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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紀·梁紀三

起著雍困敦,盡閼逢敦牂,凡七年。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七年(戊子,公元五零八年)

春,正月,魏潁川太守王神念來奔。

壬子,以衛尉吳平侯昺兼領軍將軍。

詔吏部尚書徐勉定百官九品為十八班,以班多者為貴。二月,乙丑,增置鎮、衛將軍以下為十品,凡二十四班;不登十品,別有八班。又置施外國將軍二十四班,凡一百九號。

庚午,詔置州望、郡宗、鄉豪各一人,專掌搜薦。

乙亥,以南兗州刺史呂僧珍為領軍將軍。領軍掌中外兵要,宋孝建以來,制局用事,與領軍分兵權,典事以上皆得呈奏,領軍拱手而已。及吳平侯昺在職峻切,官曹肅然;制局監皆近幸,頗不堪命,以是不得久留中,丙子,出為雍州刺史。

三月,戊子,魏皇子昌卒,侍御師王顯失於療治,時人皆以為承高肇之意也。

夏,四月,乙卯,皇太子納妃,大赦。五月,己亥,詔復置宗正、太僕、大匠、鴻臚,又增太府、太舟,仍先為十二卿。

癸卯,以安成王秀為荊州刺史。先是,巴陵馬營蠻緣江為寇,州郡不能討。秀遣防閣文熾帥眾燔其林木,蠻失其險,州境無寇。

秋,七月,甲午,魏立高貴嬪為皇后。尚書令高肇益貴重用事。肇多變更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勛人,由是怨聲盈路。群臣宗室皆卑下之,唯度支尚書元匡與肇抗衡,先自造棺置聽事,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以切諫;肇聞而惡之。會匡與太常劉芳議權量事,肇主芳議,匡遂與肇喧競,表肇指鹿為馬。御史中尉王顯奏彈匡誣毀宰相,有司處匡死刑。詔恕死,降為光祿大夫。

八月,癸丑,竟陵壯公曹景宗卒。

初,魏主為京兆王愉納於後之妹為妃,愉不愛,愛妾李氏,生子寶月。於後召李氏入宮,捶之。愉驕奢貪縱,所為多不法。帝召愉入禁中推案,杖愉五十,出為冀州刺史。愉自以年長,而勢位不及二弟,潛懷愧恨;又,身與妾屢被頓辱,高肇數譖愉兄弟,愉不勝忿;癸亥,殺長史羊靈引、司馬李遵,詐稱得清河王懌密疏,雲“高肇弒逆”。遂為壇於信都之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立李氏為皇后。法曹參軍崔伯驥不從,愉殺之。在北州鎮皆疑魏朝有變,定州刺史安樂王詮具以狀告之,州鎮乃安。乙丑,魏以尚書李平為都督北討諸軍、行冀州事,以討愉。平,崇之從父弟也。

丁卯,魏大赦,改元永平。

魏京兆王愉遣使說平原太守清河房亮,亮斬其使;愉遣其將張靈和擊之,為亮所敗。李平軍至經縣,諸軍大集。夜,有蠻兵數千斫平營,矢及平賬。平堅臥不動,俄而自定。九月,辛巳朔,愉逆戰於城南草橋。平奮擊,大破之。愉脫身走入城,平進圍之。壬辰,安樂王詮破愉兵於城北。

癸巳,立皇子績為南康王。

魏高后之立也,彭城武宣王勰固諫,魏主不聽。高肇由是怨之,數譖勰於魏主,魏主不之信。勰薦其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愉之反,脅僧固與之同,肇固誣勰北與愉通,南招蠻賊。彭城郎中令魏偃、前防閣高祖珍希肇提擢,構成其事。肇令侍中元暉以聞,暉不從,又令左衛元珍言之。帝以問暉,暉明勰不然;又以問肇,肇引魏偃、高祖珍為證,帝乃信之。戊戌,召勰及高陽王雍、廣陽王嘉、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高肇俱入宴。勰妃李氏方產,固辭不赴。中使相繼召之,不得已,與妃訣而登車,入東掖門,度小橋,牛不肯進,擊之良久,更有使者責勰來遲,乃去牛,人挽而進。宴于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別所訊息。俄而元珍引武士齎毒酒而至,勰曰:“吾無罪,願一見至尊,死無恨!”元珍曰:“至尊何可復見!”勰曰:“至尊聖明,不應無事殺我,乞與告者一對曲直!”武士以刀鐶築之,勰大言曰:“冤哉,皇天!忠而見殺!”武士又築之,勰乃飲毒酒,武士就殺之,向晨,以褥裹屍載歸其第,雲王因醉而薨。李妃號哭大言曰:“高肇枉理殺人,天道有靈,汝安得良死!”魏主舉哀於東堂,贈官、葬禮皆優厚加等。在朝貴賤,莫不喪氣。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令公枉殺賢王!”由是中外惡之益甚。

京兆王愉不能守信都,癸卯,燒門,攜李氏及其四子從百餘騎突走。李平入信都,斬愉所置冀州牧韋超等,遣統軍叔孫頭追執愉,置信都,以聞。群臣請誅愉,魏主弗許,命鎖送洛陽,申以家人之訓。行至野王,高肇密使人殺之。諸子至洛,魏主皆赦之。

魏主將屠李氏,中書令崔光諫曰:“李氏方妊,刑至刳胎,乃桀、紂所為,酷而非法。請俟產畢然後行刑。”從之。

李平捕愉餘黨千餘人,將盡殺之,錄事參軍高顥曰:“此皆脅從,前既許之原免矣,宜為表陳。”平從之,皆得免死。顥,祐之孫也。

濟州刺史高植帥州軍擊愉有功,當封,植不受,曰:“家荷重恩,為國致效,乃其常節,何敢求賞!”植,肇之子也。

加李平散騎常侍。高肇及中尉王顯素惡平,顯彈平在冀州隱截官口,肇奏除平名。

初,顯祖之世,柔然萬餘戶降魏,置之高平、薄骨律二鎮,及太和之末,叛走略盡,唯千餘戶在。太中大夫王通請徙置淮北,以絕其叛,詔太僕卿楊椿持節往徙之。椿上言:“先朝處之邊徼,所以招附殊俗,且別異華、戎也。今新附之戶甚眾,若舊者見徙,新者必不自安,是驅之使叛也。且此屬衣毛食肉,樂冬便寒;南士濕熱,往必殲盡。進失歸附之心,退無籓衛之益,置之中夏,或生後患,非良策也。”不從。遂徙於濟州,緣河處之。及京兆王愉之亂,皆浮河赴愉,所在抄掠,如椿之言。

庚子,魏郢州司馬彭珍等叛魏,潛引梁兵趨義陽,三關戍主侯登等以城來降。郢州刺史婁悅嬰城自守,魏以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諸軍事,將步騎三萬出汝南以救之。

冬,十月,魏懸瓠軍主白早生殺豫州刺史司馬悅,自號平北將軍,求援於司州刺史馬仙琕。時荊州刺史安成王秀為都督。仙琕簽求應赴。參佐鹹謂宜待台報,秀曰:“彼待我以自存,援之宜速,待敕雖舊,非應急也。”即遣兵赴之。上亦詔仙琕救早生。仙琕進頓楚王城,遣副將齊苟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詔以早生為司州刺史。

丙寅,以吳興太守張稷為尚書左僕射。魏以尚書邢巒行豫州事,將兵擊白早生。魏主問之曰:“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時可平?”對曰:“早生非有深謀大智,正以司馬悅暴虐,乘眾怒而作亂,民迫於凶威,不得已而從之。縱使梁兵入城,水路不通,糧運不繼,亦成禽耳。早生得梁之援,溺於利慾,必守而不走。若臨以王師,士民必翻然歸順。不出今年,當傳首京師。”魏主悅,命巒先發,使中山王英繼之。

巒帥騎八百,倍道兼行,五日至鮑口。丙子,早生遣其大將胡孝智將兵七千,離城二百里逆戰。巒奮擊,大破之,乘勝長驅至懸瓠。早生出城逆戰,又破之,因渡汝水,圍其城。詔加巒都督南討諸軍事。

丁丑,魏鎮東參軍成景雋殺宿豫戍主嚴仲賢,以城來降。時魏郢、豫二州,自懸瓠以南至於安陸諸城皆沒,唯義陽一城為魏堅守。蠻帥田益宗帥群蠻以附魏,魏以為東豫州刺史;上以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戶郡公招之,益宗不從。

十一月,庚寅,魏遣安東將軍楊椿將兵四萬攻宿豫。

魏主聞邢巒屢捷,命中山王英趣義陽,英以眾少,累表請兵,弗許。英至懸瓠,輒與巒共攻之。十二月,己未,齊苟兒等開門出降,斬白早生及其黨數十人。英乃引兵前趨義陽。寧朔將軍張道凝先屯楚王城,癸亥,棄城走;項追擊,斬之。

魏義陽太守狄道辛祥與婁悅共守義陽,將軍胡武城、陶平虜攻之,祥夜出襲其營,擒平虜,斬武城,由是州境獲全。論功當賞,婁悅恥功出其下,間之於執政,賞遂不行。

壬申,魏東荊州表“桓暉之弟興前後招撫太陽蠻,歸附者萬餘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案行置之。道元,范之子也。

是歲,柔然佗汗可汗復遣紇奚勿六跋獻貂裘於魏,魏主弗受,報之如前。

初,高車侯倍窮奇為嚈噠所殺,執其子彌俄突而出。其眾分散,或奔魏,或奔柔然。魏主遣羽林監河南孟威撫納降戶,置於高平鎮。高車王阿伏王羅殘暴,國人殺之,立其宗人跋利延。嚈噠奉彌俄突以伐高車,國人殺跋利延,迎彌俄突而立之。彌俄突與佗汗可汗戰於蒲類海,不勝,西走三百餘里。佗汗軍於伊吾北山。會高昌王麴嘉求內徙於魏,時孟威為龍驤將軍,魏主遣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佗汗見威軍,怖而遁去。彌俄突聞其離駭,追擊,大破之,殺佗汗於蒲類海北,割其傳送於威,且遣使入貢於魏。魏主使東城子於亮報之,賜遺甚厚。高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還。

佗汗可汗子醜奴立,號豆羅伏跋豆伐可汗,改元建昌。

宋、齊舊儀,祀天皆服袞冕,兼著作郎高陽許懋請造大裘,從之。上將有事太廟,詔以“齋日不樂。自今輿駕始出,鼓吹從而不作;還宮,如常儀。”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八年(己丑,公元五零九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時有請封會稽、禪國山者,上命諸儒草封禪儀,欲行之。許懋建議,以為:“舜柴岱宗,是為巡狩。而鄭引《孝經鉤命決》云:‘封於太山,考績柴燎;禪乎梁甫,刻石紀號。’此緯書之曲說,非正經之通義也。舜五載一巡狩,春夏秋冬周遍四岳,若為封禪,何其數也!又如管夷吾所說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質民淳,安得泥金檢玉!結繩而治,安得鐫文告成!夷吾又云:‘惟受命之君然後得封禪。’周成王非受命之君,云何得封太山、禪社首!神農即炎帝也,而夷吾分為二人,妄亦甚矣!若聖主,不須封禪;若凡主,不應封禪。蓋齊桓公欲行此事,夷吾知其不可,故舉怪物以屈之。秦始皇嘗封太山,孫皓嘗遣兼司空董朝至陽羨封禪國山,皆非盛德之事,不足為法。然則封禪之禮,皆道聽所說,失其本文,由主好名於上,而臣阿旨於下也。古者祀天祭地,禮有常數,誠敬之道,盡此而備。至於封禪,非所敢聞。”上嘉納之,因推演懋議,稱制旨以答請者,由是遂止。

魏中山王英至義陽,將取三關,先策之曰:“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克一關,兩關不待攻而破;攻難不如攻易,宜先攻東關。”又恐其併力於東,乃使長史李華帥五統向西關,以分其兵勢,自督諸軍向東關。

先是,馬仙琕使雲騎將軍馬廣屯長薄,軍主胡文超屯松峴。丙申,英至長薄。戊戌,長薄潰,馬廣遁入武陽,英進圍之。上遣冠軍將軍彭甕生、驃騎將軍徐元季將兵援武陽。英故縱之使入城,曰:“吾觀此城形勢易取。”甕生等既入,英促兵攻之,六日而拔,虜三將及士卒七千餘人。進攻廣峴,太子左衛率李元履棄城走;又攻西關,馬仙琕亦棄城走。

上使南郡太守韋睿將兵救仙琕,睿至安陸,增築城二丈餘,更開大塹,起高樓。眾頗譏其怯,睿曰:“不然,為將當有怯時,不可專勇。”中山王英急追馬仙,將復邵陽之恥,聞睿至,乃退。上亦有詔罷兵。

初,魏主遣中書舍人鯛陽董紹慰勞叛城,白早生襲而囚之,送於建康。魏主既克懸瓠,命於齊苟兒等四將之中分遣二人,敕揚州為移,以易紹及司馬悅首。移書未至,領軍將軍呂僧珍與紹言,愛其文義,言於上,上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聽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善也!”因召見,賜衣物,令舍人周舍慰勞之,且曰:“戰爭多年,民物塗炭,吾是以不恥先言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全無報者,卿宜備申此意。今遣傳詔霍靈秀送卿至國,遲有嘉問。”又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立君以為民也,凡在民上,豈可不思此乎!若欲通好,今以宿豫還彼,彼當以漢中見歸。”紹還魏,言之魏主,不從。

三月,魏荊州刺史元志將兵七萬寇潺溝,驅迫群蠻,群蠻悉渡漢水來降,雍州刺史吳平侯昺納之。綱紀皆以蠻累為邊患,不如因此除之,昺曰:“窮來歸我,誅之不祥。且魏人來侵,吾得蠻以為禁止,不亦善乎!”乃開樊城受其降,命司馬硃思遠等擊志於潺溝,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志,齊之孫也。

夏,四月,戊申,以臨川王宏為司空,加車騎將軍王茂開府儀同三司。

丁卯,魏楚王城主李國興以城降。

秋,七月,癸巳,巴陵王蕭寶義卒。

九月,辛巳,魏封故北海王詳子顥為北海王。

魏公孫崇造樂尺,以十二黍為寸;劉芳非之,更以十黍為寸。尚書令高肇等奏:“崇所造八音之器及度量,皆與經傳不同,詰其所以然,雲‘必依經文,聲則不協。’請更令芳依《周禮》造樂器,俟成,集議並呈,從其善者。”詔從之。

冬,十月,癸丑,魏以司空廣陽王嘉為司徒。

十一月,己丑,魏主於式乾殿為諸僧及朝臣講《維摩詰經》。時魏主專尚釋氏,不事經籍,中書侍郎河東裴延雋上疏,以為:“漢光武、魏武帝,雖在戎馬之間,未嘗廢書;先帝遷都行師,手不釋卷。良以學問多益,不可暫輟故也。陛下升法座,親講大覺,凡在瞻聽,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模楷,應務之所先,伏願經書互覽,孔、釋兼存,則內外俱周,真俗斯暢矣。”

時佛教盛於洛陽,中國沙門之外,自西域來者三千餘人,魏主別為之立永明寺千餘間以處之。處士南陽馮亮有巧思,魏主使與河南尹甄琛、沙門統僧暹擇嵩山形勝之地,立閒居寺,極岩壑土木之美。由是遠近承風,無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萬三千餘寺。

是歲,魏宗正卿元樹來奔,賜爵鄴王。樹,翼之弟也。時翼為青、冀二州刺史,鎮郁游,久之,翼謀舉州降魏,事泄而死。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九年(庚寅,公元五一零年)

春,正月,乙亥,以尚書令沈約為左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王瑩為尚書令。約文學高一時,而貪冒榮利,用事十餘年,政之得失,唯唯而已。自以久居端揆,有志台司,論者亦以為宜,而上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許。徐勉為之請三司之儀,上不許。

庚寅,新作緣淮塘,北岸起石頭迄東冶,南岸起後渚籬門迄三橋。三月,丙戌,魏皇子詡生,大赦。詡母胡充華,臨涇人,父國珍,襲武始伯。充華初選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曰:“願生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華曰:“妾之誌異於諸人,奈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國家無嗣乎!”及有娠,同列勸去之,充華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當長,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詡。先是,魏主頻喪皇子,年漸長,深加慎護,擇良家宜子者以為乳保,養於別宮,皇后、充華皆不得近。

己丑,上幸國子學,親臨講肄。乙未,詔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年可從師者皆入學。

舊制:尚書五都令史皆用寒流。夏,四月,丁巳,詔曰:“尚書五都,職參政要,非但總領眾局,亦乃方軌二丞;可革用士流,秉此群目。”於是以都令史視奉朝請,用太學博士劉納兼殿中都,司空法曹參軍劉顯兼吏部都,太學博士孔虔孫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參軍蕭軌兼左右戶都,宣毅墨曹參軍王顒兼中兵都;並以才地兼美,首膺其選。

六月,宣城郡吏吳承伯挾妖術聚眾。癸丑,攻郡,殺太守硃僧勇,轉屠旁縣。閏月,己丑,承伯逾山,奄至吳興。東土人素不習兵,吏民恇擾奔散,或勸太守蔡撙避之,撙不可,募勇敢閉門拒守。承伯盡銳攻之,撙帥眾出戰,大破之,臨陳斬承伯。撙,興宗之子也。承伯餘黨入新安,攻陷黟、歙諸縣,太守謝覽遣兵拒之,不勝,逃奔會稽,台軍討賊,平之。覽,淪之子也。

冬,十月,魏中山獻武王英卒。

上即位之三年,詔定新曆。員外散騎侍郎祖恆奏其父沖之考古法為正,歷不可改。至八年,詔太史課新舊二歷,新曆密,舊曆疏,是歲,始行沖之《大明曆》。

魏劉芳等奏:“所造樂器及教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成,乞如前敕集公卿群儒義定,與舊樂參呈,若臣等所造,形制合古,出拊會節,請於來年元會用之。”詔:“舞可用新,餘且仍舊。”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十年(辛卯,公元五一一年)

春,正月,辛丑,上祀南郊,大赦。

尚書左僕射張稷,自謂功大賞薄,嘗侍宴樂壽殿,酒酣,怨望形於辭色。上曰:“卿兄殺郡守,弟殺其君,有何名稱!”稷曰:“臣乃無名稱,至於陛下,不得言無勛。東昏暴虐,義師亦來伐之,豈在而已!”上捋其須曰:“張公可畏人!”稷既懼且恨,乃求出外;癸卯,以稷為青、冀二州刺史。

王珍國亦怨望,罷梁、秦二州刺史還,酒後於坐啟云:“臣近入梁山便哭。”上大驚曰:“卿若哭東昏,則已晚;若哭我,我復未死!”珍國起拜謝,竟不答,坐即散,因此疏退。久之,除都官尚書。丁巳,魏汾州山胡劉龍駒聚眾反,侵擾夏州,詔諫議大夫薛和發東秦、汾、華、夏四州之眾以討之。

辛酉,上祀明堂。

三月,琅邪民王萬壽殺東莞、琅邪二郡太守劉晰,據朐山,召魏軍。

壬戌,魏廣陽懿烈王嘉卒。

魏徐州刺史盧昶遣郯城戍副張天惠、琅邪戍主傅文驥相繼赴朐山,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遣兵拒之,不勝。夏,四月,文驥等據朐山,詔振遠將軍馬仙琕擊之。魏又遣假安南將軍蕭寶寅、假平東將軍天水趙遐將兵據朐山,受盧昶節度。

甲戌,魏薛和破劉龍駒,悉平其黨,表置東夏州。

五月,丙辰,魏禁天文學。

以國子祭酒張充為尚書左僕射。充,緒之子也。

馬仙琕圍朐山,張稷權頓六里以督饋運,上數發兵助之。秋,魏盧昶上表請益兵六千,米十萬石,魏主以兵四千給之。冬,十一月,己亥,魏主詔揚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壽陽,以分朐山之勢。盧昶本儒生,不習軍旅。朐山城中糧樵俱竭,傅文驥以城降;十二月,庚辰,昶引兵先遁,諸軍相繼皆潰。會大雪,軍士凍死及墮手足者三分之二,仙琕追擊,大破之。二百裡間,殭屍相屬,魏兵免者什一二。收其糧畜器械,不可勝數。昶單騎而走,棄其節傳、儀衛俱盡;至郯城,借趙遐節以為軍威。魏主命黃門侍郎甄琛馳馹鎖昶,窮其敗狀,及趙遐皆免官。唯蕭寶寅全軍而歸。

盧昶之在朐山也,御史中尉游肇言於魏主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卑濕難居,於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甚大。假令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無用之田也。聞賊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若必如此,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民役時解,其利為大。”魏主將從之,會昶敗,遷肇侍中。肇,明根之子也。

馬仙琕為將,能與士卒同勞逸,所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幃幕衾屏,飲食與廝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境,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攻戰多捷,士卒亦樂為之用。

魏以甄琛為河南尹,琛表曰:“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寇盜公行,里正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請取武官八品將軍已下乾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者進而為之。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勛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不必武人。”琛又奏以羽林轔游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洛城清靜,後常踵焉。

是歲,梁之境內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縣千二十二。是後州名浸多,廢置離合,不可勝記。魏朝亦然。

上敦睦九族,優借朝士,有犯罪者,皆屈法申之。百姓有罪,則案之如法,其緣坐則老幼不免,一人逃亡,舉家質作,民既窮窘,奸宄益深。嘗因郊祀,有秣陵老人遮車駕言曰:“陛下為法,急於庶民,緩於權貴,非長久之道。誠能反是,天下幸甚。”上於是思有以寬之。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十一年(壬辰,公元五一二年)

春,正月,壬辰,詔:“自今逋謫之家及罪應質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將送。”

以臨川王宏為太尉,驃騎將軍王茂為司空、尚書令。

丙辰,魏以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肇為司徒,清河王懌為司空,廣平王懷進號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肇雖登三司,猶自以去要任,怏怏形於言色,見者嗤之。尚書右丞高綽、國子博士封軌,素以方直自業,及肇為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肇。綽顧不見軌,乃遽歸,嘆曰:“吾平生自謂不失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遠矣。”綽,允之孫;軌,懿之族孫也。

清河王懌有才學聞望,懲彭城之禍,因侍宴,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翦之幾盡!昔王莽頭禿,藉渭陽之資,遂篡漢室。今君身曲,亦恐終成亂階。”會大旱,肇擅錄囚徒,欲以收眾心。懌言於魏主曰:“昔季氏旅於泰山,孔子疾之。誠以君臣之分,宜防微杜漸,不可瀆也。減膳靈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豈人臣之義乎!明君失之於上,奸臣竊之於下,禍亂之基,於此在矣。”帝笑而不應。

夏,四月,魏詔尚書與群司鞫理獄訟,令饑民就谷燕、恆二州及六鎮。

乙酉,魏大赦,改元延昌。

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詡為太子,始不殺其母。以尚書右僕射郭祚領太子少師。祚嘗從魏主幸東宮,懷黃以奉太子;時應詔左右趙桃弓深為帝所信任,祚私事之,時人謂之“桃弓僕射”、“黃少師”。

十一月,乙未,以吳郡太守袁昂兼尚書右僕射。

初,齊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世祖詔選學士十人修五禮,丹陽尹王儉總之。儉卒,以事付國子祭酒何胤。胤還東山,齊明帝敕尚書令徐孝嗣掌之。孝嗣誅,率多散逸,詔驃騎將軍何佟之掌之。經齊末兵火,僅有在者。帝即位,佟之啟審省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以為庶務權輿,宜俟隆平,欲且省禮局,並還尚書儀曹。詔曰:“禮壞樂缺,實宜以時修定。但頃之修撰不得其人,所以歷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既經國所先,可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奏:“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令自舉學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疑者,依石渠、白虎故事,請制旨斷決。”乃以右軍記室參軍明山賓等分掌五禮,佟之總其事。佟之卒,以鎮北咨議參軍伏恆代之。恆,曼容之子也。至是,《五禮》成,列上之,合八千一十九條,詔有司遵行。

己酉,臨川王宏以公事在遷驃騎大將軍。

是歲,魏以桓叔興為南荊州刺史,治安昌,錄東荊州。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十二年(癸巳,公元五一三年)

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二月,辛酉,以兼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右僕射。

己卯,魏高陽王雍進位太保。

郁洲迫近魏境,其民多私與魏人交布。朐山之亂,或陰與魏通,朐山平,心不自安。青、冀二州刺史張稷不得志,政令寬弛,僚吏頗多侵漁。庚辰,郁洲民徐道角等夜襲州城,殺稷,送其首降魏,魏遣前南兗州刺史樊魯將兵赴之。於是魏飢,民餓死者數萬,侍中游肇諫,以為:“朐山濱海,卑濕難居,郁洲又在海中,得之尤為無用。其地於賊要近,去此閒遠,以閒遠之兵攻要近之眾,不可敵也。方今年饑民困,唯宜安靜,而復勞以軍旅,費以饋運,臣見其損,未見其益。”魏主不從,復遣平西將軍奚康生將兵逆之。未發,北兗州刺史康絢遣司馬霍奉伯討平之。

辛巳,新作太極殿。

上嘗與侍中、太子少傅建昌侯沈約各疏栗事,約少上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則羞死!”上聞之,怒,欲治其罪,徐勉固諫而止。上有憾於張稷,從容與約語及之,約曰:“左僕射出作邊州,已往之事,何足復論!”上以為約與稷昏家相為,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上起,猶坐如初;及還,未至床而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劍斷其舌,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上遣主書黃穆之視疾,夕還,增損不即啟聞,懼罪,乃白赤章事。上大怒,中使譴責者數四。約益懼,閏月,乙丑,卒。有司謚曰“文”,上曰:“情懷不盡曰隱。”改謚隱侯。夏,五月,壽陽久雨,大水入城,廬舍皆沒。魏揚州刺史李崇勒兵泊於城上,水增未已,乃乘船附於女牆,城不沒者二板。將佐勸崇棄壽陽保北山,崇曰:“吾忝守籓岳,德薄致災,淮南萬里,繫於吾身,一旦動足,百姓瓦解,揚州之地,恐非國物。吾豈愛一身,取愧王尊!但憐此士民無辜同死,可結筏隨高,人規自脫,吾必與此城俱沒,幸諸君勿言!”

揚州治中裴絢帥城南民數千家泛舟南走,避水高原,謂崇還北,因自稱豫州刺史,與別駕鄭祖起等送任子來請降。馬仙琕遣兵赴之。

崇聞絢叛,未測虛實,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曰:“比因大水顛狽,為眾所推。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公早行,無犯將士。”崇遣從弟寧朔將軍神等將水軍討之,絢戰敗,神追,拔其營。絢走,為村民所執,還,至尉升湖。曰:“吾何面見李公乎!”乃投水死。絢,叔業之兄孫也。鄭祖起等皆伏誅。崇上表以水災救解州任,魏主不許。

崇沉深寬厚,有方略,得士眾心,在壽春十年,常養壯士數千人,寇來無不摧破,領敵謂之“臥虎”。上屢設反間以疑之,又授崇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戶郡公,諸子皆為縣侯,而魏主素知其忠篤,委信不疑。

六月,癸巳,新作太廟。

秋,八月,戊午,以臨川王宏為司空。

魏恆、肆二州地震、山鳴,逾年不已,民履壓死傷甚眾。

魏主幸東宮,以中書監崔光為太了少傅,命太子拜之。光辭不敢當,帝不許。太子南面再拜,詹事王顯啟請從太子拜,於是宮臣皆拜。光北面立,不敢答,唯西面拜謝而出。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十三年(甲午,公元五一四年)

春,二月,丁亥,上耕藉田,大赦。宋、齊藉田用正月,至是始用二月,及致齋祀先農。

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衰老,與諸子孫聚斂無厭,部內苦之,鹹言欲叛。魏主遣中書舍人劉桃符慰勞益宗,桃符還,啟益宗侵擾之狀。魏主賜詔曰:“桃符聞卿息魯生在淮南貪暴,為爾不已,損卿誠效。可令魯生赴闕,當加任使。”魯生久未至,詔徙益宗為鎮東將軍、濟州刺史;又慮其不受代,遣後將軍李世哲與桃符帥眾襲之,奄入廣陵。魯生與其弟魯賢、超秀皆奔關南,招引梁兵,攻取光城已南諸戍。上以魯生為北司州刺史,魯賢為北豫州刺史,超秀為定州刺史。三月,魏李世哲擊魯生等,破之,復置郡戍。以益宗還洛陽,授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益宗上表稱為桃符所讒,及言“魯生等為桃符逼逐使叛,乞攝桃符與臣對辨虛實。”詔不許,曰:“既經大宥,不容方更為獄。”

秋,七月,乙亥,立皇子綸為邵陵王,繹為湘東王,紀為武陵王。

冬,十月,庚辰,魏主遣驍騎將軍馬義舒慰諭柔然。

魏王足之入寇也,上命寧州刺史涪人李略御之,許事平用為益州。足退,上不用,略怨望,有異謀,上殺之。其兄子苗奔魏,步兵校尉泰山淳于誕嘗為益州主簿,自漢中入魏,二人共說魏主以取蜀之策,魏主信之。辛亥,以司徒高肇為大將軍、平蜀大都督,將步騎十五萬寇益州;命益州刺史傅豎眼出巴北,梁州剌史羊祉出涪城,安西將軍奚康生出綿竹,撫軍將軍甄琛出劍閣;乙卯,以中護軍元遙為征南將軍,都督鎮遏梁、楚。游肇諫,以為:“今頻年水旱,百姓不宜勞役。往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款,故有徵無戰。今之陳計者真偽難分,或有怨於彼,不可全信。蜀地險隘,鎮戍無隙,豈得虛承浮說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將何及!”不從。以淳于誕為驍騎將軍,假李苗龍驤將軍,皆領鄉導統軍。

魏降人王足陳計,求堰淮水以灌壽陽。上以為然,使水工陳承伯、材官將軍祖恆視地形,鹹謂“淮內沙士漂輕不堅實,功不可就”。上弗聽,發徐、揚民率二十戶取五丁以築之,假太子右衛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並護堰作於鍾離。役人及戰士合二十萬,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築土,合脊於中流。

魏以前定州刺史楊津為華州刺史。津,椿之弟也。先是,官受調絹,尺度特長,任事因緣,共相進退,百姓苦之。津令悉依公尺,其輸物尤善者,賜以杯酒;所輸少劣,亦為受之,但無酒以示恥。於是人競相勸,官調更勝舊日。

魏太子尚幼,每出入東宮,左右乳母而已,宮臣皆不之知。詹事楊昱上言:“乞自今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等翼從。”魏主從之,命宮臣在直者從至萬歲門。

魏御史中尉王顯問治書侍御史陽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庫充實,卿以為何如?”固曰:“公收百官之祿四分之一,州郡贓贖,悉輸京師,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可不戒哉!”顯不悅,因事奏免固官。

段譯

高祖武皇帝三天監七年(戊子、508)
梁紀三梁武帝天監七年(戊子,公元508年)
[1]春,正月,魏潁川太守王神念來奔。
[1]春季,正月,北魏潁川太守王神念來投奔梁朝。
[2]壬子,以衛尉吳平侯兼領軍將軍。
[2]壬子(二十八日),梁朝任命衛尉吳平侯蕭兼領軍將軍。
[3]詔吏部尚書徐勉定百官九品為十八班,以班多者為貴。二月,乙丑,增置鎮、衛將軍以下為十品,凡二十四班;不登十品,別有八班。又置施外國將軍二十四班,凡一百九號。
[3]武帝詔令吏部尚書徐勉定百官九品為十八班,以班多者為貴。二月乙丑(十一日),增置鎮、衛將軍以下為十品,一共二十四班;不入十品之內的,另有八班。又設定用於外國的將軍二十四班,一共一百零九號。
[4]庚午,詔置州望、郡宗、鄉豪各一人,專掌搜薦。
[4]庚午(十六日),武帝詔令設定州望、郡宗、鄉豪各一人,專門掌管搜求人才向上舉薦。
[5]乙亥,以南兗州刺史呂僧珍為領軍將軍。領軍掌內外兵要,宋孝建以來,制局用事,與領軍分兵權,典事以上皆得呈奏,領軍拱手而已。及吳平侯在職峻切。官曹肅然。制局監皆近幸,頗不堪命,以是不得久留中,丙子,出為雍州刺史。
[5]乙亥(二十一日),梁朝任命南兗州刺史呂僧珍為領軍將軍。領軍掌握內外兵權,但自從宋孝建年間以來,制局專權,與領軍分享兵權,典事以上皆得呈奏,而領軍則大權旁落,無所事事。到了吳平侯蕭但任領軍一職時,由於他認真負責,執法嚴厲,所以官曹肅然而聽命。制局監們都是皇帝的寵幸,很受不了蕭的那一套,因此蕭不能久留於朝廷之中,丙子(二十二日),出任雍州刺史。
[6]三月,戊子,魏皇子昌卒,侍御師王顯失於療治,時人皆以為承高肇之意也。
[6]三月戊子(初五),北魏皇子元昌去世,侍御師王顯療治有失,當時的人們都認為他是秉承了高肇的旨意而行事的。
[7]夏,四月,乙卯,皇太子納妃,大赦。
[7]夏季,四月乙卯(初二),梁朝皇太子納妃子,大赦天下。
[8]五月,己亥,詔復置宗正、太僕、大匠、鴻臚,又增太府、太舟,仍先為十二卿。
[8]五月己亥(十七日),武帝又設定宗正、太僕、大匠、鴻臚,並增設太府、太舟,加上原先的共為十二卿。
[9]癸卯,以安成王秀為荊州刺史。先是,巴陵馬營蠻緣江為寇,州郡不能討,秀遣防文熾帥眾燔其林木,蠻失其險,州境無寇。
[9]癸卯(二十一日),梁朝任命安成王蕭秀為荊州刺史。原先,巴陵的馬營蠻沿長江為寇,州郡無法討平,蕭秀派遣防文熾率領一幫人馬燒掉了江邊的林木,蠻子失去了天險,無所依賴,故不敢再出來搶,從此州境內無有寇患。
[10]秋,七月,甲午,魏立高貴嬪為皇后。尚書令高肇益貴重用事。肇多變更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勛人,由是怨聲盈路。群臣宗室皆卑下之,唯度支尚書元匡與肇抗稀,先自造棺置聽事,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以切諫;肇聞而惡之。會匡與太常劉芳議權量事,肇主芳議,匡遂與肇喧競,表肇指鹿為馬。御史中尉王顯奏彈匡誣毀宰相,有司處匡死刑;詔恕死,降為光祿大夫。
[10]秋季,七月甲午(十三日),北魏立高貴嬪為皇后。沿書令高肇因此越發貴重而專權了。高肇變更了許多先朝的舊制度,減削封秩,抑黜功勳之臣,因此而怨聲載道。群臣宗室都俯首聽命於高肇,唯有度支尚書元匡同高肇抗衡,他先自己做了一副棺材置於聽事之處,準備用車把棺材裝上運到殿上去講論高肇的罪惡,然後自殺以對皇上進行死諫。高肇知道之後非常憎恨元匡,恰遇元匡與太常劉芳議定度量衡之事,高肇同意劉芳的意見,元匡便同高肇爭執崐吵鬧,把高肇比作是指鹿為馬的趙高。御史中尉王顯在奏章中彈劾元匡詆毀宰相高肇,有關部門判處元匡死刑。皇上詔令恕免元匡不死,降為光祿大夫。
[11]八月,癸丑,竟陵壯公曹景宗卒。
[11]八月癸丑(初二),競陵壯公曹景宗去世。
[12]初,魏主為京兆王愉納於後之妹為妃,愉不愛,愛妾李氏,生子寶月。於後召李氏入宮,棰之。愉驕奢貪縱,所為多不法。帝召愉入禁中推按,杖愉五十,出為冀州刺史。愉自以年長,而勢位不及二弟,潛懷愧恨。又,身與妾屢被頓辱,高肇數譖愉兄弟,愉不勝忿;癸亥,殺長史羊靈引、司馬李遵,詐稱得清河王懌密疏,雲“高肇弒逆”。遂為壇於信都之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立李氏為皇后。法曹參軍崔伯驥不從,愉殺之。在北州鎮皆疑魏朝有變,定州刺史安樂王詮具以狀告之,州鎮乃安。乙丑,魏以尚書李平為都督北討諸軍、行冀州事以討愉。平,崇之從父弟也。
[12]起初,北魏宣武帝為京兆王元愉納於皇后的妹妹為妃子,元愉不喜愛她,而喜愛妾李氏,生下兒子寶月。於皇后把李氏召入宮中,用棒打她。元愉驕奢貪縱,所做的大多是不法之事。宣武帝把元愉召入宮中詢問調查,打了他五十大棍,讓他出任冀州刺史。元愉自以為年長,但權勢位置都比不上兩個弟弟,因此心中暗懷愧恨。同時,由於自己和妾屢次被侮辱,高肇又數次讒言陷害自己兄弟三人,所以元愉內心不勝忿恨;癸亥(十二日),元愉殺了長史羊靈引、司馬李遵,假稱獲得清河王元懌的秘密報告,報告中有“高肇弒君叛逆”之言。於是,元愉就在信都的南郊築壇祭天,登上了皇帝位,發出大赦令,改年號為建平,並且立李氏為皇后。法曹參軍崔伯驥不順從,元愉就殺了他。冀州之北的州鎮都懷疑北魏朝廷有變故,定州刺史安樂王元詮把真實情況一一告訴他們,各州鎮才安心了。乙丑(十四日),北魏使命尚書李平為都督北討諸軍、行冀州事,讓他去討伐元愉。李平是李崇叔父的弟弟。
[13]丁卯,魏大赦,改元永平。
[13]丁卯(十六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永平。
[14]魏京兆王愉遣使說平原太守清河房亮,亮斬其使;愉遣其將張靈和擊之,為亮所敗。李平軍至經縣,諸軍大集,夜,有蠻兵數千斫平營,矢及平帳,平堅臥不動,俄而自定。九月,辛巳朔,愉逆戰於城南草橋,平奮擊,大破之,愉脫身走入城,平進圍之。壬辰,安樂王詮破愉兵於城北。
[14]北魏京兆王元愉派遣使者去遊說平原太守清河人房亮,房亮斬了來使;元愉派遣他的將領張靈和去攻打房亮,被房亮打敗。李平的軍隊到了經縣,各路軍隊匯集一起,夜間,有數千名蠻兵來衝擊李平的營地,飛箭射到了李平的帳內,但是李平堅臥不動,不一會兒就自行平定下來了。九月辛巳朔(初一),元愉在城南草橋迎戰李平,李平奮力攻擊,大敗敵軍,元愉脫身而逃入城中,李平進軍圍城。壬辰(十二日),安樂王元詮在城北打敗了元愉的軍隊。
[15]癸巳,立皇子績為南康王。
[15]癸巳(十三日),梁朝立皇子蕭績為南康王。
[16]魏高后之立也,彭城武宣王勰固諫,魏主不聽。高肇由是怨之,數譖勰於魏主,魏主不之信。勰薦其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愉之反,脅僧固與之同,肇因誣勰北與愉通,南招蠻賊。彭城郎中令魏偃、前防閣高祖珍希肇提擢,構成其事。肇令侍中元暉以聞,暉不從,又令左衛元珍言之。帝以問暉,暉明勰不然;又以問肇,肇引魏偃、高祖珍為證,帝乃信之。戊戌,召勰及高陽王雍、廣陽王嘉、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高肇俱入宴。勰妃李氏方產,固辭不赴。中使相繼召之,不得已,與妃決而登車。入東掖門,度小橋,牛不肯進,擊之良久,更有使者責勰來遲,乃去牛,人挽而進。宴于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別所訊息。俄而元珍引武士齎毒酒而至,勰曰:“吾無罪,願一見至尊,死無恨!”元珍曰:至尊何可復見!”勰曰:“至尊聖明,不應無事殺我,乞與告者一對曲直!”武士以刀鈽築之,勰大言曰:“冤哉,皇天!忠而見殺。”武士又築之,勰乃飲毒酒,武士就殺之,向晨,以褥裹屍載歸其第,雲王因醉而薨。李妃號哭大言曰:“高肇枉理殺人,天道有靈,汝安得良死!”魏主舉哀於東堂,贈官、葬禮皆優厚加等。在朝貴賤,莫不喪氣,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令公枉殺賢王。”由是中外惡之益甚。
[16]北魏立高皇后之時,彭城武宣王元勰再三勸諫不可,宣武帝不聽。高肇由此而怨恨元勰,數次在宣武帝面前進讒言詆毀元勰,宣武帝不聽信。元勰崐推薦自己的舅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元愉反叛,脅迫潘僧固與他同夥,高肇因此而誣告元勰北與元愉勾結相通,南招蠻賊。彭城武宣王元勰手下的郎中令魏偃、原先的防閣高祖珍希望高肇提拔他們,就與高肇勾結一起陷害元勰。高肇命令侍中元暉上報宣武帝,元暉不從,又命令左衛元珍去報告了。宣武帝就此事詢問元暉,元暉說明元勰不會如此;宣武帝又以此事問高肇,高肇叫來魏偃和高祖珍作證,宣武帝就相信了高肇的誣陷。戊戌(十八日),宣武帝召元勰以及高陽王元雍、廣陽王元嘉、清河王元懌、廣平王元懷、高肇一起入宴。元勰的妃子李氏正在生產,因此他再三推辭不去赴宴。中使相繼而來宣召,元勰萬不得已,只好與李氏訣別,然後登車而去,進入東掖門,過小橋,拉車的牛不肯向前,打了它很久還是不向前邁進,又有使者責備元勰來的遲了,於是只好去掉牛,由人把車拉進去。宴會在宮中舉行,到了夜間,全都喝醉了,宣武帝令他們各就方便之處休息。不一會兒,元珍帶著武士送毒酒來了,元勰說:“我沒有罪,希望能一見聖上,死而元恨!”元珍說:“聖上怎么可以復見呢?”元勰說:“皇上對明,不應該沒有事就把我殺掉,乞求與誣告我的人當面對質!”武士用刀環向元勰的臉上打去,元勰大聲呼喊道:“冤枉啊!老天爺!我如此忠心反而被殺!”武士又打,元勰只好飲喝毒酒,武士上前殺了元勰,天亮之後,用褥子裹了屍體裝在車上送回他的府第,聲稱大王因酒醉而死去。李妃放聲大哭,高聲喊道:“高肇冤枉殺人,傷天害理,老天爺有靈,你怎么能得到好死呢?”宣武帝在東堂為元勰舉哀,贈官和葬禮莫不優厚加倍。朝廷之內的大小官員,無不喪氣嘆息,行路男女都流著眼淚說:“高令公冤枉地殺害了賢德的彭城王。”從此朝廷內外對高肇更加憎恨得厲害了。
京兆王愉不能守信都,癸卯,燒門,攜李氏及其四子從百餘騎突走。李平入信都。斬愉所置冀州牧韋超等,遣統軍叔孫頭追執愉,置信都,以聞。群臣請誅愉,魏主不許,命鎖送洛陽,申以家人之訓。行至野王,高肇密使人殺之。諸子至洛,魏主皆赦之。
京兆王元愉不能守住信都,於癸卯(二十三日)之日,燒掉城門,攜帶著李氏以及四個兒子,在一百多名騎兵的護送下突圍而逃。李平進入信都,斬了元愉所設定的冀州牧韋超等人,派遣統軍叔孫頭去追捕元愉,抓住了他,押在信都,並報告朝廷。群臣們請求誅殺元愉,宣武帝不同意,命令把他鎖住送來洛陽,要以家法來訓責他。當元愉走到野王之時,高肇秘密派人殺掉了他。元愉的幾個兒子到了洛陽,宣武帝全赦免了他們。
魏主將屠李氏,中書令崔光諫曰:“李氏方妊,刑至刳胎,乃桀、紂所為,酷而非法。請俟產畢,然後行刑。”從之。
北魏宣武帝要殺李氏,中書令崔光勸諫說:“李氏正在懷孕,刳胎之刑,乃是桀、紂所為,太殘酷而不合法。請等她產畢,然後再行刑。”宣武帝聽從了崔光的意見。
李平捕愉餘黨千餘人,將盡殺之,錄事參軍高顥曰:“此皆脅從,前既許之原免矣,宜為表陳。”平從之,皆得免死。顥,之孫也。
李平拘捕了元愉的餘黨一千多人,將要全部殺掉,錄事參軍高顥說:“這些人都是脅從,前頭既然已經許諾免他們不死,就應該上表說明情況。”李平聽從了高顥的意見,因此這些人都得以免死。高顥是高的孫子。
濟州刺史高植帥州軍擊愉,有功當封,植不受,曰:“家荷重恩,為國致效,乃其常節,何敢求賞!”植,肇之子也。
濟洲刺史高植率領州軍攻打元愉,有功勞,應當加封,但是高植不接受,說:“我家承受朝廷重恩,為國家致身而效死,乃是應盡的大節,那裡還敢求賞呢?”高植是高肇的兒子。
加李平散騎常侍。高肇及中尉王顯素惡平,顯彈平在冀州陷截官口,肇奏除平名。
李平被提為散騎常侍。高肇以及中尉王顯向來忌恨李平,王顯就彈劾李平在冀州偷偷地截留叛黨男女而不輸入官府為奴,高肇上奏把李平從朝廷中除名。
初,顯祖之世,柔然萬餘口降魏,置之高平、薄骨律二鎮,及太和之末,叛走略盡,唯千餘戶在。太中大夫王通請徙置淮北以絕其叛,詔太僕卿楊椿持節往徙之,椿上言:“先朝處之邊徼,所以招附殊俗,且別異華、戎也。今新附之戶甚眾,若舊者見徙,新者必不自安,是驅之使叛也。且此屬衣毛食肉,崐樂冬便寒,南土濕熱,往必殲盡。進失歸附之心,退無藩衛之益,置之中夏,或生後患,非良策也。”不從,遂徙於濟州,緣河處之。及京兆王愉之亂,皆浮河赴愉,所在抄掠,如椿之言。
當初,在獻文帝之世,柔然國有一萬多戶投降北魏,被安置在高平、薄骨律二鎮,到了太和末期,差不多叛逃貽盡,僅剩下了一千餘戶。太中大夫王通請示要把這些柔然人遷置到淮北去,以便使他們再也無法叛逃,朝廷詔令太僕卿楊椿持節牌去那裡負責遷移他們,楊椿上表說:“先朝之所以把這些柔然人安置在邊境之地,是為了招附異族,並且區別漢、戎。現在,新歸附的人口特別多,如果他們見過去歸附的人被遷移,必定不能自安,這是驅趕著讓他們叛逃。而且,這些人衣毛食肉,喜歡冬天不怕寒冷,南方氣候潮濕悶熱,把他們遷到那裡去,一定會使他們全部病死。這事如果實行的話,不但會失去境外的歸附之心,而且也失去讓他們在邊地衛護的益處,再說把他們安置在中夏,或許會生後患,所以並非是良策。”建議不被採納,於是這些柔然人就被遷移到濟州,讓他們沿黃河邊居住。京兆王元愉叛亂之時,這些人都渡過黃河投奔元愉,一路搶劫掠奪,正如楊椿所預料的那樣。
[17]庚子,魏郢州司馬彭珍等叛魏,潛引梁兵趨義陽,三關戍主侯登等以城來降。郢州刺史婁悅嬰城自守,魏以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諸軍事,將步騎三萬出汝南以救之。
[17]庚子(二十日),北魏郢州司馬彭珍等人叛國,偷偷地帶領梁朝兵趕往義陽,三關戌的主將侯登等人獻城投降了梁朝。郢州刺史婁悅環城自守,北魏任命中山王元英為都督南征諸軍事,統率步、騎兵三萬出汝南前去援救。
[18]冬,十月,魏懸瓠軍主白早生殺豫州刺史司馬悅,自號平北將軍,求救於司州馬仙。時荊州刺史安成王秀為都督,仙簽求應赴。參佐鹹謂宜待台報,秀曰:“彼待我以自存,援之宜速,待敕雖舊,非應急也。”即遣兵赴之。上亦詔仙救早生。仙進頓楚王城,遣副將齊苟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詔以早生為司州刺史。
[18]冬季,十月,北魏懸瓠軍主白早生殺了豫州刺史司馬悅,自稱為平北將軍,向梁朝司州的馬仙求救。當時,荊州刺史安成王蕭秀為都督,馬仙把情況寫在簡上送給蕭秀請求前去幫忙,蕭秀手下的參佐們都認為這事要上報朝廷批准後方可行事,蕭秀說:白早生等待著我們去援救,方可自存,所以應該火速去援救,等待朝廷批准雖是舊制,但並非是應急之策。”因此便派兵前去救援白早生。梁武帝也詔令馬仙去援救白早生。馬仙進駐楚王城,派遣副將齊苟兒帶兵兩千幫助守懸瓠。梁武帝任命白早生為司州刺史。
[19]丙寅,以吳興太守張稷為尚書左僕射。
[19]丙寅(十六日),梁朝任命吳興太守張稷為尚書左僕射。
[20]魏以尚書邢巒行豫州事,將兵擊白早生。魏主問之曰:“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時可平?”對曰:“早生非有深謀大智,正以司馬悅暴虐,乘眾怒而作亂,民迫於凶威,不得已而從之。縱使梁兵入城,水路不通,糧運不繼,亦成禽耳。早生得梁之援,溺於利慾,必守而不走。若臨以王師,士民必翻然歸順,不出今年,當傳首京師。”魏主悅,命巒先發,使中山王英繼之。
[20]北魏委任尚書邢巒兼管豫州事務,率兵攻打白早生。宣武帝問邢巒:“你說,白早生是逃跑,還是頑守呢?何時可以討平他?”邢巒回答:“白早生沒有深謀大智,只因司馬悅暴虐殘忍,因此利用眾人之憤怒而反叛作亂,百姓迫於他的凶威,不得已而順從了他。即使梁朝軍隊入城了,但是水路不通,糧運跟不上,也會被我們抓住的。白早生得到梁朝的援助,被利慾沖昏頭腦,必定死守而不跑。如果派朝廷軍隊前去討伐,士民大眾們必定翻然歸順,不出今年,一定能把白早生的首級送到京師來。”宣武帝十分高興,命令邢巒先出發,讓中山王元英隨後出發。
巒帥騎八百,倍道兼行,五日至鮑口。丙子,早生遣其大將胡孝智將兵七千,離城二百里逆戰,巒奮擊,大破之,乘勝長驅至懸瓠。早生出城逆戰,又破之,因渡汝水,圍其城。詔加巒都督南討諸軍事。
邢巒率領八百騎兵,快速趕路,五天光景就到了鮑口,丙子(二十六日),白早生派遣他的大將胡孝智率領七千兵卒,在離城二百里的地方迎戰邢巒,邢巒奮勇出擊,大敗敵手,乘勝長驅直入,直抵懸瓠。白早生出城迎戰,邢巒又打敗了他,因此渡過汝水,圍住了懸瓠城。北魏宣武帝詔令邢巒為都督南討崐諸軍事。
丁丑,魏鎮東參軍成景雋殺宿豫戍主嚴仲賢,以城來降。時魏郢、豫二州,自懸瓠以南至於安陸諸城皆沒,唯義陽一城為魏堅守。蠻帥田益宗帥群蠻以附魏,魏以為東豫州刺史,上以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戶郡公招之,益宗不從。
丁丑(二十七日),北魏鎮東參軍成景雋殺了宿豫的主將嚴仲賢,獻城投降梁朝。當時,北魏的郢、豫二州,從懸瓠以南直到安陸諸城全部喪失,只有義陽一城還堅守著。蠻族將帥田益宗率領群蠻投附北魏,北魏任命他為東豫州刺史,梁武帝以封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戶郡公的好處招還田益宗,但是田益宗不接受。
十一月,庚寅,魏遣安東將軍楊椿將兵四萬攻宿豫。
十一月庚寅(十一日),北魏派遣安東將軍楊椿統率四萬兵攻打宿豫。
魏主聞邢巒屢捷,命中山王英趣義陽,英以眾少,累表請兵,弗許。英至懸瓠,輒與巒共攻之。十二月,己未,齊苟兒等開門出降,斬白早生及其黨數十人。英乃引兵前趨義陽。寧朔將軍張道凝先屯楚王城,癸亥,棄城走,英追擊,斬之。
北魏宣武帝得知邢巒屢屢獲捷,命令中山王元英前去義陽,元英因兵少,多上表請求增兵,朝廷不同意。元英到了懸瓠,就與邢巒一起攻城。十二月己未(初十),齊苟兒等人打開城門出降,斬了白早生及其黨羽幾十人。元英帶兵前去義陽。寧朔將軍張道凝先駐紮在楚王城,癸亥(十四日),棄城逃跑,元英追擊,斬了張道凝。
魏義陽太守狄道辛祥與婁悅共守義陽,將軍胡武城、陶平虜攻之,祥夜出襲其營,擒平虜,斬武城,由是州境獲全。論功當賞,婁悅恥功出其下,間之於執政,賞遂不行。
北魏義陽太守狄道人辛祥與婁悅共同防守義陽,將軍胡武城、陶平虜攻打他們,辛祥夜間出來襲擊胡、陶二人的營盤,擒獲了陶平虜,斬了胡武城,從此州境獲得完整。論功勞辛祥應當得賞,但是婁悅恥於自己的功勞在辛祥之下,便向執政的高肇陷害辛祥,於是便沒有獎賞辛祥。
[21]壬申,魏東荊州表“桓暉之弟叔興前後招撫太陽蠻,歸附者萬餘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案行置之。道元,范之子也。
壬申(二十三日),北魏東荊州上表稱:“桓暉的弟弟桓叔興前後招撫太陽蠻,前來歸附的有一萬多戶,請求設定十六個郡,五十個縣。”朝廷詔令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具體實施。酈道元是酈范的兒子。
[22]是歲,柔然佗汗可汗復遣紇奚勿六跋獻貂裘於魏,魏主弗受,報之如前。
[22]這一年,柔然佗汗可汗又派遣紇奚勿六跋向北魏進獻貂裘,宣武帝不受,仍如前次那樣作了答覆。
初,高車侯倍窮奇為噠所殺,執其子彌俄突而去,其眾分散,或奔魏,或奔柔然。魏主遣羽林監河南孟威撫納降戶,置於高平鎮。高車王阿伏至羅殘暴,國人殺之,立其宗人跋利延。噠奉彌俄突以伐高車,國人殺跋利延,迎彌俄突而立之。彌俄突與佗汗可汗戰於蒲類海,不勝,西走三百餘里。佗汗軍於伊吾北山。會高昌王麴嘉求內徙於魏,時孟威為龍驤將軍,魏主遣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佗汗見威軍,怖而遁去。彌俄突聞其離駭,追擊,大破之,殺佗汗於蒲類海北,割其傳送於威,且遣使入貢於魏。魏主使東城子於亮報之,賜遣甚厚。高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還。
起初,高車侯倍窮奇被噠所殺,抓了他的兒子彌俄突而去,其眾分散,有的投奔了北魏,有的投靠了柔然。宣武帝派遣羽林監河南人孟威接納、安撫前來投降的人口,把他們安置在高平鎮。高車王阿伏至羅十分殘暴,高車國人殺了他,立他的同族之人跋利延為王。噠帶上彌俄突討伐高車,高車國人殺了跋利延,迎接彌俄突回國並立為王。彌俄突與佗汗可汗在蒲類海交戰,沒有取勝,向西逃到三百多里遠的地方去了。佗汗駐軍於伊吾北山。正好高昌王麴嘉請求內遷到北魏去,當時孟威為龍驤將軍,宣武帝派遣孟威帶領三千涼州兵去迎接,到達伊吾之時,佗汗見到孟威的軍隊,就害怕得逃跑了。彌俄突知道佗汗嚇跑了,立即追擊,大敗敵方,在蒲類海的北邊殺了佗汗,割下他的頭髮送給孟威,並且派遣使者到北魏進貢。宣武帝指派東城子於亮接待使者,賜送崐特別豐厚。高昌王麴嘉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到來,孟威帶兵返回。
佗汗可汗子奴立,號豆羅伏跋豆伐可汗,改元建昌。
佗汗可汗的兒子奴繼位而立,號為豆羅伏跋豆伐可汗,改年號為建昌。
[23]宋、齊舊儀,祀天皆服兗冕,兼著作郎高陽許懋請造大裘,從之。
[23]劉宋、南齊時期的舊儀式,祀天時都穿戴兗冕,兼著作郎高陽人許懋奏請裁製大裘,得到採納。
[24]上將有事太廟,詔以“齋日不樂,自今輿駕始出,鼓吹從而不作,還宮,如常儀。”
[24]梁武帝將祭太廟,詔令:“齋日禁止音樂,從現在開始輿駕出發,樂隊跟從但不吹奏,還宮之時,仍按平常的儀式鼓吹奏樂。”
八年(己丑、509)
八年(己丑,公元509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時有請封會稽、禪國山者,上命諸儒草封禪儀,欲行之。許懋建議,以為“舜柴岱宗,是為巡狩。而鄭引《孝經鉤命決》云:‘封於太山,考績柴燎;禪乎梁甫,刻石紀號’,此緯書之曲說,非正經之通義也。舜五載一巡狩,春夏秋冬周遍四岳,若為封禪,何其數也!又如管夷吾所說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質民淳,安得泥金檢玉!結繩而治,安得鐫文告成!夷吾又云:‘唯受命之君然後得封禪’,周成王非命之君,云何得封太山禪社首!神農即炎帝也,而夷吾分為二人,妄亦甚矣。若聖主,不須封禪;若凡主,不應封禪。蓋齊桓公欲行此事,夷吾知其不可,故舉怪物以屈之。秦始皇嘗封太山,孫皓嘗遣兼司空董朝至陽羨封禪國山,皆非盛德之事,不足為法。然則封禪之禮,皆道聽所說,失其本文,由主好名於上,而臣阿旨於下也。古者祀天祭地,禮有常數,誠敬之道,盡此而備,至於封禪,非所敢聞。”上嘉納之,因推演懋議,稱制旨以答請者,由是遂止。
[1]春季,正月,辛巳(初三),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當時,有人奏請在會稽和國山封禪,梁武帝命令諸儒生草擬封禪儀式,準備進行封禪。許懋提出建議,認為:“舜帝在泰山燒柴祭天,是為了巡狩。而鄭玄引《孝經鉤命決》說:‘在泰山大祭,燒柴祭天把政績報告;在梁甫山祭地,刻石記載年號。’這是緯書的曲說,不是正式經書的本來意思。舜帝五年巡狩一次,春夏秋冬巡遍四岳,如果為了封禪,為何這么頻繁呢?又如管夷吾所說的七十二君,燧人氏之前,世風質樸百姓淳厚,怎么能夠把金粉書寫在竹筒上呢?當時結繩而治,怎么能夠鐫刻文字報告成功呢?管夷吾又說:‘只有受命之君,然後才能封禪。’周成王不是受命之君,從何談起封太山禪社首呢?神農即是炎帝,然而管夷吾卻說成是兩個人,實在是荒唐。如果是聖主,無須封禪;如果是凡主,不應該封禪。大概齊桓公想進行封禪,管夷吾知道不可以進行,所以有意列舉許多奇異物象出現時才可以封禪的事例,以便難住齊桓公,使他打消了念頭。秦始皇曾經封禪太山,孫皓曾經派遣兼司空董朝到達陽羨封禪國山,都不是盛德之事,不足以效法。那么封禪的禮儀,全都是道聽途說的事,失去了其本來的意義,完全是因為君主在上喜好名聲,而臣子們在下曲意逢迎。古代的祀祭天地,禮儀有常規,誠敬之道,至此而完備,至於封禪,實在是不敢妄說。”武帝表揚和採納了許懋的意見,於是進一步擴充了許懋的建議,作為聖旨回答請求封禪的人,因此便中止了這一計畫。
[2]魏中山王英至義陽,將取三關,先策之曰:“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克一關,兩關不待攻而破;攻難不如攻易,宜先攻東關。”又恐其併力於東,乃使長史李華帥五統向西關,以分其兵勢,自督諸軍向東關。
[2]北魏中山王元英抵達義陽,將要攻取三關,先進行策劃,他說:“三關相互依賴如左右手一般,如果攻克一關,其他兩關便不攻而自破;攻難不如攻易,應該先攻打東關。”又擔心對方合併力量於東關,就指派長史李華率領五統軍的兵力去西關,以便分散對方的兵力,他自己則親自督率各路軍隊去東關。
先是,馬仙使雲騎將軍馬廣屯長薄,軍主胡文超屯松峴。兩申,英至長薄,戊戌,長薄潰,馬廣遁入武陽,英進圍之。上遣冠軍將軍彭瓮生、驃騎將軍徐元季將兵援武陽,英故縱之使入城,曰:“吾觀此城形勢易取。”瓮生等既入,英促兵攻之,六日而拔,虜三將及士卒七千餘人。進攻廣峴,太子左衛率李元履棄城走;又攻西關,馬仙亦棄城走。開初,馬仙派雲騎將軍馬廣屯駐長薄,軍主胡文超屯駐松峴。丙申(十八日),元英到了長薄,戊戌(二十日),長薄被攻破,馬廣逃到武陽,元英又進兵圍住了該城。梁武帝派遣冠軍將軍彭雍瓮生、驃騎將軍徐元孝率兵援救武陽,元英故意讓他們入城,說:“我察看這座城的形勢,很容易攻取。”彭瓮生等人入城之後,元英便催促兵士發起急攻,六天就攻打下來了,俘虜了三個將領以及士卒七千多人。元英又揮師進攻廣峴,太子左衛率李元履棄城逃跑;元英又攻打西關,馬仙也棄城逃跑了。
上使南郡太守韋睿將兵救仙,睿至安陸,增築城二丈余,更開大塹,起高樓。眾頗譏其示怯,睿曰:“不然,為將當有怯時,不可專勇。”中山王英急追馬仙,將復邵陽之恥,聞睿至,乃退。上亦有詔罷兵。
梁武帝指派南郡太守韋睿率兵援救馬仙,韋睿到達安陸,把城牆加高到兩丈多,又挖了大壕溝,起造高樓。眾人頗為譏笑韋睿這是顯示怯懦,韋睿說:“不對,做將領當有膽怯的時候,不可以一昧地逞勇猛。”中山王元英急追馬仙,要報復邵陽之恥,聽說韋睿到了,就撤退了。武帝也下達詔令罷兵。
初,魏主遣中書舍人陽董紹慰勞叛城,白早生襲而囚之,送於建康。魏主既克懸瓠,命於齊苟兒等四將之中分遣二人,敕揚州為移,以易紹及司馬悅首。移書未至,領軍將軍呂僧珍與紹言,愛其文義,言於上,上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聽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善也!”因召見,賜衣物,令舍人周舍慰勞之,且曰:“戰爭多年,民物塗炭,吾是以不恥先言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全無報者,卿宜備申此意。今遣傳詔霍靈秀送卿至國,遲有嘉問。”又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立君以為民也,凡在民上,豈可以不思此乎!若欲通好,今以宿豫還彼,彼當以漢中見歸。”紹還魏言之,魏主不從。
原先,北魏宣武帝派遣中書舍人陽人董紹招撫慰勞反叛之城,白早生襲擊並囚禁了董紹,把他送到了建康。懸瓠攻克之後,宣武帝命令從齊苟兒等四個將領之中分派兩人,令揚州給梁朝送去移文,以這兩人換回董紹和司馬悅的首級。移文還沒有到來,領軍將軍呂僧珍與董紹談話,愛慕他的文才,告訴了梁武帝,梁武帝派主書霍靈超對董紹說:“現在讓你回去,令你溝通兩家之好,彼此休生養民,豈不是好事一樁!”於是召見了董紹,賜給他衣物,又令舍人周舍慰勞了他,且對他說:“戰爭多年,百姓生靈塗炭,財物毀壞,我們因此不以先提出與魏朝和好為恥辱,近來也有信給貴國,但是一點答覆也沒有,您應該把我們的這個意思完整地轉達一下。現在派遣傳詔霍靈秀送您回國,等待您的好訊息。又對董紹說:“您知道不知道自己何以沒有死呢?現在得到您,這是天意。建立君主完全是為了百姓大眾,凡在君主之位者,豈可以不想到這個呢?如果貴國想和好,我們就立即把宿豫還給你們,你們也應當把漢中歸還我們。”董紹回到北魏後把梁朝請求和好的事講了,但是宣武帝不同意。
[3]三月,魏荊州刺史元志將兵七萬寇潺溝,驅迫群蠻,群蠻悉渡漢水來降,雍州刺史吳平侯納之。綱紀皆以蠻累為邊患,不如因此除之,曰:“窮來歸,我誅之不祥。且魏人來侵,吾得蠻以為禁止,不亦善乎!”乃開樊城受其降,命司馬朱思遠等擊志於潺溝,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志,齊之孫也。
[3]三月,北魏荊州刺史元志統率七萬大軍入寇潺溝,驅趕威迫各蠻族,群蠻全都渡過漢水來投降梁朝,雍州刺史吳平侯蕭接納了他們。州郡里身份地們較高的官員們都認為蠻人累累帶來邊患,不如乘此機會把他們除掉,蕭卻說:“他們走投無路來投歸我們,我如殺掉他們,實在是不祥之事。況且北魏人來侵犯之時,我有這些蠻人做屏障,不也是很好嗎!”於是打開樊城接受了這些前來投降的蠻人,又命令司馬朱思遠等人在潺溝攻擊元英,大獲全勝,斬首一萬多名。元志是元齊的孫子。
[4]夏,四月,戊申,以臨川王宏為司空,加車騎將軍王茂開府儀同三司。
[4]夏季,四月戊申(初一),梁朝任命臨川王蕭宏為司空,加封車騎將軍王茂開府儀同三司。
[5]丁卯,魏楚王城主李國興以城降。
[5]丁卯(二十日),北魏楚王城的主將李國興獻城投降梁朝。
[6]秋,七月,癸巳,巴陵王蕭寶義卒。
[6]秋季,七月癸巳(十七日),梁朝巴陵王蕭寶義去世。
[7]九月,辛巳,魏封故北海王詳子顥為北海王。[7]九月辛巳(初六),北魏封已故北海王元詳的兒子元顥為北海王。
[8]魏公孫崇造樂尺,以十二黍為寸;劉芳非之,更以十黍為寸。尚書令高肇等奏:“崇所造八音之器及度量皆與經傳不同,詰其所以然,雲‘必依經文,聲則不協。’請更令芳依《周禮》造樂器,俟成集議並呈,從其善者。”詔從之。
[8]北魏公孫崇造樂尺,以十二黍為一寸,劉芳說他定的不對,改成以十黍為一寸。尚書令高肇等人上奏:“公孫崇所造的八音之器以及度量標準全都與經傳所載不同,反問他為什麼這樣,他說:‘一定依照經文的話,則聲音就不協調。’請求另外命令劉芳依照《周禮》造樂器,待製成之後集體議論鑑定並上呈,採用其中好的。”宣武帝詔令同意。
[9]冬,十月,癸丑,魏以司空廣陽王嘉為司徙。
[9]冬季,十月癸丑(初九),北魏任命司空廣陽王元嘉為司徙。
[10]十一月,己丑,魏主於式乾殿為諸僧及朝臣講《維摩詰經》。時魏主專尚釋氏,不事經籍,中書侍郎河東裴延雋上疏,以為“漢光武、魏武帝,雖在戎馬之間,未嘗廢書,先帝遷都行師,手不釋卷,良以學問多益,不可暫輟故也。陛下升法座,親講大覺,凡在瞻聽,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模楷,應務之所先,伏願經書互覽,孔、釋兼存,則內外俱周,真俗斯暢矣。”
[10]十一月己丑(十五日),北魏宣武帝在式乾殿為眾僧以及朝臣們講解《維摩詰經》。當時,宣武帝專門崇尚佛教,不讀經籍,中書侍郎河東人裴延上疏,指出:“漢光武帝、魏武帝,雖然忙於戎馬征戰,但是未曾廢棄書籍,先帝遷都行軍,手不釋卷,正因為學問多有益處,不可以臨時中斷。陛下升上法座,親自講解佛法奧義,在場的人瞻聽之際,內心塵蔽俱開。然而《五經》是治世的楷模,處理世務所應首先研讀的,所以恭敬地希望聖上佛經與儒書互讀,孔學與釋教兼存,如此則內外都能周全,教義和世務都能通暢。”
時佛教盛於洛陽,沙門之外,自西域來者三千餘人,魏主別為之立永明寺千餘間以處之。處士南陽馮亮有巧思,魏主使與河南尹甄琛、沙門統僧暹嵩山形勝之地立閒居寺,極岩壑土木之美。由是遠近承風,無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萬三千餘寺。
當時,佛教盛於洛陽,除中國和尚而外,從西域來的和尚還有三千多名,北魏宣武帝另外建立了永明寺一千多間禪房,來安置他們。處士南陽人馮亮很聰明,宣武帝指派他同河南尹甄深、沙門統僧暹選擇嵩山地形好的地方建立了閒居寺,修建得非常好,極盡岩壑土木之美。於是遠近受影響,無不信奉佛教,到了延昌之時,各州郡共有一萬三千多處寺院。
[11]是歲,魏宗正卿元樹來奔,賜爵鄴王。樹,翼之弟也。時翼為青、冀二州刺史,鎮郁洲,久之,翼謀舉州降魏,事泄而死。
[11]這一年,北魏宗正卿元樹來投奔梁朝,武帝賜予他鄴王的爵位。元樹是元翼的弟弟。當時,元翼是青、冀二州的刺史,坐鎮郁洲,很久之後,元翼密謀率全州投降北魏,因事情泄露而被殺。
九年(庚寅、510)
九年(庚寅,公元510年)
[1]春,正月,乙亥,以尚書令沈約為左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王瑩為尚書令。約文學高一時,而貪昌榮利,用事十餘年,政之得失,唯唯而已。自以久居端揆,有志台司,論者亦以為宜,而上終不用;及求外出,又不許。徐勉為之請三司之儀,上不許。
[1]春季,正月,乙亥(初二),梁朝任命尚書令沈約為左當祿大夫,右光祿大夫王瑩為尚書令。沈約的文章名高一時,然而貪求榮華之利,掌權十多年,對政治方面的得失,唯唯喏喏,只會順從。他自以為久為尚書省長官,因此有意於三公之位,人們的議論也認為他合適,但是梁武帝終究沒任用他;他請求到外地去做官,也不準許。徐勉為他請求開府同三司之儀的官銜,武帝也不同意。
[2]庚寅,新作緣淮塘,北岸起石頭迄東冶,南岸起後渚籬門迄三橋。
[2]庚寅(十七日),梁朝新築緣淮塘,北岸從石頭起到東冶,南岸從後渚籬門起到三橋。
[3]三月,丙戌,魏皇子詡生。詡母胡充華,臨涇人,父國珍襲武始伯。充華初選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願生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華曰:崐“妾之誌異於諸人,奈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國家無嗣乎!”及有娠,同列勸去之,充華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當長,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詡。
[3]三月丙戌(十四日),北魏皇子元詡出生。元詡的母親胡充華是臨涇人,胡充華的父親胡國珍襲位武始伯。胡充華初被選入後宮之時,和她身份一樣的嬪妃們照慣例替她祝告說:“願生諸王、公主,不要生太子。”胡充華卻說:“我的志向與你們不同,豈能害怕一身之死而讓國家沒有繼承人呢?”到她懷孕之後,嬪妃們勸她把胎兒打掉,她卻不乾,並私下裡發誓說:“如果有幸生下男孩,排行應該是長子,兒子生下來後我死去,沒有絲毫遺憾之處。”很快就生下了元詡。
先是,魏主頻喪皇子,年漸長,深加慎護,擇良家宜子者以為乳保,養於別宮,皇后、充華皆不得近。
早先,北魏宣武帝屢喪皇子,他年紀漸漸大了,所以對元詡特別重視,謹慎護理,選擇良家婦女中奶水好的做乳母,在別宮中哺養元詡,皇后和胡充華都不得接近。
[4]己丑,上幸國子學,親臨講肄。乙未,詔皇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年可從師者皆入學。
[4]己丑(十七日),梁武帝臨幸國子學,親自進入講堂察視。乙未(二十三日),武帝詔令皇太子以下以及王侯之子年齡可以從師學習的都入學。
[5]舊制:尚書五都令史皆用寒流。夏,四月,丁巳,詔曰:“尚書五都,職參政要,非但總領眾局,亦乃方軋二丞;可革用士流,秉此群目。”於是以都令史視奉朝請,用太學博士劉納兼殿中都,司空法曹參軍劉顯兼吏部都,太學博士孔虔孫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參軍蕭軌兼左右戶都,宣毅墨曹參軍王兼中兵都,並以才地兼美,首膺其選。
[5]舊制規定:尚書五都令史全都選用寒門出身者擔任。夏季,四月,丁巳(十六日),武帝詔令:“尚書五都,是參與朝政的重要職位,不但總領全局,而且與左右丞相併駕;可以擇用士族門第出身的來擔任,以操持全盤。”於是以都令史的地位等同於奉朝請,任命太學博士劉納兼殿中都,司空法曹參軍劉顯兼吏部都,太學博士孔虔孫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參軍蕭軌兼左右戶都,宣毅將軍府墨曹參軍王兼中兵都,上述幾人都因才能和門第俱屬上流而首先被選中。
[6]六月,宣城郡吏吳承伯挾妖術聚眾,癸丑,攻郡殺太守朱僧勇,轉屠旁縣。閏月,己丑,承伯逾山,奄至吳興。東土人素不習兵,吏民擾奔散,或勸太守蔡撙避之,撙不可,募勇敢閉門拒守。承伯盡銳攻之,撙帥眾出戰,大破之,臨陳,斬承伯。撙,興宗之子也。承伯餘黨入新安,攻陷黟、歙諸縣,太守謝覽遣兵拒之,不勝,逃奔會稽,台軍討賊,平之。覽,瀹之子也。
[6]六月,宣城郡的吏員吳承伯以妖術召聚眾人,癸丑(十三日),攻進郡城殺了太守朱僧勇,轉而又去旁邊的縣去屠殺人口。閆月己丑(十九日),吳承伯超過山嶺,突然來到吳興。東邊的人向來不操兵演武,所以官吏和老百姓們都擔驚受怕,四處奔散,有人勸太守蔡撙躲避一下,蔡撙不願意,他招募勇敢者關閉城門堅決拒守。吳承伯竭盡全力攻城,蔡撙率眾出戰,大敗敵手,親自出陣,斬了吳承伯。蔡撙是蔡興宗的兒子。吳承伯的殘部進入新安,攻陷了黟、歙等縣,太守謝覽派兵抵抗,沒有取勝,逃跑到會稽,朝廷軍隊前來討伐賊寇,平定了他們。謝覽是謝瀹的兒子。
[7]冬,十月,魏中山獻武王英卒。
[7]冬季,十月,北魏中山獻武王元英去世。
[8]上即位之三年,詔定新曆,員外散騎侍郎祖奏其父沖之考古法為正,歷不可改。至八年,詔太史課新舊二歷,新曆密,舊曆疏,是歲,始行沖之《大明曆》。
[8]梁武帝即位三年時,詔定新的曆法,員外散騎侍郎祖上奏稱他的父親祖沖之考定古法正確,曆法不可以改。到了八年之時,武帝又詔令太史核定新舊兩種曆法,新曆法密,舊曆法疏,這一年,開始實行祖沖之的《大明曆》。
[9]魏劉芳奏“所造樂器及教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成,乞如前敕集公卿群儒議定,與舊樂參呈。若臣等所造,形制合古,擊拊會節,請於來年崐元會用之”。詔:“舞可用新,余且仍舊。”
[9]北魏劉芳上奏:“所製造的樂器以及教的文武二舞、登歌、鼓吹曲等已經完成,請求如以前聖旨所命令的那樣召集公卿群儒們議定,與舊樂一起上呈。如果我們幾人所製造的樂器,形式制度符合古式,敲奏起來合節奏的話,請於來年元旦朝會之時使用。”宣武帝詔令:“舞蹈可以採用新的,其餘的暫且仍用舊的。”
十年(辛卯、511)
十年(辛卯,公元511年)
[1]春,正月,辛丑,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丑(初四),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尚書左僕射張稷,自謂攻大賞薄,嘗侍宴樂壽殿,酒酣,怨望形於辭色。上曰:“卿兄殺郡守,弟殺其君,有何名稱!”稷曰:“臣乃無名稱,至於陛下,不得言無勛。東昏暴虐,義師亦來伐之,豈在臣而已!”上捋其須曰:“張公可畏人!”稷既懼且恨,乃求出外,癸卯,以稷為青、冀二州刺史。
[2]尚書左僕射張稷,自認為攻勞大,獎賞卻少,一次他侍宴於東壽殿,酒酣之際,怨氣不滿表露於言語表情之中。武帝說:“你的哥哥殺了郡太守,你的弟弟殺了他的君主,你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呢?”張稷回答:“我是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地方,但是為陛下效力以來,不能說沒有功勞。東昏侯殘暴肆虐,義師也來討伐他,何況我呢?”武帝捋著他的鬍鬚,說:“張公讓人感到害怕呀!”張稷心裡既懼害又怨恨,於是請求外放,癸卯(初六),武帝任命他為青、冀二州刺史。
王珍國亦怨望,罷梁、秦二州刺史還,酒後於坐啟云:“臣近入梁山便哭。”上大驚曰:“卿若哭東昏,則已晚;若哭我,我復未死!”珍國起拜謝,竟不答,坐即散,因此疏退,久之,除都官尚書。
王珍國也有怨氣,他被罷去梁、秦二州刺史還京後,於酒後在座位上啟奏武帝說:“我前不久進入梁山便哭了。”武帝聽了大吃一驚,說道:“你如果哭東昏侯,則已經晚了;如果哭我,我還沒有死!”王珍國站起來拜謝,竟然不回答,酒席當即就散了,王珍國因此被疏遠了,很久之後,王珍國被任命為都官尚書。
[3]丁巳,魏汾州山胡劉龍駒聚眾反,侵擾夏州,詔諫議大夫薛和發東秦、汾、華、夏四州之眾以討之。
[3]丁巳(二十日),北魏汾州山胡劉龍駒聚眾造反,侵攏夏州,北魏宣武帝詔令諫議大夫薛和徵調東秦、汾、華、夏四州的兵力討伐劉龍駒。
[4]辛酉,上祀明堂。
[4]辛酉(二十四),武帝在明堂祭祀。
[5]三月,琅邪民王萬壽殺東莞、琅邪二郡太守劉晰,據朐山,召魏軍。
[5]三月,琅邪百姓王萬壽殺了東莞、琅邪二郡太守劉晰,占據了朐山,召請北魏軍隊前來。
[6]壬戌,魏廣陽懿烈王嘉卒。
[6]壬戌(二十六日),北魏廣陽懿烈王元嘉去世。
[7]魏徐州刺史盧昶遣郯城戍副張天惠、琅邪戍主傅文驥相繼赴朐山,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遣兵拒之,不勝。夏,四月,文驥等據朐山,詔振遠將軍馬仙擊之。魏又遣假安將軍蕭寶寅、假平東將軍天水趙遐將兵據朐山,受盧昶節度。
[7]北魏徐州刺史盧昶派遣郯城的戍副張天惠、琅邪的戍主傅文驥相繼趕赴朐山,梁朝青、冀二州刺史張稷派兵抵擋他們,沒有取勝。夏季,四月,傅文驥等人占據了朐山,武帝詔令振遠將軍馬仙去攻打。北魏又派遣代理安南將軍蕭寶寅、代理平東將軍天水人趙遐率兵據守朐山,接受盧昶的指揮調遣。
[8]甲戌,魏薛和破劉龍駒,悉平其黨,表置東夏州。
[8]甲戌(初九),北魏薛和打敗了劉龍駒,把他的黨羽全部剷平,並上表設定了東夏州。
[9]五月,丙辰,魏禁天文學。
[9]五月丙辰(二十一日),北魏禁止了天文學。
[10]以國子祭酒張充為尚書左僕射。充,緒之子也。
[10]梁朝任命國子祭酒張充為尚書左僕射。張充是張緒的兒子。[11]馬仙圍朐山,張稷權頓六里以督饋運,上數發兵助之。秋,魏盧昶上表請益兵六千,米十萬石,魏主以兵四千給之。冬,十一月,己亥,魏主詔揚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壽陽,以分朐山之勢。盧昶本儒生,不習軍旅。朐山城中糧樵俱竭,傅文驥以城降;十二月,庚辰,昶引兵先遁,諸軍相繼皆潰,會大雪,軍士凍死及墮手足者三分之二,仙追擊,大破之。二百裡間,殭屍相屬,魏兵免者什一二,收其糧畜器械,不可勝數。昶單騎而走,棄其節傳、儀衛俱盡;至郯城,借趙遐節以為軍威。魏主命黃門侍郎甄琛馳鎖昶,窮其敗狀,及趙遐皆免官。唯蕭寶寅全軍而歸。
[11]馬仙圍住了朐山,張稷臨時駐紮六里以便監督糧運,梁武帝幾次發兵協助他們。秋季,北魏盧昶上表朝廷請求增兵六千,米十萬石,宣武帝給他增派了四千兵力。十一月己亥(初七),宣武帝詔令揚州刺史李崇等人在壽陽操練軍隊,以便分散梁朝在朐山的兵勢。盧昶本是一個儒生,不熟悉軍旅事務。朐山城中的糧食和柴火全都用盡了,傅文驥獻城投降;十二月庚辰(十九日),盧昶帶兵先逃跑了,其他各路軍馬都相繼潰散,正好天下大雪,兵士凍死以及凍掉手腳的有三分之二,馬仙追擊,大獲全勝。二百里之間,殭屍遍地,北魏兵卒幸免於難者僅占十分之一二,梁朝軍隊收繳到的糧食、牲口以及各種器械,不可勝數。盧昶單人匹馬逃跑,丟棄了節傳、儀衛之具。到了郯城,他借用了趙遐的節傳顯自己的軍威,以掩飾自己的失敗。宣武帝命令黃門侍郎甄琛騎驛馬去把盧昶鎖拿到洛陽,仔細查問他慘敗的狀況,最後盧昶和趙遐全被免官。只有蕭寶寅把軍隊完整地帶回。
盧昶之在朐山也,御史中尉游肇言於魏主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卑濕難居,於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以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甚大。假令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無用之田也。聞賊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若必如此,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為大。”魏主將從之,會昶敗,遷肇侍中。肇,明根之子也。
盧昶在朐山之時,御史中尉游肇對北魏宣武帝說:“朐山彈丸之地,偏處海濱,地勢低下,異常潮濕,難以居住,對於我們不是急用之處,而對於賊敵則是非常有用的。正因為對他們有用處,所以必定要拚死相爭;對我們用處不大,所以不得已而交戰。以不得已之眾抵抗拚命的軍隊,恐怕拖延時日,耗費甚大。假使能得到朐山,徒然地導致雙方互相爭奪,終將難以保全,正所謂無用之地。聽說賊敵屢次提出要以宿豫交換朐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用這塊無用之地,換回來那塊過去就屬我們所有的疆域,兵戈之爭頓時化解,其益處是非常大的。”宣武帝準備要照此行事,恰恰盧昶戰敗,就提升游肇為侍中。游肇是游明根的兒子。
馬仙為將,能與士卒同勞逸,所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幃幕衾屏,飲食與廝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境,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攻戰多捷,士卒亦樂為之用。
馬仙作為將帥,能同士卒們同甘共苦,穿的衣服都是布帛製成,住的地方沒有幃幕衾屏,飲食與僕人、馬等最低下者同樣。他鎮守邊境,常常隻身潛入敵境,偷偷察看壁壘村落險要之處,打仗大多能獲勝,士卒們也樂於為他賣力。
[12]魏以甄琛為河南尹,琛表曰:“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寇盜公行,里正職輕任碎,多是下材,人懷苟且,不能督察。請取武官八品將軍已下乾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者進而為之,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勛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不必武人。”琛又奏以羽林為游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洛城清靜,後常踵焉。
[12]北魏任命甄琛為河南尹,甄琛上表說:“國家在代京建都之時,盜竊成患,世祖皇帝為此而發憤,廣置主司、里宰,全都讓代京令長以下及五等散男中有謀略者來擔任。又多置吏士做他們的羽翼,非常重視他們,盜賊方才得到禁止。自從遷都以來,交往擴大,四方來會,已經遠遠超過了代都,而五方崐雜沓,寇盜公然行事,里正職位輕,事務瑣碎,擔任其職的大多是才能低下者,人人抱著苟且之心,不能起到督察的作用。請求挑選武官中八品將軍以下而又有才幹且品行端正熱心辦事的人,讓他們享受原來官職的俸祿和恤親之祿而擔任里尉的職務,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然的話,也可以稍微提高里尉的品級,選下品中應該提拔者晉升擔任,只要有人專門負責督管,京城的治安即可好轉。”宣武皇帝詔令:“里正的品級可以升到勛官初品,經途尉為從九品,六部尉為正九品,從諸職中選拔,不必由軍人來擔任。”甄深又上奏請把禁衛軍作為游軍,讓他們在各坊巷中巡邏檢查盜賊,於是洛陽城馬上變得清靜了,這種辦法在後代也得到因襲。
[13]是歲,梁之境內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縣千二十二。是後州名浸多,廢置離合,不可勝記。魏朝亦然。
[13]這一年,梁朝境內有二十三個州,三百五十個郡,一千零二十二個縣。這以後州名越來越多,廢置離合,不可勝記。北魏也同樣如此。
[14]上敦睦九族,優借朝士,有犯罪者,皆屈法申之。百姓有罪,則案之如法,其緣坐則老幼。不免,一個逃亡,舉家質作,民既窮窘,奸宄益深。嘗因郊祀,有秣陵老人遮車駕言曰:“陛下為法,急於庶民,緩於權貴,非長久之道。誠能反是,天下幸甚。”上於是思有以寬之。
[14]梁武帝對同姓的親族非常親近寬厚,對朝廷官員也非常優待愛護,其中有犯法的,他都超越法律而替他們開脫。而老百姓有罪,則一律按照法律處置,並且株連犯罪,不管老幼一概不免,一人逃亡,全家以身抵押服勞役,百姓既然被逼迫的走投無路,各種作奸犯科的竊盜反亂案件就更嚴重了。有一次,梁武帝去郊祀,有一個秣陵老頭藉此機會攔住御駕講道:“陛下執法,對庶民太嚴酷,對權貴則太寬鬆,這不是長久之道。如果能打一個顛倒,則天下大幸呀。”武帝於是考慮對百姓執法加以放寬。
十一年(壬辰、512)
十一年(壬辰,公元512年)
[1]春,正月,壬辰,詔:“自今逋謫之家及罪應質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將送。”
[1]春季,正月壬辰(初一),武帝詔令:“自今開始,流放之家以及罪該以身抵押服勞役者,如果有老人或小孩,可以把他們除外。”
[2]以臨川王宏為太尉,驃騎將軍王茂為司空、尚書令。
[2]梁朝任命臨川王蕭宏為太尉,驃騎將軍王茂為司空、尚書令。
[3]丙辰,魏以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肇為司徒,清河王懌為司空,廣平王懷進號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肇雖登三司,猶自以去要任,怏怏形於言色,見者嗤之。尚書右丞高綽、國子博士封軌,素以方直自業,及肇為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肇。綽顧不見軌,乃遽歸,嘆曰:“吾平生自謂不失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遠矣。”綽,允之孫;軌,懿之族孫也。
[3]丙辰(二十五日),北魏任命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肇為司徙,清河王元懌為司空,廣平王元司進封號為驃騎大將軍,加封為儀同三司。高肇雖然位登三司,但猶自認為去掉了尚書令的要職,心裡不痛快流露於言語顏色之間,見到的人都因此而嗤笑他。尚書左丞高綽、國子博士封軌,向來以方正剛直為行事準則,到高肇當上司徒之後,高綽迎送往來行禮如儀,而封軌竟然不去拜見高肇。高綽在高肇那裡也不見封軌前來,於是馬上起身返回,嘆息著說道:“我平生自認為不失規矩,但是今天的舉動,不如封生太遠了。”高綽是高允的孫子,封軌是封懿的族孫。
清河王懌有才學聞望,懲彭城之禍,因侍宴,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翦之幾盡!昔王莽頭禿,藉渭陽之資,遂篡漢室。今君身曲,亦恐終成亂階。”會大旱,肇擅錄囚徒,欲以收眾心。懌言於魏主曰:“昔季氏旅於泰山,孔子疾之。誠以君臣之分,宜防微杜漸,不可瀆也。減膳錄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豈人臣之義乎!明君失之於上,奸臣竊之於下,禍亂之基,於此在矣。”帝笑而不應。
清河王元懌有才學,外界聲望也不錯,有鑒於彭城王元勰無罪而被殺之禍,一次借侍宴機會,他對高肇說:“天子的兄弟能有幾人,而差不多翦除盡了!過去王莽是個禿頭,憑藉國舅的地位,便篡奪了漢室的天下。現在你是個駝背,也恐怕最終會成為禍亂之端。”正遇大旱,高肇擅自重新審理囚徒,想以崐此而收攏人心。元懌向北魏宣武帝進言:“過去季氏超越名分在泰山祭祀,孔子對此非常憤慨。這確實是從君臣名分來考慮的,應該防微杜漸,不可以冒犯呀。減少膳食之費,重新審理囚徙,這是陛下的事情,現在則讓司徒去幹了,這那裡是做人臣者的本份呢?明君失之於上,奸臣竊之於下,禍亂的根子,就在這裡了。”宣武帝聽了,笑而不答。
[4]夏,四月,魏詔尚書與群司鞫獄訟,令饑民就谷燕、恆二州及六鎮。
[4]夏季,四月,北魏朝廷命令尚書與各官署審理獄訟案件,又令饑民到燕、恆二州以及六鎮去渡災。
[5]乙酉,魏大赦,改元延昌。
[5]乙酉(二十五日),北魏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延昌。
[6]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詡為太子,始不殺其母。以尚書右僕射郭祚領太子少師。祚嘗從魏主幸東宮,懷黃以奉太子;時應詔左右趙桃弓深為帝所信任,祚私事之,時人謂之“桃弓僕射”、“黃少師”。
[6]冬季,十月乙亥(十八日),北魏立皇子元詡為太子,並開了不殺其母的先例。又讓尚書右僕射郭祚兼任太子少師。郭祚一次隨北魏宣武帝臨幸太子東宮,懷中特意裝著黃瓜給太子吃;當時應詔左右趙桃弓深受宣武帝的信任,郭祚私下裡巴吉他,時人稱他為“桃弓僕射”、黃少師”。
[7]十一月,乙未,以吳郡太守袁昂兼尚書右僕射。
[7]十一月乙未(初九),梁朝任命吳郡太守袁昂兼尚書右僕射。
[8]初,齊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世祖詔選學士十人修五禮,丹楊尹王儉總之。儉卒,以事付國子祭酒何胤。胤還東山,齊明帝敕尚書令徐孝嗣掌之。教嗣誅,率多散逸,詔驃騎將軍何佟之掌之。經齊末兵火,僅有在者。帝即位,佟之啟審省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以為庶務權輿,宜俟隆平,欲且省禮局,並還尚書儀曹,詔曰:“禮壞樂缺,實宜以時修定。但頃之修撰不得其人,所以歷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既經國所先,可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奏:“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令自舉學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疑者,依石渠、白虎故事,請制旨斷決。”乃以右軍記室明山賓等分掌五禮,佟之總其事。佟之卒,以鎮北諮議參軍伏代之。,曼容之子也。至是,《五禮》成,列上之,合八千一十九條,詔有司遵行。
[8]當初,南齊太子步兵校尉平昌人伏曼容上表請示制定一代的禮樂,齊武帝詔令挑選學士十人修定五禮,由丹楊尹王儉總負責。王儉去世之後,這件事情交付給了國子祭酒何胤。何胤隱居東山之後,齊明帝命令尚書令徐孝嗣掌管其事。徐孝嗣被誅之後,材料大多散失,又詔令驃騎將軍何佟之掌管。經過齊末的兵火,留存下極少數。武帝即位之後,何佟之啟奏皇上,請示這一工作應該省去,還是應該繼續,武帝旨令讓下面先詳細議定好再報上來。當時,尚書認為開國伊始,王業初創,應該等到國勢興盛、天下承平之時再制禮定樂,所以想要暫且裁減禮樂官署,把事情退還給尚書儀曹,武帝詔令:“禮壞樂缺,確實應該及時修定。但是一下子得不到合適的修撰之人,所以歷年沒有完成,以致有名無實。禮樂之制既然是治國安邦的頭等大事,那么就應該立即開始修撰。”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人上奏:“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命令他們自己推薦學古一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惑者,依照漢代石渠閣、白虎觀的舊例,由聖上斷決。”於是讓右軍記室明山賓等人分掌五禮,何佟之全面負責此事。何佟之去世以後,又由鎮北咨議參軍伏代替他。伏是伏曼容的兒子。到了現在,《五禮》修成,一起呈於武帝,合起來共有八千零一十九條,武帝詔令有關部門遵照施行。
[9]己酉,臨川王宏以公事左遷驃騎大將軍。
[9]己酉(二十三日),臨川王蕭宏因公事而降職為驃騎大將軍。
[10]是歲,魏以桓叔興為南荊州刺史,治安昌,隸東荊州。
[10]這一年,北魏任命桓叔光為南荊州刺史,治所在安昌,附屬於東荊州。
十二年(癸巳、513)
十二年(癸巳、公元513年)
[1]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卯(初六),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2]二月,辛酉,以兼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右僕射。[2]二月辛酉(初六),梁朝任命兼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右僕射。
[3]己卯,魏高陽王雍進位太保。
[3]己卯(二十四日),北魏高陽王元雍進位為太保。
[4]郁洲迫近魏境,其民多私與魏人交市,朐山之亂,或陰與魏通,朐山平,心不自安。青、冀二州刺史張稷不得志,政令寬弛,僚吏頗多侵漁。庚辰,郁洲發徐道角等夜襲州城,殺稷,送其首降魏,魏遣前南兗州刺史樊魯將兵赴之。於是魏飢,民餓死者數萬,侍中游肇諫,以為“朐山濱海,卑濕難居,郁洲又在海中,得之尤為無用。其地於賊要近,去此間遠,以間遠之兵攻要近之眾,不可敵也。方今年饑民困,唯宜安靜,而復勞以軍旅,費以饋運,臣見其損,未見其益。”魏主不從,復遣平西將軍奚康生將兵逆之。未發,北兗州刺史康絢遣司馬霍奉伯討平之。
[4]郁州挨近北魏邊境,該地的民眾大多私自同北魏人做買賣,朐山之亂時,有的人暗中與北魏勾結,朐山之亂平定之後,這些人心中非常不安。青、冀二州刺史張稷由於仕途不得志,政令鬆弛,以致僚屬們多侵奪百姓。庚辰(二十五日),郁州面姓徐道角等人夜襲州城,殺了張稷,送上他的道級投降了北魏,北魏派遣前南兗州刺史樊魯率兵趕赴郁州。此時,北魏發生饑荒,百姓餓死的有幾萬人,侍中游肇進諫宣武帝,認為:“朐山靠著海,地勢低下潮濕,難以居住,郁州更在海中,得到它尤其沒有用處。該地對於梁朝既是海道要衝,又靠近江、淮,而離我們卻非常遙遠,且不是軍事要地,為了這閒遠之地而派兵去攻打據守要衝近地的梁朝軍隊,是抵擋不過的。方今饑荒流行,百姓困苦,只應安寧,但是又要煩勞軍旅,耗費糧食,對於出兵之事,我只看到它的損失,看不到他的益處。”宣武帝沒有聽從游肇的勸諫,又派遣平西將軍奚康生率兵去迎戰梁朝軍隊。但是,奚康生還沒有出發,梁朝北兗州刺史康絢就派遺司馬霍奉伯討平了郁州之亂。
[5]辛巳,新作太極殿。
[5]辛巳(二十六日),梁朝新建成太極殿。
[6]上嘗與侍中、太子少傅建昌侯沈約各疏栗事,約少上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則羞死!”上聞之怒,欲治其罪,徐勉固諫而止。上有憾於張稷,從容與約語及之,約曰:“左僕射出作邊州,已往之事,何足復論!”上以約與稷昏家相為,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上起,猶坐如初;乃還,未至床而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劍斷其舌,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上遣主書黃穆之視疾,夕還,增損不即啟聞,懼罪,乃白赤章事。上大怒,中使譴責者數四。約益懼,閏月,乙丑,卒。有司謚曰“文”,上曰:“情懷不盡曰隱”,改謚隱侯。
[6]武帝曾經同侍中、太子少傅建昌侯沈約各自寫出關於栗子的典故,沈約有意少寫三點,以顯得自己學問比不上武帝,出來之後,他對人說:“此公自護其所短,忌諱別人比他強,否則會羞死的!”武帝知道之後十分生氣,要治沈約的罪,徐勉一再勸諫才止住。武帝對張稷抱怨自己感到很遺憾,就從容地與沈約談到了張稷的事,沈約說:“左僕射出任邊境上的青、冀二州刺史,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何足再加議論!”武帝認為沈約與張稷是親家,袒護張稷,就生氣地說道:“你說出這樣的話,是忠臣嗎?”於是乘輦回到內殿去了。沈約由於害怕,竟沒有覺察到武帝已經起身走了,還象原來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回到家之後,沒有走到胡床跟前而坐空了,腦袋著地倒在了窗戶下面,於是就病了。沈約夢見南齊和帝用劍割斷了他的舌頭,於是就叫來道士用赤色奏章向天神祈禱,說:“禪代的事情,不是我的主意。”武帝派遣主書黃穆之來探視沈約的病情,天黑時返回,瞞下了沈約讓道士用赤章祈天之事,又害怕獲罪,最終還是把這件事對武帝講了。武帝知道後勃然大怒,多次派人去譴責了沈約。沈約越發害怕了,於閆月乙丑(十一日),病故。有關部門給沈約的諡號為“文”,梁武帝說:“心事不盡曰隱。”於是又改諡號為隱侯。
[7]夏,五月,壽陽久雨,大水入城,廬舍皆沒。魏揚州刺史李崇勒兵泊於城上,水增未已,乃乘船附於女牆,城不沒者二板。將佐勸崇棄壽陽保北山,崇曰:“吾忝守藩岳,德薄致災,淮南萬里,繫於吾身,一旦動足,百姓瓦解,揚州之地,恐非國物,吾豈愛一身,取愧王尊!但憐此士民無辜同死,可結筏隨高,人規自脫,吾必與此城俱沒,幸諸君勿言!”[7]夏季,五月,壽陽久雨成災,大水入城,房舍全被淹沒。北魏揚州刺史李崇指揮軍隊停在城牆上,水繼續往上漲,於是又乘船爬到城牆上的短牆上面,城牆只差兩板寬沒有被淹。將佐們勸李崇放棄壽陽而保北山,李崇說:“我受朝廷之命鎮守一方之地,由於仁德不足而致使天降大災,淮南萬里之地,安危繫於我一身,我若一旦離開,百姓就會瓦解奔散,揚州之地,恐怕就不屬我國所有了,我豈能受惜自己的身子,而有愧於漢代黃河泛濫時不顧一已之安危而宿於堤上的王尊呢!我只是憐憫這裡的士人百姓們要無辜而與我同死,所以可以讓他們扎筏子乘坐其上,隨水而高,各人去求一條生路,我一定同這座城一起淹沒,請各位不要再說了!”
揚州治中裴絢帥城南民數千家泛舟南走,避水高原,謂崇還北,因自稱豫州刺史,與別駕鄭祖起等送任子來請降。馬仙遣兵赴之。
揚州治中裴絢帶領城南民眾數千家划船往南逃跑,到高地上避水,他認為李崇一定回北方去了,因此就自稱為豫州刺史,同別駕鄭祖起等人送人質到梁朝請求投降。馬仙派兵前去援應裴絢。
崇聞絢叛,未測虛實,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曰:“比因大水顛狽,為眾所推。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公早行,無犯將士。”崇遣從弟寧朔將軍神等將水軍討之,絢戰敗,神追拔其營。絢走,為村民所執,還,至尉升湖,曰:“吾何面見李公乎!”乃投水死。絢,叔業之兄孫也。鄭祖起等皆伏誅。崇上表以水災求解州任,魏主不許。
李崇聽說裴絢叛變了,但不測虛實,就派遣自己封國中的侍郎韓方興單人乘船去召裴絢,裴絢知道李崇還在此地,悵然驚慌悔恨,但木已成舟,無可挽回,只好回答說:“日前因大水引起了流離顛沛,客群人的推舉,方有此舉。現在大計已成,無可追回了,恐怕這裡的百姓已經不是大人治下的百姓了,官吏也不是大人手下的官吏了,希望大人早日動身回去,不要冒犯我的將士們。”李崇派遣堂弟寧朔將軍李神等人率領水軍討伐裴絢,裴絢戰敗,李神追擊,占領了他的營盤。裴絢逃跑,被村民抓獲,送回來時,到了尉升湖,裴絢說:“我有何臉面見李公呢!”於是投水而死。裴絢是裴叔業的哥哥的孫子。鄭祖起等人都伏法被誅。李崇上表朝廷因水災而請求解除自己州刺史的職位,北魏宣武帝不準許。
崇沈深寬厚,有方略,得士眾心,在壽春十年,常養壯士數千人,寇來無不摧破,鄰敵謂之“臥虎”。上屢設反間以疑之,又授崇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戶郡公,諸子皆為縣侯;而魏主素知其忠篤,委信不疑。
李崇深沉寬厚,有謀略,很得士庶之心,他在壽春十年,經常養著幾千壯士,賊寇來犯無不被摧破,鄰近的梁朝敵手稱他為“臥虎”。梁武帝多次設反間計以便使北魏朝廷對李崇產生懷疑,又授予他車騎大獎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戶郡公,他的幾個兒子都被封為縣侯。然而北魏宣武帝素知李崇忠誠老實,對他非常信任而毫不懷疑。
[8]六月,癸巳,新作太廟。
[8]六月癸巳(初十),梁朝新建成太廟。
[9]秋,八月,戊午,以臨川王宏為司空。
[9]秋季,八月戊午(疑誤),梁朝任命臨川王蕭宏為司空。
[10]魏恆、肆二州地震、山鳴,逾年不已,民覆壓死傷甚眾。
[10]北魏恆、肆二州發生地震,山發出鳴嘯之聲,一年多還沒停止,民眾被埋壓死傷的特別多。
[11]魏主幸東宮,以中書監崔光為太子少傅,命太子拜之;光辭不敢當,帝不許。太子南面再拜,詹事王顯啟請從太子拜,於是宮臣皆拜;光北面立,不敢答,唯西面拜謝而出。
[11]北魏宣武帝臨幸東宮,任命中書監崔光為太子少傅,命令太子向崔光下拜。崔光辭讓而不敢承當,宣武帝不許,堅持讓太子拜。太子面向南拜了兩次,詹事王顯啟請聖上允許他跟隨太子一起拜,於是東宮僚屬一起下拜。崔光朝北面立著,不敢答禮,只朝西面拜謝後離去。
十三年(甲午、514)
十三年(甲午,公元514年)
[1]春,二月,丁亥,上耕藉田,大赦。宋、齊藉田皆用正月,至是始用二崐月,及致齋祀先農。
[1]春季,二月丁亥(初八),梁武帝在藉田耕作,大赦天下。宋、齊時代都在正月耕作藉田,至此方改為二月耕作藉田,耕日以太牢祀神農炎帝也改在二月。
[2]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衰老,與諸子孫聚斂無厭,部內苦之,鹹言欲叛。魏主遣中書舍人劉桃符慰勞益宗,桃符還,啟益宗侵擾之狀。魏主賜詔曰:“桃符聞卿息魯生在淮南貪暴,為爾不已,損卿誠效。可令魯生赴闕,當加任使。”魯生久未至,詔徙益宗鎮東將軍、濟州刺史;又慮其不受代,遣後將軍李世哲與桃符帥眾襲之,奄入廣陵。魯生與其弟魯賢、超秀皆奔關南,招引梁兵,攻取光城已南諸戍。上以魯生為北司州刺史,魯賢為北豫州刺史,超秀為定州刺史。三月,魏李世哲擊魯生等,破之,復置郡戍。以益宗還洛陽,授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益宗上表稱為桃符所讒,及言“魯生等為桃符逼逐使叛,乞攝桃符與臣對辯虛實。”詔不許,曰:“既經大宥,不容方更為獄。”
[2]北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年老體衰,同兒子和孫子們聚斂無厭,部下深受其苦,都說要反叛。北魏宣武帝派遣中書舍人劉桃符去慰勞田益宗,劉桃符回朝之後,向宣武帝啟奏了田益宗侵擾當地的情狀。宣武帝向田益宗賜詔說:“劉桃符聽說你的兒子田魯生在淮水之南貪斂暴虐,如果這樣下去不停止,會損害你對朝廷的誠意效忠。可令田魯生前來朝廷,對他當另加任用。”田魯生長久未至,朝廷詔令田益宗調任鎮東將軍、濟州刺史。又考慮到他不會接受別人來代替自己東豫州刺史之位,就派遣後將軍李世哲與劉桃符率眾去襲擊田益宗,李世哲等人迅速地進入了廣陵。田魯生與弟弟魯賢、超秀都奔到關南,招引梁朝軍隊,攻取了光城以南的各個寨堡。武帝任命田魯生為北司州刺史,魯賢為北豫州刺史,超秀為定州刺史。三月,北魏李世哲進攻田魯生等人,打敗了他們,重新設定了郡戍。田益宗被命令回到洛陽,授予他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之職。田益宗上表言稱被劉桃符讒言所陷,並說:“魯生等人被劉桃符逼迫而反叛,請求令劉桃符與我當面對質,以明虛實。”詔令不準許,對田益宗說:“既然已經寬宥了你的謀叛之罪,不允許你再打官司了。”
[3]秋,七月,乙亥,立皇子綸為邵陵王,繹為湘東王,紀為武陵王。
[3]秋季,七月乙亥(二十九日),梁朝立皇子蕭綸為邵陵王,蕭繹為湘東王,蕭紀為武陵王。
[4]冬,十月,庚辰,魏主遣驍騎將軍馬義舒慰諭柔然。
[4]冬季,十月庚辰(初五),北魏宣武帝派遣驍騎將軍馬義舒召慰宣諭柔然國。
[5]魏王足之入寇也,上命寧州刺史涪人李略御之,許事平用為益州。足退,上不用,略怨望,有異謀,上殺之。其兄子苗奔魏,步兵校尉泰山淳于誕嘗為益州主簿,自漢中入魏,二人共說魏主以取蜀之策,魏主信之。辛亥,以司徒高肇為大將軍、平蜀大都督,將步騎十五萬寇益州;命益州刺史傅豎眼出巴北,梁州刺史羊祉出庚城,安西將軍奚康生出綿竹,撫軍將軍甄琛出劍閣;乙卯,以中護軍元遙為征南將軍,都督鎮遏梁、楚。游肇諫,以為“今頻年水旱,百姓不宜勞役。往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款,故有徵無戰。今之陳計者真偽難分,或有怨於彼,不可全信。蜀地險隘,鎮戍無隙,豈得虛承浮說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將何及!”不從,以淳于誕為驍騎將軍,假李苗龍驤將軍,皆領鄉導統軍。
[5]北魏王足入侵之時,武帝命令寧州刺史涪人李略抵抗,許諾事平之後任用他為益州刺史。王足撤退之後,武帝不用李略,李略頗有怨忿,產生了反叛之心,武帝殺了他。李略哥哥的兒子李苗投奔北魏,步兵校尉泰山人淳于誕曾任益州主簿,從漢中投奔北魏,兩人一起遊說北魏宣武帝攻取蜀地,並獻計獻策,宣武帝深信不疑。辛亥(疑誤),北魏任命司徒高肇為大將軍、平蜀大都督,統率步、騎兵十五萬人侵益州;又命令益州刺史傅豎眼出巴郡之北,梁州刺史羊祉兵發庚城,安西將軍奚康生兵發綿竹,撫軍將軍甄琛兵發劍閣;乙卯(疑誤),任命中護軍元遙為征南將軍,讓他都督、攝鎮梁、楚。游肇勸諫,認為:“現在連年水澇旱災,老百姓不宜於再勞役了。過去開拓疆域,都因為城主歸順投降,所以有徵而無戰。現在對出謀劃策的人真偽難辨,或者是因為他們對梁朝有怨氣,借我們出氣,所以不可全信。蜀地險隘,鎮戍沒有疏漏,怎么能聽信他人的一番浮言而就輕易地出動大軍呢?有所舉動不在開始時謹崐慎,後悔哪裡能來得及呢?”宣武帝不聽從,任命淳于誕為驍騎將軍,又讓李苗代理龍驤將軍,兩人都兼任嚮導統軍。
[6]魏降人王足陳計,求堰淮水以灌壽陽。上以為然,使水工陳承伯、材官將軍祖視地形,鹹謂“淮內沙土漂輕不堅實,功不可就。”上弗聽,發徐、揚民率二十戶取五丁以築之,假太子右衛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並護堰作於鍾離。役人及戰士合二十萬,南起浮山,北抵石,依岸築土,合脊於中流。
[6]北魏降將王足獻策,請求攔堵淮水以淹灌壽陽。梁武帝同意這一計策,命令水工陳承伯、材官將軍祖視察地形,陳、祖二人都說:“淮水中沙土鬆軟流動不堅實,工程無法完成。”武帝不聽,徵調徐、揚之地的民,每二十戶中征五丁,攔水築堰,命令太子右衛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並且守護築堰工程,設定官屬於鍾離。築堰的勞和兵士共二十萬人,南起浮山,北抵石,依岸築土,合龍於淮水中流。
[7]魏以前定州刺史楊津為華州刺史,津,椿之弟也。先是,官受調絹,尺度特長,任事因緣,共相進退,百姓苦之。津令悉依公尺,其輸物尤善者,賜以杯酒;所輸少劣,亦為受之,但無酒以示恥。於是人競相勸;官調更勝舊日。
[7]北魏任命前定州刺史楊津為華州刺史,楊津是楊椿的弟弟。早先之時,官家徵收調絹,所用的尺子很長,主管徵收調絹的人就見機行事,前來交納的稅戶誰給賄賂就給誰量的多,誰不給賄賂就給誰量的短,老百姓苦不堪言。楊津下令一律按照標準尺子來丈量,對於交送的物品質量好的人,賜以一杯酒;交送的物品稍微差的,也收下,但沒有酒,以示恥辱。於是,從們競相勉勵,官家調賦收入更加勝於往日。
[8]魏太子尚幼,每出入東宮,左右乳母而已,宮臣皆不知之。詹事楊昱上言:“乞自今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等翼從。”魏主從之,命宮臣在直者從至萬歲門。
[8]北魏的皇太子還幼小,每次出入東宮,相伴的只有左右隨從和乳母,東宮的臣子們都不知道。詹事楊昱上言:“請求從今開始聖上召見太子一定要親下手敕,命令我們護從。”北魏宣武帝採納了他的建議,命令東宮臣子中值班的護送到萬歲門。
[9]魏御史中慰王顯謂治書侍御史陽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庫充實,卿以為何如?”固曰:“公收百官之祿四分之一,州郡贓贖,悉輸京師,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可不戒哉!”顯不悅,因事奏免固官。
[9]北魏御史中慰王顯對治書侍御陽固說:“我當太府卿之時,府庫充實,您以為何如呢?”陽固回答說“大人把百官的俸祿扣去四分之一,各州郡收繳的贓款和贖金,也全部運到京師,以此來充府庫,不足為多。況且‘與其有聚斂之臣,寧可有盜竊之臣’,可不戒哉!”王顯聽了很不高興,就藉故上奏免了陽固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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