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梁紀二
起旃蒙作噩,盡強圉大淵獻,凡三年。
高祖武皇帝二天監四年(乙酉,公元五零五年)
春,正月,癸卯朔,詔曰:“二漢登賢,莫非經術,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晉浮蕩,儒教淪歇,風節罔樹,抑此之由。可置《五經》博士各一人,廣開館宇,招內後進。”於是以賀瑒及平原明山賓、吳興沈峻、建平嚴植之補博士,各主一館,館有數百生,給其餼廩,其射策通明者即除為吏,期年之間,懷經負笈者雲會。瑒,循之玄孫也。又選學生,往會稽雲門山從何胤受業,命胤選門徒中經明行修者,具以名聞。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學。
初,譙國夏侯道遷以輔國將軍從裴叔業鎮壽陽,為南譙太守,與叔業有隙,單騎奔魏。魏以道遷為驍騎將軍,從王肅鎮壽陽,使道遷守合肥。肅卒,道遷棄戍來奔,從梁、秦二州刺史莊丘黑鎮南鄭;以道遷為長史,領漢中太守。黑卒,詔以都官尚書王珍國為刺史,未至,道遷陰與軍主考城江忱之等謀降魏。
先是,魏仇池鎮將楊靈珍叛魏來奔,朝延以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助戍漢中,有部曲六百餘人,道遷憚之。上遣左右吳公之等使南鄭。道遷遂殺使者,發兵擊靈珍父子、斬之,並使者首送於魏。白馬戍主君天寶聞之,引兵擊道遷,敗其將龐樹,遂圍南鄭。道遷求救於氐王楊紹先、楊集起、楊集義,皆不應,集義弟集郎獨引兵救道遷,擊天寶,殺之。魏以道遷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侯。又以尚書刑巒為鎮西將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將兵赴之。道遷受平南,辭豫州,且求公爵,魏主不許。
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乙丑,魏以驃騎大將軍高陽王雍為司空,加尚書令廣陽王嘉儀同三司。
二月,丙子,魏以宕昌世子梁彌博為宕昌王。
上謀伐魏,壬午,遣衛尉卿楊公則將宿衛兵塞洛口。
壬辰,交州刺史李凱據州反,長史李畟討平之。
魏邢巒至漢中,擊諸城戍,所向摧破。晉壽太守王景胤據石亭,巒遣統軍李義珍擊走之。魏以巒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龐景民據郡不下,郡民嚴玄思聚眾自稱巴州刺史,附於魏,攻景民,斬之。楊集起、集義聞魏克漢中而懼,閏月,帥群氐叛魏,斷漢中糧道,巒屢遣軍擊破之。
夏,四月,丁巳,以行宕昌王梁彌博為河、涼二州刺史、宕昌王。
冠軍將軍孔陵等將兵二萬戍深杭,魯方達戍南安,任僧褒等戍石同,以拒魏。刑巒遣統軍王足將兵擊之,所至皆捷,遂入劍閣。陵等退保梓潼,足又進擊破之。梁州十四郡地,東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於魏。
初,益州刺史當陽侯鄧元起以母老乞歸,詔征為右衛將軍,以西昌侯淵藻代之。淵藻,懿之子也。夏侯道遷之叛也,尹天寶馳使報元起。及魏寇晉壽,王景胤等並遣告急,眾勸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萬里,軍不猝至,若寇賊侵淫,方須撲討,董督之任,非我而誰,何事匆匆救之!”詔假元起都督征討諸軍事,救漢中,而晉壽已陷。
蕭淵藻將至,元起營還裝,糧儲器械,取之無遺。淵藻入城,恨之;又救其良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馬為!”淵藻恚,因醉,殺之,元起麾下圍城,哭,且問故,淵藻曰:“天子有詔。”眾乃散。遂誣以反,上疑焉。元起故吏廣漢羅研詣闕訟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讓淵藻曰:“元起為汝報仇,汝為仇報仇,忠孝之道如何!”乃貶淵藻號為冠軍將軍;贈元起征西將軍,謚曰忠侯。
李延壽論曰:元起勤乃胥附,功惟闢土,勞之不圖,禍機先陷。冠軍之貶,於罰已輕。梁之政刑,於斯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啟。年之不永,不亦宜乎!
益州民焦僧護聚眾數萬作亂,蕭淵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議自擊之;或陳不可,淵藻大怒,斬於階側。乃乘平肩輿巡行賊壘。賊弓亂射,矢下如雨,從者舉楯御矢,淵藻命去之。由是人心大安,擊僧護等,皆平之。
六月,庚戌,初立孔子廟。
豫州刺史王超宗將兵圍魏小峴。丁卯,魏揚州刺史薛真度遣兼統軍李叔仁等擊之,超宗兵大敗。
冠軍將軍王景胤、李畎、輔國將軍魯方達等與魏王足戰,屢敗。秋,七月,足進逼涪城。
八月,壬寅,魏中山王英寇雍州。
庚戌,秦、梁二州刺史魯方達與魏王足統軍紀洪雅、盧祖遷戰,敗,方達等十五將皆死。壬子,王景胤等又與祖遷城,敗,景胤等二十四將皆死。
楊公則至洛口,與魏豫州長史石榮戰,斬之。甲寅,將軍姜慶真與魏戰於羊石,不利,公則退屯馬頭。
雍州蠻沔東太守田青喜叛降魏。
魏有芝生於太極殿之西序,魏主以示侍中崔光。光上表,以為:“此《莊子》所謂‘氣蒸成菌’者也。柔脆之物,生於墟落穢溫之地,不當生於殿堂高華之處;今忽有之,厥狀扶疏,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皆以為敗亡之象,故太戊、中宗懼災修德,殷道以昌,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者也。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郊甸之內,大旱逾時,民勞物悴,菲此之甚,承天育民者所宜矜恤。伏願陛下側躬聳意,惟新聖道,節夜飲之樂,養方富之年,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壽等於山嶽矣。”於是魏主好宴樂,故光言及之。
九月,己巳,楊公則等與魏揚州刺史元嵩戰,公則敗績。
冬,十月,丙午,上大舉伐魏,以揚州刺史臨川王宏都督北討諸軍事,尚書右僕射柳惔為副,王公以下各上國租及田谷以助軍。宏軍於洛口。
楊集起、集義立楊紹先為帝,自皆稱王。十一月,戊辰朔,魏遣光祿大夫楊椿將兵討之。
魏王足圍涪城,蜀人震恐,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民自上名籍者五萬餘戶。刑巒表於魏主,請乘勝取蜀,以為:“建康、成都,相去萬里,陸行既絕,惟資水路。水軍西上,非同年不達,益州外無軍援,一可圖也。頃經劉季連反,鄧元起攻圍,資儲空竭,吏民無復固守之志,二可圖也。蕭淵藻裙屐少年,未洽治務,宿昔名將,多見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圖也。蜀之所恃,唯在劍閣,今既克南安,已奪其險,據彼竟內,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軌無礙,前軍累敗,後眾喪魄,四可圖也。淵藻是蕭衍骨肉至親,必無處理,若克涪城,淵藻安青城中坐而受困,必將望風逃去;若其出斗,庸、蜀士卒駑怯,弓矢寡弱,五可圖也。臣內省文吏,不習軍旅,賴將士竭力,頻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懷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糧匱,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後圖便難。況益州殷實。戶口十萬,比壽春、義陽,其利三倍。朝廷若欲進取,時不可失;若欲保境寧民,則臣居此無事,乞歸侍養。”魏主詔以“平蜀之舉,當更聽後敕。寇難未夷,何得以養親為辭!”巒又表稱:“昔鄧艾、鍾會帥十八萬眾,傾中國資儲,僅能平蜀,所以然者,斗實力也。況臣才非古人,何宜以二萬之眾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據得要險,士民慕義。此往則易,彼來則難,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已逼涪城,脫得涪,則益州乃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戶數萬,朝廷豈可不守!又,劍閣天險,得而棄之,良可惜矣!臣誠知戰伐危事,未易可為。自軍度劍閣以來,鬢髮中白,日夜戰懼,何可為心!所以勉強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負陛下之爵祿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部城,以漸而進。若得涪城,則中分益州之地,斷水陸之沖。彼外無援軍,孤城自守,何能復持久哉!臣今欲使軍軍相次,聲勢連線,先為萬全之計,然後圖功;得之則大利,不得則自全。又,巴西、南鄭,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遰,恆多擾動。昔在南之日,以其統綰勢難,曾立巴州,鎮靜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罷。彼土民望,嚴、蒲、何、楊,非唯一族,雖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學風流,亦為不少,但以去州既遠,不獲仕進。至於州綱,無由廁跡,是以郁怏,多生異圖。比道遷建義之始,嚴玄思自號巴州刺史,克城以來,仍使行事。巴西廣袤千里,戶餘四萬,若於彼立州,鎮攝華、獠,則大貼民情,從墊江已還,不勞征伐,自為國有。”魏主不從。
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上遣天門太守張齊將兵救益州,未至,魏主更以梁州軍司泰山羊祉為益州刺史。王足聞之,不悅,輒引兵還,遂不能定蜀。久之,足自魏來奔。刑巒在梁州,接豪右以禮,撫小民以惠,州人悅之。巒之克巴西也,使軍主李仲遷守之。仲遷溺於酒色,費散兵儲,公事諮承,無能見者。巒忿之切齒,仲遷懼,謀叛,城人斬其首,以城來降。
十二月,庚申,魏遣驃騎大將軍源懷討武興氐,刑巒等並受節度。
司徒、尚書令謝朏以母憂去職。
是歲,大穰,米斛三十錢。
高祖武皇帝二天監五年(丙戌,公元五零六年)
春,正月,丁卯朔,魏於後生子昌,大赦。
楊集義圍魏關城,刑巒使建武將軍傅豎眼討之,集義逆戰,豎眼擊破之。乘勝逐北,壬申,克武興,執楊紹先,送洛陽。楊集起、楊集義亡走。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又改為東益州。
乙亥,以前司徒謝朏為中書監、司徒。
冀州刺史桓和擊魏南青州,不克。
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眾二千,推秦州主簿呂苟兒為主,改元建明,置百官,攻逼州郡。涇州民陳瞻亦聚眾稱王,改元聖明。
己卯,楊集起兄弟相帥降魏。
甲申,封皇子綱為晉安王。
二月,丙辰,魏主詔王公以上直言忠諫。治書侍御史陽固上表,以為:“當今之務,宜親宗室,勤庶政,貴農桑,賤工賈,絕談虛窮微之論,簡桑門無用之費,以救饑寒之苦。”時魏主委任高肇,疏薄宗室,好桑門之法,不親政事,故固言及之。
戊午,魏遣右衛將軍元麗都督諸軍討呂苟兒。麗,小新成之子也。
乙丑,徐州刺史歷陽昌義之與魏平南將軍陳伯之戰於梁城,義之敗績。
將軍蕭昞將兵擊魏徐州,圍淮陽。
三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己卯,魏荊州刺史趙怡、平南將軍奚康生救淮陽。
魏鹹陽王禧之子翼,遇赦,求葬其父。屢泣請於魏主,魏主不許。癸未,翼與其弟昌、曄來奔。上以翼為鹹陽王,翼以曄嫡母李妃之子也,請以爵讓之,上不許。
輔國將軍劉思效敗魏青州刺史元繫於膠水。
臨川王宏使記室吳興丘遲為書遺陳伯之曰:“尋君去就之際,非有它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己,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於此。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台未傾,愛妾尚在。而將軍魚游於沸鼎之中,燕巢于飛幕之上,不亦惑乎!想早勵良圖,自求多福。”庚寅,伯之自壽陽梁城擁眾八千來降,魏人殺其子虎牙。詔復以伯之為西豫州刺史;未之任,復以為通直散騎常侍。久之,卒於家。
初,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稱:“《周禮》,山林川澤有虞、衡之官,為之厲禁,蓋取之以時,不使戕賊而已,故雖置有司,實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長,必惠養子孫,天下之君,必惠養兆民,未有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群生而榷其一物者也。今縣官鄣護河東鹽池而收其利,是專奉口腹而不及四體也。蓋天子富有四海,何患於貧!乞弛鹽禁,與民共之。”錄尚書事勰、尚書邢巒奏,以為:“琛之所陳,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竊惟古之善治民者,必污隆隨時,豐儉稱事,役養訊息以成其性命。若任其自生,隨其飲啄,乃是芻狗萬物,何以君為!是故聖人斂山澤之貨,以寬田疇之賦;收關市之稅,以助什一之儲。取此與彼,皆非為身,所謂資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也。今鹽池之禁,為日已久,積而散之,以濟軍國,非專為供太官之膳羞,給後宮之服玩。既利不在己,則彼我一也。然自禁鹽以來,有司多慢,出納之間,或不如法。是使細民嗟怨,負販輕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作之者有失也。一旦罷之,恐乖本旨。一行一改,法若弈棋,參論理要,宜如舊式。”魏主卒從琛議,夏,四月,乙未,罷鹽池禁。
庚戌,魏以中山王英為征南將軍、都督揚、徐二州諸軍事,帥眾十餘萬以拒梁軍,指授諸節度,所至以便宜從事。
江州刺史王茂將兵數萬侵魏荊州,誘魏邊民及諸蠻更立宛州,遣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襲取魏河南城。魏遣平南將軍楊大眼都督諸軍擊茂,辛酉,茂戰敗,失亡二千餘人。大眼進攻河南城,茂逃還;大眼追至漢水,攻拔五城。
魏徵虜將軍宇文福寇司州,俘千餘口而去。
五月,辛未,太子右衛率張惠紹等侵魏徐州,拔宿預,執城主馬成龍。乙亥,北徐州刺史昌義之拔梁城。
豫州刺史韋睿遣長史王超等攻小峴,未拔。睿行圍柵,魏出數百人陳於門外,睿欲擊之,諸將皆曰:“向者輕來,未有戰備,徐還授甲,乃可進耳。”睿曰:“不然。魏城中二千餘人,足以固守,今無故出人於外,必其驍勇者也。苟能挫之,其城自拔。”眾猶遲疑,睿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睿法不可犯也!”遂進擊之,士皆殊死戰,魏兵敗走,因急攻之,中宿而拔,遂至合肥。
先是,右軍司馬胡景略等攻合肥,久未下,睿按山川,夜,帥眾堰肥水,頃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魏築東、西小城夾合肥,睿先攻二城,魏將楊靈胤帥眾五萬奄至。眾懼不敵,請奏益兵,睿笑曰:“賊至城下,方求益兵,將何所及!且吾求益兵,彼亦益兵。兵貴用奇,豈在眾也!”遂擊靈胤,破之。睿使軍主王懷靜築城於岸以守堰,魏攻拔之,城中千餘人皆沒。魏人乘勝至堤下,兵勢甚盛,諸將欲退還漅湖,或欲保三叉,睿怒曰:“寧有此邪!”命取傘扇麾幢,樹之堤下,示無動志。魏人來鑿堤,睿親與之爭,魏兵卻,因築壘於堤以自固。睿起鬥艦,高與合肥城等,四面臨之,城中人皆哭,守將社元倫登城督戰,中弩死。辛巳,城潰,俘斬萬餘級,獲牛馬以萬數。
睿體素羸,未嘗跨馬,每戰,常乘板輿督厲將士,勇氣無敵;晝接賓旅,夜半起,算軍書,張燈達曙。撫扦其眾,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館宇籓牆,皆應準繩。
諸軍進至東陵,有詔班師。去魏城既近,諸將恐其追躡,睿悉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睿威名,望之不敢逼,全軍而還。於是遷豫州治合肥。
壬午,魏遣尚書元遙南拒梁兵。
癸未,魏遣征西將軍於勁節度秦、隴諸軍。
丁亥,廬江太守聞喜裴邃克魏羊石城,庚寅,又克霍丘城。
六月,庚子,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克朐山城。
乙巳,魏安西將軍元麗擊王法智,破之,斬首六千級。
張惠紹與假徐州刺史宋黑水陸俱進,趣彭城,圍高冢戍,魏武衛將軍奚康生將兵救之,丁未,惠紹兵不利,黑戰死。
太子統生五歲,能遍誦《五經》;庚戌,始自禁中山居東宮。
丁巳,魏以度支尚書邢巒都督東討諸軍事。
魏驃騎大將軍馮翊惠公源懷卒。懷性寬簡,不喜煩碎,常曰:“為貴人當舉綱維,何必事事詳細!譬如為屋,但外望高顯,楹棟平正,基壁完牢,足矣;斧斤不平,斫削不密,非屋之病也。”
秋,七月,丙寅,桓和擊魏兗州,拔固城。
呂苟兒率眾十餘萬屯孤山,圍逼秦州,元麗進擊,大破之。行秦州事李韶掩擊孤山,獲其父母妻子,庚辰,苟兒帥其徒詣麗降。
兼太僕卿楊椿別討陳瞻,瞻據險拒守。諸將或請伏兵山蹊,斷其出入,待糧盡而攻之,或欲斬木焚山,然後進討。椿曰:“皆非計也。自官軍之至,所向輒克,賊所以深竄,正避死耳。今約勒諸軍,勿更侵掠,賊必謂我見險不前;待其無備,然後奮擊,可一舉平也。”乃止屯不進。賊果出抄掠,椿復以馬畜餌之,不加討逐。久之,陰簡精卒,銜枚夜襲之,斬瞻,傳首。秦、涇二州皆平。
戊子,徐州刺史王伯敖與魏中山王英戰於陰陵,伯敖兵敗,失亡五千餘人。
己丑,魏發定、冀、瀛、相、並、肆六州十萬人以益南行之兵。上遣將軍角念將兵一萬屯蒙山,招納兗州之民,降者甚眾。是時,將軍蕭及屯固城,桓和屯孤山。魏邢巒遣統軍樊魯攻和,別將元恆攻及,統軍畢祖朽攻念。壬寅,魯大破和於孤山,恆拔固城,祖配擊念,走之。
己酉,魏詔平南將軍安樂王詮督後發諸軍赴淮南。詮,長樂之子也。將軍藍懷恭與魏邢蠻戰於睢口,懷恭敗績,巒進圍宿預。懷恭復於清南筑城,巒與平南將軍楊大眼合攻之,九月,癸酉,拔之,斬懷恭,殺獲萬計。張惠紹棄宿預,蕭昞棄淮陽,遁還。
臨川王宏以帝弟將兵,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前軍克梁城,諸將欲乘勝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詔邢巒引兵渡淮,與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聞之,懼,召諸將議鏇師。呂僧珍曰:“知難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為然。”柳惔曰:“自我大眾所臨,何城不服,何謂難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琕曰:“王安得亡國之言!天子掃境內以屬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怒,鬚髮盡磔,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出未逢敵,望風遽退!何而目得見聖主乎!”硃僧勇、胡辛生拔劍而退,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議者罷出,僧珍謝諸將曰:“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故欲全師而返耳。”宏不敢遽違群議,停軍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遺以巾幗,且歌之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虎,謂韋睿也。僧珍嘆曰:“使始興、吳平為帥而佐之,豈有為敵人所侮如是乎!”欲遣裴邃分軍取壽陽,大眾停洛口,宏固執不聽,令軍中曰:“人馬有前行者斬!”於是將士人懷憤怒。魏奚康生馳遣楊大眼謂中山王英曰:“梁人自克梁城已後,久不進軍,其勢可見,必畏我也。王若進據洛水,彼自奔敗。”英曰:“蕭臨川雖騃,其下有良將韋、裴之屬,未可輕也。宜且觀形勢,勿與交鋒。
張惠紹號令嚴明,所至獨克,軍於下邳,下邳人多欲降者,惠紹諭之曰:“我若得城,諸卿皆是國人,若不能克,徒使諸卿失鄉里,非朝廷弔民之意也。今且安堵復業,勿妄自辛苦。”降人鹹悅。
己丑,夜,洛口暴風雨,軍中驚,臨川王宏與數騎逃去。將士求宏不得,皆散歸,棄甲投戈,填滿水陸,捐棄病者及羸老,死者近五萬人。宏乘小船濟江,夜至白石壘,叩城門求入。臨汝侯淵猷登城謂曰:“百萬之師,一朝鳥散,國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奸人乘間為變,城不可夜開。”宏無以對,乃縋食饋之。淵猷,淵藻之弟。時昌義之軍梁城,聞洛口敗,與張惠紹皆引兵退。
魏主詔中山王英乘勝平盪東南,遂北至馬頭,攻拔之,城中糧儲,魏悉遷之歸北。議者鹹曰:“魏運米北歸,當不復南向。”上曰:“不然,此必欲進兵,為詐計耳。”乃命修鍾離城,敕昌義之為戰守之備。
冬,十月,英進圍鍾離,魏主詔邢巒引兵會之。巒上表,以為:“南軍雖野戰非敵,而城守有餘,今盡銳攻鍾離,得之則所利無幾,不得則虧損甚大。且介在淮外,借使束手歸順,猶恐無糧難守,況殺士卒以攻之乎!又,征南士卒從戎二時,疲弊死傷,不問可知。雖有乘勝之資,懼無可用之力。若臣愚見,謂宜修復舊戍,撫循諸州,以俟後舉,江東之釁,不患其無。”詔曰:“濟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猶爾盤桓,方有此請!可速進軍!”巒又表,以為:“今中山進軍鍾離,實所未解。若為得失之計,不顧萬全,直襲廣陵,出其不備,或未可知。若正欲以八十日糧取鍾離城者,臣未之前聞也。彼堅城自守。不與人戰,城塹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士卒自弊。若遣臣赴彼,從何致糧!夏來之兵,不齎冬服,脫遇冰雪,何方取濟!臣寧荷怯懦不進之責,不受敗損空行之罪。鍾離天險,朝貴所具,若有內應,則所不知;如其無也,必無克狀。若信臣言,願賜臣停,若謂臣憚行求還,臣所領兵盡付中山,任其處分,臣止以單騎隨之東西。臣屢更為將,頗知可否,臣既謂難,何容強遣!”乃召巒還,更命鎮東將軍蕭寶寅與英同圍鍾離。
侍中盧昶素惡巒,與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共譖之,使御史中尉崔亮彈巒在漢中掠人為奴婢。巒以漢中所得美女賂暉,暉言於魏主曰:“巒新有大功,不當以赦前小事案之。”魏主以為然,遂不問。
暉與盧昶皆有寵於魏主,而貪縱,時人謂之“餓虎將軍”、“飢鷹侍中”。暉尋遷吏部尚書,用官皆有定價,大郡二千匹,次郡、下郡遞減其半,餘官各有等差,選者謂之“市曹”。
丁酉,梁兵圍義陽者夜遁,魏郢州刺史婁悅追擊,破之。
柔然庫者可汗卒,子伏圖立,號佗汗可汗,改元始平。戊申,佗汗遣使者紇奚勿六跋如魏請和。魏主不報其使,謂勿六跋曰:“蠕蠕遠祖社侖,乃魏之叛臣,往者包容,暫聽通使。今蠕蠕衰微,不及疇昔,大魏之德,方隆周、漢,正以江南未平,少寬北略,通和之事,未容相許。若修籓禮,款誠昭著者,當不爾孤也。”
魏京兆王愉、廣平王懷國臣多驕縱,公行屬請,魏主詔中尉崔亮究治之,坐死者三十餘人,其不死者悉除名為民。惟廣平右常侍楊昱、文學崔楷以忠諫獲免。昱,椿之子也。
十一月,乙丑,大赦。詔右衛將軍曹景宗都督諸軍二十萬救鍾離。上敕景宗頓道人洲,俟眾軍齊集俱進。景宗固啟求先據邵陽洲尾,上不許。景宗欲專其功,違詔而進,值暴風猝起,頗有溺者,復還守先頓。上聞之,曰:“景宗不進,蓋天意也。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致狼狽。今破賊必矣。”初,漢歸義侯勢之末,群獠始出,北自漢中,南至邛、笮,布滿山谷。勢既亡。蜀民多東徙,山谷空地皆為獠所據。其近郡縣與華民雜居者,頗輸租賦,遠在深山者,郡縣不能制。梁、益二州歲伐獠以自潤,公私利之。及邢巒為梁州,獠近者皆安堵樂業,遠者不敢為寇。巒既罷去,魏以羊祉為梁州刺史,傅豎眼為益州刺史。祉性酷虐,不得物情。獠王趙清荊引梁兵入州境為寇,祉遣兵擊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
十二月,癸卯,都亭靖侯謝朏卒。
魏人議樂,久不決。
高祖武皇帝二天監六年(丁亥,公元五零七年)
春,正月,公孫崇請委衛軍將軍、尚書右僕射高肇監其事;魏主知肇不學,詔太常卿劉芳佐之。
魏中山王英與平東將軍楊大眼等眾數十萬攻鍾離。鍾離城北阻淮水,魏人於邵陽洲兩岸為橋,樹柵數百步,跨淮通道。英據南岸攻城,大眼據北岸立城,以通糧運。城中眾才三千人,昌義之督帥將士,隨方抗禦。魏人以車載土填塹,使其眾負土隨之,嚴騎蹙其後。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塹滿,衝車所撞,城土輒頹,義之用泥補之,衝車雖入而不能壞。魏人晝夜苦攻,分番相代,墜而復升,莫有退者。一日戰數十合,前後殺傷萬計,魏人死者與城平。
二月,魏主召英使還,英表稱:“臣志殄逋寇,而月初已來,霖雨不止,若三月晴霽,城必可克,願少賜寬假。”魏主復賜詔曰:“彼土蒸濕,無宜久淹。勢雖必取,乃將軍之深計,兵久力殆,亦朝廷之所憂也。”英猶表稱必克,魏主遣步兵校尉范紹詣英議攻取形勢。紹見鍾離城堅,勸英引還,英不從。
上命豫州刺史韋睿將兵救鍾離,受曹景宗節度。睿自合肥取直道,由陰陵大澤行,值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兵盛,多勸睿緩行。睿曰:“鍾離今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況緩乎!魏人已墮吾腹中,卿曹勿憂也。”旬日至邵陽。上豫敕曹景宗曰:“韋睿,卿之鄉望,宜善敬之!”景宗見睿,禮甚謹。上聞之,曰:“二將和,師必濟矣。”
景宗與睿進頓邵陽洲,睿於景宗營前二十里夜掘長塹,樹鹿角,截洲為城,去魏城百餘步。南梁太守馮道根,能走馬步地,計馬足以賦功,比曉而營立。魏中山王英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器甲精新,軍容甚盛,魏人望之奪氣。景宗慮城中危懼,募軍士言文達等潛行水底,齎敕入城,城中始知有外援,勇氣百倍。
楊大眼勇冠軍中,將萬餘騎來戰,所向皆靡。睿結車為陳,大眼聚騎圍之,睿以強弩二千一時俱發,洞甲穿中,殺傷甚眾。矢貫大眼右臂,大眼退走。明旦,英自帥眾來戰,睿乘素木輿,執白角如意以麾軍。一日數合,英乃退。魏師復夜來攻城,飛矢雨集。睿子黯請下城以避箭,睿不許。軍中驚,睿於城上厲聲呵之,乃定。牧人過淮北伐芻稾者,皆為楊大眼所略,曹景宗募勇敢士千餘人,於大眼城南數里築壘,大眼來攻,景宗擊卻之。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有抄掠者,皆為草所獲,是後始得縱芻牧。
上命景宗等豫裝高艦,使與魏橋等,為火攻之計。令景宗與睿各攻一橋: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三月,淮水瀑漲六七尺。睿使馮道根與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乘鬥艦競發,擊魏洲上軍盡殪。別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風怒火盛,煙塵晦冥,敢死之士,拔柵斫橋,水又漂疾,倏忽之間,橋柵俱盡。道根等皆身自搏戰,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魏軍大潰。英見橋絕,脫身棄城走,大眼亦燒營去,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者十餘萬,斬首亦如之。睿遣報昌義之,義之悲喜,不暇答語,但叫曰:“更生!更生!”諸軍逐北至濊水上,英單騎入梁城,緣淮百餘里,屍相枕藉,生擒五萬人,收其資糧、器械山積,牛馬驢騾不可勝計。
義之德景宗及睿,請二人共會,設錢二十萬,官賭之。景宗擲得雉;睿徐擲得盧,遽取一子反之,曰:“異事!”遂作塞。景宗與群帥爭先告捷,睿獨居後,世尤以此賢之。詔增景宗、睿爵邑,義之等受賞各有差。
夏,四月,己酉,以江州刺史王茂為尚書右僕射,安成王秀為江州刺史。秀將發,主者求堅船以為齋舫,秀曰:“吾豈愛財而不愛士乎!”乃以堅者給參佐,下者載齋物。既而遭風,齋舫遂破。
丁巳,以臨川王宏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偉為揚州刺史,右光祿大夫沈約為尚書左僕射,左僕射王瑩為中軍將軍。
六月,丙午,馮翊等七郡叛,降魏。
秋,七月,丁亥,以尚書右僕射王茂為中軍將軍。
八月,戊子,大赦。
魏有司奏:“中山王英經算失圖,齊王蕭寶寅等守橋不固,皆處以極法。”己亥,詔英、寶寅免死,除名為民,楊大眼徙營州為兵。以中護軍李崇為征南將軍、揚州刺史。崇多事產業。征南長史狄道辛琛屢諫不從,遂相糾舉。詔並不問。崇因置酒謂琛曰:“長史後必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曰:“若萬一叨忝,得一方正長史,朝夕聞過,是所願也。”崇有慚色。
九月,己亥,魏以司空高陽王雍為太尉,尚書令廣陽王嘉為司空。甲子,魏開斜谷舊道。
冬,十月,壬寅,以五兵尚書徐勉為吏部尚書。勉精力過人,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應對如流,手不停筆。又該綜百氏,皆為避諱。嘗與門人夜集,客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可及公事。”時人鹹服其無私。
閏月,乙丑,以臨川王宏為司徒、行太子太傅,尚書左僕射沈約為尚書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書昂昂為右僕射。
丁卯,魏皇后于氏殂。是時高貴嬪有寵而妒,高肇勢傾中外,後暴疾而殂,人皆歸咎高氏。宮禁事秘,莫能詳也。
甲申,以光祿大夫夏侯詳為尚書左僕射。
乙酉,魏葬順皇后於永泰陵。
十二月,丙辰,豐城景公夏侯詳卒。
乙丑,魏淮陽鎮都軍主常邕和以城來降。
段譯
高祖武皇帝二天監四年(乙酉、505)梁紀二梁武帝天監四年(乙酉,公元505年)
[1]春,正月,癸卯朔,詔曰:“二漢登賢,莫非經術,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晉浮蕩,儒教淪歇,風節罔樹,抑此之由。可置《五經》博士各一人,廣開館宇,招內後進!”於是以賀及平原明山賓、吳興沈峻、建平嚴植之補博士,各主一館,館有數百生,給其餼廩,其射策通明者即除為吏。期年之間,懷經負笈者雲會。,循之玄孫也。又選學生,往會稽雲門山從何胤受業,命胤選門徙中經明行修者,具以名聞。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學。
[1]春季,正月,癸卯朔(初一),武帝發布詔令:“兩漢時期的讀書人登賢入仕,莫不是通過經術之業,他們都信奉大雅之道,個個飽學,因此能立功名,成大業。魏、晉以來,士人浮華放蕩,而儒教衰敗,風節得不到樹立,當是其根本原因。所以,可以設定《五經》博士各一人,廣開館宇,招納後進。”於是,將賀及平原人明山賓、吳興人沈峻、建平人嚴植之補為博士,讓他們各主持一館,講學執教,每館有好幾百名學生,由朝廷供給口糧等生活資用,其中在射策考試時應對自如,風解深刻透徹者,即被任為官吏。因此,一年之間,天下士子懷經負笈,雲集而至。賀是賀循的玄孫。朝廷又挑選學生,送他們去會稽雲門山跟從何胤接受學業,命令何胤選撥門徒中通曉經學、品行優秀者,把他們的姓名上報朝廷。朝廷又分遣博士祭酒巡視各州郡的立學情況。
[2]初,譙國夏侯道遷以輔國將軍從裴叔業鎮壽陽,為南譙太守,與叔業有隙,單騎奔魏。魏以道遷為驍騎將軍,從王肅鎮壽陽,使道遷守合肥。肅卒,道遷棄戍來奔,從梁、秦二州刺史莊丘黑鎮南鄭,以道遷為長史,領漢中太守。黑卒,詔以都官尚書王珍國為刺史,未至,道遷陰與軍主考城江忱之等謀降魏。
[2]原先,譙國人夏侯道遷以輔國將軍的身份隨從裴叔業鎮守壽陽,擔任南譙太守,因與裴叔業不合,於是就一個人騎馬奔投了北魏。北魏任命夏侯道遷為驍騎將軍,隨從王肅鎮守壽陽,王肅指派夏侯道遷駐守合肥。王肅去世,夏侯道遷丟下戍所來投靠南朝,隨從梁、秦二州刺史莊丘黑鎮守南鄭,莊丘黑任命夏侯道遷為長史,兼漢中太守。莊丘黑死後,朝廷詔令都官尚書王珍國為刺史,沒有到任,夏侯道遷便私下裡與軍主考城人江忱之等人密謀投降北魏。
先是,魏仇池鎮將楊靈珍叛魏來奔,朝廷以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助戍漢中,有部曲六百人,道遷憚之。上遣左右吳公之等使南鄭,道遷殺使者,發兵擊靈珍父子,斬之,並使者首送於魏。白馬戍主尹天寶聞之,引兵擊道遷,敗其將寵樹,遂圍南鄭。道遷求救於氐王楊紹先、楊集起、楊集義,皆不應,集義弟集郎引兵救道遷,擊天定,殺之。魏以道遷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侯。又以尚書邢巒為鎮西將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將兵赴之。道遷受平南,辭豫州,且求公爵,魏主不許。
早先之時,北魏鎮守仇池的將領楊靈珍反叛北魏來投奔南齊,南齊朝廷任命他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讓他協助戍守漢中,手下共有部曲六百人,夏侯道遷很害怕他。梁武帝派遣左右心腹吳公之等人出使南鄭,夏侯道遷便殺害了使者,又發兵襲擊楊靈珍父子,斬了他們,把他們的首級連同武帝派來的使者的首級一併送到北魏。白馬的戍主尹天寶得知這一訊息之後,帶兵去襲擊夏侯道遷,打敗了夏侯道遷的將領龐樹,於是圍困南鄭。夏侯道遷向氐王楊紹先、楊集起、楊集義求救,都不予理睬,只有楊集義的弟弟楊集朗帶兵去援救夏侯道遷,向尹天寶發起了攻擊,殺了他。北魏任命夏侯道遷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侯。又任命尚書邢巒為鎮西將軍和都督梁、漢諸軍事,並讓他率兵前去赴任。夏侯道遷接受了平南將軍一職,辭掉了豫州刺史之職,並且要求封為公爵,宣武帝不準許。
[3]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3]辛亥(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祀,並詔令大赦天下。
[4]乙丑,魏以驃騎大將軍高陽王雍為司空,加尚書令廣陽王嘉儀同三司。
[4]乙丑(二十三日),北魏任命驃騎大將軍高陽王元雍為司空,加封尚書令廣陽王元嘉儀同三司。 [5]二月,丙子,魏以宕昌世子梁彌博為宕昌王。
[5]二月丙子(初五),北魏封容昌世子梁彌博為宕昌王。
[6]上謀伐魏,壬午,遣衛尉卿楊公則將宿衛兵塞洛口。
[6]武帝策謀討伐北魏,壬午(十一日),派遣衛尉卿楊公則率領宿衛兵堵塞了洛口。
[7]壬辰,交州刺史李凱據州反,長史李討平之。
[7]壬辰(二十一日),交州刺史李凱占據了州城反叛朝廷,長史李討伐並平定了李凱的反叛。
[8]魏邢巒至漢中,擊諸城戍,所向摧破。晉壽太守王景胤據石亭,巒遣統軍李義珍擊走之。魏以巒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龐景民據郡不下,郡民嚴玄思聚眾自稱巴州刺史,附於魏,攻景民,斬之。楊集起、集義聞魏克漢中而懼,閏月,帥群氐叛魏,斷漢中糧道,巒屢遣軍擊破之。
[8]北魏邢巒到達漢中,對各城堡發起了攻擊,所向無敵,無堅不摧。晉壽太守王景胤占據著石亭,邢巒派遣統軍李義珍打跑了他。北魏任命邢巒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龐景民占據郡城,拒不投降,郡中之民嚴玄思聚集民眾,自封為巴州刺史,投附於北魏,攻打龐景民並將他斬首。楊集起、楊集義得知北魏攻克漢中的訊息之後害怕了,於閏三月,率領氐族部落反叛了北魏,切斷了漢中的糧道,邢巒多次派遣軍隊去襲擊、打敗了他們。
[9]夏,四月,丁巳,以行宕昌王梁彌博為河·涼二州刺史、宕昌王。
[9]夏季,四月丁巳(十七日),梁朝任命行宕昌王梁彌博為河、涼二州刺史和宕昌王。
[10]冠軍將軍孔陵等將兵二萬戍深杭,魯方達戍南安,任僧褒等戍石同,以拒魏。邢巒遣統軍王足將兵擊之,所至皆捷,遂入劍閣。陵等退保梓潼,足又進擊,破之。梁州十四郡地,東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於魏。
[10]梁朝冠軍將軍孔陵等人率兵兩萬戍守深杭,魯方達戍守南安,任僧褒等人戍守石同,以便抵拒北魏。邢巒派遣統軍王足帶兵去襲擊,所到之處無不告捷,於是進入劍閣。孔陵等人只好退保梓潼,王足又進攻,打敗了他們。於是,梁州十四郡之地,東西七百里,南北一千里,全部歸入北魏版圖。
初,益州刺史鄧元起以母老乞歸,詔征為右衛將軍,以西昌侯淵藻代之。淵藻,懿之子也。夏侯道遷之叛也,尹天寶馳使報元起。及魏寇晉壽,王景胤等並遣告急,眾勸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萬里,軍不猝至,若寇賊侵淫,方須撲討,董督之任,非我而誰,何事匆匆救之!”詔假元起都督征討諸軍事,救漢中,而晉壽已陷。蕭淵藻將至,元起營還裝,糧儲器械,取之無遣。淵藻入城,恨之;又救其良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馬為!”淵藻恚,因醉,殺之。元起麾下圍城,哭,且問故,淵藻曰:“天子有詔。”眾乃散。遂誣以反,上疑焉。元起故吏廣漢羅研詣闕訟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讓淵藻曰:“元起為汝報仇,汝為仇報仇,忠孝之道如何!”乃貶淵藻號為冠軍將軍,贈元起征西將軍,謚曰忠侯。
起初,益州刺史鄧元起因母親年老而乞求歸還故里,朝廷下詔徵調他為右衛將軍,另以西昌侯蕭淵藻取代他益州刺史之職。蕭淵藻是蕭淵懿的兒子。夏侯道遷反叛之時,尹天寶派使者馳告鄧元起。等到北魏侵犯晉壽之時,王景胤等人也遣使去向鄧元起告急,眾人都勸說鄧元起急速前去援救,鄧元起卻說:“朝廷離這裡萬里之遙,軍隊不會很快就會來到的,如果入侵的寇賊進一步成勢,方才須前去討伐夷盪,而督帥之任,除了我還有誰呢?所以,何必現在就匆匆忙忙地前去救援呢?”朝廷詔令鄧元起代理都督征討諸軍事,讓他去援救漢中,但是此時晉壽已經淪陷了。蕭淵藻將要抵達,鄧元起營造回去時的行裝,他把糧資儲備和各種器械兵仗搜羅一空,些微不剩。蕭淵藻入城之後,見到這一情形,對鄧元起懷恨在心。蕭淵藻要鄧元起的良馬,鄧元起卻對他說:“你一個年少郎君,要馬乾什麼呢?”蕭淵藻無比忿怒,借鄧元起酒醉之機,殺了他。鄧元起的部下把城圍住,痛哭主帥,且問主帥被殺之緣故,蕭淵藻對他們說:“天子有詔令。”眾人才散去了。於是,蕭淵藻就誣告鄧元起反叛,武帝對此疑而不信。鄧元起的故吏廣漢人羅研來到朝廷告狀,武帝說:“果然同我所思量的一樣。”武帝派使者斥責蕭淵藻說:“鄧元起為你報了父仇,你卻為仇人而報仇,殺害了他,忠孝之道在那裡呢?”於是貶蕭淵藻號為冠軍將軍,贈鄧元起征西將軍,諡號為忠侯。
李延壽論曰:元起勤乃胥附,功惟闢土,勞之不圖,禍機先陷。冠軍之貶,於罰已輕,梁之政刑,於斯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啟,年之不永,不亦宜乎!
李延壽論曰:鄧元起勤勉於事,能體貼下屬,能奉事朝廷,開闢疆土,功不可沒,功勞沒有受到賞賜,卻先陷禍遇難。蕭淵藻僅僅被貶為冠軍將軍,所受的懲罰實在是太輕了,梁朝的政治、刑律,在這件事上出現了大的失誤,由此而開啟了朝廷庇護親族的弊端,所以不能長久立國,不也是很相宜的嗎?
[11]益州民焦僧護聚眾作亂,蕭淵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議自擊之;或陳不可,淵藻大怒,斬於階側。乃乘平肩輿巡行賊壘,賊弓亂射,矢下如雨,從者舉盾御矢,淵藻命去之。由是人心大安,擊僧護等,皆平之。
[11]益州的百姓焦僧護聚眾造反,蕭淵藻年紀還不滿二十歲,他召集手下的僚佐們商議要親自去殲擊叛民,有人說他不可以親自去,蕭淵藻勃然大怒,就把說話的人斬於庭階的側旁。於是,蕭淵藻乘坐著平肩輿,在叛民的營壘周圍巡行,叛民用弓箭亂射,箭雨紛至,隨從們舉著盾牌為他擋箭,他卻命令把盾牌拿開。因此,人心大安,爭相出擊焦僧護等,都平定了他們。
[12]六月,庚戌,初立孔子廟。
[12]六月庚戌(十一日),梁朝初立孔子廟。
[13]豫州刺史王超宗將兵圍魏小峴。丁卯,魏揚州刺史薛真度遣兼統軍李叔仁等擊之,超宗兵大敗。
[13]豫州刺史王超宗率兵圍攻北魏小峴。丁卯(十八日),北魏揚州刺史薛真度派遣兼統軍李叔仁等人出擊,王超宗的軍隊一敗塗地。
[14]冠軍將軍王景胤、李畎、輔國將軍魯方達等與魏王足戰,屢敗,秋,七月,足進逼涪城。
[14]冠軍將軍王景胤、李畎、輔國將軍魯方達等同北魏的王足交戰,屢戰屢敗,秋季,七月,王足進逼涪城。
[15]八月,壬寅,魏中山王英寇雍州。
[15]八月壬寅(初四),北魏中山王元英入侵雍州。
[16]庚戌,秦、梁二刺史魯方達與魏王足統軍紀洪雅、盧祖遷戰,敗,方達等十五將皆死。壬子,王景胤等又與祖遷戰,敗,景胤等二十四將皆死。
[16]庚戌(十二日),梁朝秦、梁二州刺史魯方達與北魏王足手下的統軍紀洪雅、盧祖遷交戰,戰敗,魯方達等十五員將領都戰死。壬子(十四日),王景胤等人又與盧祖遷交戰,也戰敗,王景胤等二十四位將領全部戰死。
[17]楊公則至洛口,與魏豫州長史石榮戰,斬之。甲寅,將軍姜慶真與魏戰於羊石,不利,公則退屯馬頭。
[17]楊公則到達洛口,與北魏豫州長史石榮交戰,將石榮斬首。甲寅(十六日),將軍姜慶真與北魏軍隊在羊石交戰,沒有取勝,楊公則只好退駐於馬頭。
[18]雍州蠻沔東太守田青喜叛降魏。
[18]擔任沔東太守的雍州蠻人田青喜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19]魏有芝生於太極殿之西序,魏主以示侍中崔光,光上表,以為“此《莊子》所謂‘氣蒸成菌’者也。柔脆之物,生於墟落穢濕之地,不當生於殿堂高華之處;今忽有之,厥狀扶疏,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皆以為敗亡之象,故太戊、中宗懼災修德,殷道以昌,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者也。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郊甸之內,大旱逾時,民勞物悴,莫此之甚,承天育民者所宜矜恤;伏願陛下側躬聳意,惟新聖道,節夜飲之樂,養方富之年,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壽等於山嶽矣。”於是魏主好宴樂,故光言及之。
[19]北魏朝廷太極殿內的西牆下生長出了靈芝,北魏宣武帝拿來給侍中崔光看,崔光就此事而上表皇上,認為:“這只是《莊子》一書中所講的‘氣蒸成菌’罷了。這種柔脆的菌類之物,一般生長在廢墟角落污穢潮濕的地方,不應當生長在殿堂這樣高貴華麗之處;如今忽然生長出來了,而且其形狀繁茂,實在是奇怪之事。野木生於朝庭,野鳥飛入宗廟,古人都認為這是敗亡的徵兆,所以商王太戊、高宗有懼於祥桑、谷共生於朝內以及野雞飛在鼎上之異兆而修德積善,國運因此而得以復興昌盛,這正是所謂‘家族吉利而怪異先行,國家興盛而妖異預見’。如今西方和南方兵戈未息,京郊周圍大旱久時,百姓勞崐苦,萬物憔悴,已經到了萬分嚴重的地步,而承受上天旨意養育萬民的天子在此之際正應該加以體恤,所以懇請陛下關心朝廷內外之事,親身過問,弘揚聖道,節制夜間飲酒的娛樂,保養正值年輕的身體,如此則北魏的國祚可以永遠興隆,皇壽與山嶽等齊。”此時,北魏宣武帝喜好宴飲歡樂,所以崔光在上表中特意提到這點。
[20]九月,己巳,楊公則等與魏揚州刺史元嵩戰,公則敗績。
[20]九月己巳(初一),楊公則等人與北魏揚州刺史元嵩交戰,楊公則敗北。
[21]冬,十月,丙午,上大舉伐魏,以揚州刺史臨川王宏都督北討諸軍事,尚書右僕射柳為副,王公以下各上國租及田谷以助軍。宏軍於洛口。
[21]冬季,十月丙午(初九),武帝發動軍隊大舉征伐北魏,任命揚州刺史臨川王蕭宏為都督北討諸軍事,尚書右僕射柳為副,王公以下者各上交封國所收之租和職田所收之谷以便資助軍隊。蕭宏駐軍於洛口。
[22]楊集起、集義立楊紹先為帝,自皆稱王。十一月,戊辰朔,魏遣光祿大夫楊椿將兵討之。
[22]楊集起、楊集義擁立楊紹先為帝,自己都稱王。十一月戊辰朔(初一),北魏派遣光祿大夫楊椿率兵討伐楊集起等。
[23]魏王足圍涪城,蜀人震恐,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民自上名籍者五萬餘戶。邢巒表於魏主,請乘勝進取蜀,以為“建康、成都,相去萬里,陸行既絕,惟資水路,水軍西上,非周年不達,益州外無軍援,一可圖也。頃經劉季連反,鄧元起攻圍,資儲空竭,吏民無復固守之志,二可圖也。蕭淵藻裙屐少年,未洽治務,宿昔名將,多見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圖也。蜀之所恃,唯在劍閣,今既克南安,已奪其險,據彼竟內,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軌無礙,前軍累敗,後眾喪魄,四可圖也。淵藻是蕭衍骨肉至親,必無死理,若克涪城,淵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必將望風逃去;若其出斗,庸、蜀士卒駑怯,弓矢寡弱,五可圖也。臣內省文吏,不習軍旅,賴將士竭力,頻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懷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圖,正以兵少糧匱,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後圖便難。況益州殷實,戶口十萬,比壽春、義陽,其利三倍。朝廷若欲進取,時不可失;若欲保境寧民,則臣居此無事,乞歸侍養。”魏主詔以“平蜀之舉,當更聽後敕。寇難未夷,何得以養親為辭!”巒又表稱,“昔鄧艾、鍾會帥十八萬眾,傾中國資儲,僅能平蜀,所以然者,斗實力也。況臣才非古人,何宜以二萬之眾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據得要險,士民慕義,此往則易,彼來則難,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已逼涪城,脫得涪,則益州乃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戶數萬,朝廷豈可不守!又,劍閣天險,得而棄之,良可惜矣。臣誠知戰伐危事,未易可為。自軍度劍閣以來,鬢髮中白,日夜戰懼,何可為心!所以勉強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負陛下之爵祿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涪城,以漸面進。若得涪城,則中分益州之地,斷水陸之沖,彼外無援軍,孤城自守,何能復持久哉!臣今欲使軍軍相次,聲勢連線,先為萬全之計,然後圖功,得之則大利,不得則自全。又,巴西、南鄭,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恆多擾動。昔在南之日,以其統綰勢難,曾立巴州,鎮靜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罷。彼土民望,嚴、蒲、何、楊,非唯一族,雖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學風流,亦為不少,但以去州既遠,不獲仕進,至於州綱,無由廁跡,是以郁怏,多生異圖。比道遷建義之始,嚴玄思自號巴州刺史,克城以來,仍使行事。巴西廣袤千里,戶餘四萬,若於彼立州,鎮攝華、獠,則大帖民情,從墊江已還,不勞征伐,自為國有。”魏主不從。
[23]北魏王足圍攻涪城,蜀人大為震驚、恐懼,益州的城堡有十分之二三投降了北魏,百姓自動報上名籍的有五萬多戶。邢巒上表北魏宣武帝,請求乘勝而進取蜀地,認為:“建康與成都相離萬里之遙,陸路已經阻斷,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水路了,但是水軍西上,沒有一年的時間是到不了的,益州外無援軍,這是可以攻取的第一點理由。蜀地前不久經歷了劉季連反叛,鄧元起攻打圍困之事,物資儲備空竭,官方和百姓都失去了固守的信心,這是可以攻占的第二點理由。蕭淵藻不過是一個衣裝華麗而無真才實學的少年,完全不懂治理之道,過去的名將,大多數都被他囚禁殺戮了,現在所任用的,都是他左右的一些少年人,這是可以攻取的第三點理由。蜀地所依恃的只在劍閣,現在既攻克崐了南安,已經奪取了其險要之地,據此天險而向內推進,已占取了境內三分之一的地方;從南安向涪陵,道路寬展,可以雙車並行,蜀軍前軍累戰屢敗,後頭的聞風而喪膽,這是可以攻取的第四點理由。蕭淵藻是蕭衍的骨肉至親,必定不願以死固守,若果攻克涪城,蕭淵藻怎肯呆在城中坐而受困,必將望風而逃跑;他如果出戰,無奈庸、蜀之地的士卒們才能低下而膽怯,弓箭缺少而無力,這是可以攻取的第五點理由。我本為朝中文官,不熟習軍旅之事,但是幸賴將士們盡心竭力,以致頻有捷報傳來,儘管是那么微小而不足道。現在已經攻克重重險阻,民心歸順,觀望涪、益兩城,旦夕可得,只是因兵少糧缺,不宜於前去攻打,但現在如不奪取,以後再攻打就難了。況且益州殷富,有十萬戶人家,與壽春、義陽相比,其利益高出三倍。朝廷如果想要攻取該地,就不應該失去這次機會;如果想要保護境內安寧百姓,則我呆在這裡實無事可做,因此乞求歸家侍養雙親。”宣武帝給邢巒的詔令中說:“關於平定蜀地之舉,你應當等著聽取後面的敕令。現在寇難還沒有平定,你怎么能以侍養親人為藉口而引退呢?”邢巒又上表說:“過去鄧艾、鍾會統領十八萬大軍,傾盡中原的資財儲備,才能平定蜀地,之所以如此,是以實力相鬥呀。何況我的才能比不上古人,那裡可以靠兩萬兵力而希求平定蜀地呢?之所以敢如此,正因為占據了險要之地,士人和百姓們都傾慕嚮往大義,我們由此而前進則容易,他們前來抵擋則難,只要我們根據力量而行事,理應攻克。現在王足已經逼近涪城,假如取得了涪陵,則益州就成了待擒之物,只是得到手有早晚之別罷了。何況梓潼已經歸附的民戶有好幾萬,朝廷豈可以不加以鎮守呢?還有,劍閣天險,如得而放棄,實在是可惜。我誠然知道征戰討伐是危險的事情,不可輕易進行。自從我軍越過劍閣以來,我的鬢髮已經斑白,日日夜夜為戰事情況而焦慮不安,心情緊張得都無法忍受下去了。之所以能勉強堅持著,只是因為考慮到既然已經得到了該地而又自動撤退不加駐守,恐怕有負於陛下所給予的爵位俸祿。而且我心中打算,正想先攻取涪城,然後漸次而進。如果得到涪城,就可以把蜀地分為兩伴,阻斷水陸交通的要道,他們沒有外面來的援軍,以孤城而自守,怎么能夠持久得了呢?我現在想讓各支隊伍相次而進,前後連線,互相聲援,首先做到萬無一失,然後圖取大功,如能得到則有大利,不得則可以做到自我保全。另外,巴西與南鄭相距一千四百里,離州城遙遠,經常發生騷亂。過去屬南朝占領之時,由於這裡難以統轄管理,曾經設立過巴州,以便鎮領夷、獠,而梁州借利,所以上表請求罷撤了該州。這個地方的大戶人家有嚴、蒲、何、楊等姓,不僅僅是一族,他們雖然居住在山谷之中,可是豪強大族很多,文章風流之士也為數不少,但因離州城很遠,因此不能獲得仕進機會,甚至州里地位較高的佐吏,也無法能躋身其中,因此憤憤不平,多生異圖之心。到夏侯道遷建舉大義之初,嚴玄恩自稱為巴州刺史,攻克州城以來,仍然讓他任刺史之職。巴西這個地方廣袤千里,戶口還餘下四萬之多,如果在這裡設定州,鎮攝華、獠,則可以大大地安定民心,從墊江以西,不用征伐,就自然為我國所有了。”宣武皇帝沒有聽從邢巒的建議。
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上遣天門太守張齊將兵救益州,未至,魏主更以梁州軍司泰山羊祉為益州刺史。王足聞之,不悅,輒引兵還,遂不能定蜀。久之,足自魏來奔。刑巒在梁州,接豪右以禮,撫小民以惠,州人悅之。巒之克巴西也,使軍主李仲遷守之。仲遷溺於酒色,費散兵儲,公事諮承,無能見者。巒忿之切齒,仲遷懼,謀叛,城人斬其首,以城來降。
早先之時,北魏宣武帝任命王足兼益州刺史。梁武帝派遣天門太守張齊率兵去援救益州,還沒有到達,宣武帝又改任梁州軍司泰山人羊祉為益州刺史。王足知道這一訊息之後,十分不悅,便帶兵返回了,於是北魏沒有能夠平定蜀地。許久之後,王足從北魏來投靠了梁朝。邢巒在梁州之時,對當地的豪強大族以禮相接,對小民百姓撫之以恩惠,因此全州之人都很歡喜。邢巒攻克巴西,讓軍主李仲遷鎮守。李仲遷沉溺於酒色,私自挪用耗散軍費,有關公事需要向他請示報告之時,卻找不到他的人影。邢巒對此氣的咬牙切齒,李仲遷害怕了,密謀反叛,城中的人將李仲遷斬首,獻城投降了梁朝。
[24]十二月,庚申,魏遣驃騎大將軍源懷討武興氐,邢巒等並受節度。
[24]十二月庚申(二十四),北魏派遣驃騎大將軍源懷討伐武興的氐族部落,邢巒等人一併接受源懷的指揮調遣。
[25]司徒、尚書令謝以母憂去職。[25]梁朝司徒、尚書令謝因為母親守喪而去職。
[26]是歲,大穰,米斛三十錢。
[26]這一年,大豐收,米價每斛三十錢。
五年(丙戌、506)
五年(丙戌,公元506年)
[1]春,正月,丁卯朔,魏於後生子昌,大赦。
[1]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北魏於皇后生下兒子元昌,大赦天下。
[2]楊集義圍魏關城,邢巒遣建武將軍傅豎眼討之,集義逆戰,豎眼擊破之;乘勝逐北,壬申,克武興,執楊紹先,送洛陽。楊集起、楊集義亡走,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又改為東益州。
[2]楊集義圍攻北魏關城,邢巒派遺建武將軍傅豎眼去討伐,楊集義迎戰,傅豎眼擊敗了楊集義,並乘勝追逐敗軍,壬申(初六),攻克了武興,抓獲了楊紹先,押送往洛陽。楊集起、楊集義逃跑了,於是滅掉了他們所建之國,改為武興鎮,其後又改為東益州。
[3]乙亥,以前司徙謝為中書監、司徒。
[3]乙亥(初九),梁朝任命前司徒謝為中書監、司徒。
[4]冀州刺史桓和擊魏南青州,不克。
[4]梁朝冀州刺史桓和攻打北魏的南青州,沒有攻克。
[5]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眾二千,推秦州主簿呂苟兒為主,改元建明,置百官,攻逼州郡。涇州民陳瞻亦聚眾稱王,改元聖明。
[5]北魏秦州匈奴屠各部落的王法智聚集兩千人,推舉秦州主簿呂苟兒為首領,改年號為“建明”,設定了百官,攻逼州郡。涇州的百姓陳瞻也聚眾稱王,改年號為“聖明”。
[6]己卯,楊集起兄弟相帥降建〔魏〕。
[6]己卯(十三日),楊集起兄弟一起投降了北魏。
[7]甲申,封皇子綱為晉安王。
[7]甲申(十八日),梁朝封皇子蕭綱為晉安王。
[8]二月,丙辰,魏主詔王公以下直言忠諫。治書侍御史陽固上表,以為“當今之務,宜親宗室,勤庶政,貴農桑,賤工賈,絕談虛窮微之論,簡桑門無用之費,以救饑寒之苦。”時魏主委任高肇,疏薄宗室,好桑門之法,不親政事,故固言及之。
[8]二月丙辰(二十一日),北魏宣武帝詔令王公以下的官員對自己直言忠諫。詔書侍御史陽固上表,認為:“聖上當今所應做的是要親近宗室,勤於庶政,鼓勵農桑,抑制工商,杜絕一切不切合實際的談論玄虛之理,壓縮佛門無用的費用,用以救濟饑寒之苦。”當時宣武帝把政事委任於高肇,疏遠皇室宗親,熱衷於佛法,不親自過問朝廷政事,所以陽固才有上述之言。
[9]戊午,魏遣右衛將軍元麗都督諸軍討呂苟兒。麗,小新成之子也。
[9]戊午(二十三日),北魏派遣右衛將軍元麗督率各路軍隊討伐呂苟兒。元麗是小新成的兒子。
[10]乙丑,徐州刺史歷陽昌義之與魏平南將軍陳伯之戰於梁城,義之敗績。
[10]乙丑,(三十日),梁朝徐州刺史歷陽人昌義之同北魏平南將軍陳伯之在梁城交戰,昌義之戰敗。
[11]將軍蕭將兵擊魏徐州,圍淮陽。
[11]梁朝將軍蕭率兵攻打北魏徐州,圍攻淮陽。
[12]三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12]三月,丙寅朔(初一),發生日食。
[13]己卯,魏荊州刺史趙怡、平南將軍奚康生救淮陽。
[13]己卯(十四日),北魏荊州刺史趙怡、平南將軍奚康生前去援救淮陽。
[14]魏鹹陽王禧之子翼,遇赦求葬其父,屢泣請於魏主,魏主不許。癸未,翼與其弟昌、曄來奔。上以翼為鹹陽王,翼以曄嫡母李妃之子也,請以爵讓之,上不許。
[14]北魏鹹陽王元禧的兒子元翼,遇赦後請求安葬父親,數次在宣武帝面前哭著請求,宣武帝沒有準許。癸未(十八日),元翼同其弟弟元昌、元曄前崐來奔投梁朝。武帝封元翼為鹹陽王,元翼因為元曄是正室母親李妃所生,所以請求把爵位讓給元曄,但是武帝沒有準許。
[15]輔國將軍劉思效敗魏青州刺史元繫於膠水。
[15]梁朝的輔國將軍劉思效在膠水擊敗了北魏青州刺史元系。
[16]臨川王宏使記室吳興丘遲為書遺陳伯之曰:“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已,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於此。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台未傾,愛妾尚在。而將軍魚游於沸鼎之中,燕巢于飛幕之上,不亦惑乎!想早勵良圖,自求多福。”庚寅,伯之自壽陽梁城擁眾八千來降,魏人殺其子虎牙。詔復以伯之為西豫州刺史;未之任,復以為通直散騎常侍。久之,卒於家。
[16]臨川王蕭宏讓記室吳興人丘遲寫信送給陳伯之,信中說道:“思量您投降北魏之時,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內心不能自審,外受流言的影響,迷亂而猖狂,以至於到了這樣的地步。當今皇上不惜不按法律以申恩德,即使再大的罪過也能寬宥,所以將軍您的祖墳沒有被毀,松柏茂盛;您留在江南的親戚都沒有以叛黨連坐,而安居自苦;您的宅第沒有受損,池台如故;您的愛妾還守在家中,沒有被官家收去或流落於其他人家。可是,將軍您卻如魚游於沸鼎之中,如燕築巢于飛動的幕布之上,至今身在敵營,這不是非常糊塗的事嗎?希望您能早日替自己謀一條好的出路,以便獲得日後的幸福。”庚寅(二十五日),陳伯之從壽陽梁城率領八千人馬來投降梁朝,北魏人殺了他的兒子陳虎牙。武帝詔令仍以陳伯之為西豫州刺史,陳伯之還沒有到任,又任命他為通直散騎常侍。後來,陳伯之在家中去世。
[17]初,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稱:“《周禮》,山林川澤有虞、衡之官,為之厲禁,蓋取之以時,不使戕賊而已,故雖置有司,實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長,必惠養子孫,天下之君,必惠養兆民,未有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群生而榷其一物者也。今縣官鄣護河東鹽池而收其利,是專奉口腹而不及四體也。蓋天子富有四海,何患於貧!乞馳鹽禁,與民共之!”錄尚書事勰、尚書邢巒奏,以為“琛之所陳,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竊惟古之善治民者,必污隆隨時,豐儉稱事,役養訊息以成其性命。若任其自生,隨其飲啄,乃是芻狗萬物,何以君為!是故聖人斂山澤之貨以寬田疇之賦,收關市之稅以助什一之儲,取此與彼,皆非為身,所謂資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也。今鹽池之禁,為日已久,積而散之,以濟軍國,非專為供太官之膳羞,給後宮之服玩。既利不在已,則彼我一也。然自禁鹽以來,有司多慢,出納之間,或不如法。是使細民嗟怨,負販輕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作之者有失也。一旦罷之,恐乖本旨。一行一改,法若弈棋,參論理要,宜如舊式。”魏主卒從琛議,夏,四月,乙未,罷鹽池禁。
[17]起初,北魏御史中尉甄琛上表講道:“《周禮》中制定了專管山林川澤的山虞、林衡、川衡、澤虞之官,制定了關於山林川澤的嚴厲禁令,這是使百姓在規定的時令內獲取利益,而不讓隨意亂砍濫取,所以雖然設定了這樣的官員,實際上卻是百姓自己守護。一家之長,必須撫養他的子孫,天下之君,必須惠養萬民,沒有做父母吝嗇醋醬、富有天下萬物而專占一物的。如今朝廷獨霸河東的鹽池而坐收其利,這是專奉口腹而不及四體。天子富有四海,何患於貧!所以,乞請放鬆鹽禁,與民共享其利。”錄尚書事元勰和尚書邢巒也上奏,認為:“甄琛所講的,坐著談論則高明合理,而實際執行則行不通。我們認為古來善於統治百姓的,必定升降依時,豐儉隨事,役使養育互為消長以成全他們性命。如果任其自生自長,隨其飲水啄食,那是把百姓當作芻草狗畜,還要君主做什麼呢?所以,聖人獲取山澤之貨,收取關市之稅,來補助田畝什一之賦之不足,以供國用,此處取來用到彼處,都不是為了自己,正所謂利用天地的出產,施惠於天下之民。如今禁止私人採鹽,已經實行了很長時間了,集中其財富而使用,是為了維持國家和軍隊的開支,並不是專門為了供給皇宮的飲食,以及後宮的服飾玩物。既然不是為了皇上一人享樂,那么讓老百姓獲利同讓國家獲利都是一樣的。然而,自從禁鹽以來,官員們多有不經心的,收支出納中間,或者有不按照法令執行的行為。因此,使老百姓抱怨在心,商販們非議在口,這只不過是管理者無方,並非是制定禁令的人有過失。一旦撤銷鹽池禁令,恐怕有違於本初之意。一行一改,沒有定法,正如奕棋者那樣舉棋不定,所以按理而論,應該維持過去的樣子而不變。”宣武帝最終採納了甄琛崐的建議,夏季,四月乙未(初一),撤銷了鹽池禁令。
[18]庚戌,魏以中山王英為征南將軍、都督揚·徐二州諸軍事,帥眾十餘萬以拒梁軍,指授諸節度,所至以便宜從事。
[18]庚戌(十六日),北魏任命中山王元英為征南將軍,都督揚、徐二州諸軍事,統率十多萬大軍抵抗梁朝軍隊,指揮各路軍隊,所到之處隨機而行事。
江州刺史王茂將兵數萬侵魏荊州,誘魏邊民及諸蠻更立宛州,遣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襲取魏河南城。魏遣平南將軍楊大眼都督諸軍擊茂,辛酉,茂戰敗,失亡二千餘人。大眼進攻河南城,茂逃還;大眼追至漢水,攻撥五城。
梁朝江州刺史王茂率兵數萬入侵北魏荊州,誘使北魏邊境上的民眾以及各蠻族部落另立宛州,並派遣自己所任命的宛州刺史雷豹狼等去襲取北魏河南城。北魏派遣平南將軍楊大眼督率各路軍馬抗擊王茂,辛酉(二十七日),王茂戰敗,失散傷亡兩千多人。楊大眼進而攻打河南城,王茂逃返,楊大眼追至漢水,攻占了五城。
魏徵虜將軍宇文福寇司州,俘千餘口而去。
北魏徵虜將軍宇文福侵犯梁朝司州,掠奪了一千多人口而離去。
五月,辛未,太子右衛率張惠紹等侵魏徐州,撥宿預,執城主馬成龍。乙亥,北徐州刺史昌議之撥梁城。
五月辛未(初二),梁朝太子右衛率張惠紹等人入侵北魏徐州,攻占宿預,抓住了城主馬成龍。乙亥(初六),北徐州刺史昌義之攻占了梁城。
豫州刺史韋睿遣長史王超等攻小峴,未撥。睿行圍柵,魏出數百人陳於門外,睿欲擊之,諸將皆曰:“向者輕來,未有戰備,徐還授甲,乃可進耳。”睿曰:“不然。魏城中二千餘人,足以固守,今無故出人於外,必其驍勇者也,苟能挫之,其城自撥。”眾猶遲疑,睿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睿法不可犯也!”遂進擊之,士皆殊死戰,魏兵敗走,因急攻之,中宿而撥,遂至合肥。
豫州刺史韋睿派遣長史王超等去攻打小峴,沒有攻下來。韋睿將要圍柵欄,北魏派出數百人排陣在城門外,韋睿想要攻擊他們,諸位將領們都說:“前次輕裝而來,沒有很好地備戰,應該慢慢回去給士兵發授甲衣,方才可以進擊。”韋睿回答:“不對。北魏城中有兩千多人,足以固守,現在無緣無故而把人馬安排在外面,這些人一定是特別驍勇善戰者,如果能挫敗他們,這座成就自然能攻下來。”眾人還遲疑不定,韋睿指著旄節說道:“朝廷給了我這東西,不是用來做裝飾的,我韋睿的軍法是不容違反的。”於是開始向北魏的軍隊發起攻擊,兵士們都殊死作戰,北魏的兵士敗逃,因此便對小峴發起了猛烈攻擊,次日夜間攻下了小峴,於是到達了合肥。
先是,右軍司馬胡景略等攻合肥,久未下,睿按山川,夜,帥眾堰肥水,頃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魏築東、西小城夾合肥,睿先攻二城,魏將楊靈胤帥眾五萬奄至。眾懼不敵,請奏益兵,睿笑曰:“賊至城下,方求益兵,將何所及!且吾求益兵,彼亦益兵,兵貴用奇,豈在眾也!”遂擊靈胤,破之。睿使軍主王懷靜築城於岸以守堰,魏攻撥之,城中千餘人皆沒。魏人乘勝至堤下,兵勢甚盛,諸將欲退還巢湖,或欲保三叉,睿怒曰:“寧有此邪!”命取傘扇麾幢,樹之堤下,示無動志。魏人來鑿堤,睿親與之爭,魏兵卻,因築壘於堤以自固。睿起鬥艦,高與合肥城等,四面臨之,城中人皆哭,守將杜元倫登城督戰,中弩死。辛巳,城潰,俘斬萬餘級,獲牛羊以萬數。
原先,右軍司馬胡景略等攻打合肥,久攻不下,韋睿巡視了山川地理形勢,夜間,率領眾人修堰阻攔肥水,很快,堰壩築成水路連通,舟船相繼而至。北魏修築了東、西小城以便夾護合肥,韋睿先攻打下這兩座小城,北魏將領楊靈胤率領五萬軍隊忽然而至。眾人害怕不能抵擋得住,請求上奏朝廷派兵增援,韋睿笑道說:“賊寇來到了城下,方才請求增兵,那裡還能來得及呢?況且我請求增兵,對方也增兵,用兵之法貴在出奇制勝,豈在人數眾多呢?”於是出擊楊靈胤,打敗了他。韋睿派軍主王懷靜在岸邊修築城堡來守護堰壩,北魏攻占了城堡,城中一千多人全部淹死。北魏軍隊乘勝來到堤下,兵勢特別兇猛,韋睿手下的諸位將領想要退回到巢湖去,有人提出想回保三叉,韋睿怒不可遏,說:“那裡有這樣的道理呢!”他命令人取來自己的傘扇麾幢,樹立在堤下,以表示毫無退撤之意。北魏人來鑿堤,韋睿親自與其搏鬥,北魏兵退撤了崐,於是韋睿又在堤上修築了城壘,以便固守。韋睿起造戰艦,其高低與合肥城相等,從四面逼近合肥城,城裡的人都怕的哭了,守將杜元倫登城督戰,被弩機射中而身亡。辛已(十二日),合肥城潰破,俘虜和斬殺了一萬多人,抓獲的牛羊以萬計數。
睿體素贏,未嘗跨馬,每戰,常乘板輿督厲將士,勇氣無敵;晝接賓旅,夜半起,算軍書,張燈達曙。撫循其眾,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館宇藩牆,皆應準繩。
韋睿的體質向來贏弱,從來沒有騎過馬,每次戰鬥,都乘坐在板輿上監督激勵將士們,勇氣十足,所向無敵;他白天接待賓客來訪者,夜半起來,謀算軍書,直到清晨,沒有倦意。他對部下愛護備至,常恐不及,所以投奔他的人士爭相前來。他所到達之處住的地方,房屋圍牆,都合乎規定。
諸軍進至東陵,有詔班師,去魏城既近,諸將恐其追躡,睿悉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睿威名,望之不敢逼,全軍而還。於是遷豫州治合肥。
各路軍馬抵達東陵,有詔令傳來讓班師而返,眾將領們擔心北魏軍隊隨後追擊,韋睿安排全部輜重在前而行,自己乘坐小車殿後,北魏軍隊攝服於韋睿的威名,眼望著卻不敢逼近,梁朝軍隊全部安然而返。於是,梁朝把豫州治所遷到合肥。
壬午,魏遣尚書元遙南拒梁兵。
壬午(十三日),北魏派遣尚書元遙南下抵抗梁朝軍隊。
[19]癸未,魏遣征西將軍於勁節度秦、隴諸軍。
[19]癸未(十四日),北魏派遣征西將軍於勁指揮秦、隴之地的軍隊。
[20]丁亥,廬江太守聞喜裴邃克魏羊石城,庚寅,又克霍丘城。
[20]丁亥(十八日),廬江太守聞喜人裴邃攻克了北魏的羊石城,庚寅(二十一日),又攻克了霍丘城。
六月,庚子,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克朐山城。
六月,庚子(初七),青、冀二州刺史桓和攻克了朐山城。
[21]乙巳,魏安西將軍元麗擊王法智,破之,斬首六千級。
[21]乙巳(十二日),北魏安西將軍元麗進攻王法智,打敗了他,斬首六千多。
[22]張惠紹與假徐州刺史宋黑水陸俱進,趣彭城,圍高冢戍,魏武衛將軍奚康生將兵救之,丁未,惠紹兵不利,黑戰死。
[22]張惠紹與代理徐州刺史的宋黑水陸並進,直抵彭城,圍攻高冢戍,北魏武衛將軍奚康生率兵前去援救,丁未(十四日),張惠紹出兵失利,宋黑戰死。
[23]太子統生五歲,能遍誦《五經》;庚戌,始自禁中出居東宮。
[23]太子蕭統年方五歲,就能完整地誦讀《五經》。庚戌(十七日),蕭統始從皇宮中搬出入住東宮。
[24]丁巳,魏以度支尚書邢巒都督東討諸軍事。
[24]丁巳(二十四日),北魏委派度支尚書邢巒都督東討諸軍事。
[25]魏驃騎大將軍馮翊惠公源懷卒。懷性寬簡,不喜煩碎,常曰:“為貴人當舉綱維,何必事事詳細!譬如為屋,但外望高顯,楹棟平正,基壁完牢,足矣;斧斤不平,斫削不密,非屋之病也。”
[25]北魏驃騎大將軍馮翊惠公源懷去世。源懷性格寬容直率,不喜歡煩瑣之事,常常說:“做貴人應當舉綱執要,何必事事俱到呢?譬如建房屋,只要從外面望去高大突出,樑柱平正,地基和牆壁完好堅固,就足夠了。刀斧不平,砍削不細,並非是房屋的毛病。”
[26]秋,七月,丙寅,桓和擊魏兗州,撥固城。
[26]秋季,七月丙寅(初三),桓和攻打北魏兗州,攻占了固城。
[27]呂苟兒率眾十餘萬屯孤山,圍逼秦州,元麗進擊,大破之。行秦州事李韶掩擊孤山,獲其父母妻子,庚辰,苟兒帥其徒詣麗降。
[27]梁朝呂苟兒率領十多萬人駐紮在孤山,圍逼秦州,元麗進攻,大敗呂苟兒。代理秦州刺史李韶偷襲孤山,抓獲了呂苟兒的父母、妻子和兒女,庚辰(十七日),呂苟兒率領部下向元麗投降。
兼太僕卿楊椿別討陳瞻,瞻據險拒守。諸將或請伏兵山蹊,斷其出入,待糧盡而攻之,或欲斬木焚山,然後進討,椿曰:“皆非計也。自官軍之至,所崐向輒克,賊所以深竄,正避死耳。今約勒諸軍,勿更侵掠,賊必謂我見險不前;待其無備,然後奮擊,可一舉平也。”乃止屯不進。賊果出抄掠,椿復以馬畜餌之,不加討逐。久之,陰簡精卒,銜枚夜襲之,斬瞻,傳首。秦、涇二州皆平。
北魏兼太僕卿楊椿另外去討伐陳瞻,陳瞻據險抗守。將領中有人請求在山澗中埋藏伏兵,阻斷陳瞻的出入之道,等待他糧食耗盡之後再攻打,有人主張伐木燒山,然後再攻打,楊椿說:“這都不是良策。自從官軍出發以來,所到之處,無不攻克,賊寇們之所以竄入深山之中,正是為了逃避死亡。現在命令各路軍隊暫時按兵不動,不要進攻,賊寇們一定認為我們見險不前;我們乘其不備之時,奮力攻擊,就可以一舉平定他們。”於是,讓部隊駐紮下來,不再前進了。賊寇們果然出來搶掠,楊椿又以馬匹作為誘餌,不加以追擊。許久,楊椿悄悄地挑選精悍兵卒,讓他們口中銜著木棒以免弄出聲響,乘夜偷襲陳瞻,斬了陳瞻,傳送首級到洛陽。於是,秦、涇兩州都平定了。
[28]戊子,徐州刺史王伯敖與魏中山王英戰於陰陵,伯敖兵敗,失亡五千餘人。
[28]戊子(二十五日),徐州刺史王伯敖與北魏中山王元英在陰陵交戰,王伯敖兵敗,失散傷亡五千多人。
己丑,魏發定、冀、瀛、相、並、肆六州十萬人以益南行之兵。上遣將軍角念將兵一萬屯蒙山,招納兗州之民,降者甚眾。是時,將軍蕭及屯固城,桓和屯孤山。魏邢巒遣統軍樊魯攻和,別將元恆攻及,統軍畢祖朽攻念。壬寅,魯大破和於孤山,恆撥固城,祖朽擊念,走之。
己丑(二十六日),北魏徵發定、冀、瀛、相、並、肆六州十萬人以增加南進之兵。梁武帝派遣將軍角念率兵一萬駐紮蒙山,招納兗州的百姓,前來投降的人很多。這時,將軍蕭及駐守在固城,桓和駐守在孤山。北魏邢巒派遣統軍樊魯攻打桓和,別將元恆攻打蕭及,統軍畢祖朽攻打角念。壬寅(疑誤),樊魯大敗桓和於孤山,元恆攻下了固城,畢祖朽進攻角念,趕跑了他。
己酉,魏詔平南將軍安樂王詮督後發諸軍赴淮南。詮,長樂之子也。
己酉(疑誤),北魏詔令平南將軍安樂王元詮督率後出發的各路軍隊趕赴淮南。元詮是元長樂的兒子。
將軍藍懷恭與魏邢巒戰於睢口,懷恭敗績,巒進圍宿預。懷恭復於清南筑城,巒與平南將軍楊大眼合攻之,九月,癸酉,撥之,斬懷恭,殺獲萬計。張惠紹棄宿預,蕭棄淮陽,遁還。
將軍藍懷恭與北魏邢巒在睢口交戰,藍懷恭戰敗,邢巒進而圍攻宿預。藍懷恭又在清水之南修築城堡,邢巒與平南將軍楊大眼合攻藍懷恭,九月癸酉(十一日),攻克城堡,斬了藍懷恭,斬殺俘獲梁軍以萬計數。張惠紹放棄了宿預,蕭放棄了淮陽,逃跑了回來。
臨川王宏以帝弟將兵,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前軍克梁城,諸將欲乘勝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詔邢巒引兵流淮,與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聞之,懼,召諸將議鏇師,呂僧珍曰:“知難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為然。”柳曰:“自我大眾所臨,何城不服,何謂難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曰:“王安得亡國之言!天子掃境內以屬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怒,鬚髮盡磔,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出未逢敵,望風遽退,何面目得見聖主乎”!朱僧勇、胡辛生撥劍而退,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議者罷出,僧珍謝諸將曰:“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故欲全師而返耳。”宏不敢遽違群議,停軍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遺以巾幗,且歌之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虎,謂韋睿也。僧珍嘆曰:“使始興、吳平為帥而佐之,豈有為敵人所侮如是乎!”欲遣裴邃分軍取壽陽,大眾停洛口,宏固執不聽,令軍中曰:“人馬有前行者斬!”於是將士人懷憤怒。魏奚康生馳遣楊大眼謂中山王英曰:“梁人自克梁城已後,久不進軍,其勢可見,必畏我也。王若進據洛水,彼自奔敗。”英曰:“蕭臨川雖呆,其下有良將韋、裴之屬,未可輕也。宜且觀形勢,勿與交鋒。”
臨川王蕭宏以皇上弟弟的身份率兵出發,武器裝備精良嶄新,軍容甚壯,北方人認為百十來年所沒有見過。軍隊到達洛口,前軍攻克了梁城,諸位將領想乘勝而深入,但是蕭宏生性懦怯,安排部署失當。北魏詔令邢巒領兵渡過淮崐河,同中山王元英合師攻打梁城,蕭宏知道此訊息後,大為驚恐,召集各位將領商議撤兵,呂僧珍說道:“知難而退,不是非常對的嗎?”蕭宏說:“我也認為應該這樣。”柳卻說:“自從我大軍出征以來,所到之處,哪座城池不被征服,怎么能說難呢?”裴邃也說道:“這次出征,就是找敵人來打,有什麼難可避呢?”馬仙更說道:“大王您怎么能說出這樣的亡國之言呢?天子把掃平境內的重任付給大王您,應該向前一尺死,而不可退後一寸生!”昌義之怒不可遏,氣得頭髮和鬍鬚都豎起來了,叫道:“呂僧珍應當斬首!那裡有百萬之師出來還沒有遇上敵人,就望風而匆匆撤退,有什麼臉面去見聖上呢?”朱僧勇、胡辛生兩人撥劍而起,說道:“誰要想撤退,自己撤退好了,下官我當前進決一死戰。”參加議論的將領結束後退了出來,呂僧珍向諸將謝罪說:“殿下從昨天開始心神不定,無意於戰,深深擔心戰事失利,所以欲想軍隊無損而返。”蕭宏不敢立即違背眾人的建議,只好按兵不動。北魏人知道蕭宏缺乏英武之氣,就給他送來了婦女用的頭巾和髮飾,並且編了一首歌唱道:“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歌中之“虎”指韋睿。呂僧珍嘆息著說:“這次行動,如果讓始興王和吳平侯為統帥,而我輔佐他們,那裡會讓敵人這樣地侮辱呢?”呂僧珍想要派遣裴邃帶領一部分兵力攻取壽陽,而讓大部隊停在洛口,但是蕭宏固執不聽,對軍中下命令:“凡是人馬有前行者,一律斬首!”於是,將士們人人滿腔憤怒。北魏奚康生派楊大眼火速趕去對中山王元英說:“梁朝人自從攻克梁城以後,久久不再進軍,其情形可以看得清楚,必定是害怕我們。大王若是進而占據洛水,他們一定會逃跑的。”元英說:“蕭臨川雖然愚呆,但他手下卻有良將韋睿、裴邃等人,不可以輕敵。應該先觀察一下形勢,不要與他們交戰。”
張惠紹號令嚴明,所至獨克,軍於下邳,下邳人多欲降者,惠紹諭之曰:“我若得城,諸卿皆是國人,若不能克,徒使諸卿失鄉里,非朝廷弔民之意也。今且安堵復業,勿妄自辛苦。”降人鹹悅。
張惠紹號令嚴明,所到之處無不取勝,駐軍於下邳,下邳人很多都想投降他,張惠紹勸諭這些人說:“我如果攻下了這座城,你們就自然都成了聖上治下的臣民了,如果不能攻克,白白地使各位喪失家園,這不是朝廷憐憫百姓的本意呀。現在你們且安居樂業,不要妄自辛苦。”想要投降的人都心悅誠服。
己丑,夜,洛口暴風雨,軍中驚,臨川王宏與數騎逃去。將士求宏不得,皆散歸,棄甲投戈,填滿水陸,捐棄病者及贏老,死者近五萬人。宏乘上船濟江,夜至白石壘,叩城門求入。臨汝侯淵猷登城謂曰:“百萬之師,一朝鳥散,國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奸人乘間為變,城不可夜開。“宏無以對,乃縋食饋之。淵猷,淵藻之弟。時昌義之軍梁城,聞洛口敗,與張惠紹皆引兵退。
己丑(二十七日),夜間,洛口有暴風雨,軍中一片驚慌,臨川王蕭宏帶著幾個人騎馬逃跑了,將士們四處找不著他,就全跑散而歸,所丟棄的盔甲兵器,水中和地上到處都是,有病者和年老體弱者都被扔下不顧,死亡都近五萬人。蕭宏乘坐小船渡過長江,在夜間到了白石壘,叩打城門請求入內。臨汝侯蕭淵猷登上城樓對蕭宏說:“你統領百萬之師,一朝作鳥獸散,國家的生死存亡,還未可預料。我擔心奸人乘機生變,所以不能在夜間打開城門。”蕭宏聽了無言以對,於是蕭淵猷就用繩子把食物從城上吊下去讓蕭宏吃了。蕭淵猷是蕭淵藻的弟弟。當時,昌義之駐軍梁城,聽說洛口方面失敗,就與張惠紹領兵撤退了。
魏主詔中山王英乘勝平盪東南,逐北至馬頭,攻撥之,城中糧儲,魏悉遷之歸北。議者鹹曰:“魏運米北歸,當不復南向。”上曰:“不然,此必欲進兵,為詐計耳。”乃命修鍾離城,敕昌義之為戰守之備。
北魏宣武帝詔令中山王元英乘勝平盪東南,元英一直追逐至馬頭,攻下了馬頭城,城中的糧食儲備,全部被北魏人運還北方。人們都議論說:“北魏人運米北歸,一定不再南下了。”梁武帝說:“不對,這一定是他們還想進兵,而特意作此偽詐之計。”於是命令修築鍾離城,並命令昌義之作好守衛鍾離城的準備。
冬,十月,英進圍鍾離,魏主詔邢巒引兵會之。巒上表,以為“南軍雖野戰非敵,而城守有餘,今盡銳攻鍾離,得之則所利無幾,不得則虧損甚大。且介在淮外,借使束手歸順,猶恐無糧難守,況殺士卒以攻之乎!又,征南士卒從戎二時,疲弊死傷,不問可知。雖有乘勝之資,懼無可用之力。若臣愚見,崐謂宜修復舊戍,撫循諸州,以俟後舉,江東之釁,不患其無。”詔曰:“濟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猶爾盤桓,方有此請!可速進軍!”巒又表,以為“今中山進軍鍾離,實所未解。若為得失之計,不顧萬全,直襲廣陵,出其不備,或未可知。若正欲八十日糧取鍾離城者,臣未之前聞也。彼堅城自守,不與人戰,城塹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士卒自弊。若遣臣赴彼,從何致糧!夏來之兵,不齎冬服,脫遇冰雪,何方取濟!臣寧荷怯懦不進之責,不受敗損空行之罪。鍾離天險,朝貴所具,若有內應,則所不知;如其無也,必無克狀。若信臣言,願賜臣停;若謂臣憚行求還,臣所領兵,乞盡付中山,任其處分,臣止以單騎隨之東西。臣屢更為將,頗知可否,臣既謂難,何容強遣!”乃召巒還,更命鎮東將軍蕭寶寅與英同圍鍾離。
冬季,十月,元英進而圍攻鍾離,北魏宣武帝詔令邢巒帶領部隊與元英會合。邢巒上表,認為:“梁朝軍隊雖然在野戰方面不是我們的敵手,但是在守城方面卻綽綽有餘,如今我們使出全部力量攻打鍾離,攻下來了所得到的好處沒有多少,萬一攻不下來則所受的損失是巨大的。而且鍾離在淮南,假使該城束手歸順我們,尚且擔心沒有糧食難以駐守,更何況用眾多士卒的生命來攻取呢!還有,南征的士卒從夏到秋連續兩個季度作戰,疲憊傷亡情況,不問自知。所以,雖有乘勝之勇,恐怕卻無可用之力。如果依我的愚見,應該修復舊的寨堡,安撫各州,以便等待下一步行動,江東的空子,不愁找不到。”宣武帝詔令:“你渡過淮河,與元英形成夾攻之勢,事情已如前次的命令所說,哪能再讓你猶豫徘徊,再作請求!應迅速進軍!”邢巒又上表,指出:“現在中山王進軍鍾離,實在是不知其所以然。如果不從得失方面來考慮,不顧一切,直接去奔襲廣陵,出其不備,或許說不定還可以攻得下來。如果想以八十天為期攻取鍾離城,我是聞所未聞。他們堅城自守,不與我們交戰,城壕里水很深,無法填塞,而我們空坐到春天,士卒們將不戰而自己敗潰。如果派遣我前去那裡,從何處獲得糧食呢?我們的軍隊是從夏天出發的,沒有準備冬裝,如果遇上冰雪,從什麼地方得到救濟呢?我寧可承擔怯懦而不敢前進的責任,也不願意領受失敗損傷、白白行動一場的罪名。鍾離地處天險,這一點朝中的大臣們都知曉,如果有內部策應,說不定或許還可以得手;如果沒有內應,則一定無法攻克。如果陛下相信我的話,那么希望恩賜我停止前進;如果認為我害怕此行而要求返回,那么乞求把我所領的軍隊全部交付給中山王,聽任他指揮部署,而我只以單騎隨他東西奔走。我多次率兵出征,頗知事情之可否,我既然認為此行難成,何必還要強迫遣派呢?”於是,詔令邢巒返回,另命令鎮東將軍蕭寶寅與元英一同圍攻鍾離。
侍中盧昶素惡巒,與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共譖之,使御史中尉崔亮彈巒在漢中掠人為奴婢。巒以漢中所得美女賂暉,暉言於魏主曰:“巒新有大功,不當以赦前小事案之。”魏主以為然,遂不問。
侍中盧昶向來忌恨邢巒,於是就乘機與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一道中傷邢巒,讓御史中尉崔亮彈劾邢巒在漢中曾經搶掠當地人為奴婢。邢巒用在漢中所得的美女賄賂元暉,元暉就對宣武帝說:“邢巒新近有大功,不應當以大赦天下之前的一件小事來追查他。”宣武帝同意此言,於是就不再追問了。
暉與盧昶皆有寵於魏主而貪縱,時人謂之“餓虎將軍、”“飢鷹侍中”。暉尋遷吏部尚書,用官皆有定價,大郡二千匹,次郡下郡遞減其半,余官各有等差,選者謂之“市曹”。
元暉與盧昶都得寵於北魏宣武帝,而又特別貪縱,當時人稱他們兩人分別是“餓虎將軍”、“飢鷹侍中”。元暉很快就升為吏部尚書,他任用官員都有定價,大郡為二千匹絹帛,次郡、下郡遞減其半,其餘官位各有等差,選官的人稱為“市曹”。
[29]丁酉,梁兵圍義陽者夜遁,魏郢州刺史婁悅追擊,破之。
[29]丁酉(初六),梁朝圍攻義陽的軍隊聽說洛口的軍隊潰逃,於夜間逃遁,北魏郢州刺史婁悅追擊,擊敗了梁朝的逃兵。
[30]柔然庫者汗可汗卒,子伏圖立,號佗汗可汗,改元始平。戊申,佗汗遣使者紇奚勿六跋如魏請和。魏主不報其使,謂勿六跋曰:“蠕蠕遠祖社侖,乃魏之叛臣,往者包容,暫聽通使。仿蠕蠕衰微,不及疇昔,大魏之德,方隆周、漢,正以江南未平,少寬北略,通和之事,未容相許。若修藩禮,款誠昭著者,當不爾孤也。”[30]柔然國庫者可汗去世,其子伏圖繼立,號稱佗汗可汗,改年號為始平。戊申(十七日),佗汗派遣使節紇奚勿六跋來到北魏求和。宣武帝不願和解,沒有派使節回訪,對勿六跋說:“蠕蠕的遠祖社侖,乃是北魏的叛臣,過去我們容納它,暫時允許互通使節。現在蠕蠕衰落了,比不上從前了,而我們大魏國的仁德,正和周朝、漢朝一樣方興未艾,只是因為江南尚未平定,所以對北方稍微有所寬容,和好的事情,是不會答應的。如果你們能對我們執藩國之禮,而且能明顯地表示誠意,我們一定不會對不起你們的。”
[31]魏京兆王愉、廣平王懷國臣多驕縱,公行屬請,魏主詔中尉崔亮窮治之,坐死者三十餘人,其不死者悉除名為民。惟廣平右常侍楊昱、文學崔楷以忠諫獲免。昱,椿之子也。
[31]北魏京兆王元愉、廣平王無懷的藩國中臣子大多驕奢縱肆,公然地營私舞弊,宣武帝詔令中尉崔亮徹底整治他們,結果獲罪而被處死的有三十多人,那些沒有被處死的全部除名為民。唯有廣平王的右常侍楊昱、文學崔楷因忠諫而獲免。楊昱是楊椿的兒子。
[32]十一月,乙丑,大赦。詔右衛將軍曹景宗都督諸軍二十萬救鍾離。上敕景宗頓道人洲,俟眾軍齊集俱進。景宗固啟求先據邵陽洲尾,上不許。景宗欲專其功,違詔而進,值暴風猝起,頗有溺者,復還守先頓。上聞之曰:“景宗不進,蓋天意也。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致狼狽,今破賊必矣。”
[32]十一月乙丑(初四),梁朝大赦天下。武帝詔令右衛將軍曹景宗督率各路軍隊二十萬援救鍾離。武帝命令曹景宗停在道人洲,等待各路軍馬匯集後一齊進發。曹景宗堅決啟奏請求先據邵陽洲尾,但是武帝不準許。曹景宗想獨得其功,就違反詔令而獨進,恰遇暴風驟起,許多人被刮到水中淹死,就返回道人洲先駐紮下來。武帝知道這一情況之後,說:“曹景宗沒有前進,這是天意呀。如果他孤軍獨往,城堡不能及時修築起來,必定會一敗塗地。天意如此,現在擊敗寇賊是一定的了。”
[33]初,漢歸義侯勢之末,群獠始出,北自漢中,南至邛、笮,布潢山谷。勢既亡,蜀民多東徙,山谷空地皆為獠所據。其近郡縣與華民雜居者,頗輸租賦,遠在深山者,郡縣不能制。梁、益二州歲伐獠以自潤,公私利之。及邢巒為梁州,獠近者皆安堵樂業,遠者不敢為寇。巒既罷去,魏以羊祉為梁州刺史,傅豎眼為益州刺史。祉性酷虐,不得物情。獠王趙清荊引梁兵入州境為寇,祉遺兵擊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
[33]起初,漢代歸義侯劉勢的後期,獠人各部落才開始擴展,北自漢中,南至邛、笮,布滿山谷。劉勢死後,蜀地之民大多東遷,山谷空地全被獠人所占據。那些靠近郡縣與漢族民眾雜居的獠人,還交納賦稅,至於那些遠住在深山之中的,郡縣根本管不著他們。梁、益兩州每年都討伐獠人,無論公私都從中得到了好處。邢巒做梁州刺史時,住在近處的獠人都安居樂業,住得遠的也不敢出來搶掠。邢巒被調走之後,北魏任命羊祉為梁州刺史,傅豎眼為益州刺史。羊祉這個人性格殘暴,不得人心。獠王趙清荊帶梁朝兵進入州境侵掠,羊祉派兵擊敗了他們。傅豎眼廣鏇恩惠,立信於眾,結果與獠人之間取得了和解。
[34]十二月,癸卯,都亭靖侯謝卒。
[34]十二月癸卯(十二日),都亭侯謝去世。
[35]魏人議樂,久不決。
[35]北魏人議定樂律,久而不決。
六年(丁亥、507)
六年(丁亥、公元507年)
[1]春,正月,公孫崇請委衛軍將軍、尚書右僕射高肇監其事;魏主知肇不學,詔太常卿劉芳佐之。
[1]春季,正月,北魏公孫崇奏請委任衛軍將軍、尚書右僕射高肇監督制定樂律之事,宣武帝知道高肇不學無術,詔令太常卿劉芳輔佐他。
[2]魏中山王英與平東將軍楊大眼等眾數十萬攻鍾離。鍾離城北阻淮水,魏人於邵陽洲兩岸為橋,樹柵數百步,跨淮通道。英據南岸攻城,大眼據北岸立城,以通糧運。城中眾才三千人,昌義之督帥將士,隨方抗禦。魏人以車載土填塹,使其眾負土隨之,嚴騎蹙其後,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塹滿。衝車所撞,城土輒頹,義之用泥補之,衝車雖入而不能壞。魏人晝夜苦攻,崐分番相代,附而復升,莫有退者。一日戰數十合,前後殺傷萬計,魏人死者與城平。
[2]北魏中山王元英與平東將軍楊大眼等數十萬人馬攻打鍾離。鍾離城北邊有淮水為阻,北魏人在邵陽洲兩岸架橋,樹立柵欄數百步長,跨過淮水連通了南北道路。元英占據南岸攻城,楊大眼占據北岸修築城堡,以便糧運暢通。鍾離城中才有三千人,昌義之督率將士,隨機應變地守衛。北魏人用車載土填入城壕之中,讓大夥背著土跟隨車後,又派騎兵緊跟在後面,那些來不及返回來的人,就被土埋進去了,不一會兒城壕就被填滿了。北魏人用衝車撞城牆,所撞之處城牆上的土就掉下來一大片,昌義之用泥巴塗補,因此衝車雖然能撞入但不能撞毀城牆。北魏軍隊晝夜苦攻,輪班相替,從雲梯上掉下來再上去,沒有人後退。每天交戰數十次,前後殺傷的人以萬計數,北魏死去的人的屍體堆的與城牆一般高。
二月,魏主召英使還,英表稱:“臣志殄逋寇,而月初已來,霖雨不止,若三月晴霽,城必可克,願少賜寬假!”魏主復詔曰:“彼土蒸濕,無宜久淹。勢雖必取,乃將軍之深計,兵久力殆,亦朝廷之所憂也。”英猶表稱必克,魏主遣步兵校尉范紹詣英議攻取形勢。紹見鍾離城堅,勸英引還,英不從。
二月,宣武帝詔令元英返回,元英上表說:“我矢志殲滅寇敵,然而月初以來,天氣淫雨不止,如果三月里天氣放晴的話,鍾離城就一定可以攻克,希望聖上恩賜,再稍微寬限些時日。”宣武帝又詔令元英:“那裡的地氣蒸濕,不宜於久住長留。鍾離城雖然勢在必取,但這只是將軍的深入考慮,而用兵時間久長力量耗盡,這也是朝廷所擔憂的呀。”元英再上表言稱鍾離城必定能攻克,宣武帝就派遣步兵校尉范紹到達元英那裡商議攻取的形勢。范紹見鍾離城非常堅固,就勸說元英撤兵返回,但是元英不聽從。
上命豫州刺史韋睿將兵救鍾離,受曹景宗節度。睿自合肥取直道,由陰陵大澤行,值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兵盛。多勸睿緩行,睿曰:“鍾離今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況緩乎!魏人已墮吾腹中,卿曹勿憂也。”旬日至邵陽,上豫敕曹景宗曰:“韋睿,卿之鄉望,宜善敬之!”景宗見睿,禮甚謹,上聞之曰:“二將和,師必濟矣。”
梁武帝命令豫州刺史韋睿率兵去援救鍾離,接受曹景宗的指揮。韋睿從合肥取直道,經由陰陵大澤而行,遇上了澗谷,就架起飛橋讓部伍過去。人們害怕北魏兵勢強盛,很多人都勸說韋睿緩行,韋睿卻說:“鍾離城眼下正挖穴而住,負戶而汲,情況異常危急,就是車馳卒奔,還恐怕來不及的,何況緩慢而行呢!北魏人已經落入我的腹中了,各位不必擔憂。”十日之間到達邵陽,武帝預先告戎曹景宗說:“韋睿是你們州里的望族出身,應該好好地敬重他。”曹景宗見了韋睿,禮節甚為恭謹,武帝得知其情後說:“兩個將領和好,軍隊一定能取勝。”
景宗與睿進頓邵陽洲,睿於景宗營前二十里夜掘長塹,樹鹿角,截洲為城,去魏城百餘步。南梁太守馮道根,能走馬步地,計馬足以賦功,比曉而營立。魏中山王英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器甲精新,軍容甚盛,魏人望之奪氣。景宗慮城中危懼,募軍士言文達等潛行水底,齎敕入城,城中始知有外援,勇氣百倍。
曹景宗與韋睿進駐邵陽洲,韋睿連夜在曹景宗營地前二十里之處挖掘長溝,把帶枝叉的樹木,豎立其中,截邵陽洲築城,離北魏軍隊的城堡僅百餘步遠近。南梁太馮道根,能走馬量地,計算馬的步數而分配每人的工作量,天亮城壘就建成了。北魏中山王元英大吃一驚,用杖擊打著地面說道:“這是哪位神靈的保佑啊!”曹景宗等人的武器甲盔精新,軍容特彆強盛,北魏軍隊看見就氣餒了。曹景宗憂慮城中危懼,招募軍士言文達等人潛水而行,把聖旨送入城中,城中方才知道外面援軍到了,因此勇氣百倍。
楊大眼勇冠軍中,將萬餘騎來戰,所向皆靡。睿結車為陳,大眼聚騎圍之,睿以強弩二千一時俱發,洞甲穿中,殺傷甚眾。矢貫大眼右臂,大眼退走。明旦,英自帥眾來戰,睿乘素木輿,執白角如意以麾軍,一日數合,英乃退。魏師復夜來攻城,飛矢雨集,睿子黯請下城以避箭,睿不許;軍中驚,睿於城上厲擊呵之,乃定。牧人過淮北伐芻藁者,皆為楊大眼所略;曹景宗募勇敢士千餘人,於大眼城南數里築壘,大眼來攻,景宗擊卻之。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有抄掠者,皆為草所獲,是後始得縱芻牧。楊大眼勇冠軍中,率領一萬多騎兵來交戰,所向披靡,不可敵擋。韋睿把戰車連線起來組成陣勢,楊大眼聚集騎兵圍攻,韋睿用強弩兩千一起發射,穿透鎧甲射中人,殺傷了大批北魏人馬。箭射穿了楊大眼的右臂,楊大眼退走了。第二天早晨,元英親自率部來交戰,韋睿乘坐沒有加漆的木車,手執白角如意來指揮軍隊,一日之內交戰了數次,元英才被迫撤退。北魏軍隊在夜裡又來攻城,箭雨密集而至,韋睿的兒子韋黯請求下城牆去避箭,韋睿不準許,軍中一片震驚,韋睿站在城牆上厲聲呵叱,人心才安定下來。放牧人到淮水北岸去割蒿草,全被楊大眼掠搶走了。曹景宗招募勇敢之士一千餘人,在楊大眼的城堡之南數里之處築建保壘,楊大眼來攻打,曹景宗打退了他。堡壘修成了,曹景宗派別將趙草守著,北魏人再有抄掠者,全都被趙草抓獲,從此之後方才可以放牧打草了。
上命景宗等豫裝高艦,使與魏橋等,為火攻之計,令景宗與睿各攻一橋,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三月,淮水暴漲六七尺,睿使馮道根與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乘鬥艦競發,擊魏洲上軍盡殪。別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風怒火盛,煙塵晦冥,敢死之士,撥柵斫橋,水又漂疾,倏忽之間,橋柵俱盡。道根等皆身自搏戰,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魏軍大潰,英見橋絕,脫身棄城走,大眼亦燒營去。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者十餘萬,斬首亦如之。睿遣報昌義之,義之悲喜,不暇答語,但叫曰:“更生,更生!”諸軍逐北至水上,英軍騎入梁城,緣淮百餘里,屍相枕藉,生擒五萬人,收其資糧、器械山積,牛馬驢騾不可勝計。
武帝命令曹景宗等人事先裝修高大船艦,使其與北魏的橋一樣高,實行火攻之計,令曹景宗和韋睿各攻一座橋,韋睿攻南橋,曹景宗攻北橋。三月,淮水暴漲六七尺,韋睿指派馮道根與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人乘戰艦一時競發,差不多把北魏在邵陽洲上的軍隊全殲滅光。又用小船載草,草上灌上膏油,縱船放火而燒其橋,風勁火盛,煙塵遮天蔽日,敢死之士奮勇出擊,撥柵砍橋,水流又特別湍急,倏忽之間,橋和柵欄就全不見了。馮道根等人都親自搏戰,戰士們人人奮勇爭先,呼喊聲震天動地,個個一以當百,銳不可擋,北魏軍隊大崩潰。元英見橋斷了,就脫身棄城而逃跑,楊大眼也放火燒了營盤而去。北魏軍隊的營壘相次而土崩瓦解,兵士們都扔下器甲爭相投水而逃,結果死去的有十多萬,被斬首的也有這么多。韋睿派人報告昌義之,昌義之悲喜交加,激動的連話都說不上來,只是叫道:“得以再生,得以再生!”各路軍隊追擊魏軍到水邊上,元英單騎進入梁城,沿著淮水一百多里範圍內,屍體相互枕藉,梁朝軍隊生擒北魏軍隊五萬人,收繳其物資糧食以及各種器械堆得象山一樣,牛馬驢騾則不可勝計。
義之德景宗及睿,請二人共會,設錢二十萬,官賭之。景宗擲得雉;睿徐擲得盧,遽取一子反之,曰:“異事!”遂作塞。景宗與群帥爭先告捷,睿獨居後,世尤以此賢之。詔增景宗、睿爵邑,義之等受賞各有差。
昌義之非常感激曹景宗和韋睿,請他們二人一起聚會,設下二十萬錢,在徐州官廳上擲樗蒲賭博。曹景宗擲得‘雉’;韋睿慢慢地擲得‘廬’,立即取一子翻過來,說道:“怪事呀!”於是變成了“塞”。曹景宗同其他將帥爭著先去告捷,只有韋睿獨居其後,世人尤其因這一點而讚揚他。武帝詔令增加曹景宗和韋睿的爵邑,昌義之等人所受賞賜各有多少不等。
[3]夏,四月,己酉,以江州刺史王茂為尚書右僕射,安成王秀為江州刺史。秀將發,主者求堅船以為齋舫,秀曰:“吾豈愛財而不愛士乎!”乃以堅者給參佐,下者載齋物,既而遭風,齋舫遂破。
[3]夏季,四月己酉(二十日),梁朝任命江州刺史王茂為尚書右僕射,安成王蕭秀為江州刺史。蕭秀將要出發赴任,管事的人要求用堅固船隻裝載庫中財物,蕭秀說:“我怎么能愛財物而不愛士呢?”於是把堅固船隻讓給參佐人士們乘坐,用差的船裝載物資,途中遇上大風,裝運物資的船隻破而沉沒了。
[4]丁巳,以臨川王宏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偉為揚州刺史,右光祿大夫沈約為尚書左僕射,左僕射王瑩為中軍將軍。
[4]丁巳(二十八日),梁朝任命臨川王蕭宏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蕭偉為揚州刺史,右光祿大夫沈約為尚書左僕射,左僕射王瑩為中軍將軍。[5]六月,丙午,馮翊等七郡叛降魏。
[5]六月丙午(十八日),馮翊等七個郡反叛投降了北魏。
[6]秋,七月,丁亥,以尚書右僕射王茂為中軍將軍。
[6]秋季,七月丁亥(三十日),梁朝任命尚書右僕射王茂為中軍將軍。
[7]八月,戊子,大赦。
[7]八月戊子(初一),梁朝大赦天下。
[8]魏有司奏:“中山王英經算失圖,齊王蕭寶寅等守橋不固,皆處以極法。”己亥,詔英、寶寅免死,降名為民,楊大眼徙營州為兵。以中護軍李崇為征南將軍、揚州刺史。崇多事產業,征南長中狄直辛琛屢諫不從,遂相糾舉。詔並不問。崇因置酒謂琛曰:“長史後必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曰:“若萬一叨忝,得一方正長史,朝夕聞過,是所願也。”崇有慚色。
[8]北魏主管官員上奏:“中山王元英謀算失策,齊王蕭寶寅等人守橋不固,都應處以極刑。”己亥(十二日),宣武帝詔令免元英、蕭寶寅死,從朝廷中除名而為民,楊大眼流放營州充軍。朝廷任命中護軍李崇為征南將軍、揚州刺史。李崇購置的產業很多,征南長史狄道人辛琛屢次勸諫他而不聽,於是便產生了糾葛,鬧到了皇帝那裡,宣武帝詔令對他們二人都不予追究。李崇因此而置辦酒席,對辛琛說:“長史你今後必定能升為刺史,但是不知道你選用什麼樣的人作上佐呢?”辛琛回答說:“如果有幸能承擔此任,將選用一個剛直方正的長史,以便一早一晚能經常聞悉自己的過錯,這就是我所盼願的。”李崇聽了,滿面愧色。
[9]九月,己亥,魏以司空高陽王雍為太尉,尚書令廣陽王嘉為司空。
[9]九月己亥(疑誤),北魏任命司空高陽王元雍為太尉,尚書令廣陽王元嘉為司空。
[10]甲子,魏開斜谷舊道。
[10]甲子(初八),北魏開通了斜谷舊道。
[11]冬,十月,壬寅,以五兵尚書徐勉為吏部尚書。勉精力過人,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應對如流,手不停筆。又該綜百氏,皆為避諱。嘗與門人夜集,客虞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可及公事。”時人鹹服其無私。
[11]冬季,十月壬寅(十六日),梁朝任命五兵尚書徐勉為吏部尚書。徐勉這個人精力過人,雖然文案上堆積滿要處理的公文,賓客滿座,他卻可以應對如流,而手中的筆還不停止批閱公文。他還熟悉各個家族的情況,在和他們應對交往時避免觸犯他們的家諱。有一天夜裡,徐勉與門人們會集在一起,有個客人虞向他請求詹事五官的職位,徐勉嚴肅地說道:“今晚只可以談論風月,不可以涉及公事。”當時的人都佩服他無私心。
[12]閏月,乙丑,以臨川王宏為司徙、行太子太傅,尚書左僕射沈約為尚書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書袁昂為右僕射。
[12]閏月乙丑(初十),梁朝任命臨川王蕭宏為司待、行太子太傅,尚書左僕射沈約為尚書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書袁昂為右僕射。
[13]丁卯,魏皇后于氏殂。是時高貴嬪有寵而妒,高肇勢傾中外,後暴疾而殂,人皆歸咎高氏,宮禁事秘,莫能詳也。
[13]丁卯(十二日),北魏皇后于氏去世。這時,高貴嬪得寵而妒心十足,高肇權傾朝廷內外,於皇后暴疾而死,人們都歸咎於高氏,宮闈中的事情神秘,不能知道詳情。
[14]甲申,以光祿大夫夏侯詳為尚書左僕射。
[14]甲申(二十九日),梁朝任命光祿大夫夏侯詳為尚書左僕射。
[15]乙酉,魏葬順皇后於永泰陵。
[15]乙酉(三十日),北魏安葬順皇后於永泰陵。
[16]十二月,丙辰,豐城景公夏侯詳卒。
[16]十二月丙辰(初二),梁朝豐城景公夏侯詳去世。
[17]乙丑,魏淮陽鎮都軍主常邕和以城來降。
[17]乙丑(十一日),北魏淮陽鎮都軍主常邕和獻城投降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