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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紀·後唐紀四

起柔兆閹茂四月,盡強圉大淵獻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硃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廡下,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放皆太原人也。劉後囊金寶系馬鞍,與申王存屋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喜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宮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是日,李嗣源至罌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戊子,硃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於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樂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嗣源謂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籓為國家扞御北方耳。”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群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眾千人棄鎮奔晉陽。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內養謀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內養及存沼於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彥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百官三箋請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於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諳故事,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別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為租庸吏,性纖巧,善事權要,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引之。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劉皇后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鳳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彥超,“願為山僧,幸垂庇護。”軍士爭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碑下。劉皇后為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嶢,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於晉陽。

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弒,益重嚴可求、梁震。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於季興,使掌書記。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光憲諫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戊戌,李紹榮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紹榮瞋目直視曰:“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復其姓名曰元行欽。

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裡,許之。李紹真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為樞密副使。李強宏請複姓馬。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斂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內勾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內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呂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任圜代將其眾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氵中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氵中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氵中殺之,並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彥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彥鎔還鎮,召氵中歸朝。自監國入洛,內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真。紹真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氵中下獄,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內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辛丑,監國教,李紹氵中、紹欽複姓名為溫韜、段凝,並放歸田裡。

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以為唐運已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為唐復仇,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為路人,梓宮安所託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眾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於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縞素。既而御袞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

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自餘任從所適。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入先遭塗毀文書者,令三銓止除詐偽,餘復舊規。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倖,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武寧節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剌吏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洺州刺史李紹能,各請復舊姓名為霍彥威、萇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於杜氏,故請複姓王。

丁已,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內殿起居。

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髮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侄也。

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於晉陽,壬戌,以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鄴都。戊辰,以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鎮。

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庚午,以為建雄留後。

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仿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之。

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硃友謙宮爵;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詔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諫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復還,作亂,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帥,彥饒曰:“汝欲吾為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眾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於室,諸將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諫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眾大噪於建國門,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眾四百人,軍、州始定。即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儼權知,具以狀聞。庚子,詔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為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以平章事王鍇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復歸蜀者。

辛丑,滑州都指揮使於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

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李繼嚴至華州,聞洛中亂,復歸鳳翔;帝為之誅柴重厚。

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為屬郡,詔許之。

安重誨恃恩驕橫,殿直馬延誤沖前導,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

於可洪與魏博戍將互相奏雲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於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將校百人亦族誅。

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

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突欲鎮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由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游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急,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諫,乃復囚之。

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於雍陵,廟號莊宗。

丁丑,鎮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剌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討擒之。

己卯,置彰國軍於應州。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百官俸錢皆折估,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眾論沸騰。說以孫為子,奏官;受選人王傪賂,除近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諫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庚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漵州剌史。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為散騎常侍。

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餘城,述律後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

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

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內外。

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丁亥,契丹述律後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眾發夫餘城。

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衛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沖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內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內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內。

王公儼既殺楊希望,欲邀節鉞,揚言符習為治嚴急,軍府眾情不願其還。習還,至齊州,公儼拒之,習不改前。公儼又令將士上表請己為帥,詔除登州剌史。公儼不時之官,托雲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公儼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並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將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谷,谷送至正陽,痛飲而別。熙載謂谷曰:“吳若用吾為相,當長驅以定中原。”谷笑曰:“中原若用吾為相,取吳如囊中物耳。”

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御之。

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複姓趙,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成蒙親任。延壽本蓚令劉邟之子也。

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契丹述律後愛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奠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德光轡歡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後曰:“眾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天皇王,突欲慍,帥數百騎欲奔唐,為邏者所遏;述律後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后,國事皆決焉。太后復納其侄為天皇王后。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旨,母揚眉視之,輒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

壬午,賜李繼嚴名從嚴。

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

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丑,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內,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

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詔以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為昭義節度使。璋欲不奉詔,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諭,久之,乃肯受代。

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時來奔。初,文進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眾十餘萬、車帳八千乘來奔。

初,魏王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緡,聽以金銀繒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緡。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慾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決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硃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硃膠綾軸錢。喪亂以來,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岳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豈可使其人初不之睹!”敕文班丞、郎、給、諫,武班大將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為硃膠綾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號止以寵激軍中將校而已,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胥史,皆得銀青階及憲官,歲賜告身以萬數矣。

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採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採擇,延稟復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眾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別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弒先王,告諭吏民,斬於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成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癸已,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時朝遷方匱乏,賴此以濟。

是歲,吳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

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亶。

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詔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趣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豆盧革、韋說既得罪,朝延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它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並為中書議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

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別,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繫囚。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今公復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眾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屍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雲代臣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輒已誅之。”內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硃弘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照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從榮聞之,不悅。

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誥陽於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吳王優詔不問。知誥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

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於木葉山。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後輒謂曰:“為我達語於先帝!”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後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為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後,後行,臣則繼之。”後曰:“吾非不欲從先帝於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將兵運糧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為河北道副招討,領寧國節度使,屯盧台軍。代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

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高季興既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將蜀兵下峽,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

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亦由之。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為其下所制。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闕求移鎮,帝乃為之除皇甫暉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鎮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將兵送之,且制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晊部之,戍盧台軍以備契丹,不給鎧仗,但系幟於長竿以別隊伍,由是皆俛首而去。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既至,會朝延不次擢烏震為副招討使,訛言益甚。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神博於東寨,知溫誘龍晊所部兵殺震於席上,其眾噪於營外,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將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軍士攬其轡曰:“公當為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給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詰朝,騎兵四合擊之,亂兵殆盡,餘眾復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於叢薄溝塍得免者什無一二。范延光還至淇門,聞盧台亂,發滑州兵復如鄴都,以備奔逸。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勛等將水軍屯岳州。高秀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夏,四月,庚寅,敕盧台亂兵在營家屬並全門處斬。敕至鄴都,闔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餘人於石灰窯,悉斬之,永濟渠為之變赤。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先是,孟知祥遣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及鳳翔,李從嚴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江陵卑濕,復值久雨,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守中書令、琅邪王。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季興;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鎮自附於吳。徐溫曰:“為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高氏事唐久矣,洛陽去江陵不遠,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我以舟師溯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

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幸多疾之。舊制,館券出於戶部,安重誨請從內出,與圜爭於上前,往複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卒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詔以樞密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鵠,魏州人也。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輦請立太子。

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壬辰,貶劉訓為檀州刺史。

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西方鄴敗荊南水於峽中,復取夔、忠、萬三州。

段譯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926)
後唐紀四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丙戌,公元926年)
[1]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義己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為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殿廡下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之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劉後囊金寶系馬鞍,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宮人多逃散,朱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
[1]夏季,四月,丁亥朔(初一),後唐帝出行前的戒嚴等都己辦好準備出發,騎兵陳列在宣仁門外,步兵陳列在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不知道睦王李存己經死去,打算輔助他一起叛亂,於是率部隊從軍營中亮出刀刃大聲疾呼,和黃甲兩軍攻打興教門。這時後唐帝正在吃飯,聽說兵變就率領諸王和近衛騎兵進擊,把亂軍趕出興教門。當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率騎兵在外面,後唐帝派中使急召他,打算和他一起攻打亂兵。朱守殷不來,領兵在北邙茂密的樹林中休息。亂兵焚燒了興教門。沿著城牆進入,後唐帝身邊的大臣和禁衛兵都丟盔棄甲偷偷逃跑了,只有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以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奮力作戰。不一會兒,後唐帝被流箭射中,鷹坊人善友扶著後唐帝從門樓上走下來,到了絳霄殿的屋檐下把箭拔出來。後唐帝口渴煩悶想喝水,皇后沒有親自看望,只是派宦官送去些乳漿。很快後唐帝就死了。李彥卿等痛哭而去,左右大臣也都離去,善友收拾了屋檐下的樂器。蓋住後唐帝的屍體,把他焚燒了。李彥卿是李存審的兒子。何福進、王全斌都是太原人。劉皇后裝好金玉珠寶,繫上馬鞍,和申王李存渥、李紹榮領著七百騎兵焚燒了嘉慶殿以後,從師子門出逃。通王李存確、雅王李存紀逃奔到南山。宮裡的人大多數都逃跑了,朱守殷進入宮內,挑選了三十多個宮女,讓她們各自拿了些樂器和珍貴的玩物,放在他家,此時各路軍隊把都城洗劫一空。
是日,李嗣源至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
這一天,李嗣源到達子谷,聽說後唐皇帝莊宗己死,痛哭一場,並對諸位將領說:“主上平時很得人心,正是被這一群小人蒙蔽迷惑才到了這種地步,現在我將到哪裡去呢?”
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己,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於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
戊子(初二),朱守殷派使者飛速報告李嗣源,說:“京城大亂,諸軍燒殺搶掠不己,希望趕快來解救京城。”乙丑(疑誤),李嗣源進入洛陽,住在自己的宅里,禁止焚燒搶掠,在灰燼中拾了一些莊宗的遺骨,然後把他安葬了。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爾為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
李嗣源進入鄴都的時侯,前直指揮使平遙人侯益擺脫了李嗣源回到洛陽,計宗撫摩著他痛哭流涕。到了現在,侯益自縛來請罪。李嗣源說:“你作為一個大臣,盡忠盡節,有什麼罪呢?”又使他官復原職。
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為國家捍禦北方耳。”
李嗣源對朱守殷說:“你好好地巡迴檢查,以待魏王到來。淑妃、德妃都在宮中,她們的供給應當格外豐富齊備。等皇上的陵墓修好,國家有了繼承人,我就回到我的藩鎮真定去為國家保衛北方領土。”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為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這一天,豆盧革率領百官送上書札勸李嗣源即皇帝位,李嗣源當面告訴他們說:“我奉皇上的命令去討伐亂賊,不幸部隊叛背逃散。本想入朝親自訴說情況,但被李紹榮所阻隔,分裂到如此地步。我本來沒有其他想法,諸君突然來推舉我,是根本不了解我,希望不要說了。”豆盧革等堅決請求,李嗣源還是沒有答應。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為人所執,折足送洛陽。存霸亦帥眾千人棄鎮奔晉陽。
李紹榮想投奔河中去靠攏永王李存霸,跟從他的部隊漸漸逃散了。庚寅(初四),到了平陸,只剩下幾個騎兵,被人抓獲,打斷了腳送到了洛陽。李存霸也率領一千多人棄鎮逃奔到晉陽。
[2]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 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2]辛卯(初五),魏王李繼岌到興平,聽說洛陽叛亂,又率兵回到西邊,計畫據守鳳翔。
[3]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3]向延嗣到了鳳翔,以莊宗的命令殺死李紹琛。
[4]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
[4]當初,莊宗命令呂、鄭兩個內養留在晉陽,一個監管軍隊,一個監管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下都承應不暇。等到鄴都發生兵變,又令汾州刺史李彥超為北都巡檢。李彥超是李彥卿的哥哥。
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於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之事,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
莊宗死後,推官河間人張昭遠勸張憲奉表擁李嗣源為帝,張憲說:“我是一個書生,從一個普通百姓到做大官,都是找先帝的恩情,怎以能夠苟且偷生而不感到慚愧呢?”張昭遠邊哭邊說:“這是古人的事情,你能實行,忠義不朽。”
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內養謀鐐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為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內養及存沼於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會嗣源移書至,彥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有一個叫李存沼的人,是莊宗的近親,他從洛陽跑到晉陽,假傳莊宗的命令,偷偷和兩個內養陰謀殺死張憲和李彥超,占據晉陽而堅守。李彥超知道這一情況後,悄悄地告訴了張憲,打算先圖謀起事。張憲說:“先帝對我有深厚的恩情,我不忍心這樣做。堅守道義而至死不變卻免不了禍端,這是天命啊!”李彥超的計畫還沒有決定,壬辰(初六)夜晚,士卒們就在牙城裡殺死了兩個內養和李存沼,於是在城內搶掠到天亮。張憲聽說發生兵變,出逃到忻州。正好這時李嗣源的信送到這裡,李彥超給士卒下了命令,城裡才開始安定下來,於是他就代理太原軍府。
[5]百官三箋請嗣源監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始受百官班見。下令稱教,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於監國,監國曰:“奚用此為!”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諳故事,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5]百官第三次送上書札請求李嗣源監國,李嗣源答應了他們的請求。甲午(初八),進入興聖宮居住,開始接受百官按次序的拜見。他下發的命令稱作教,百官稱他為殿下。莊宗的後宮裡還有一千多人,宣徽使從中選擇了幾百名年輕漂亮的送給了監國李嗣源,監國說:“用這些人乾什麼?”宣徽使回答說:“宮中的主管不可缺。”監國說:“宮中主管應當熟悉過去的典章制度,這些人怎么會知道?”於是全部用過去的老人代替,讓那些年輕人都出宮回親戚家,沒肖親戚的任憑他們隨便去哪裡。蜀中所送來的宮人也照此辦理。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別駕張延朗為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為租庸吏,性纖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故重誨引之。
乙未(初九),任命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鎮州別駕張延朗為副使。張延朗是開封人,在後梁時任租庸吏。他工於心計,善事權貴。把他的女兒嫁給了安重誨的兒子,所以安重誨引薦了他。
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真謀曰:“今殿下既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為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余,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
監國李嗣源命令訪求還活著的各王。通王李存確、雅王李存紀藏匿在民間,有人秘密告訴安重誨,安重誨和李紹真謀劃說:”現在殿下己經攝政,主持辦理喪事,各王應當及早安排處置,以此來統一人心。殿下性情慈善,不能告訴他。“於是秘密派人到農舍殺了他們。一個多月以後監國才聽說這件事,嚴厲地譴責了安重誨,傷心婉惜了很久。
劉皇后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風谷,為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彥超,”願為山僧,幸垂庇護。”軍士爭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后為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於晉陽。
劉皇后和申王李存渥逃到晉陽,在路上和李存渥通姦。李存渥到了晉陽,李彥超不接納,他又跑到谷,被部下殺死。第二天,永王李存霸也到達晉陽,跟隨他的士卒全都逃跑了。李存霸剃掉頭髮,穿上僧服去拜見李彥超,說:“願意成為山上的僧人,希望能得到庇護。”軍士們爭著想殺掉他,李彥超說:“六相公李存霸既然來了,應當奏請,然後決定去留。”軍士們沒有聽從他的話,在府門的石碑下把他殺死。劉皇后在晉陽當了尼姑,監國派人到晉陽殺了她。薛王李存禮以及莊宗幼小的兒子李繼嵩、李繼潼、李繼蟾、李繼在國家遭受兵亂後都不知所終。只有邕王李存美中風得病,半身不遂,才免於一死,住在晉陽。
[6]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弒,益重嚴可求、梁震。
[6]徐溫、高季興聽說莊宗被殺,更加器重嚴可求、梁震。
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於季興,使掌書記。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光憲諫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梁震把原來的陵州判官貴平人孫光憲推薦給高季興,掌管書牘記錄。高季興大治戰船,準備攻打楚國。孫光憲勸說:“荊南政治混亂之後,靠你使士民休養生息,現在剛有點生機,如果又和楚國成為仇敵,其他國家乘機鑽我們空子,是非常令人擔心的。”高季興於是停止與楚國交戰的準備。
[7]戊戍,李紹榮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紹榮目直視曰:“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復其姓名曰元行欽。
[7]戊戌(十二日),李紹榮到達洛陽,監國李嗣源責備他說:“我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殺死我的兒子?”李紹榮睜大眼睛瞪著監國說:“先帝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於是殺死了李紹榮,並恢復了他原來的姓名元行欽。
[8]監國恐征蜀軍還為變,以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8]監國怕征討前蜀國的軍隊回來發生變故,任命石敬瑭為陝州留後。己亥(十三日),任命李從珂為河中留後。
[9]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裡,行之。李紹真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為樞密副使。李紹宏請複姓馬。
[9]樞密使張居翰請求回家鄉,監國答應了他的請求。李紹真曾多次推薦孔循的才能,庚子(十四日),任命孔循為樞密副使。李紹宏請求恢復他姓馬。
監國下教,數租庸使孔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凡謙所立苛斂之法皆罷之,因廢租庸民及內勾司,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監國下發教令,譴責租庸使孔謙奸巧諂諛、侵占剝奪,使軍民貧困的罪行,並將他處死。凡是孔謙制定的苛斂之法,全部廢除,同時撤消了租庸使和內勾司,依照舊例設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託宰相一人專門管理。又取消了各道的監軍使。因為莊宗是任用宦官才導致亡國的,所以命令各道把宦官全部殺掉。
[10]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內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己斷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擬呂知柔等皆己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己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任圜代將其眾而去。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
[10]魏王李繼岌從興平退到武功,宦官李從襲說:“是禍是福不可預測,但後退不如前進,請王趕快東進來解救內難。”李繼岌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前進到達渭水,代理西都留守的張己經把浮橋拆毀。他們順流渡過渭水,當日到達渭南,李繼岌的心腹之人呂知柔等都己逃跑躲藏起來。李從襲對李繼岌說:“大勢己去,王應自圖。”李繼岌邊哭 邊來回走動,後來就趴伏在床上,命令僕夫李環用繩子把他勒死。任圜代替他率領部隊向東前進。監國命令石敬瑭去安撫他們,士卒們沒有不同意見都歸順了李嗣源。
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沖為華州都監,應接西師。沖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衝殺之,並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彥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彥熔還鎮,召沖歸朝。
在此之前,監國命令他的親信李沖為華州都監,來應接魏王李繼岌的部隊。李沖擅自逼迫華州節度使史彥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路過華州時,李衝殺死了他,並把他的家屬也全部殺掉。他還殺死了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史彥熔哭著向安重誨訴說了李沖逼他的事,安重誨派史彥熔回到華州,召李沖回朝。
自監國入洛,內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真。紹真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衝下獄,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真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內難,冀安萬國,豈專為公報仇邪!”紹真由是稍沮。辛丑,監國教,李紹沖、紹欽複姓名為溫韜、段凝,並放歸田裡。
自從監國進入洛陽以來,內外重要的事情都由李紹真決定。李紹真擅自拘捕了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並把他們投入監獄,打算把他們殺掉。安重誨對李紹真說:‘溫韜、段凝的罪惡都在梁朝,現在殿下剛剛平息了內亂,希望安定萬國,難道只為你報仇嗎?”李紹真因此才稍稍收斂。辛丑(十五日),監國下令,恢復了李紹沖、李紹欽的姓名叫溫韜、段凝,並放他回歸家鄉。
[11]壬寅,以孔循為樞密使。
[11]壬寅(十六日),任命孔循為樞密使。
[12]有司議即位禮。李紹真、孔循以為唐運己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為唐復讎, 繼昭宗後,故稱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為路人,梓宮安所託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吾曹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禮。”眾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於柩前即位,百官縞素。既而御袞冕受冊,百官吉服稱賀。
[12]主管官吏商議監國即皇帝位的儀禮。李紹真、孔循認為唐朝的世運己經完了,應當自己建立國號。監國問左右大臣說:“什麼叫做國號?”回答說:“先帝接受唐朝賜給的姓,為唐朝報仇,繼唐昭宗之後,所以稱唐。現在梁朝的人們不想讓殿下的國號稱作唐。”監國說:“我十三歲時侍奉獻祖來國昌,獻祖把我看作同一宗族,對我就象對待兒子一樣。後來又侍奉武皇李克用近三十年,侍奉先帝李存勖近二十年,每次籌劃治理國家的大事和攻伐征戰,我未嘗不參預。武皇的基業就是我的基業,先帝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哪有同家而異國的道理!”於是命令主持政務的人們重新商議一下。吏部尚書李琪說:“如果改變國號,那先帝就成了與國家沒有關係的人,他的棺材往哪裡安放呢?這不僅僅是殿下忘記了三世舊的君主,我們這些做大臣的心裡能夠自安嗎?過去的朝代以旁支繼承王位的有很多,應當用嗣子在棺材前面即位的禮儀即位。”大家聽從了他的意見。丙午(二十日),監國從興聖宮到西宮,穿著用粗麻布做的重喪服,在棺材前面即皇帝位,百官們都穿著白喪服。不一會兒,監國穿上皇帝的禮服和禮帽,接受冊書,百官們穿著吉祥的服裝祝賀。
[13]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13]戊申(二十二日),命令朝廷內外大臣不得貢獻鷹犬珍玩之類的東西。
[14]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
[14]有關部門檢舉彈劾太原尹張憲棄城之罪,庚戌(二十四日),後唐皇帝李嗣源賜張憲死。
[15]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
[15]任圜率領著出征前蜀的二萬六千多士卒到了洛陽,後唐帝慰勞安撫他們,命令他們各自回到軍營去。
[16]甲寅,大赦,改元。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自余任從所適。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毋得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遭塗毀文書者,令三銓止除詐偽,余復舊規。
[16]甲寅(二十八日),大赦天下,更改年號。酌情留下後宮一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其餘的人自己願到哪裡就到哪裡。各司、使、務有名無實的都廢除了。分派各軍在附近的地方供給糧食,以節省運送的費用。免除了夏、秋兩季稅賦的省耗稅。節度、防禦等使,元旦、冬至、端午、皇帝生日四個節日聽任貢奉,但不得聚斂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拔人才時,如果有先塗改文書的人,命令三銓制止他們欺詐偽造,其餘按舊的規定辦理。
[17]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倖,期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圜每以天下為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
[17]五月,丙辰朔(初一),任命太子賓客鄭珏、工部尚書任圜都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任圜仍判管三司。任圜憂公如家,他選拔賢良有才能的人,杜絕僥倖,一年之間,府庫充實,軍民滿足,朝廷的大綱要領也初具規模。任圜幹事,常以天下為己任,因此,安重誨很忌恨他。
[18]武寧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史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州刺史李紹能,各請復舊姓名為堆彥威、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於杜氏,故請複姓王。
[18]武寧節度使李紹真、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史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州刺史李紹能,各自請求恢復他們的姓名為霍彥威、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後唐帝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從簡是陳州人。王晏球本來是姓王的兒子,寄養在姓杜的家,所以請求恢複姓王。
[19]丁巳,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內殿起居。
[19]丁巳(初二),命令百官正衙除正常朝拜外,每隔五天進內殿問一次安。
[20]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髮為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侄也。
[20]數百名宦官逃竄到山林裡面隱藏起來,有的剃髮為僧,有七十多人到了晉陽,後唐帝下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把他們全部殺掉。李從溫是後唐帝的侄兒。
[21]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於晉陽,壬戌,以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1]後唐帝認為前相州刺史安金全對晉陽有功,壬戌(初七),任命安金全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2]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鄴都。戊辰,以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鎮。
[22]丙寅(十一日),趙在禮請求後唐帝巡幸鄴都。戊辰(十三日),任命趙在禮為義成節度使。趙在禮以軍情未安定為理由,沒有到義成節度使鎮所去。
[23]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庚午,以為建雄留後。
[23]李彥超入朝,後唐帝說:“河東沒有出問題,是你的功勞。”庚午(十五日),任命李彥起為建雄留後。
[24]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24]甲戌(十九日),加封福建王延翰為同平章事。
[25]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仿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之。
[25]後唐帝不識字,四面八方的奏書都讓安重誨讀給他聽,安重誨也不能全部通曉,於是上奏說:“臣只以忠誠的心來侍奉陛下,得以掌管朝內機密,現在的事情還粗粗能夠知道一些,至於過去的事情,非我所及。希望效仿前朝的侍講、侍讀,近代的直崇政、樞密院,選擇一些有文化的大臣來共同處理這些事情,以備應對。”於是設定了端明殿學士。乙亥(二十日),任命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為端明殿學士。
[26]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朱友謙官爵;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26]丙子(二十一日),允許歸葬郭崇韜,恢復了朱友謙的官爵。兩家的貨財田宅,以前沒收了的全部歸還給他們。
[27]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不可乏帥,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27]戊寅(二十三日),任命安重誨兼領山南東道節度使。安重誨認為襄陽是個重要的地方,不可以沒有統帥,不應當兼領,所以他堅決推辭。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
[28]詔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諫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復還,作亂,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帥,彥饒曰:“汝欲吾為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眾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於室,諸將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諫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眾大噪於建國門,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眾四百人,軍、州始定。即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儼權知,具以狀聞。庚子,詔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為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28]後唐帝下詔調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諫等三千人去戍守瓦橋。六月,丁酉(十二日),軍隊出了城,後又返回發動叛亂,焚燒搶掠街市,殺死權知州、推官高逖。逼迫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為統帥,李彥饒說:“你們想讓我當統帥,就應當聽我的命令,禁止焚燒搶掠。”大家聽從了他。己亥(十四日)的早晨,李彥饒在家裡暗藏了一些武士,諸位將領進來祝賀,李彥饒說:“前日鼓動叛亂的只有幾個人而已。”於是把張諫等四人抓起來斬殺。張諫的同黨張審瓊率領好多人在建國門大聲吵嚷,李彥饒率兵攻打他們,全部殺死了這伙四百人。然後軍、州才開始安定下來。當天,把軍、州的事情寫成公文報節度推官韋儼知道,詳細寫在書札里報告後唐帝。庚子(十五日),後唐帝下詔命令樞密使孔循掌管汴州,拘捕了三千家作亂的人,全部處死。李彥饒是李彥超的弟弟。
[29]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以平章事王鍇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復歸蜀者。
[29]前蜀的百官到達洛陽,蜀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說:“國家滅亡了,來到這裡,活著不如死了!”絕食而死。任命平章事王鍇等為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也有些人又回到了蜀中。
[30]辛丑,滑州都指揮使於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30]辛丑(十六日),滑州都指揮使於可洪等放火作亂,攻打駐守在魏博部隊的三個指揮,並把他們趕了出去。
[31]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
[31]乙巳(二十日),後唐帝敕命:“朕的名字有兩個字,但只要不連稱,都不需避諱。”
[32]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32]戊申(二十三日),加封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任侍中。
[33]李繼至華州,聞洛中亂,昨歸鳳翔;帝為之誅柴重厚。
[33]李繼到達華州,聽說洛中叛亂,又回到鳳翔。後唐帝為他誅殺了柴重厚。
[34]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為屬郡,詔許之。
[34]高季興上表請求夔、忠、萬三州為自己屬郡,後唐答應了他的請求。
[35]安重誨恃恩驕橫,殿直馬延誤沖前導,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
[35]安重誨依仗後唐帝的恩寵,十分驕橫,殿直馬延誤沖了他的前列儀仗,在馬前斬了馬延,御史大夫李琪把這件事告訴了後唐帝。秋季,七月,安重誨告知後唐帝,下詔說,馬延侵侮衝撞身居要職的大臣,要告誡全國。
[36]於可洪與魏博戍將互相奏雲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於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金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將校百人亦族誅。
[36]於可洪和戍守在魏博的將領互相上奏說對方作亂,後唐帝派遣使者去查驗落實,辛酉(初七),在都市裡斬殺了於可洪。叛亂的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全部滅族,幫助作亂的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將校一百人也全部滅族。
[37]壬申,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
[37]壬申(十八日),開始命令百官每隔五天入朝問一次安,並依次上奏本部門公事。
[38]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更命曰東丹國。命其長子突欲鎮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
[38]契丹主向勃海發動進動,攻下了扶餘城,下令改名叫東丹國。命令他的長子突欲鎮守東丹,號人皇王。他的次子德光鎮守西樓,號元帥太子。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以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契丹主曰:“理當然。”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游畋,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契丹主怒,囚之,旬余,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諫,乃復囚之。
後唐帝派遣供奉官姚坤告訴契丹主莊宗去世。契丹主聽說莊宗被亂兵所害,痛哭地說:“世宗是我‘朝定’兒。我正準備去援救他,因為勃海沒有攻下來,所以沒有去成,致使我兒到了如此地步。”痛哭不已。契丹人說“朝定”,就是漢語裡“朋友”的意思。他又對姚坤說:“現在的天子聽說洛陽有急事,為什麼不去援救?”姚坤回答說:“因為道路太遠去不了。”契丹主說:“那么為什麼自立為皇帝?”姚坤給他講了皇帝之所以即位的原因。契丹主說:“漢族人喜歡粉飾言辭,不必多談了。”突欲陪從在契丹主的身旁,說:“牽牛踐踏了別人的田地,田主就把他的牛奪過來,這樣做可以嗎?”姚坤說:“中原沒有君主,唐朝天子是不得已才即位的。也就好象天皇王剛剛有了封國一樣,難道是強行奪取的嗎?”契丹主說:“道理應當是這樣。”他又說:“聽說我兒專門喜歡聲色遊獵,不愛惜兵民,他到這種地步也是應該的。我自從聽到這件事後,全家不喝酒,把伶人們都遣散了,釋放了鷹犬。如果我也效仿我兒的所作所為,將會自取滅亡。”他又說:“我兒和我雖然是世代交誼,然而曾多次和我戰爭。我和現在的天子沒有什麼怨恨,足以和好。如果能夠給了我黃河以北的地方,我就不再會向南侵犯了。”姚坤說:“這些事情不是使臣我說了就算數的。”契丹主聽了非常生氣,於是把他關起他來,十幾天后,又召見他說:“黃河以北恐怕難以得到,得到鎮、定、幽州也可以。”於是拿上紙和筆催他寫下來,姚坤不肯寫,契丹主想把他殺掉,韓延徽勸說,才又把姚坤關了起來。
[39]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於雍陵,廟號莊宗。
[39]丙子(二十二日),在雍陵安葬了光聖神閔孝皇帝,廟號為莊宗。
[40]丁丑,鎮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討擒之。
[40]丁丑(二十三日),鎮州留後王建立上奏說涿州刺史劉殷肇不接受替代命令,企圖作亂,已經討伐抓獲了他。
[41]己卯,置彰國軍於應州。
[41]己卯(二十五日),在應州設定了彰國軍。
[42]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百官俸錢皆折估,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眾論沸騰。說以孫為子,奏官;受選人王賂,除近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諫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諛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漵州刺史。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為散騎常侍。
[42]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在後唐帝面前奏請事情時,有時禮貌很不恭敬。百官的奉祿都折價放發,只有豆盧革父子的奉祿拿實際錢數。百官的奉祿從五月開始給,而豆盧革父子的俸祿從正月給。因此大家議論紛紛。韋說把孫子當作兒子,上奏求官。候選官員王行賄賂,被任命為京畿附近的州縣官。按照後唐帝的旨意,任命庫部郎中蕭希甫為諫議大夫,豆盧革、韋說令重新上奏。蕭希甫很恨他們,於是給後唐帝上疏說“豆盧革、韋說不忠於前朝,看臉色阿諛奉承”,因此又誣陷他們說:“豆盧革強奪民田,指使佃農殺人;韋說強奪鄰家的水井,搶取別人窖藏的東西。”皇帝下令貶豆盧革為辰州刺史,貶韋說為漵州刺史。庚辰(二十六日),後唐帝賞賜蕭希甫金帛,提拔他為散騎常侍。
[43]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餘城,述律後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
[43]辛巳(二十七日),契丹主阿保機在扶餘城去世。述律後召見諸將以及酋長中難以制服的人的妻子,然後對他們說:“我現在一人獨居,你們不可不效法我。”又召集她們的丈夫邊哭邊問他們說:“你們思念先帝嗎?”這些人回答說:“先帝對我們有很大恩情,怎么能不思念他呢?”述律後說:“果然思念他,就應該去見他。”於是就把他們都殺死了。
[44]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
[44]癸未(二十九日),再次貶豆盧革為費州司戶,貶韋說為夷州司戶。甲申(三十日),將豆盧革流放到陵州,把韋說流放到合州。
[45]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內外。
[45]孟知祥暗中有占據蜀中的心思,在檢閱軍庫時,得到鎧甲二十萬,設定了左右牙等兵十六個營,一共有一萬六千人,駐紮在牙城內外。
[46]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46]八月,乙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47]丁亥,契丹述律後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眾發夫餘城。
[47]丁亥(初三),契丹述律後派少子安端少君鎮守東丹,她和長子突欲奉侍著契丹主的喪事,並率領大家從扶餘城出發。
[48]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衛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沖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內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內州縣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內。
[48]當初郭崇韜把前蜀的騎兵分為左、右驍衛等六個營,共有三千人;步兵分為左、右寧遠等二十個營,共有二萬四千人。庚寅(初六),孟知祥又增設了左、右沖山等六個營,共有六千人,駐紮在外城內外;還設定了義寧等二十個營,共有一萬六人,分別戍守在管轄內的州縣,並由這些州縣就近供給。又設定了左、右牢城四個營,共有四千人,分雖戍守在成都境內。
[49]王公儼既殺楊希望,俗邀節,揚言符習為治嚴急,軍府眾情不願其還。習還,至齊州,公儼拒之,習不敢前。公儼又令將士上表請己為帥,詔除登州刺史。
[49]王公儼殺死了楊希望後,打算求得後唐帝頒給他節,並揚言說符習管理軍隊非常嚴苛,軍府里的人不願讓他回來。符習回來時到達齊州,王公儼阻擋住他,符習不敢前進。王公儼又讓將士們上表後唐帝,請求自己為統帥,後唐帝下詔,任命他為登州刺史。
公儼不時之官,托雲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公儼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並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將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送至正陽,痛飲而別。熙載謂谷曰:“吳若用吾為相,當長驅以定中原。”笑曰:“中原若用吾為相,取吳如囊中物耳。”
王公儼不按時去上任,推託說因為軍情留了下來。後唐帝於是調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為平盧節度使,把軍隊集中在淄州,計畫攻取青州。王公儼感到害怕,乙未(十一日),才開始去上任。丁酉(十三日),霍彥威到達青州,追蹤王公儼,把他抓獲,於是將他的家族和同黨全部斬殺,支使北海人韓叔嗣也參預了這件事情。韓叔嗣的兒子韓熙載將要投奔吳國,偷偷告訴他的朋友汝陰進士李,李送他到正陽,痛飲一番然後告別。韓熙載對李說:“吳國如果起用我為宰相,我就長驅直入平定中原。”李笑著說:“中原如果用我為宰相,奪取吳國如同取囊中之物。”
[50]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御之。
[50]庚子(十六日),幽州方面報告說契丹人侵犯邊境,後唐帝命令齊州防禦使安審通率兵抵禦。
[51]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51]九月,壬戌(初八),孟知祥設定了左、右飛棹兵六個營,共有六千人,分別戍守在沿江諸州,熟習水上作戰,來防備夔、峽。
[52]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複姓趙,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尤蒙寵任。延壽本令劉之子也。
[52]癸酉(十九日),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求恢複姓趙,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且賜他名字叫德鈞。趙德鈞的養子延壽娶了皇帝的女兒興平公主,所以趙德鈞更加蒙受寵任。延壽本來是縣縣令劉的兒子。
[53]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53]加封楚王馬殷守尚書令。
[54]契丹述律後愛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樓,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德光轡歡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後曰:“眾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為天皇王。突欲慍,帥數百騎欲奔唐,為邏者所遏;述律後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后,國事皆決焉。太后復納其侄為天皇王后。天皇天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旨,母揚眉視之,輒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以韓延徽為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
[54]契丹述律後喜歡中子德光,想立他為契丹主。到了西樓,讓他和突欲一起騎著馬立在帳前,然後她對各位酋長說:“這兩個兒子我都很喜歡,不知道該立那個為契丹主,你們選擇一個可以立為契丹主的,然後拉住他的馬韁繩。”酋長們知道她的心思,都爭著去拉德光的馬韁繩,並高興跳著說:“願意侍奉元帥太子。”述律後說:“大家的願望,我怎么敢違背。”於是立德光為天皇天。突破心中不平,率幾百騎兵想投奔後唐,被巡邏的人所阻止。述律後沒有治他罪,只是把他遣送回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后,國家大事都由她來決定。太后又接納她的侄女為天皇王后。天皇王的性情謹慎孝順,他的母親得病後不能吃飲,他也不吃飲,天天侍奉在母親的身邊,應對母親有時不符合她的意思,母親睜大眼睛看他時,就害怕得快步避開,不再叫他回來他就不敢再進來見太后。任命韓延徽為政事令,同意姚坤回歸後唐國復命,並派遣他的大臣阿思沒骨餒來後唐國告訴契丹主去世的訊息。
[55]壬午,賜李繼名從。
[55]壬午(二十八日),後唐帝賜李繼名從。
[56]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
[56]冬季,十月,甲申朔(初一),開始賞賜文武官員春天和冬天穿的衣服。
[57]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丑,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內,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
[57]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驕淫殘暴,己丑(初六),自稱大閩國王。修建宮殿,設定百官,禮儀細節以及禮樂典章制度都效仿天子,臣下稱他為殿下。赦免境內的罪犯,追尊其父親王審知為昭武王。
[58]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詔以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為昭義節度使。璋欲不奉詔,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諭,久之,乃肯受代。
[58]靜難節度使毛璋驕橫不遵守法度,他訓練士卒,修繕武器,專橫暴,欺上壓下。後唐帝下詔,任命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為節度副使去監察他。壬辰(初九),調毛璋任昭義節度使。毛璋想不執行後唐帝的命令,李承業和觀察判官長安人邊蔚從容勸說,很長時間,他才肯接受替代去任昭義節度使。
[59]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奔。初,文進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間使說之,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眾十餘萬、車帳八千乘來奔。
[59]庚子(十七日),幽州奏告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投奔。當初,盧文進為契丹鎮守平州,後唐帝即位以後,派遣密使去勸說他,因為是換代以後,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疑忌和怨恨。盧文進的軍隊都是漢族人,想回家鄉,於是殺死了契丹派往戍守平州的人,並率領他的十多萬士卒、八千多輛車帳投奔來。
[60]初,魏王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緡,聽以金銀繒帛充,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緡。於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為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慾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鎮兵十萬,決不可得。”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
[60]當初,魏王李繼岌、郭崇韜計算蜀中富裕的百姓們應當交納犒賞錢五百萬緡,任憑他們用金銀繒帛來充當,晝夜督促他們上交,有的人被逼自殺。除供給軍隊需要外還剩下兩萬緡。到這個時候,任圜判官三司,知道成都富饒,派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入蜀給孟知祥送去加封侍中的符節文書,並使季良兼任三川都制置轉運使。甲辰(二十一日),趙季良到達成都。蜀人打算什麼都不給,孟知祥說:“府庫的錢財是別人收集來的,交出去是可以的。州縣收上來的租稅,是用來贍養十萬鎮兵的,決不可給。”因此趙季良只拿走府庫里的東西,不敢再說制置轉運的事。
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為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朱弘昭為東川副使。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啟滅蜀之謀,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
安重誨認為孟知祥和東川節度使董璋都占據了險要的地方,並且擁有強大的軍隊,恐怕時間長了就難以控制。況且孟知祥又是莊宗較近的姻親,因此想偷偷把他殺死。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自己請求出任西川監軍,一定能夠控制孟知祥。己酉(二十六日),後唐帝任命李嚴為西川都監,任命文思使太原人朱弘昭為東川節度副使。李嚴的母親很賢明,她對李嚴說:“你先前出謀劃策消滅蜀國,今日再去那裡,一定會以死來報答蜀國人民的。”
[61]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朱膠綾軸錢。喪亂以來,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岳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豈可使其人初不之睹!”敕文班丞、郎、給、諫,武班大將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為朱膠綾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號止以寵激軍中將校而已,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胥吏,皆得銀青階及憲官,歲賜告身以萬數矣。
[61]按舊的規定:吏部發委任官職的憑證時,先要求任職人交朱膠綾軸錢。喪亂以來,貧窮的人只接受皇帝發的任職命令,多數人不拿吏部發的任職憑證。十一月,甲戌(二十一日),吏部侍郎劉岳上書說:“任職憑證上有褒貶訓誡的話,哪裡能讓人初任職就不看呢?”於是後唐帝下命令文官尚書左右丞及二十四曹郎、給事中、諫議大夫,武官大將軍以上,應當賜給他們任職憑證。在這以後,主管這一事務的人們又議論,認為朱膠綾軸費用不多,朝廷既然已經授予他們官祿,為什麼還吝惜這些小費呢?於是上奏後唐帝:“凡是拜官授職的人改為不交錢,都賜給任職憑證。”在這個時候,除了賜給新任的正員官之外,其餘如試銜、帖號只賜給特別寵愛的軍中將校而已。到了長興以後,所授予的官越來越多,甚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中的小吏,都得到了銀印青綬,級別接近了御史台官,每年賜給的任職憑證數以萬計。
[62]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採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採擇,延稟復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眾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別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弒先王,告諭吏民,斬於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62]閩王王延翰輕視欺侮他的兄弟,繼承王位才一個多月,讓他的弟弟王延鈞以出任泉州刺史。王延翰選取了很多民女來充實他的後宮,無止境地到處選取。王延鈞上書極言相勸,王延翰非常生氣,因此兩個人有了嫌隙。他的父親王審知的養子王延稟任建州刺史,王延翰給他寫信讓他幫助選取宮女,王延稟回信很不客氣,因此他們之間也有了矛盾。十二月,王延稟、王延鈞聯合襲擊福州。王延稟順流而下先到福州,福州指揮使陳陶率兵抵抗,陳陶戰敗自殺。這天黑夜,王延稟率領一百多壯士直奔福州西門,踩著梯子進入城內,把看守大門的人抓了起來,打開兵庫,取出武器。到了寢門時,王延翰嚇得藏匿在別的房間裡。辛卯(初八)晨,王延稟抓獲了王延翰,把他的罪惡公布於眾,而且說王延翰和他的妻子崔氏共同殺害了先王,並把這些告訴了官吏百姓們,然後在紫宸門外斬殺了他。這一天,王延鈞到達城南,王延稟打開城門讓他進去,並勝尊崇王延鈞為威武留後。
[63]癸巳,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3]癸巳(初十),後唐帝任命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4]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4]庚子(十七日),任命皇子李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5]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時朝廷方匱乏,賴此以濟。
[65]趙季良等從蜀中運回十億金帛到達洛陽,當時朝廷正錢財匱乏,全靠這些金帛接濟。
[66]是歲,吳越王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心元寶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66]這一年,吳越王錢認為中原喪亂,朝廷的命令也通不下去,於是改年號為寶正。其後又和中原來往,也就避諱而不用這個年號了。
二年(丁亥、927)
二年(丁亥,公元927年)
[1]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
[1]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後唐帝更改名字叫。
[2]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詔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趣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2]孟知祥聽說李嚴來監督他的軍隊,因此很憎恨他。有人請求上奏後唐帝阻止他來,孟知祥說:“何必這樣呢,我有對付他的辦法。”於是派遣官吏到綿州、劍州去迎候他。正好遇上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去世,孟知祥自稱他曾接受過莊宗皇帝的秘密詔令,允許他見機行事。壬戌(初十),任命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並催促他上路赴任,然後才上表告訴後唐帝。李嚴事先派遣使者到達成都,孟知祥自認為對李嚴有舊恩,希望他懼怕而自己返回,於是陣列重兵給李嚴看,李嚴卻不介意。
[3]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豆盧革、韋說既得罪,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他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既以不學忝相位,柰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乾馮道及崔協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之曾孫也。
[3]安重誨認為孔循從小在宮廷里侍奉,明白熟習朝廷里過去的典章制度,也知道朝廷官員的品行才能,所以好多事情都聽他的話。豆盧革、韋說獲罪以後,朝廷商議設立宰相,孔循的意見是不想起用河北人,一開始推薦鄭珏,後又推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想起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平素就恨李琪,所以孔循極力阻止他,於是對安重誨說:“李琪不是沒有文才,只是有點不廉潔。宰相只能用端重有器度的人,這樣才足以成為朝廷百官的典範。”有一天在後唐帝面議論這件事,後唐帝問誰可以任宰相,安重誨回答說是崔協。任圜說:“安重誨不熟習朝中人員,被人所收買。崔協雖然是名家,但認識的字很少。我已經是因為沒有學問而忝列相位,怎么可以再增加一個崔協而被天下人笑話呢?”後唐帝說:“宰相是個重要的職位,你們再重新商議一下。我在河東時見書記馮道多才博學,與世無爭,這個人可以任宰相。”退堂時,孔循沒給後唐帝行禮,一甩衣服就走了,還說:“天下的事情一也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任圜是個什麼人!假使崔協突然死去那也就算了,如果死不了必須讓他當宰相。”因此他好幾天稱病不上朝,後唐帝派安重誨去給他說明情況,他才上了朝,安生誨私下對任圜說:“現在正缺人,崔協暫且作備選人員,可以嗎?”任圜說:“您拋棄李琪而使崔協為宰相,這就好像拋棄了蘇合香丸,選取屎殼螂推的糞球。”孔循和安重誨在一起處理政事,每天都說李琪的壞話而說崔協的好話。癸亥(十一日),終於任命端明殿學士馮道和崔協一起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協是崔的曾孫子。
[4]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別,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4]戊辰(十六日),王延稟準備回建州,王延鈞給他送行,將要分別的時候。王延稟對王延鈞說:“要好好地守住先人事業的根基,不要麻煩我再來!”王延鈞十分恭敬謙遜地謝過王延稟,臉色都變了。
[5]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繫囚。
[5]庚午(十八日),開始命令天下長吏每隔十天要親自訊視記錄囚徒的罪狀。
[6]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今公復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眾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屍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雲代臣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輒已誅之。”
[6]孟知祥對李嚴的禮節待遇都十分優厚,有一天,李嚴去拜見孟知祥,孟知祥對他說:“你從前奉詔出使見了王衍,回去以後又請求出兵討伐蜀國,莊宗聽了你的話,致使兩國都滅亡。今天你又來到這裡,蜀中的人感到十分害怕。況且天下都已經廢掉了監軍,你單獨來監督我軍,這是為什麼呢?”李嚴聽後十分恐懼,苦苦哀求。孟知祥說:“大家怒不可遏。”於是把他斬殺了。孟知祥又召見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丁知俊感到十分恐懼,孟知祥指著李嚴的屍體對他說:“過去李嚴出使蜀國,你是他的副手,你們是故舊,你替我把他埋葬了。”因此向後唐帝誣奏說:“李嚴假宣陛下的口頭敕令,說是代替我,讓我到陛下那裡。他又擅自允許將士優待獎賞,我已經把他誅殺了。”
內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朱弘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昭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內八作使楊令芝因事去蜀中,到鹿頭關,聽說李嚴已被殺死,就逃奔回來。東川副使朱弘昭聽到李嚴被殺也很害怕,謀劃回洛陽。正好這時有軍事行動,董璋派他回去奏告後唐帝,朱弘昭說了些假意推辭的話然後啟程,因此得以免死。
[7]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榮聞之,不悅。
[7]癸酉(二十一日),任命皇子李從厚為同平章事,充任河南尹,判管六軍諸衛事。李從榮聽說後很不高興。
[8]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8]己卯(二十七日),加封樞密使安重誨兼任侍中,孔循為同平章事。
[9]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誥陽於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吳王優詔不問,知誥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
[9]吳國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全副武裝進入朝廷,御史彈劾他,柴再用依仗有戰功而不服氣。侍中徐知誥故意在吳王休息的別殿請安,退下去以後他自己彈劾自己,吳王下優待詔書,不予追問,徐知誥堅決請求扣去一個月的奉祿。因此朝廷內外得到整肅。
[10]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於木葉山。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後輒謂曰:“為我達語於先帝!”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後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為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後,後行,臣則繼之。”後曰:“吾非不欲從先帝於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10]契丹改年號為天顯,在木葉山安葬了契丹主阿保機。述律太后的左右人中有凶暴狡詐的人,太后對他們說:“替我向先帝傳話。”到了先帝的墓地就把他殺了,先後共殺死一百多人。最後平州人趙思溫也當前往,趙思溫不去。太后說:“你侍奉先帝時非常親近,為什麼現在不去呢?”趙思溫回答說:“我親近不如太后,太后去,我就跟著你。”太后說:“我不是不想跟隨先帝到地下,只是看到兒子幼弱,國家又沒有君主,所以不能前往。”於是砍下一隻手腕,命令他放在墓中。趙思溫也因此免於一死。
[11]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將兵運糧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為河北道副招討,領寧國節度使,屯盧台軍。代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
[11]後唐帝派冀州刺史烏震三次率兵護運糧食到幽州。二月,戊子(初七),任命烏震為河北道招討,兼領寧國節度使,駐紮在盧台軍。代理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回兗州。
[12]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12]庚寅(初九),任命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任六軍諸衛副使。
[13]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誅之。
[13]丙申(十五日),任命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等他到任,派遣使者把他全家誅殺了。
[14]高季興既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將蜀兵下峽;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
[14]高季興得到三州,請求朝廷不要任命刺史,自己派子弟去充當,後唐帝沒有答應。夔州刺史潘炕罷官時,高季興派兵突然進入夔州城,殺死戍守的士兵,並占據了這個地方。後唐任命原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夔州刺史,高季興不接受。高季興又派兵襲擊涪州,沒有攻下來。魏王李繼岌派遣押牙韓珙等部給朝廷送蜀中的珍寶貨物金帛四十萬,順江而下,高季興在峽口殺死韓珙等,全部強奪了這些珍寶貨物。後唐責問高季興,高季興回答說:“韓珙等率領的船隊下行到峽口時,已經在水上行走了數千里,要想知道翻船淹死的原故,應該自己去詢問水神。”後唐帝聽了非常生氣,壬寅(二十一日),下令剝奪了高季興的官爵,任命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任命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率領四萬步兵騎兵去討伐。東川節度使董璋充任東南面招討使,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鄴為東南面副招討使,率領蜀中的部隊下行到三峽,並且會合湖南軍隊,三面向高季興發起進攻。
[15]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15]三月,甲寅(初三),任命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16]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
[16]丙辰(初五),後唐開始設定監牧,伺養繁殖馬匹。
[17]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亦由之。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為其下所制。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闕求移鎮,帝乃為之除皇甫暉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鎮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將兵送之,且制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部之,戍盧台軍以備契丹,不給鎧仗,但系幟於長竿以別隊伍,由是皆俯首而去。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既至,會朝廷不次擢烏震為副招討使,訛言益甚。
[17]當初,莊宗攻克後梁時,依靠的是魏州牙兵之力。等到他滅亡時,皇甫暉、張破敗叛亂也是依靠魏州兵力。趙在禮被調到滑州,他沒有到任,實際上也是為魏兵所劫制。趙在禮想擺脫禍患,秘密派遣心腹到後唐帝那裡去請求改換個地方,後唐帝於是為他任命皇甫暉為陳州刺史、趙進為貝州刺史,調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任命皇子李從榮去鎮守鄴都,命令宣徽北院使范延光率兵護送他去,並負責制置鄴都軍事。於是調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派軍校龍率領他們,戍守在盧台軍,以防備契丹人的侵略。但不給他們鎧甲和武器,只是在長竿子上掛個旗幟以別於其他隊伍,因此都俯首貼耳地離開這裡。到了途中聽說孟知祥殺死了李嚴,軍中不安,已有謠言傳開。到了盧台之後,正好朝廷不按尋常的順序提拔烏震為副招討使,軍中的謠言更加厲害。
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博於東寨,知溫誘龍所部兵殺震於席上,其眾噪於營外,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將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甲士攬其轡曰:“公當為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紿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詰朝,騎兵四合擊之,亂兵殆盡,餘眾復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於叢薄溝塍得免者什無一二。范延光還至淇門,聞盧台亂,發滑州兵復如鄴都,以備奔逸。
房知溫怨恨烏震突然來代替自己。烏震來到以後,房知溫沒有交出印信符節。壬申(二十一日),烏震在東面的營寨里召集房知溫以及諸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審通來下棋,房知溫引誘龍所屬部下在席上殺死烏震,烏震的部下在營外大吵大鬧,安審通脫身逃跑,搶奪了一些船隻度過黃河,率領著騎兵按兵不動。房知溫害怕事情不能成功,上馬跑出門外,士卒們拉住他的馬疆繩說:“你應當成為我們的主帥,離開這裡想到哪裡呢?”房知溫欺騙他們說:“騎兵們都在黃河以西,不去收取他們,只靠步兵,怎么能成就事業。”於是快馬加鞭登舟過河,和安審通一起謀劃攻打亂兵,亂兵於是就向南去了。騎兵們慢慢地跟在他們的後面,隊伍也很整齊。亂兵互相看著嚇得臉色都變了,他們排好隊,手持火炬在夜裡前進,在荒灘水澤中走得很疲乏,第二天早晨,騎兵們從四面一起進攻,亂兵幾乎被全部消滅,剩下的人又想返回營寨,但營寨已被安審通焚燒,亂兵們進退無靠,被打得大敗。他們當中藏匿在叢林山谷里得免於一死的約有十分之一二。范延光回到淇門時,聽說盧台兵亂,就派滑州部隊又回到鄴都,準備逃跑。
[18]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18]後唐帝派遣客省使李仁矩去西川傳達詔令,安撫孟知祥以及那裡的官民,甲戌(二十三日),到達成都。
[19]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勛等將水軍屯岳州。高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19]劉訓的部隊到達荊南,楚王馬殷派遣都指揮使許德勛率領水軍駐紮在岳州。高季興堅守在營寨里不出來應戰,同時請求吳國援救,吳國派出水軍來援助他。
[20]夏,四月,庚寅,敕盧台亂兵在營家屬並全門處斬。敕至鄴都,闔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餘人於石灰窯,悉斬之,永濟渠為之變赤。
[20]夏季,四月,庚寅(初十),後唐帝下令,凡是盧台亂兵在營寨里的家屬一併滿門處斬。命令到達鄴都,把九指揮的門關起來,驅趕三千五百家共一萬多人到石灰窯,全部斬殺,永濟渠的水都被染成了紅色的。
[21]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21]朝廷雖然知道房知溫是首亂分子,為了暫時安定局面,癸巳(十三日),加封房知溫兼任侍中。
[22]先是,孟知祥遣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及鳳翔,李從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22]在此以前,孟知祥派遣牙內指揮使文水人武漳到晉陽迎接他的妻子瓊華公主和兒子仁贊,走到鳳翔,李從聽說孟知祥殺死了李嚴,就把他們扣下,然後報告後唐帝,後唐帝同意他們回蜀中。丙申(十六日),到達成都。
[23]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23]鹽鐵判官趙季良和孟知祥有舊交,因此孟知祥就上奏後唐帝請求留下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十七日),任命趙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回到蜀中,孟知祥任命他為觀察推官。
[24]江陵卑濕,復值久雨,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24]江陵地區本來就低下潮濕,又值長時間下雨,運糧的道路不能行走,糧食不能連續不斷地運來,將士們都生了病,劉訓也生病臥床不起。癸卯(二十三日),後唐帝派遣樞密使孔循前往觀察,並察看進攻作戰的事宜。
[25]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琅邪王。
[25]五月,癸丑(初三),任命福建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琅邪王。
[26]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李興;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26]孔循到達江陵,進攻沒有攻下,派人進城去勸說高季興,高季興不退讓。丙寅(十六日),後唐帝派遣使者去湖南賞賜在那裡的士卒夏季衣服一萬套。丁卯(十七日),又派遣使者去賞賜給楚王馬殷鞍馬玉帶,並督促把糧食送到軍營,但馬殷竟不服從命令。庚午(二十日),後唐帝下令劉訓率兵返回。
[27]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鎮目附於吳。徐溫曰:“為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高氏事唐久矣,洛陽去江陵不遠,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我以舟師溯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
[27]楚王馬殷派遣中軍使史光進朝入貢,後唐帝賞賜給他駿馬十匹,美女兩人。史光憲回去路過江陵時,高季興把史光憲抓起來,並搶去了他的馬匹美女。高季興請求率領全鎮歸附吳國,吳國徐溫說:“為了國家應當務求實效而拋棄虛名。高氏侍奉唐朝時間已很長,洛陽離江陵也不太遠,唐人的步兵和騎兵襲擊這裡非常容易,我用水軍逆流而上援救也很困難。納人為臣而又不能去援救,使他處於危亡地步,能不感到慚愧嗎?”於是接受了高氏的貢物,推辭他向吳稱臣,聽他歸附後唐。
[28]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幸多疾之。舊制,館券出於戶部,安重誨請從內出,與圜爭於上前,往複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卒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詔以樞密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鵠,魏州人也。
[28]任圜情性剛直,而且依仗自己和後唐帝有舊交,作事敢作敢當,有權勢而又得後唐帝寵幸的人們都嫉妒他。按舊的規定,使臣外出的費用由戶部發給,安重誨請求從樞密院發給,他和任圜在後唐帝面前爭論了好幾次,聲色俱厲。後唐帝退朝後,宮人問後唐帝:“剛才和安重誨爭論事情的是誰?”後唐帝說:“宰相。”宮人說:“妾在長安宮中,從來沒有見宰相、樞密奏請事情時敢象這個樣子,大概是輕視皇上吧!”後唐帝聽後更加不高興,最後聽從了安重誨的建議。任圜因此請求罷去三司之職,後唐帝下詔,命樞密承旨孟鵠暫判三司副使。孟鵠是魏州人。
[29]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輦請立太子。
[29]六月,庚辰(初一),太子詹事溫輦請求立太子。
[30]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30]丙戌(初七),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被罷守太子少保。
[31]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31]己丑(初十日),任命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兼判三司。
[32]壬辰,貶劉訓為檀州刺史。
[32]壬辰(十三日),貶劉訓為檀州刺史。
[33]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33]丙申(十七日),封楚王馬殷為楚國王。
[34]西方鄴敗荊南水軍於峽中,復取夔、忠、萬三州。
[34]西方鄴在三峽中擊敗了荊南水軍,又奪回了夔、忠、萬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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