊在樊城大敗王僧炳,俘虜和斬首四千多人。
魏詔任城王澄,以“四月淮水將漲,舟行無礙,南軍得時,勿昧利以取後悔。”會大雨,淮水暴漲,澄引兵還壽陽。魏軍還既狼狽,失亡四千餘人。中書侍郎齊郡賈思伯為澄軍司,居後為殿,澄以其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于軍司見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有司奏奪澄開府,仍降三階。上以所獲魏將士請易張惠紹於魏,魏人歸之。
北魏詔令任城王元澄,告訴他:“四月份淮河水將漲,船行無阻,南方軍隊得其天時,所以不要貪功而後悔不及。”恰好天降大雨,淮水暴漲,元澄領兵回到壽陽。北魏軍隊回撤時十分狼狽,丟失和逃亡的有四千多人。中書侍郎、齊郡人賈思伯是元澄的軍司,殿後而行,元澄因他是個儒生,以為他必死無疑,等他回來之後,元澄大喜過望,說道:“孔子說‘仁者必有勇’,這正好在軍司身上表現出來了。”賈思伯藉口說自己迷路了,不願意誇耀功勞。有關部門奏請朝廷奪去元澄開府之封,並降三級。梁武帝向北魏請求用所俘獲的北魏將士換回張惠紹,北魏人歸還了張惠紹。
[6]魏太傅、領司徒、錄尚書北海王詳,驕奢好聲色,貪冒無厭,廣營第舍,奪人居室,嬖昵左右,所在請託,中外嗟怨。魏主以其尊親,恩禮無替,軍國大事皆與參決,所奏請無不開允。魏主之初親政也,以兵召諸叔,詳與鹹陽、彭城王共車而入,防衛嚴固。高太妃大懼,乘車隨而哭之。既得免,謂詳曰:“自今不願富貴,但使母子相保,與汝掃市為生耳。”及詳再執政,太妃不復念前事,專助詳為貪虐。冠軍將軍茹皓,以巧思有寵於帝,常在左右,傳可門下奏事,弄權納賄,朝野憚之,詳亦附焉。皓娶尚書令高肇從妹,皓妻之姊為詳從父安定五燮之妃;詳烝於燮妃,由是與皓益相昵狎。直閣將軍劉胄,本詳所引薦,殿中將軍常季賢以善養馬,陳掃靜掌櫛,皆得幸於帝,與皓相表里,賣權勢。
[6]北魏太傅、領司徒、錄尚書北海王元詳,驕奢淫佚,喜好聲色,貪圖財利,永遠沒有滿足之時。他為自己到處營造宅第,奪占別人的房屋,寵愛身邊的人,對他們的各種請託無不許應,以致朝廷內外怨聲載道。宣武帝因為他是叔父,所以對他的恩寵禮遇沒有衰減,朝政大事都讓他參與決策,對他的各種奏請也無不答應。宣武帝剛開始親自執政時,派兵去傳召幾位叔父,元詳與鹹陽王、彭城王乘一輛車入見皇上,裡面防衛的特別嚴密。高太妃見狀恐懼萬分,她乘車跟隨在元詳他們後面啼哭了一路。三人得免之後,高太妃對元詳說:“從今以後不願富貴,只要能使我們母子平安地在一起,那怕與你一同以打崐掃街道為生也滿足了。”但是,元詳再次執政之後,高太妃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一味幫助元詳進行貪求、暴虐之事。冠軍將軍茹皓因為心眼靈巧而得寵於宣武帝,經常在宣武帝身邊,為宣武帝傳達和答覆門下省的奏事,因此他就弄權作弊,收受賄賂,朝野上下無不害怕他,元詳也對他不得不投靠巴結。茹皓娶了尚書令高肇的堂妹為妻,茹皓妻子的姐姐又是元詳的堂叔安定王元燮的妃子,而元詳與元燮的妃子私通,因此元詳與茹皓就越發親近了。直閣將軍劉胄本為元詳所引薦,殿中將軍常季賢擅長養馬,陳掃靜則專為宣武帝梳頭,三人都得寵於宣武帝,他們與茹皓串通一氣,相為表里,一起耍弄權勢。
高肇本出高麗,時望輕之。帝既黜六輔,誅鹹陽王禧,專委事於肇。肇以在朝親族至少,乃邀結朋援,附之者旬月超擢,不附者陷以大罪。尤忌諸王,以詳位居其上,欲去之,獨執朝政,乃譖之於帝,雲“詳與皓、胄、季賢、掃靜謀為逆亂。”夏,四月,帝夜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彈奏詳貪淫奢縱,及皓等四人怙權貪橫,收皓等系南台,遣虎賁百人圍守詳第。又慮詳驚懼逃逸,遣左右郭翼開金墉門馳出諭旨,示以中尉彈狀,詳曰:“審如中尉所糾,何憂也!正恐更有大罪橫至耳。人與我物,我實受之。”詰朝,有司奏處皓等罪,皆賜死。
高肇的祖上是高麗人,一般人很輕視他。宣武帝罷黜了六位輔政大臣,誅殺了鹹陽王元禧之後,就把政事只委託於高肇一人。高肇在朝廷中的親戚同宗甚少,於是招攬交結朋黨,凡是投附他的人,十天半月就可以破格提升,而對於不願投靠者則動輒陷以重罪。高肇尤其忌妒各個藩王,由於元詳地位在自己上面,就想把他除掉,以便自己獨掌朝政。於是,高肇便在宣武帝面前誣陷元詳,說:“元詳與茹皓、劉胄、常季賢、陳掃靜等人密謀叛亂。”夏季,四月,宣武帝夜裡召中尉崔亮進入宮中,讓崔亮彈劾元詳貪婪yín亂,奢侈放縱,以及茹皓等四人依仗權勢,貪贓枉法。於是,宣武帝下令拘捕了茹皓等人,關押在御史台,又派遣一百名武士包圍了元詳的府第。宣武帝又擔心元詳驚怕而逃脫,就派遣身邊人郭翼打開金墉門,騎馬出去向元詳宣諭聖旨,並向他出示了中尉崔亮的彈劾狀,元詳說道:“確實如中尉所舉發的那樣,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正害怕還有更大的罪從天而降呢。別人給我東西,我確實收下了。”天亮之後,有關部門奏請處置茹皓等人的罪行,結果四人全部賜死。
帝引高陽王雍等五王入議詳罪。詳腳踏車防衛,送華林園,母妻隨入,給小奴弱婢數人,圍守甚嚴,內外不通。五月,丁未朔,下詔宥詳死,免為庶人。頃之,徙詳於太府寺,圍禁彌急,母妻皆還南第,五日一來視之。
宣武帝召集高陽王元雍等五個藩王進去商議對元詳罪行的處理決定。元詳乘腳踏車,前後警衛,被押送入華林園,母親和妻子也隨他進入園中,只給了他幾個弱小的奴婢,他被圍守的特別嚴密,與外面完全斷絕了聯繫。五月,丁未朔(初一),宣武帝詔令寬宥元詳不死,貶為平民。很快,元詳就被移送到太府寺,看管的也更加嚴緊了,他的母親和妻子都回到南宅去了,每五天來看視他一次。
初,詳娶宋王劉昶女,待之疏薄。詳既被禁,高太妃乃知安定高妃事,大怒曰:“汝妻妾盛多如此,安用彼高麗婢,陷罪至此!”杖之百餘,被創膿潰,旬余乃能立。又杖劉妃數十,曰:“婦人皆妒,何獨不妒!”劉妃笑而受罰,卒無所言。
開初,元詳娶了宋王劉昶的女兒,對待她十分疏遠薄情。元詳被囚禁之後,高太妃才知道了他與安定王的高妃私通之事,非常生氣,罵元詳說:“你的妻妾成群,為何還要那個下賤的高麗女人,以致陷罪到這個地步呢?”高太妃命人把元詳打了一百多板,打得皮開肉綻,流血化膿,十多天后才能站立起來。高太妃又令人打了劉妃幾十下,並且問她:“婦人家都妒忌,你為什麼不妒忌呢?”劉妃笑著接受了懲罰,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詳家奴數人陰結黨輩,欲劫出詳,密書姓名,托侍婢通於詳。詳始得執省,而門防主司遙見,突入就詳手中攬得,奏之,說慟哭數聲,暴卒。詔有司以禮殯葬。
元詳的幾個家奴秘密勾結,想把元詳搶動出來,因此秘密書寫了姓名,托侍婢交給元詳。元詳剛拿在手上要看,被看守頭目老遠地發現了,突然跑進來從元詳手上搶奪過來,上奏給宣武帝,元詳慟哭了幾聲,突然氣絕而死。宣武帝詔令有關部門以禮殯葬了元詳。先是,典事史元顯獻雞雛,四翼四足,詔以問侍中崔光。光上表曰:“漢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人,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但頭冠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對曰:‘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後黃巾破壞四方,天下遂大亂。今之雞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誠可畏也。臣以向、邕言推之,翼足眾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足羽差小,亦其勢尚微,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懼,乃能致福,暗主睹之而慢,所以致禍。或者今亦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如前世石顯之比者邪!願陛下進賢黜佞,則妖弭慶集矣。”後數日,皓等伏誅,帝愈重光。
早先之時,典事史元顯向宣武帝進獻了一隻小雞,這隻雞有四個翅膀,四條腿,非常奇怪,宣武帝就詔問侍中崔光,讓他加以解釋。崔光上表講道:“漢元帝初元年間,丞相府史家的母雞孵小雞,漸漸地變成了公雞,冠子又紅又大,爪子後面長出尖骨,開始打鳴,成了群中之帥。永光年間,有人進獻了一隻長角的公雞,劉向認為:‘雞是小家禽,其職責是到時鳴叫,喚醒主人起床,這是地位低賤的下臣掌權當政的徵兆。竟寧元年,石顯服罪,就是其應驗呀。’漢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的母雞快變成公雞了,只有頭上的冠子還沒變,靈帝就這件事詔問議郎蔡邕,蔡邕回答說:‘頭是元首,是皇帝之象徵。如今雞的全身都變了,只是頭還沒有變,而聖上知道了,這是天下將要出事而不會成功的徵兆。倘若應對不妥當,朝政方面沒有什麼改善,頭冠如果也變成了的話,為患就更加大了。’之後,黃巾起義,破壞四方,天下因此大亂。現在這隻雞的形狀雖然與漢代的不同,但是顯示的預兆頗相類似,確實可怕呀。我用劉向、蔡邕的說法推論這件事:其翅膀和腳眾多,這是一群下賤小人互相勾結,鼓動生事的徵象;其雛小而未大,腳趾和羽翼尚小,這說明群小們的勢力還弱微,易於制服。我聽說這種災異現象,都是顯示著吉凶之兆,聖明的君主見了引起警惕,於是能帶來福氣;而昏暗的君主見了不以為然,所以導致災禍。或許如今也有從低賤而顯貴的小人參與干涉政事,如前代石顯那樣呢?願陛下引進賢才,黜免佞臣,如此則妖禍消失,吉慶降臨啊。”其後幾天,茹皓等人伏法被誅,宣武帝因此而越發看重崔光了。
高肇說帝,使宿衛隊主帥羽林虎賁守諸王第,殆同幽禁,彭城王勰切諫,不聽。勰志尚高邁,不樂榮勢,避事家居,而出無山水之適,處無知已之游,獨對妻子,常鬱鬱不樂。
高肇遊說宣武帝,讓宿衛隊的頭領率領羽林虎賁監守各藩王的宅第,差不多把他們幽禁起來了,彭城王元勰再三勸諫不要這樣做,但是宣武帝根本不聽。元勰志向遠大,不熱衷於榮華權勢。他避事住在家中,出外不游出玩水,處在家中沒有知已相陪伴,只同妻子兒子在一起,凡中常常鬱鬱寡歡。
[7]魏人圍義陽,城中兵不滿五千人,食才支半歲。魏軍攻之,晝夜不息,刺史蔡道恭隨方抗禦,皆應手摧卻,相持面余日,前後斬獲不可勝計。魏軍憚之,將退。會道恭疾篤,乃呼從弟驍騎將軍靈恩,兄子尚書郎僧勰及諸將佐,謂曰:“吾受國厚恩,不能攘滅寇賊,今所苦轉篤,勢不支久;汝等當以死固節,無令吾沒有遺恨!”眾皆流涕。道恭卒,靈恩攝行州事,代之城守。
[7]北魏人圍攻義陽,而義陽城中的兵力不足五千人,糧食才夠支持半年。北魏軍隊攻城甚急,晝夜不停,刺史蔡道恭隨機應變抵抗,都可以出手得勝,擋住了敵人的進攻,就這樣相持了一百多天,前後斬獲敵人不可數計。義陽城久攻不下,北魏軍隊害怕了,準備撤退。恰在這時,蔡道恭的病情嚴重了,他把擔任驍騎將軍的堂弟蔡靈恩、擔任尚書郎的侄子蔡僧勰以及其他將佐們叫來,對他們說:“我受國家的厚恩,但不能抵禦、消滅寇賊,現在苦於病情轉危,勢必不會支持長久了。你們應當以死來捍衛自己的名節,不要讓我死有遺恨。”大家都傷心流淚。蔡道恭病逝,蔡靈恩代管州務,替蔡道恭去指揮守城。
[8]六月,癸未,大赦。
[8]六月癸未(初八),梁朝大赦天下。
[9]魏大旱,散騎常侍兼尚書邢巒奏稱:“昔者明王重粟帛,輕金玉,何則崐!粟帛養民而安國,金玉無用而敗德故也。先帝深鑒奢泰,務崇節儉,至以紙絹為帳扆,銅鐵為轡勒,府藏之金,裁給而已,不復買積以費國資。逮景明之初,承昇平之業,四境清晏,遠邇來同,於是貢篚相繼,商估交入,諸所獻納,倍多於常,金玉恆有餘,國用恆不足。苟非為之分限,但恐歲計不充,自今請非要須者一切不受。”魏主納之。
[9]北魏大旱,散騎常侍兼尚書邢巒上奏說:“過去的聖明天子重視糧食和布帛而輕視金子和玉石,為什麼呢?因為糧食布帛可以養民而安國,金玉則無用而敗損道德。先帝深深地以奢侈安逸為鑑戒,致力推崇勤儉節約,以至於用紙絹做惟悵和屏風,馬的轡頭和勒口也都是銅鐵的,府庫所藏之金,僅夠維護開支而已,不再浪費國家的資金而買來積存。到了景明之初,承先帝所開創的昇平之業,四境安寧,遠近都來歸附、通好,於是入貢的貴重之物一箱一箱地相繼而來,商賈們也紛紛前來,各種進獻納貢,倍於往常。但是,金玉總是有餘,國家財用卻常常不足。假如不作出一定的限制,只恐怕年度預算不足,請從今開始,凡不是國家重要而必需的,一概不接受。”宣武帝採納了這一建議。
[10]秋,七月,癸丑,角城戍主柴慶宗以城降魏,魏徐州刺史元鑒遣淮陽太守吳秦生將千餘人赴之。淮陰援軍斷其路,秦生屢戰,破之,遂取角城。
[10]秋季,七月癸丑(初八),梁朝角城戍主柴慶宗獻出城池投降北魏,北魏徐州刺史元鑒派遣淮陽太守吳秦生率領一千多人趕赴角城。梁朝派遣淮陰的軍隊去增援角城不願意降魏的人,阻斷了吳秦生的去路,吳秦生屢次交戰,打敗了梁朝的援軍,於是占取了角城。
[11]甲子,立皇子綜為豫章王。
[11]甲子(十九日),梁朝封立皇子蕭綜為豫章王。
[12]魏李崇破東荊叛蠻,生擒樊素安,進討西荊諸蠻,悉降之。
[12]北魏李崇攻破東荊州叛亂的蠻人,活捉了樊素安,進而討伐西荊州各部蠻人,使各部都投降歸順。
[13]魏人聞蔡道恭卒,攻義陽益急,短兵日接。曹景宗頓鑿峴不進,但耀兵遊獵而已。上復遣寧朔將軍馬仙琕救義陽,仙琕轉戰而前,兵勢甚銳。元英結壘於上雅山,分命諸將伏於四山,示之以弱。仙琕乘勝直抵長圍,掩英營;英偽北以誘之,至平地,縱兵擊之。統軍傅永擐甲執槊,單騎先入,唯軍主蔡三虎副之,突陳橫過。梁兵射永,洞其左股,永撥箭復入。仙琕大敗,一子戰死,仙琕退走。英謂永曰:“公傷矣,且還營。”永曰:“昔漢高捫足不欲人知,下官雖微,國家一將,奈何使賊有傷將之名!”遂與諸軍追之,盡夜而返;時年七十餘矣,軍中莫不壯之。仙琕復帥萬餘人進擊英,英又破之,殺將軍陳秀之。仙琕知義陽危急,盡銳決戰,一日三交,皆大敗而返。蔡靈思勢窮,八月,乙酉,降於魏。三關戍將聞之,辛酉,亦棄城走。
[13]北魏軍隊知道蔡道恭死了,對義陽城攻打得更加猛烈了,短兵相接,日日不停。曹景宗駐紮在鑿峴按兵不動,只是率兵四處打獵。武帝又派遣寧朔將軍馬仙琕去援救義陽,馬仙琕轉戰而前,兵勢十分勇銳。元英在上雅山修築戰壘,命令諸位將領分別埋伏在山的四周,裝出力量弱小的樣子,以使梁朝軍隊上當。馬仙琕乘勝而進,直抵北魏軍隊的長圍,襲擊了元英的營地。元英假裝敗逃,引誘敵方,到了平地,縱兵回擊馬仙琕。北魏統軍傅永身著鐵甲,手執矛槊,單騎先沖入對方軍陣,只有軍主蔡三虎隨後助戰,他們二人橫穿敵陣而過。梁朝的兵用箭射傅永,射穿了他的左大腿,傅永撥出箭,再次沖入敵陣。馬仙琕一敗塗地,一個兒子陣亡,他自己撤退逃走。元英對傅永說:“您受傷了,且回營地去吧。”傅永不肯,說:“昔日漢高祖劉邦腳受傷,但是他用手捂住,不讓別人知道。下官我雖然地位微賤,但也是國家的一員將領,豈能讓賊人有傷了我方一員將領的說辭呢?”說畢,他就與部隊一起去追擊,天亮才返回。傅永當時年紀已七十多歲,所以軍中無人不誇他為壯士。馬仙琕又率領一萬多人進攻元英,元英又打敗了他,殺了將軍陳秀之。馬仙琕知道義陽危在旦夕,傾力決戰,一日交鋒三次,都大敗而回。蔡靈恩走投無路了,就於八月乙酉(十一日),投降了北魏。梁朝在三關的戍守將領知道蔡靈恩已經投降了,辛酉(疑誤),也棄城而逃。
英使司馬陸希道為露版,嫌其不精,命傅永改之;永不增文彩,直為之陳列軍事處置形要而已,英深賞之,曰:“觀此經算,雖有金城湯池,不能守矣崐。”初,南安惠王以預穆泰之謀,追奪爵邑,及英克義陽,乃復立英為中山王。
元英令司馬陸希道撰寫公開的文書,陸希道寫完後,他嫌碑文寫得不好,又命令傅永修改。傅永並沒有增加文章的文彩,只是一一列舉軍事處置上的重要措施,元英非常欣賞傅永的修改,說:“看到這樣的謀略措施,敵人的城池即使固若金湯,也守不住了。”當初,南安惠王因參與穆泰謀反,被追削爵位和封地,元英攻克義陽之後,於是又重新封元英為中山王。
御史中丞任昉奏彈曹景宗,上以其功臣,寢而不治。
梁朝御史中丞任昉向朝廷彈劾曹景宗按兵不前,梁武帝因他是功臣,把事情壓下去了,沒有治他的罪。
[14]衛尉鄭紹叔忠於事上,外所聞知,纖豪無隱。每為上言事,善則推功於上,不善則引咎歸已,上以是親之。詔於南義陽置司州,移鎮關南,以紹叔為刺史。紹叔立城隍,繕器械,廣田積穀,招集流散,百姓安之。
[14]衛尉鄭紹叔忠心耿耿奉侍武帝,凡在外面聽到什麼,毫無隱瞞地講給武帝。每次給武帝匯報事情,如果是好事,他就把功績歸結於武帝;如果不是好事,他則把責任歸結於自身,因此武帝特別親近他。武帝詔令在南義陽設定司州,州治所移於關南,任命鄭紹叔為刺史。鄭紹叔到任之後,築建城壕,修繕器械,增廣農田,積儲穀物,招集流散人口,因此百姓安居樂業。
魏置郢州於義陽,以司馬悅為刺史。上遣馬仙琕築竹敦、麻陽二城於三關南,司馬悅遣兵攻竹敦,撥之。
北魏在義陽設定郢州,任命司馬悅為刺史。梁武帝派遣馬仙琕在三關南邊修築了竹敦、麻陽兩座城堡,司馬悅派兵去攻打竹敦,占領了它。
[15]九月,壬子,以吐谷渾王伏連籌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15]九月壬子(初八),梁朝任命吐谷渾王慕容伏連籌為西秦州和河州刺史、河南王。
[16]柔然侵魏之沃野及懷朔鎮,詔車騎大將軍源懷出行北邊,指授方略,隨須徵發,皆以便宜從事。懷至雲中,柔然遁去。懷以為用夏制夷,莫如城郭,還,至恆、代,按視諸鎮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築城置戍之處,欲東西為九城,及儲糧積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勢,凡五十八條,表上之,曰:“今定鼎成周,去北遙遠,代表諸國頗或外叛,仍遭旱飢,戎馬甲兵十分闕八。謂宜準舊鎮,東西相望,令形勢相接,築城置戍,分兵要害,勸農積粟,警急之日,隨便翦討。彼游騎之寇,終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方無憂矣。”魏主從之。
[16]柔然國入侵北魏的沃野和懷朔鎮,北魏宣武帝詔令車騎大將軍源懷出征北方,凡是指揮布置、軍需物品的調發等,都授權他全權處理。源懷到達雲中,柔然人遠遁而去。源懷認為用中原的方法制服蠻夷,最好是修建城池,所以返回後,到了恆、代之地,視察了各鎮周圍的要害之地,選定可以修城築寨之處,準備從東到西共修建九座城池,以及選定適合於儲備糧食兵器而呈犬牙交錯之勢可以互相援救的據點,共五十八條建議,表奏朝廷,講道:“現在遷都洛陽,離開北邊非常遙遠,故都代京以北的各部落多有外叛,同時又遭受旱災,出現饑荒,以致戎馬甲兵十分中缺去八分。所以,我建議應該依照舊鎮那樣,為了做到可以東西相望,形勢相連,在此修築城堡,分兵把守要害之地,平時令他們屯田積糧,緊急之時,可以隨時應戰。柔然游騎之寇,終不敢攻城,也不敢越過城堡而南下。如此,北方就可以無憂了。”宣武帝同意了這一建議。
[17]魏太和之十六年,高祖詔中書監高閭與給事中公孫崇考定雅樂,久之,未就。會高祖殂,高閭卒。景明中,崇為太樂令,上所調金石及書。至是,世宗始命八座已下議之。
[17]北魏太和十六年時,高祖孝文帝曾詔令中書監高閭和給事中公孫崇考定雅樂,但很長時間還沒有完成。恰恰高祖孝文帝駕崩,高閭去世。景明年間,高崇擔任了太樂令,他向朝廷獻上了所調金石樂器以及書,至此,世宗宣武帝方才命令八座,即五曹尚書、左右二僕射以及一令以下的官員們審議鑑定之。
[18]冬,十一月,戊午,魏詔營繕國學。時魏平寧日久,學業大盛,燕、齊、趙、魏之間,教授者不可勝數,弟子著錄多者千餘人,少者猶數百,州舉茂異,郡貢孝廉,每年逾眾。[18]冬季,十一月戊午(十五日),北魏宣武帝詔令建設修繕國學。當時,北魏國內平靜安寧日久,興學之風大盛,燕、齊、趙、魏等地,講學授業的人不可勝數,其弟子登記在冊者多的有一千多人,少的也有幾百名,州里舉薦“茂材異等”的卓越人才,郡里舉貢孝廉,人數一年比一年多。
[19]甲子,除以金贖罪之科。
[19]甲子(二十一日),梁朝廢除用錢贖罪的法令。
[20]十二月,丙子,魏詔殿中郎陳郡袁翻等議立律令,彭城王勰等監之。
[20]十二月丙子(初四),北魏詔令殿中郎陳郡人袁翻等人議定設立法規律令,彭城王元勰等人擔任總監。
[21]己亥,魏主幸伊闕。
[21]己亥(二十七日),北魏宣武帝到達伊闕。
[22]上雅好儒術,以東晉、宋、齊雖開置國學,不及十年輒廢之,其存亦文具而已,無講授之實。
[22]武帝一向喜好儒術,認為東晉、宋、齊雖然開辦了國學,但是不及十年都廢止了,即使存在,也僅僅是形式而已,沒有講授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