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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紀·後唐紀五

起強圉大淵獻七月,盡屠維赤奮若,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

秋,七月,以歸德節度使王晏球為北面副招討使。

丙寅,升夔州為寧江軍,以西方鄴為節度使。

癸酉,以與高季興夔、忠、萬三州為豆盧革、韋說之罪,皆賜死。

流段凝於遼州,溫韜於德州,劉訓於濮州。

任圜請致仕居磁州,許之。

八月,己卯朔,日有食之。

冊禮使至長沙,楚王殷始建國,立宮殿,置百官,皆如天子,或微更其名:翰林學士曰文苑學士,知制誥曰知辭制,樞密院曰左右機要司,群下稱之曰殿下,令曰教。以姚彥章為左丞相,許德勛為右丞相,李鐸為司徒,崔穎為司空,拓跋恆為僕射,張彥瑤、張迎判機要司。然管內官屬皆稱攝,惟朗、桂節度使先除後請命。恆本姓元,避殷父訊改焉。九月,帝謂安重誨曰:“從榮左右有矯宣朕旨,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氣者。朕以從榮年少臨大籓,故擇名儒使輔導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斬之;重誨請嚴戒而已。

北都留守李彥超請複姓符,從之。

丙寅,以樞密使孔循兼東都留守。

壬申,契丹來請修好,遣使報之。

冬,十月,乙酉,帝發洛陽,將如汴州;丁亥,至滎陽。民間訛言帝欲自擊吳,又雲欲制置東方諸侯。宣武節度使、檢校侍中硃守殷疑懼,判官高密孫晨勸守殷反,守殷遂乘城拒守。帝遣宣徽使范延光往諭之,延光曰:“不早擊之,則汴城堅矣;願得五百騎與俱。”帝從之。延光暮發,未明行二百里,抵大梁城下,與汴人戰,汴人大驚。戊子,帝至京水,遣御營使石敬瑭將親兵倍道繼之。或謂安重誨曰:“失職在外之人,乘賊未破,或能為患,不如除之。”重誨以為然,奏遣使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鳳哭胃重誨曰:“任圜義士,安肯為逆!公濫刑如此,何以贊國!”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飲,然後死,神情不撓。

己丑,帝至大梁,四面進攻,吏民縋城出降者甚眾。守殷知事不濟,盡殺其族,引頸命左右斬之。乘城者望見乘輿,相帥開門降。孫晟奔吳,徐知誥客之。

戊戌,詔免三司逋負近二百萬緡。

辛丑,吳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東海王徐溫卒。初,溫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知詢以其兄知誥非徐氏子,數請代之執吳政,溫曰:“汝曹皆不如也。”嚴可求及行軍副使徐玠屢勸溫以知詢代知誥,溫以知誥孝謹,不忍也。陳夫人曰:“知誥自我家貧賤時養之,奈何富貴而棄之!”可求等言之不已。溫欲帥諸籓鎮入朝,勸吳王稱帝,將行,有疾,乃遣知詢奉表勸進,因留代知誥執政。知誥草表欲求洪州節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溫凶問至,乃止。知詢亟歸金陵。吳主贈溫齊王,謚曰忠武。

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筠久疾,將佐請見,不許。副使苻彥琳等疑其已死,恐左右有奸謀,請權交符印;筠怒,收彥琳及判官都指揮使下獄,誣以謀反。詔取彥琳等詣闕,按之無狀,釋之;徙筠為西都留守。

癸卯,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為宣武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都指揮使。

十一月,庚戌,吳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曰武皇帝,景王曰景皇帝,宣王曰宣皇帝。安重誨議伐吳,帝不從。

甲子,吳大赦,改元乾貞。

丙子,吳主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以徐知詢為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加徐知誥都督中外諸軍事。

十二月,戊寅朔,孟知祥發民丁二十萬修成都城。

吳主立兄廬江公濛為常山王,弟鄱陽公澈為平原王,兄子南昌公珙為建安王。

初,晉陽相者周玄豹嘗言帝貴不可言,帝即位,欲召詣闕。趙鳳曰:“玄豹言陛下當為天子,今已驗矣,無所復詢。若置之京師,則輕躁狂險之人必輻輳其門,爭問吉凶。自古術士妄言,致人族滅者多矣,非所以靖國家也。”帝乃就除光祿卿致仕,厚賜金帛而已。

中書舍人馬縞請用漢光武故事,七廟之外別立親廟;中書門下奏請如漢孝德、孝仁皇例,稱皇不稱帝。帝欲兼稱帝,群臣乃引德明、玄元、興聖皇帝例,皆立廟京師;帝令立於應州舊宅,自高祖考妣以下皆追謚曰皇帝、皇后,墓曰陵。

漢主如康州。

是歲,蔚、代緣邊粟鬥不過十錢。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三年(戊子,公元九二八年)

春,正月,丁巳,吳主立子璉為江都王,璘為江夏王,璆為宜春王,宣帝子廬陵公玢為南陽王。

昭義節度使毛璋所為驕僭,時報赭袍,縱酒為戲,左右有諫者,剖其心而視之。帝聞之,征為右金吾衛上將軍。

契丹陷平州。

二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帝將如鄴都,時扈駕諸軍家屬甫遷大梁,又聞將如鄴都,皆不悅,詾詾有流言。帝聞之,不果行。

吳自莊宗滅梁以來,使者往來不絕。庚辰,吳使者至,安重誨以為楊敢與朝廷抗禮,遣使窺覘,拒而不受,自是遂與吳絕。

張筠至長安,守兵閉門拒之;筠單騎入朝,以為左衛上將軍。

壬辰,寧江節度使西方鄴攻拔歸州;未幾,荊南復取之。

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誨親信之。帝欲為皇子娶重誨女,循謂重誨曰:“公職居近密,不宜復與皇子為婚。”重誨辭之。久之,或謂重誨曰:“循善離間人,不可置之密地。”循知之,陰遣人結王德妃,求納其女;德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婦,帝許之。重誨大怒,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重誨性強愎。秦州節度使華溫琪入朝,請留闕下,帝嘉之,除左驍衛上將軍,月別賜錢穀。歲餘,帝謂重誨曰:“溫琪舊人,宜擇一重鎮處之。”重誨對以無闕。他日,帝屢言之,重誨慍曰:“臣累奏無闕,惟樞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誨無以對。溫琪聞之懼,數月不出。重誨惡成德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與王都交結,有異志。建立亦奏重誨專權,求入朝面言其狀,帝召之。既至,言重誨與宣徽使判三司張延朗結婚,相表里,弄威福。三月,辛亥,帝見重誨,氣色甚怒,謂曰:“今與卿一鎮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張延朗亦除外官。”重誨曰:“臣披荊棘事陛下數十年,值陛下龍飛,承乏機密,數年間天下幸無事。今一旦棄之外鎮,臣願聞其罪!”帝不懌而起,以語宣徽使硃弘昭,弘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誨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棄之!願垂三思。”帝尋召重誨慰撫之。明日,建立辭歸鎮,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憂,今復去何之!”會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致仕;己未,以珏為左僕射致仕,癸亥,以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孟知祥屢與董璋爭鹽利,璋誘商旅販東川鹽入西川,知祥患之,乃於漢州置三場重征之,歲得錢七萬緡,商旅不復之東川。

楚王殷如岳州,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監軍馬希瞻將水軍擊荊南,高季興以水軍逆戰。至劉郎洑,希瞻夜匿戰艦數十艘於港中;詰旦,兩軍合戰,希瞻出戰艦橫擊之,季興大敗,俘斬以千數,進逼江陵。季興請和,歸史光憲於楚。軍還,楚王殷讓環不遂取荊南,環曰:“江陵在中朝及吳、蜀之間,四戰之地也,宜存之以為吾扞蔽。”殷說。環每戰,身先士卒,與從同甘苦;常置針藥於座右,戰罷,索傷者於帳前,自傅治之。士卒隸環麾下者相賀曰:“吾屬得死所矣。”故所向有功。楚大舉水軍擊漢,圍封州。漢主以《周易》筮之,遇《大有》,於是大赦,改元大有;命左右街使蘇章將神弩三千、戰艦百艘救封州。章至賀江,沉鐵糹亘於水,兩岸作巨輪挽糹亘,築長堤以隱之,伏壯士於堤中。章以輕舟逆戰,陽不利,楚人逐之,入堤中;挽輪舉絙,楚艦不能進退,以強弩夾水射之,楚兵大敗,解圍遁去。漢主以章為封州團練使。

夏,四月,以鄴都留守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馮贇為副留守,夾馬指揮使新平楊思權為步軍都指揮使以佐之。戊寅,以宣武節度使石敬瑭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以樞密使范延光為成德節度使。丙戌,以樞密使安重誨兼河南尹,以河南尹從厚為宣武節度使,仍判六軍諸衛事。吳右雄武軍使苗璘、靜江統軍王彥章將水軍萬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許德勛將戰艦千艘御之。德勛曰:“吳人掩吾不備,見大軍,必懼而走。”乃潛軍角子湖,使王環夜帥戰艦三百,屯楊林浦,絕吳歸路。遲明,吳人進軍荊江口,將會荊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磯。德勛命戰棹都虞侯詹信以輕舟三百出吳軍後,德勛以大軍當其前,夾擊之,吳軍大敗,虜璘及彥章以歸。

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賦皆贍本軍。及安重誨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都篡父位,惡之。時契丹數犯塞,朝廷多屯兵於幽、易間,大將往來,都陰為之備,浸成猜阻。都恐朝遷移之它鎮,腹心和昭訓勸都為自全之計,都乃求婚於盧龍節度使趙德鈞。又知成德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遣使結為兄弟,陰與之謀復河北故事,建立陽許而密奏之。都又以蠟書遺青、徐、潞、益、梓五帥,離間之。又遣人說北面副招討使歸德節度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使圖之,不克;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詔宣徽使張延朗與北面諸將議討之。

戊戌,吳徙常山王濛為臨川王。

庚子,詔削奪王都官爵。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討使,權知定州行州事,以橫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以鄭州防禦使張虔釗為都監,發諸道兵會討定州。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關城。都以重賂求救於奚酋禿餒,五月,禿餒以萬騎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陽,都與禿餒就攻之。晏球與戰於嘉山下,大破之。禿餒以二千騎奔還定州。晏球追至城門,因進攻之,得其西關城。定州城堅,不可攻,晏球增修西關城以為行府,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

辛酉,以天雄節度副使趙敬怡為樞密使。

王晏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將大軍趣望都,遣張延朗分兵退保新樂,延朗遂之真定,留趙州刺史硃建豐將兵修新樂城。契丹已自他道入定州,與王都夜襲新樂,破之,殺建豐。乙丑,王晏球、張延朗會於行唐,丙寅,至曲陽。王都乘勝,悉其眾與契丹五千騎合萬餘人,邀晏球等於曲陽,丁卯,戰於城南。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王都輕而驕,可一戰擒也。今日,諸君報國之時也。悉去弓矢,以短兵擊之,回顧者斬!”於是騎兵先進,奮,楇揮劍,直衝其陳,大破之,殭屍蔽野;契丹死者過半,餘眾北走;都與禿餒得數騎,僅免。盧龍節度使趙德鈞邀擊契丹,北走者殆無孑遺。

吳遣使求和於楚,請苗璘、王彥章;楚王殷歸之,使許德勛餞之。德勛謂二人曰:“楚國雖小,舊臣宿將猶在,願吳朝勿以措懷。必俟眾駒爭皁棧,然後可圖也。”時殷多內寵,嫡庶無別,諸子驕奢,故德勛語及之。六月,辛巳,高季興復請稱籓於吳,吳進季興爵秦王,帝詔楚王殷討之。殷遣許德勛將兵攻荊南,以其子希范為監軍,次沙頭。季興從子云猛指揮使從嗣單騎造楚壁,請與希范挑戰決勝,副指揮使廖匡齊出與之斗,拉殺之。季興懼,明日,請和,德勛還。匡齊,贛人也。

王晏球知定州有備,未易急攻,硃弘昭、張虔釗宣言大將畏怯,有詔促令攻城。晏球不得已,乙未,攻之,殺傷將士三千人。

先是,詔發西川兵戍夔州,孟知祥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威將三千人往。頃之,知祥奏“夔、忠、萬三州已平,請召戍兵還,以省饋運。”帝不許。知祥陰使人誘之,重威帥其眾鼓譟逃歸。帝命按其罪,知祥請而免之。

陝州行軍司馬王宗壽請葬故蜀主王衍,秋,七月,乙巳,贈衍順正公,以諸侯禮葬之。

北面招討使安審通卒。

東都民有犯私麴者,留守孔循族之。或請聽民造麴,而於秋稅畝收五錢;己未,敕從之。

壬戌,契丹復遣其酋長惕隱將七千騎救定州,王晏球逆戰於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易州,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斬及陷溺死者,不可勝數。

戊辰,北威武節度使王延鈞為閩王。

契丹北走,道路泥濘,人馬飢疲,入幽州境。八月,甲戌,趙德鈞遣牙將武從諫將精騎邀擊之,分兵扼險要,生擒惕隱等數百人;餘眾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擊之,其得脫歸國者不過數十人。自是契丹沮氣,不敢輕犯塞。

初,莊宗徇地河北,獲小兒,畜之宮中,及長,賜姓名曰李繼陶;帝即位,縱遣之。王都得之,使衣黃袍坐堞間,謂王晏球曰:“此莊宗皇帝子也,已即帝位。公受先朝厚恩,曾不念乎!”晏球曰:“此公作小數竟何益!吾今教公二策,不悉眾決戰,則束手出降耳,自餘無以求生也。”

王建立以目不知書,請罷判三司,不許。

乙未,吳大赦。

吳越王鏐欲立中子傳瓘為嗣,謂諸子曰:“各言汝功,吾擇多者而立之。”傳瓘兄傳璹、傳瓘、傳璟皆推傳瓘,乃奏請以兩鎮授傳瓘。閏月,丁未,詔以傳瓘為鎮海、鎮東節度使。

戊申,趙德鈞獻契丹俘惕隱等,諸將皆請誅之,帝曰:“此曹皆虜中之驍將,殺之則虜絕望,不若存之以紓邊患。”乃赦惕隱等酋長五十人,置之親衛,餘六百人悉斬之。

契丹遣梅老季素等入貢。

初,盧文進來降,契丹以籓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守平州,遣親將以三百騎監之。希崇本書生,為幽州牙將,沒於契丹,性和易,契丹將稍親信之,因與其部曲謀南歸。部曲泣曰:“歸固寢食所不忘也,然虜眾我寡,奈何?”希崇曰:“吾誘其將殺之,兵必潰去。此去虜帳千餘里,比其知而徵兵,吾屬去遠矣。”眾曰:“善!”乃先為阱,實以石灰,明日,召虜將飲,醉,並從者殺之,投諸阱中。其營在城北,亟發兵攻之,契丹眾皆潰去。希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奔,詔以為汝州刺史。

吳王太后殂。

九月,辛巳,荊南敗楚兵於白田,執楚岳州刺史李廷規,歸於吳。

乙未,敕以溫韜發諸陵,段凝反覆,令所在賜死。

己亥,以武寧節度使房知溫兼荊南行營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分遣中使發諸道兵赴襄陽,以討高季興。

辛丑,徙慶州防禦使竇廷琬為金州刺史;冬,十月,廷琬據慶州拒命。

丙午,以橫海節度使李從敏兼北面行營副招討使。從敏,帝之從子也。

戊申,詔靜難節度使李敬周發兵討竇廷琬。

王都據定州,守備固,伺察嚴,諸將屢有謀翻城應官軍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王宴球攻城,晏球與使者聯騎巡城,指之曰:“城高峻如此,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亦非梯衝所及。徒多殺精兵,無損於賊,如此何為!不若食三州之租,愛民養兵以俟之,彼必內潰。”帝從之。

十一月,有司請為哀帝位廟,詔立廟於曹州。

平盧節度使晉忠武公霍彥威卒。

忠州刺史王雅取歸州。

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循因之得之大梁,厚結王德妃之黨,乞留。安重誨具奏其事,力排之,禮畢,促令歸鎮。

甲午,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建立同平章事,充平盧節度使。

丙申,上問趙鳳:“帝王賜人鐵券,何也?”對曰:“與之立誓,令其子孫長享爵祿耳。”上曰:“先朝受此賜者讓三人,崇韜、繼麟尋皆族滅,朕得脫如毫釐耳。”因嘆息久之。趙鳳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十二月,甲辰,李敬周奏拔慶州,族竇廷琬。

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寢疾,命其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從誨權知軍府事;丙辰,季興卒。吳主以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侍中。

史館修撰張昭遠上言:“臣竊見先朝時,皇弟、皇子皆喜俳優,入則飾姬妾,出則夸仆馬;習尚如此,何道能賢!諸皇子宜精擇師傅,令皇子屈身師事之,講禮義之經,論安危之理。古者人君即位則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禍亂之源。今卜嗣建儲,臣未敢輕議。至於恩澤賜與之間,婚姻省侍之際,嫡庶長幼,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絕其僥冀。”帝賞嘆其言而不能用。

閩王延鈞度民二萬為僧,由是閩中多僧。

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從榮,年少驕很,不親政務,帝遣左右素與從榮善者往與之處,使從容諷導之。其人私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善,親禮端士,有老成之風;相公齒長,宜自策勵,勿令聲問出河南之下。”從榮不悅,退,告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曰:“朝廷之人皆推從厚而短我,我其廢乎!”思權曰:“相公手握強兵,且有思權在,何憂?”因勸從榮多募部曲,繕甲兵,陰為自固之備。又謂帝左右曰:“君每譽弟而抑其兄,我輩豈不能助之邪!”其人懼,以告副留守馮贇,贇密奏之。帝召思權詣闕,以從榮故,亦弗之罪也。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上天成四年(己丑,公元九二九年)

春,正月,馮贇入為宣徽使,謂執政曰:“從榮剛僻而輕易,宜選重德輔之。”

王都、禿餒欲突圍走,不得出。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都舉族自焚,擒禿餒及契丹二千人。辛亥,以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與趙德鈞並加兼侍中。禿餒至大梁,斬於市。

樞密使趙敬怡卒。

甲子,帝發大梁。

丁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協卒於須水。

庚午,帝至洛陽。

王宴球在定州城下,日以私財饗士,自始攻至克城未嘗戮一卒。三月,辛巳,晏球入朝,帝美其功;晏球謝久煩饋運而已。

皇子右衛大將軍從璨性剛,安重誨用事,從璨不為之屈。帝東巡,以從璨為皇城使。從璨與客宴於會節園,酒酣,戲登御榻,重誨奏請誅之;丙戌,賜從璨死。橫山蠻寇邵州。

楚王殷命其子武安節度副使、判長沙府希聲知政事,總錄內外諸軍事,自是國政先歷希聲,乃聞於殷。

夏,四月,庚子朔,禁鐵錫錢。時湖南專用錫錢,銅錢一直錫錢百,流入中國,法不能禁。

丙午,楚六軍副使王環敗荊南兵於石首。

初令緣邊置場市党項馬,不令詣闕。先是,党項皆詣闕,以貢馬為名,國家約其直酬之,加以館穀賜與,歲費五十餘萬緡。有司苦其耗蠹,故止之。

壬子,以皇子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

契丹寇雲州。

甲寅,以端明殿學士、兵部侍郎趙鳳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五月,乙酉,中書言:“太常改謚哀帝日昭宣光烈孝皇帝,廟號景宗。既稱宗則應入太廟,在別廟則不應稱宗。”乃去廟號。

帝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諭兩川,今西川獻錢一百萬緡,東川五十萬緡;皆辭以軍用不足,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帝在籓鎮時客將也,為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請,僅而得免;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不法。未幾,帝復遣退事舍人李彥珣詣東川,入境,失小禮,璋拘其從者,彥珣奔還。

高季興之叛也,其子從誨節諫,不聽。從誨既襲位,謂僚佐曰:“唐近而吳遠,舍近臣遠,非計也。”乃因楚王殷以謝罪於唐。又遺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元信書,求保奏,復修職貢。丙申,元信以從誨書聞,帝許之。

契丹寇雲州。

六月,戊申,復以鄴都為魏州,留守、皇城使並停。

庚申,高從誨自稱前荊南行軍司馬、歸州刺史,上表求內附。秋,七月,甲申,以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侍中。己丑,罷荊南招討使。

八月,吳武昌節度使兼侍中李簡以疾求還江都,癸丑,卒於採石。徐知詢,簡婿也,擅留簡親兵二千人於金陵,表薦簡子彥忠代父鎮鄂州,徐知誥以龍武統軍柴再用為武昌節度使;知詢怒曰:“劉崇俊,兄之親,三世為濠州;彥忠吾妻族,獨不得邪!”

初,楚王殷用都軍判官高郁為謀主,國賴以富強,鄰國皆疾之。莊宗入洛,殷貴其子希范入貢,莊宗愛其警敏,曰:“比聞馬氏當為高郁所奪,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高季興亦以流言間郁於殷,殷不聽;乃遣使遺節度副使、知政事希聲書,盛稱郁功名,願為兄弟。使者言於希聲曰:“高公常雲‘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孫之憂也。”希聲信之。行軍司馬楊昭遂,希聲之妻族也,謀代郁任,日譖之於希聲。希聲屢言於殷,稱郁奢僭,且外交鄰籓,請誅之。殷曰:“成吾功業,皆郁力也;汝勿為此言!”希聲固請罷其兵柄,乃左遷郁行軍司馬。郁謂所親曰:“亟營西山,吾將歸老。猘子漸大,能咋人矣。”希聲聞之,益怒,明日,矯以殷命殺郁於府舍,榜諭中外,誣郁謀叛,並誅其族黨。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霧,殷謂左右曰:“吾昔從孫儒渡淮,每殺不辜,多致茲異。馬步院豈有冤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拊膺大慟曰:“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勛舊橫罹冤酷!”既而顧左右曰:“吾亦何可久處此乎!”

九月,上與馮道從容語及年穀屢登,四方無事。道曰:“臣常記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歷井陘之險,臣憂馬蹶,執轡甚謹,幸而無失;逮至平路,放轡自逸,俄至顛隕。凡為天下者亦猶是也。”上深以為然。上又問道:“今歲雖豐,百姓贍足否?”道曰:“農家歲凶則死於流殍,歲豐則傷於谷賤,豐凶皆病者,惟農家為然。臣記進士聶夷中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語雖鄙俚,曲盡田家之情狀。農於四人之中最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上悅,命左右錄其詩,常諷誦之。

鄜州兵戍東川者歸本道,董璋擅留其壯者,選贏老歸之,仍收其甲兵。

癸巳,西川右都押牙孟容弟為資州稅官,坐自盜抵死,觀察判官馮璩、中門副使王處回為之請,孟知祥曰:“雖吾弟犯法,亦不可貸,況他人乎!”

吳越王鏐居其國好自大,朝廷使者曲意奉之則贈遺豐厚,不然則禮遇疏薄。嘗遺安重誨書,辭禮頗倨。帝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使吳越,昭遇與玫有隙,使還,玫奏:“昭遇見鏐,稱臣拜舞,謂鏐為殿下,及私以國事告鏐。”安重誨奏賜昭遇死。癸巳,制鏐以太師致仕,自餘官爵皆削之,凡吳越進奏官、使者、綱吏,令所在系治之。鏐令子傳瓘等上表訟冤,皆不省。

初,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弟澄為留後。未幾,定遠軍使李匡賓聚黨據保靜鎮作亂,朔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韓澄遣使齎絹表乞朝廷命帥。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胡語,上退朝,多召入便殿,訪以時事,福以胡語對;安重誨惡之,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會當斬汝!”福懼,求外補。重誨以靈州深入胡境,為帥者多遇害,戊戌,以福為朔方、河西節度使。福見上,涕泣辭之;上命重誨為福更他鎮,重誨曰:“福自刺史無功建節,尚復何求!且成命已行,難以復改。”上不得已,謂福曰:“重誨不肯,非朕意也。”福辭行,上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審余等將兵萬人衛送之。審余,徐州人也。

辛亥,割閬、果二州置保寧軍,壬子,以內客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先是,西川常發芻糧饋峽路,孟知祥辭以本道兵自多,難以奉它鎮,詔不許,屢督之;甲寅,知祥奏稱財力乏,不奉詔。

吳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使兼侍中徐知詢自以握兵據上流,意輕徐知誥,數與知誥爭權,內相猜忌,知誥患之,內樞密使王令謀曰:“公輔政日久,挾天子以令境內,誰敢不從!知詢年少,恩信未洽於人,無能為也。”知詢待諸弟薄,諸弟皆怨之。徐玠知知詢不可輔,反持其短以附知誥。吳越王鏐遺知詢金玉鞍勒、器皿,皆飾以龍鳳;知詢不以為嫌,乘用之。知詢典客周廷望說知詢曰:“公誠能捐寶華以結朝中勛舊,使皆歸心於公,則彼誰與處!”知詢從之,使廷望如江都諭意。廷望與知誥親吏周宗善,密輸款於知誥,亦以知誥陰謀告知詢。知詢召知誥詣金陵除父溫喪,知誥稱吳主之命不許,周宗謂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謝!”廷望還,以告知詢。十一月,知詢入朝,知誥留知詢為統軍,領鎮海節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揮使柯厚征金陵兵還江都,知誥自是始專吳政。知詢責知誥曰:“先王違世,兄為人子,初不臨喪,可乎?”知誥曰:“爾挺劍待我,我何敢往!爾為人臣,畜乘輿服御物,亦可乎!”知詢又以廷望所言誥知誥,知誥曰:“以爾所為告我者,亦廷望也。”遂斬廷望。

壬辰,吳主加尊號曰睿聖文明光孝皇帝,大赦,改元大和。

康福行至方渠,羌胡出兵邀福,福擊走之;至青剛峽,遇吐蕃野利、大蟲二族數千帳,皆不覺唐兵至,福遣衛審余掩擊,大破之,殺獲殆盡。由是威聲大振,遂進至靈州,自是朔方始受代。

十二月,吳加徐知誥兼中書令,領寧國節度使。知誥召徐知詢飲,以金鐘酌酒賜之,曰:“願弟壽千歲。”知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跽獻知誥曰:“願與兄各享五百歲。”知誥變色,左右顧,不肯受,知詢捧酒不退。左右莫知所為,伶人申漸高徑前為詼諧語,掠二酒合飲之,懷金鐘趨出,知誥密遣人以良藥解之,已腦潰而卒。

奉國節度使、知建州王廷稟稱疾退居里第,請以建州授其子繼雄;庚子,詔以繼雄為建州刺史。

安重誨既以李仁矩鎮閬州,使與綿州刺史武虔裕皆將兵赴治。虔裕,帝之故吏,重誨之外兄也。重誨使仁矩詗董璋反狀,仁矩增飾而奏之。朝廷又使武信節度使夏魯奇治遂州城隍,繕甲兵,益兵戍之。璋大懼。時道路傳言,又將割綿、龍為節鎮,孟知祥亦懼。璋素與知祥有隙,未嘗通問,至是,璋遣使詣成都,請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許之,謀併力以拒朝廷。

段譯

後唐明宗天成二年(丁亥,公元927年)
[1]秋,七月,以歸德節度使王晏球為北面副招討使。
[1]秋季,七月,任命歸德節度使王晏球為北面副招討使。
[2]丙寅,升夔州為寧江軍,以西方鄴為節度使。
[2]丙寅(十七日),把夔州升為寧江軍,任命西方鄴為節度使。
[3]癸巳,以與高季興夔、忠、萬三州為豆盧革、韋說之罪,皆賜死。
[3]癸酉(二十四日),以上年給高季興夔、忠、萬三州一事定為豆盧革、韋說的罪行,把他們賜死。
[4]流段凝於遼州,溫韜於德州,劉訓於濮州。
[4]把段凝流放到遼州,溫韜流放到德州,劉訓流放到濮州。
[5]任圜請致仕居磁州,許之。
[5]任圜請求退休居住在磁州,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
[6]八月,己卯朔,日有食之。
[6]八月,己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7]冊禮使至長沙,楚王殷始建國,立宮殿,置百官,皆如天子,或微更其名;翰林學士曰文苑學士,知制誥曰知辭制,樞密院曰左右機要司,群下稱之曰殿下,令曰教。以姚彥章為左丞相,許德勛為右丞相,李鐸為司徒,崔穎為司空,拓跋恆為僕射,張彥瑤、張迎判機要司。然管內官屬皆稱攝,惟朗、桂節度使先除後請命。恆本姓元,避殷父諱改焉。
[7]冊禮使到達長沙,楚王馬殷開始建國,他建立宮殿,設定百官,都和天子一樣,有的稍變更一下名稱,翰林學士叫文苑學士,知制誥叫知辭制,樞密院叫左右機要司,臣下稱國王為殿下,國王下的命令稱教令。任命姚彥章為左丞相,許德勛為右丞相,李鐸為司徒,崔穎為司空,拓跋恆為僕射,張彥瑤、張迎判管機要部門。然而管內官屬都稱為攝,只有朗、桂節度使是先任命後請求國王批准。拔跋恆本姓元,為避馬殷父親諱才改為拓跋。
[8]九月,帝謂安重誨曰:“從榮左右有矯宣朕旨,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氣者。朕以從榮年少臨大藩,故擇名儒使輔導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斬之;重誨請嚴戒而已。
[8]九月,後唐帝對安重誨說:“李從榮身邊有人假傳朕的旨意,讓他不要接近儒生,恐怕削弱人的志氣。朕因為李從榮年輕,又管理大藩,所以給他選擇了名儒來輔導他,沒想到現在這些奸人們竟講出這種話!”後唐帝想把這些假傳聖旨的人斬掉。安重誨請求對這些人只是嚴加防備而已。
[9]北都留守李彥超請複姓符,從之,
[9]北都留守李彥超請求恢復他姓符,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
[10]丙寅,以樞密使孔循兼東都留守。
[10]丙寅(十八日),任命樞密使孔循兼任東都留守。
[11]壬申,契丹來請修好,遣使報之。
[11]壬申(二十四日),契丹來人請求互通友好,後唐派遣使者回報契丹人。
[12]冬,十月,乙酉,帝發洛陽,將如汴州;丁亥,至滎陽。
[12]冬季,十月,乙酉(初七),後唐帝從洛陽出發去汴州。丁亥(初九),到達滎陽。
民間訛言帝欲自擊吳,又雲欲制置東方諸侯。宣武節度使、檢校侍中朱守殷疑懼,判官高密孫晟勸守殷反,守殷遂乘城拒守。帝遣宣徽使范延光往諭之,延光曰:“不早擊之,則汴城堅矣;願得五百騎與俱。”帝從之。延光暮發,未明行二百里,抵大梁城下,與汴人戰,汴人大驚,戊子,帝至京水,遣御營使石敬瑭將親兵倍道繼之。
民間謠傳後唐帝打算親自率兵攻打吳國,又傳說要制服東方諸侯。宣武節度使、檢校侍中朱守殷對此疑懼,判官高密人孫晟勸朱守殷反叛,於是朱守殷登上汴州城堅守。後唐帝派遣宣徽使范延光前去告示朱守殷,范延光說:“如不及早攻打他們,汴州就會越來越堅固。我希望率領五百騎兵一起前往。”後唐帝聽從了他的建議。范延光在太陽落山時出發,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走了二百里,直抵汴州城下,和汴州的人交鋒,汴州人感到非常吃驚。戊子(初十),後唐帝到達京水,派遣御營使石敬瑭率領禁衛軍日夜兼程去增援范延光。
或謂安重誨曰:“失職在外之人,乘賊未破,或能為患,不如除之。”重誨以為然,奏遣使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鳳哭謂重誨曰:“任圜義士,安肯為逆!公濫刑如,何必贊國!”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飲,然後死,神情不撓。
有人對安重誨說:“那些被免除官職而在外面的人,乘亂賊還未被擊敗,或許能成為禍患,不如把他們消滅了。”安重誨認為說得對,於是上奏請求派遣使者賜任圜死。端明殿學士趙鳳哭著對安重誨說:“任圜是個講道義的人,怎么肯叛逆呢?你如此濫用刑法,怎么能輔佐國家。”前往賜任圜死的使者到達磁州,任圜把他的家族集合起來喝酒,然後死去,表情沒有屈服的樣子。
[13]己丑,帝至大梁,四面進攻,吏民縋城出降者甚眾。守殷知事不濟,盡殺其族,引頸命左右斬之。乘城者望見乘輿,相帥開門降。孫晟奔吳,徐知誥客之。
[13]己丑(十一日),後唐帝到汴州,四面向汴州城發起進攻,官吏和百姓從城上縋繩出來投降的人很多。朱守殷知道事情不能成功,於是把他的家族全部殺掉,又伸出脖子讓左右把他殺死。登上城的人們望見了後唐帝聖駕,都爭著打開城門出來投降。孫晟逃奔到了吳國,徐知誥以客相待。
[14]戊戌,詔免三司逋負近二百萬緡。
[14]戊戌(二十日),後唐帝下詔免去三司拖欠的賦稅近二百萬緡。
[15]辛丑,吳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東海王徐溫卒。
[15]辛丑(二十三日),吳國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與寧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東海王徐溫去世。
初,溫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知詢以其兄知誥非徐氏子,數請代之執吳政,溫曰:“汝曹皆不如也。”嚴可求及行軍副使徐屢勸溫以知詢代知誥,溫以知誥孝謹,不忍也。陳夫人曰:“知誥自我家貧賤時養之,柰何富貴而棄之!”可求等言之不已。溫欲帥諸藩鎮入朝,勸吳王稱帝,將行,有疾,乃遣知詢奉表勸進,因留代知誥執政。知誥,草表欲求洪州節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溫凶問至,乃止。知詢亟歸金陵。吳主贈溫齊王,謚曰忠武。
當初,徐溫的兒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詢認為他的哥哥徐知誥不是徐氏的兒子,曾多次請求代替他執掌吳國國政,徐溫說:“你們都不如他。”嚴可求以及行軍副使徐也屢次勸說徐溫讓徐知詢代替徐知誥,徐溫認為徐知誥孝順謹慎,不忍心讓徐知詢代替他。陳夫人說:“徐知誥是在我們貧窮時就收養了的,怎么能夠富貴以後就拋棄他呢?”但嚴可求等仍然勸不說不已。徐溫打算率領諸藩鎮的官員入朝勸說吳王稱帝,將要出發時突然生病,於是就派遣徐知詢拿著奏表去勸吳王稱帝,因而留下代替徐知誥處理政事。徐知誥起草了奏表想請求出任洪州節度使,打算第二天早晨送上去,這天晚上,徐溫的死訊傳來,才沒有上表。徐知詢很快回到金陵。吳主贈徐溫為齊王,諡號叫忠武。
[16]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筠久疾,將佐請見,不許。副使符彥琳等疑其已死,恐左右有奸謀,請權交符印;筠怒,收彥琳及判官都指揮使下獄,誣以謀反。詔取彥等詣闕,按之無狀,釋之;徙筠為西都留守。
[16]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筠病了好長時間,將佐們請求相見,沒有得到允許。副使符彥林等懷疑他已經死去,害怕張筠的左右人員有陰謀,於是請求暫交符印。張筠知道後十分生氣,下令拘捕了符彥琳以及判官都指揮使等,並把他們送進監獄,以謀反來誣陷他們。後唐帝取符彥琳等上朝,經過核查後發現符彥琳沒有謀反的證據,就把他釋放了。調張筠為西都留守。
[17]癸卯,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為宣武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都指揮使。
[17]癸卯(二十五日),任命保義節度使石敬瑭為宣武節度使,兼任侍衛親軍馬步都指揮使。
[18]十一月,庚戌,吳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曰武皇帝,景王曰景皇帝,宣王曰宣皇帝。
[18]十一月,庚戌(初三),吳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為武皇帝,景王為景皇帝,宣王為宣皇帝。
[19]安重誨議伐吳,帝不從。
[19]安重誨商議想討伐吳國,後唐帝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20]甲子,吳大赦,改元乾貞。
[20]甲子(十七日),吳國實行大赦,改年號為乾貞。
丙子,吳主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以徐知詢為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加徐知誥都督中外諸軍事。
兩子(二十九日),吳主尊太妃王氏為皇太后。任命徐知詢為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加封徐知誥都督中外諸軍事。
[21]十二月,戊寅朔,孟知祥發民丁二十萬修成都城。
[21]十二月,戊寅朔(初一),孟知祥徵發二十萬民丁修建成都城。
[22]吳主立兄廬江公為常山王,弟鄱陽公澈為平原王,兄子南昌公珙為建安王。
[22]吳主立其兄廬江公楊為常山王,立其弟鄱陽公楊澈為平原王,立其兄的兒子南昌公楊為建安王。
[23]初,晉陽相者周玄豹嘗言帝貴不可言,帝即位,欲召詣闕;趙鳳曰:“玄豹言陛下當為天子,今已驗矣,無所復詢。若置之京師,則輕躁狂險之人必輻輳其門,爭問吉凶。自古術士妄言,致人族滅者多矣,非所以靖國家也。”帝乃就除光祿卿致仁,厚賜金帛而已。
[23]當初,晉陽有個會相面的人叫周玄豹,他曾經說後唐帝的相貌貴不可言,後唐帝即位之後,打算把他召到朝廷里來。趙鳳說:“周玄豹曾經說過陛下當為天子,今天已經驗證,沒有必要再查詢他了。如果把他留在京師,那些輕舉妄動、性情暴躁、狂放不拘等危險人物就一定會聚集到他的門下,爭相詢問凶吉。自古以來那些巫祝占卜之流經常胡說八道,致使很多人全家被誅滅,這些人根本不能用來安定國家。”後唐帝任命他為光祿卿,並以此職退休,只賞給他很多金帛而已。
[24]中書舍人馬縞請用漢光武故事,七廟之外別立親廟;中書門下奏請如漢孝德、孝仁皇例,稱皇不稱帝,帝欲兼稱帝,群臣乃引德明、玄元、興聖皇帝例,皆立廟京師;帝令立於應州舊宅,自高祖考妣以下皆追謚曰皇帝、皇后,墓曰陵。
[24]中書舍人馬縞請求用漢光武時的典章制度,七廟之外另立一個親廟。中書門下上奏請求象漢教德、教仁皇那樣,稱皇不稱帝。後唐帝想兼稱帝,大臣們於是就引用德用、玄元、興聖皇帝的例子,都在京師立廟。後唐帝命令在應州舊宅立廟,從高祖的父母以下都追謚為皇帝、皇后,他們的墓都稱為陵。
[25]漢主如康州。
[25]南漢主到達康州。
[26]是歲,蔚、代緣邊粟鬥不過十錢。
[26]這一年,蔚、代沿邊境的地方一斗糧食的價錢不到十錢。
三年(戊子、928)
三年(戊子,公元928年)
[1]春,正月,丁巳,吳主立子璉為江都王,為江夏王,為宜春王,宣帝子廬陵公玢為南陽王。
[1]春季,正月,丁巳(初十),吳主立他的兒子楊璉為江都王,楊為江夏王,楊為宜春王,宣帝的兒子廬陵公楊玢為南陽王。
[2]昭義節度使毛璋所為驕僭,時服赭袍,縱酒為戲,左右有諫者,剖其心而視之。帝聞之,征為右金吾衛上將軍。
[2]昭義節度使毛璋的所作所為驕橫越軌,有時穿著天子所穿赭袍,狂飲娛樂,左右有規勸他的,他就讓人剖其心察看。後唐帝聽說此事,徵調他為右金吾衛上將軍。
[3]契丹陷平州。
[3]契丹人攻陷平州。
[4]二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4]二月,丁丑朔(初一),出現日食。
[5]帝將如鄴都,時扈駕諸軍家屬甫遷大梁,又聞將如鄴都,皆不悅,有流言;帝聞之,不果行。
[5]後唐帝將要到鄴都,當時扈駕諸軍的家屬剛剛遷到大梁,聽說要到鄴都,都不高興,流言議論紛紛。後唐帝聽說後,沒有成行。
[6]吳自莊宗滅梁以來,使者往來不絕。庚辰,吳使者至,安重誨以為楊溥敢與朝廷抗禮,遣使窺覘,拒而不受,自是遂與吳絕。
[6]吳國自從莊宗消滅了後梁國以來,使者往來不斷。庚辰(初四),吳國的使者到來,安重誨以為吳王楊溥敢和朝廷抗禮,於是派出使者去暗中窺視,並拒不接受他,從此以後就和吳國斷絕了關係。
[7]張筠至長安,守兵團門拒之;筠單騎入朝,以為左衛上將軍。
[7]張筠到了長安,把守城門的士卒關起來不讓他進去。張筠單人匹馬入朝,後唐帝任命他為左衛上將軍。
[8]壬辰,寧江節度使西方鄴攻拔歸州;未幾,荊南復取之。
[8]壬辰(十六日),寧江節度使西方鄴攻下了歸州。沒過多久,荊南又奪了回去。
[9]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誨親信之。帝欲為皇子娶重誨女,循謂重誨曰:“公職居近密,不宜復與皇子為婚。”重誨辭之。久之,或謂重誨說:“循善離聞人,不可置之密地。”循知之,陰遣人結王德妃,求納其女;德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婦,帝許之。重誨大怒,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
[9]樞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情狡猾,善於花言巧語,安重誨很親信他。後唐帝想為他的兒子娶安重誨的女兒為妻子,孔循對安重誨說:“您身為皇上的近臣,你們又很密切,不應再和皇子為婚姻親戚。”於是安重誨就推辭了女兒的婚事。過一段時間,有人對安重誨說:“孔循善於挑撥離間,不可安排在與皇上密切接觸的位置。”孔循知道這件事後,就暗暗派人去巴結王德妃,請求接納他的女兒。王德妃請求皇帝為皇子李從厚娶孔循的女兒為妻,後唐帝答應了她的請求。安重誨聽到這件事後大發雷霆。乙未(十九日),後唐帝任命孔循為同平章事、忠武節度使兼東都留守。
重誨性強愎。秦州節度使華溫琪入朝,請留闕下,帝嘉之,除左驍衛上將軍,月別賜錢穀,歲余,帝謂重誨曰:“溫琪舊人,宜擇一重鎮處之。”重誨對以無闕。他日,帝屢言之,重誨慍曰:“臣累奏無闕,惟樞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誨無以對。溫琪聞之懼,數月不出。
安重誨性情剛愎。秦州節度使華溫琪入朝,請求留在朝廷,後唐帝表彰了他,任他為左驍衛上將軍,每月除了俸祿外還要賞賜他些錢穀。一年多以後,後唐帝對安重誨說:“華溫琪是舊交,應該選擇一個重鎮來安排他。”安重誨回答說沒有空缺。又一天,後唐帝又反覆說起這件事,安重誨惱怒地說:“我曾多次上奏說沒有空缺,只有樞密使可以代替。”後唐帝說:“也可以。”安重誨無言以對。華溫琪聽說這件事後感到非常害怕,好幾個月不敢出門。
重誨惡成德節義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與王都交結,有異志。建立亦奏重誨專權,求入朝面言其狀,帝召之;既至,言重誨與宣徽使判三司張延朗結婚,相表里,弄威福。三月,辛亥,帝見重誨,氣色甚怒,謂曰:“今與卿一鎮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張延朗亦除外官。”重誨曰:“臣披荊棘事陛下數十年,值陛下龍飛,承乏機密,數年間天下幸無事;今一旦棄之外鎮,臣願聞其罪!”帝不懌而起,以語宣徽使朱弘昭,弘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誨如左右手,柰何以小忿棄之!願垂三思。”帝尋召重誨慰撫之。明日,建立辭歸鎮,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憂,今復去何之!”會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致仕,己未,以珏為左僕射致仕;癸亥,以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安重誨很恨成德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上奏說王建立和王都互相勾結,有叛變的意圖。王建立也奏稱,安重誨獨攬大權,請求入朝當面向後唐帝說明情況,後唐帝就召見他。他到了朝廷,說安重誨與宣徽使判三司張延朗結為婚姻親戚,內外勾結,作威作福。三月,辛亥(初五),後唐帝見了安重誨,滿臉怒氣,對他說:“現在給你一鎮自己休息去,用王建立代替你,張延朗也放為外任。”安重誨說:“臣披荊斬棘侍奉陛下數十年,正值陛下興起,缺乏適當人選,臣任機要,幾年來天下平安無事。現在把我拋棄去外,我希望聽聽有什麼罪過。”後唐帝很不高興地站起來,告訴了宣徽使朱弘昭,朱弘昭說:“陛下平日待安重誨如左右手,怎么能因小的忿怒就拋棄了他呢?希望陛下三思。”不久,後唐帝又召見安重誨安撫慰問。第二天,王建立辭別回鎮,後唐帝說:“你近來上奏說,想在朝廷分擔我的憂愁,今天又要到哪兒去!”正好這時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珏請求退休,己未(十三),命鄭珏為左僕射退休。癸亥(十七日),任命王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10]孟知祥屢與董璋爭鹽利,璋誘商旅販東川鹽入西川,知祥患之,乃於漢州置三場重征之,歲得錢七萬緡,商旅不復之東川。
[10]孟知祥曾多次和董璋爭奪鹽利,董璋引誘商販們販東川的鹽入西川,孟知祥對此十分憂慮,在漢州修置了三個場地徵收商人的重稅,一年可以得到稅錢七萬緡,從此商販們不再到東川販鹽了。
[11]楚王殷如岳州,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監軍馬希瞻將水軍擊荊南,高季興以水軍逆戰。至劉郎,希瞻夜匿戰艦數十艘於港中;詰旦,兩軍合戰,希瞻出戰艦橫擊之,季興大敗,俘斬以千數,進副江陵。季興請和,歸史光憲於楚。軍還,楚王殷讓環不遂取荊南,環曰:“江陵在中朝及吳、蜀之間,四戰之地也,宜存之以為吾捍蔽。”殷悅。環每戰,身先士卒,與眾同甘苦;常置針藥於座右,戰罷,索傷者於帳前,自傅治之。士卒隸環麾下者相賀曰:“吾屬得死所矣。”故所向有功。
[11]楚王馬殷到達岳州,派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監軍馬希瞻等率領水軍攻打荊南,高季興也用水軍迎戰。到了劉郎,馬希瞻乘夜間在港中偷偷藏匿下數十艘戰船,第二天早晨,兩軍交戰,馬希瞻開出戰船截擊,大敗高季興,俘獲和斬殺數以千計,然後進副江陵。高季興請求講和,並把史光憲送還楚國。楚軍回去後,楚王馬殷責備王環不斷續前進奪取荊南,王環說:“江陵在唐以及吳、蜀之間,這裡四面受敵,應當把它保存下來作為我們屏藩。”馬殷聽後很高興。王環每次作戰,都身先士卒,和大家同甘共苦。他經常在座位的右側放一些針和藥物,戰鬥結束後,他就尋找一些受傷的士卒到營帳前,親自給他們敷藥治療。那些隸屬王環的部下都互相稱賀說:“我們得到了死後的歸所。”所以每次作戰,都會建立功勳。
[12]楚大舉水軍擊漢,圍封州。漢主以《周易》筮之,遇《大有》,於是大赦,改元大有;命左右街使蘇章將神弩三千、戰艦百艘救封州。章至賀江,沈鐵於水,兩岸作巨輪挽,築長堤以隱之,伏壯士於堤中。章以輕舟逆戰,陽不利,楚人逐之,入堤中;挽輪舉,楚艦不能進退,以強弩夾水射之,楚兵大敗,解圍遁去,漢主以章為封州團練使。
[12]楚國發動所有水軍向南漢發起攻擊,包圍了南漢的封州。南漢主用《周易》來占卜這次戰爭,遇上“大有”卦,於是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大有。南漢主命令左右街使蘇章率領三千神射手、一百艘戰船去援救封州。蘇章到達賀江,把鐵鏈沉在水中,兩岸作巨輪把鐵鏈挽住,又修築長堤壩把它隱藏起來,在堤壩中埋伏壯士。蘇章乘輕舟去迎戰,假裝戰敗,楚人追擊,進入堤壩中,南漢兵把輪子上的鐵鏈拉開,楚軍的戰船進退不得,然後神射手們在兩岸用強弩射擊楚軍,楚兵大敗,解除封州的包圍逃跑了。南漢主任命蘇章為封州團練使。
[13]夏,四月,以鄴都留守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馮為副留守,夾馬指揮使新平楊思權為步軍都指揮使以佐之。戊寅,以宣武節度使石敬瑭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以樞密使范延光為成德節度使。丙戌,以樞密使安重誨兼河南尹,以河南尹從厚為宣武節度使,仍判六軍諸衛事。
[13]夏季,四月,後唐帝任命鄴都留守李從榮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客省使太原人馮為北都副留守,夾馬指揮使新平人楊思權為步兵都指揮使輔佐李從榮。戊寅(初三),任命宣武節度使石敬瑭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加同平章事。樞密使范延光為成德節度使。丙戌(十一日),任命樞密使安重誨兼任河南尹,河南尹李從厚為宣武節度使,仍然判六軍諸衛事。
[14]吳右雄武軍使苗、靜江統軍王彥章將水軍萬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許德勛將戰艦千艘御之。德勛曰:“吳人掩吾不備,見大軍,必懼而走。”乃潛軍角子湖,使王環夜帥戰艦三百,絕吳歸路。遲明,吳人進軍荊江口,將會荊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磯。德勛命戰棹都虞候詹信以輕舟三百出吳軍後,德勛以大軍當其前,夾擊之,吳軍大敗,虜及彥章以歸。
[14]吳國右雄武軍使苗、靜江統軍王彥章率領一萬水軍向楚國的岳州發起進攻,到了君山,楚王馬殷派遣右丞相許德勛率領一千多艘戰船去抵禦吳軍。許德勛說:“吳軍想乘我們沒有防備而襲擊,當他看見我們大軍時,一定會感到害怕而逃跑。”於是他們偷偷地駐在角子湖,派王環在黑夜裡率領三百戰船去斷絕吳軍的迴路。天將亮的時候,吳軍進軍到荊江口,準備會合荊南軍隊一起攻打岳州,丁亥(十二日),到達道人磯。許德勛命令戰棹都虞候詹信率三百輕便船隻走在吳軍的後面,許德勛率領大軍迎在吳軍的前面,前後夾攻吳軍,將吳軍打得大敗,俘虜了苗、王彥章,把他們帶回楚國。
[15]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賦皆贍本軍。及安重誨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都篡父位,惡之。時契丹數犯塞,朝廷多屯兵於幽、易間,大將往來,都陰為之備,浸成猜阻。都恐朝廷移之他鎮,腹心和昭訓勸都為自全之計,都乃求婚於盧龍節度使趙德鈞。又知成德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遣使結為兄弟,陰與之謀復河北故事,建立陽許而密奏之。都又以蠟書遺青、徐、潞、益、梓五帥,離間之。又遣人說北面副招討使歸德節度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使圖之,不克;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詔宣徽使張延朗與北面諸議討之。
[15]當初,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都在易定鎮守了十多年,自己任命刺史以下的官吏,所交的租賦都用來供養本地軍隊。等到安重誨掌權以後,漸漸按國家法規辦事。後唐帝也因為王都是篡奪了他父親的權位而憎恨他。當時,契丹人曾多次侵略邊境,所以朝廷在幽、易之間駐紮了大量軍隊。對於軍隊將領們的行動,王都暗地裡都有所防備,時間長了逐漸產生了猜疑。王都害怕朝廷把他調到其他地方,他的心腹和昭訓勸他要保全自己的辦法,於是王都就向盧龍節度使趙德鈞求婚。又知成德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之間有些矛盾,派遣使者去和王建立結為兄弟,同時偷偷和王建立謀劃恢復河北地區原來的諸鎮世襲、不給朝廷貢賦、不受朝廷徵發等舊的規定。王建立表面上答應了他,但又秘密把這些情況上奏後唐帝。王都又把用蠟封好的密信送給青、徐、潞、益、梓五個統帥,挑撥離間他們。王都還派人去勸說北面副招討使歸德節度使王晏球,王晏球沒有聽從他。於是把金子送到王晏球營帳賄賂他,使他想辦法,但沒有結果,癸巳(十八日),王晏球把王都謀反的情況上奏,後唐帝下詔宣徽使張延朗和北面各位將領商議討伐王都。
[16]戊戌,吳徙常山王為臨川王。
[16]戊戌(二十三日),吳國調常山王楊為臨川王。
[17]庚子,詔削奪王都官爵。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知定州行州事,以橫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以鄭州防禦使張虔釗為都監,發諸道兵會討定州。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關城。都以重賂求救於奚酋禿餒,五月,禿餒以萬騎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陽,都與禿餒就攻之。晏球與戰於嘉山下,大破之,禿餒以二千騎奔還定州。晏球追至城門,因進攻之,得其西關城。定州城堅,不可攻,晏球增修西關城以為行府,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
[17]庚子(二十五日),後唐帝下詔罷免王都官爵。壬寅(二十七日),任命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暫時主持定州州事。任命橫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北面副招討使,鄭州防禦使張虔釗為都監,調各道的軍隊聯合起來討伐定州。這一天,王晏球向定州發起進攻,攻下了定州北關城。王都用厚禮請求奚人首領禿餒援救。五月,禿餒率領一萬騎兵突然進入定州,王晏球撤退,堅守曲陽,王都和禿餒趨進攻打。王晏球和王都、禿餒在嘉山下交戰,把他們打得大敗,禿餒率領兩千騎兵逃奔回定州。王晏球追擊到定州城門,進一步發起進攻,奪取了西關城。定州城很堅固,很難攻下,王晏球擴建西關城,並設定行府,使定州、祁州、易州三州的百姓交納稅賦供給這裡的軍隊,讓他們在這裡守陣地。
[18]辛酉,以天雄節度副使趙敬怡為樞密使。
[18]辛酉(十七日),後唐帝任命天雄節度使副使趙敬怡為樞密使。
[19]王晏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將大軍趣望都,遣張延朗分兵退保新樂。延朗遂之真定,留趙州刺史朱建豐將兵修新樂城。契丹已自他道入定州,與王都夜襲新樂,破之,殺建豐。乙丑,王晏球、張延朗會於行唐,丙寅,至曲陽。王都乘勝,悉其眾與契丹五千騎合萬餘人,邀晏球等於曲陽,丁卯,戰於城南。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王都輕而驕,可一戰擒也。今日,諸君報國之時也。悉去弓矢,以短兵擊之,回顧者斬!”於是騎兵先進,奮撾揮劍,直衝其陣,大破之,殭屍蔽野;契丹死者過半,餘眾北走;都與禿餒得數騎,僅免。盧龍節度使趙德鈞邀擊契丹,北走者殆無遺。
[19]王晏球聽說契丹人出兵來援救定州,乃率領大軍直奔望都,並派遣張延朗分一部分兵力退守新樂。張延朗到了真定,留下趙州刺史朱建豐率領軍隊修築新樂城。契丹人已從別的道路進入定州,與王都 在夜晚襲擊新樂,攻克後殺死了朱建豐。乙丑(二十一日),王晏球、張延朗在行唐會師,丙寅(二十二日),到達曲陽。王都乘勝把自己的全部兵力和契丹五千騎兵會合成一萬多人,在曲陽阻截住王晏球等,丁卯(二十三日),兩軍在城南交戰。王晏球召集諸位將校命令他們說:“王都輕薄而又驕傲,一戰就能把他抓獲。今天是諸位報效國家的時候。都扔掉弓箭,用短兵器進攻,回頭觀望的斬首。”於是騎兵率先前進,舞鞭揮劍,直衝王都的陣地,把王都的軍隊打得大敗,被擊殺的屍體滿山遍野。契丹人有一半被擊殺,其餘的都逃跑了。王都和禿餒只剩下幾個騎兵保護,才免於一死。盧龍節度使趙德鈞阻擊契丹人,那些逃走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被殺死。
[20]吳遣使求和於楚,請苗、王彥章;楚王殷歸之,使許德勛餞之。德勛謂二人曰:“楚國雖小,舊臣宿將猶在,願吳朝勿以措懷。必俟眾駒爭皂棧,然後可圖也。”時殷多內寵,嫡庶無別,諸子驕奢,故德勛語及之。
[20]吳國派遣使者向楚國請求和好,並請求歸還苗、王彥章。楚王馬殷把他們送回去,並派許德勛為他們餞行。許德勛對他們二人說:“楚國雖小,舊的大臣老的將領們還都健在,希望吳國不要打什麼主意。一定要等到馬駒爭奪馬廄時,然後才可以謀取。”當時馬殷有很多寵幸的宮人,嫡庶不分,他的兒子們也驕橫奢侈,所以許德勛才特地講了這番話。
[21]六月,辛巳,高季興復請稱藩於吳,吳進季興爵秦王,帝詔楚王殷討之。殷遣許德勛將兵攻荊南,以其子希范為監軍,次沙頭;季興從子云猛指揮使從嗣單騎造楚壁,請與希范挑戰決勝,副指揮使廖匡齊出與之斗,拉殺之。季興懼,明日,請和,德勛還,匡齊,贛人也。
[21]六月,辛巳(初八),高季興又請求向吳國稱臣,吳國給高季興進爵為秦王,後唐帝詔令楚王馬殷討伐高季興。馬殷派許德勛率兵去攻打荊南,派他的兒子馬希范為監軍,駐在沙頭。高季興的侄子云猛指揮使高從嗣單人匹馬到了楚軍的營寨前,請求和馬希范一決勝負,副指揮使廖匡齊出去和他交戰,把他殺死了。高季興聽說之後感到很恐懼,第二天,請求和楚軍和好,許德勛才率兵回去。廖匡齊是贛縣人,
[22]王晏球知定州有備,未易急攻,朱弘昭、張虔釗宣言大將畏怯;有詔促令攻城。晏球不得已,乙未,攻之,殺傷將士三千人。
[22]王晏球知道定州有防備,不能輕易急攻,朱弘昭、張虔釗揚言王晏球膽怯害怕。後唐帝下詔催促他們進攻。王晏球不得已,乙未(二十二日),向定州城發起進攻,結果有三千將士被殺傷。
[23]先是,詔發西川兵戌夔州,孟知祥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威將三千人往。頃之,知祥奏“夔、忠、萬三州已平,請召戌兵還,以省饋運。”帝不許。知祥陰使人誘之,重威帥其眾鼓譟逃歸;帝命按其罪,知祥請而免之。
[23]在此之前,後唐帝下詔調西川的軍隊去戌守夔州,孟知祥派遣左肅邊指揮使毛重威率領三千人前往夔州。不久,孟知祥上奏說:“夔、忠、萬三州已經平定,請求把戌守在夔州的士卒召回去,這樣可以節省軍隊供給的運輸。”後唐帝沒有答應。孟知祥偷偷派人去引誘他們,毛重威率領他的士卒喧鬧著逃了回去。後唐帝命令將毛重威治罪,經過孟知祥的請求才赦免。
[24]陝州行軍司馬王宗壽請葬故蜀主王衍,秋,七月,贈衍順正公,以諸侯禮葬之。
[24]陝州行軍司馬王宗壽請求埋葬原來的前蜀主王衍,秋季,七月,追封王衍為順正公,用諸侯的禮儀把他埋葬。
[25]北面招討使安審通卒。
[25]北面招討使安審通去世。
[26]東都民有犯私曲者,留守孔循族之。或請聽民造曲,而於秋稅畝收五錢;已未,敕從之。
[26]東都的百姓中有違犯法律私自造酒麴的人,東都留守孔循將其全家誅滅。有人請求讓百姓們私自製造酒麴,在秋季稅賦中每畝增收五錢。已未(十六日),後唐帝下令同意。
[27]壬戌,契丹復遣其酋長惕隱將七千騎救定州,王晏球逆戰於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易州。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斬及陷溺死者,不可勝數。
[27]壬戌(十九日),契丹又派其酋長惕隱率領七千騎兵數援定州,王晏球在唐河北面迎戰,把契丹人打得大敗。甲子(二十一日),追擊到易州。當時因為長期下雨,河水上漲,契丹人被後唐軍所俘獲斬殺以及掉入河中淹死的不計其數。
[28]戊辰,以威武節度使王延鈞為閩王。
[28]戊辰(二十五日),後唐帝任命威武節度使王延鈞為閩王。
[29]契丹北走,道路泥濘,人馬飢疲,入幽州境。八月,壬戌,趙德鈞遣牙將武從諫將精騎邀擊之,分兵扼險要,生擒惕隱等數百人;餘眾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擊之,其得脫歸國者不過數十人。自是契丹沮氣,不敢輕犯塞。
[29]契丹人敗走,道路泥濘,人馬又飢餓又疲乏,進入了幽州境內。八月,甲戌(初二),趙德鈞派遣牙將武從諫率領精銳騎兵阻擊,並分別派軍隊把守在險要的地方,活捉了惕隱等幾百人。其餘的士卒都分散逃到村里,村裡的百姓用棍子打他們,最後逃脫回國的不過幾十個人。從此以後,契丹人灰心喪氣,不敢輕易來侵犯邊塞。
[30]初,莊宗徇地河北,獲小兒,畜之宮中,及長,賜姓名李繼陶;帝即位,縱遣之。王都得之,使衣黃袍坐堞間,謂王晏球曰:“此莊宗皇帝子也,已即帝位。公受先朝厚恩,曾不念乎!”晏球曰:“公作此小數竟何益!吾今教公二策,不悉眾決戰,則束手出降耳,自余無以求生也。”
[30]當初,莊宗攻占河北時,得到一個小孩兒,把他養在宮中,等到他長大賜姓名叫李繼陶。明宗即位後,把他放了回去。王都得到了,讓他穿上黃袍,坐在城上的矮牆中間,對王晏球說:“這是莊宗皇帝的兒子,已經即皇帝位。你蒙受先朝的厚恩,難道不懷念先朝嗎?”王晏球說:“你搞這些小動作有什麼好處呢?我現在教給你兩個辦法,如果不率領全軍出來決戰,那么就束手投降,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活路。”
[31]王建立以目不知書,請罷判三司,不許。
[31]王建立認為自己沒有多少文化,請求解除判三司的官職,後唐帝沒有答應。
[32]乙未,吳大赦。
[32]乙未(二十三日),吳國實行大赦。
[33]吳趙王欲立中子傳為嗣,謂諸子曰:“各言汝功,吾擇多者而立之。”傳兄傳、傳、傳皆推傳,乃奏請以兩鎮授傳。閏月,丁未,詔以傳為鎮海、鎮東節度使。
[33]吳越王錢想立中子錢傳為繼承人,於是對他的兒子們說:“你們各自講講你們的功勞,然後我選擇你們中功勞多的人立為繼承人。”錢傳的哥哥錢傳、錢傳、錢傳都一致推舉錢傳。於是上奏請求後唐帝授給錢傳兩個鎮。閏八月,丁未(初五),後唐帝下詔任命錢傳為鎮海、鎮東節度使。
[34]戊申,趙德鈞獻契丹俘惕隱等,諸將皆請誅之,帝曰:“此曹皆虜中之驍將,殺之則虜絕望,不若存之以紓邊患。”乃赦惕隱等酉長五十人,置之親衛,餘六百人悉斬之。
[34]戊申(初六),趙德鈞獻上了契丹的俘虜惕隱等,諸位將領都請求把他們殺掉,後唐帝說:“這些人們都是契丹人中的勇敢將領,殺了他們契丹人就絕望了,不如留下他們來緩解邊塞的憂患。”於是赦免了惕隱等酋長五十人,把他們安排在親衛中,其餘六百多人全部斬殺。
[35]契丹遣梅老季素等入貢。
[35]契丹派遣梅老季素等人向後唐入貢。
[36] 初,盧文進來降,契丹以蕃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守平州,遣親將以三百騎監之。希崇本書生,為幽州牙將,沒於契丹性和易,契丹將稍親信之,因與其部曲謀南歸。部曲泣曰:“歸固寢食所不忘也,然虜眾我寡,柰何?”希崇曰:“吾誘其將殺之,兵必潰去。此去虜帳千餘里,比其知而徵兵,吾屬去遠矣。”眾曰:“善!”乃先為阱,實以石灰,明日,召虜將飲,醉,並從者殺之,投諸阱中。其營在城北,亟發兵攻之,契丹眾皆潰去。希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奔,詔以為汝州刺史。
[36]當初,盧文進來投降,契丹任命蕃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替他為盧龍節度使,駐守在平州,並派遣了親信將領率三百騎兵去監督他。張希崇本來是個書生,任幽州牙將,後來被契丹人俘獲。他的性情和氣平易,契丹將領們漸漸親近信任他,他於是和兵士們謀劃南歸。兵士們哭著說:“回南方去當然是我們連睡覺吃飯都不會忘記的,然而敵眾我寡,怎么辦呢?”張希崇說:“我引誘他們的將領然後把他們殺掉,士卒們一定會潰散逃離。這裡離契丹人的營帳有一千多里,等到他們知道後調集軍隊來攻打我們,我們已經離開這裡很遠了。”大家都說:“很好!”於是就先挖了些陷井,又給裡面放了石灰。第二天,召集契丹將領來飲酒,等他們喝醉以後,連跟從他們的人都一起殺掉,把他們扔進了陷井中。他們的營寨在城北,迅速派兵去攻打,契丹兵都潰散逃跑。張希崇率領他的全部軍隊二萬餘人來投降,後眼帝下詔任命他為汝州刺史。
[37]吳王太后殂。
[37]吳國的王太后去世。
[38]九月,辛巳,荊南敗楚兵於白田,執楚岳州刺史李廷規,歸於吳。
[38]九月,辛巳(初九),荊南軍隊在白田打敗了楚國軍隊,抓獲了楚國的岳州刺史李廷規,把他送到吳國。
[39]乙未,敕以溫韜發諸陵,段凝反覆,令所在賜死。
[39]乙未(二十三日),後唐帝下令,因為溫韜盜挖先帝的陵墓,段凝反叛,就在他們所在地賜死。
[40]己亥,以武寧節度使房知溫兼荊南行營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分遣中使發諸道兵赴襄陽,以討高季興。
[40]乙亥(二十七日),任命武寧節度使房知溫兼任荊南行營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並分別派遣中使調發各道軍隊趕赴襄陽去討伐高季興。
[41]辛丑,徙慶州防禦使竇廷琬為金州刺史;冬,十月,廷琬據慶州拒命。
[41]辛丑(二十九日),調慶州防禦使竇廷琬為金州刺史。冬季,十月,竇廷琬占據慶州拒絕執行調令。
[42]丙午,以橫海節度使李從敏兼北面行營副招討使。從敏,帝之從子也。
[42]丙午(初五),任命橫海節度使李從敏兼任北面行營副招討使。李從敏是後唐帝的侄兒。
[43]戊申,詔靜難節度使李敬通發兵討竇廷琬。
[43]戊申(初七),後唐帝下詔,命令靜難節度使李敬通出兵討伐竇廷琬。
[44]王都據定州,守備固,伺察嚴,諸將屢有謀翻城應官軍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王晏球攻城,晏球與使者聯騎巡城,指之曰:“城高峻如此,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亦非梯衝所及。徒多殺精兵,無損於賊,如此何為!不若食三州之租,愛民養兵以俟之,彼必內潰。”帝從之。
[44]王都占據定州,守備堅固,四周巡察很嚴,他部下有些將領曾多次想翻城出來回響官軍,但都沒有成功。後唐帝派遣使者去催促王晏球進攻,王晏球同使者一起騎著馬沿定州城看了看,他指著城對使者說:“城牆修得如此高大險峻,即使城主聽任外面的士兵登城,也不是雲梯衝車能夠辦到的。只是白白地死傷精銳士卒,對敵人一點也不會損傷,像這樣還攻城乾什麼呢?不如讓三州將租稅供給軍隊,愛民養兵耐心等待,他們一定從內部崩潰。”後唐帝聽從了他的意見。
[45]十一月,有司請為哀帝立廟,詔立廟於曹州。
[45]十一月,有關部門請為唐哀帝立廟,後唐帝下詔在曹州修廟。
[46]平盧節度使晉忠武公霍彥威卒。
[46]平盧節度使晉忠武公霍彥威去世。
[47]忠州刺史王雅取歸州。
[47]忠州刺史王雅奪取歸州。
[48]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循因之得之大梁,厚結王德妃之黨,乞留。安重誨具奏其事,力排之,禮畢,促令歸鎮。
[48]庚寅(十九日),皇子李從厚娶孔循的女兒為妃,孔循因此有機會去了大梁,他用厚禮巴結王德妃的同黨,請求留在大梁。安重誨把他的情況全部上奏給後唐帝,極力排斥他留在大梁,婚禮辦完,就催促命令他回到自己的鎮所。
[49]甲午,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建立同平章事,充平盧節度使。
[49]甲午(二十三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建立以同平章事銜,出任平盧節度使。
[50]丙申,上問趙鳳:“帝王賜人鐵券,何也?”對曰:“與之立誓,令其子孫長享爵祿耳。”上曰:“先朝受此賜者止三人,崇韜、繼麟尋皆族滅,朕得脫如毫釐耳。”因嘆息久之。趙鳳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50]丙申(二十五日),後唐帝問趙鳳:“帝王賞賜給人們鐵券,這是為什麼呢?”趙鳳回答說:“與他們立下誓言,讓他們的子孫們世世代代享受爵祿。”後唐帝說:“先朝接受這種賜物的只有三個人,郭崇韜、李繼麟不久就會家抄斬,朕只差一點點才得以脫險。”說完後他嘆息了很長時間。趙鳳說:“帝王的心中存有大的信義,本來就不必刻在金石上。”
[51]十二月,甲辰,李敬周奏拔慶州,族竇廷琬。
[51]十二月,甲辰(初三),李敬周奏報攻取了慶州,並將竇廷琬滅族。
[52]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寢疾,命其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從誨權知軍府事;丙辰,季興卒。吳主以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侍中。
[52]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得病臥床,命令他的兒子行軍司馬、忠義節度使、同平章事高從誨暫管軍府事。丙辰(十五日),高季興去世。吳主任命高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任侍中。
[53]史館修撰張昭遠上言:“臣竊見先朝時,皇弟、皇子皆喜俳優,入則飾姬妾,出則夸仆馬;習尚如此,何道能賢!諸皇子宜精擇師傅,令皇子屈身師事之,講禮義之經,論安危之理。古者人君即位則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禍亂之源。今卜嗣建儲,臣未敢輕議。至於恩澤賜與之間,昏姻省侍之際,嫡庶長幼,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絕其僥冀。”帝賞嘆其言而不能用。
[53]史館修撰張昭遠上書說:“我見先朝時,皇弟、皇子都喜歡樂舞\藝人,進門就給姬妾裝飾打扮,出門就誇耀自己有僕人駿馬。這些人的習尚如此,怎么能成為賢人呢?諸位皇子應當精心選擇好的老師,命令皇子躬身拜他們為師,而且恭恭敬敬地侍奉他們,請他們講習禮義的經義,論述國家安危的道理。古代人君一即帝位就立太子,是為了明確嫡庶的區別,阻塞禍亂的根源。現在通過占卜來確定繼承人,我不敢輕率地議論,至於降恩賞賜,婚姻省侍等,嫡庶長幼,應有區分,明確等級權威,杜構他們心中的僥倖的希望。”後唐帝很讚賞他的說法,但沒有能付諸實施。
[54]閩王延鈞度民二萬為僧,由是閩中多僧。
[54]閩王王延鈞讓二萬百姓離俗出家,從此以後閩中的僧人越來越多。
[55]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從榮,年少驕很,不親政務,帝遣左右素與從榮善者往與之處,使從容諷導之。其人私謂從榮曰:“河南相公恭謹好善,親禮端士,有老成之風;相公齒長,宜自策勵,勿令聲問出河南之下。”從榮不悅,退,告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曰:“朝廷之人皆推從厚而短我,我其廢乎!”思權曰:“相公手握強兵,且有思權在,何憂!”因勸從榮多募部曲,繕甲兵,陰為自固之備。又謂帝左右曰:“君每譽弟而抑其兄,我輩豈不能助之邪!”其人懼,以告副留守馮,密奏之。帝召思權詣闕,以從榮故,亦弗之罪也。
[55]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李從榮,年輕驕傲,不親自處理政務,後唐帝派遣一個平時和李從榮相處比較好的親信去和他住在一起,讓這個人心平氣和地勸說和引導他。這個人私下對李從榮說:“河南相公李從厚恭敬善良,禮賢下士,有老練成熟的風度。相公您年齡比他大,應當鞭策激勵自己,不要讓名譽低於河南相公。”李從榮聽了很不高興,回去以後,告訴步軍都指揮使楊思權說:“朝廷的人們都推崇李從厚而說我的壞話,要廢掉我嗎?”楊思權說:“相公您手裡掌握著強大的珍力,而且有我楊思權在,有什麼憂慮的呢?”因此勸說李從榮多招募士卒,修理好武器,暗中為鞏固自己而做好準備。好思權又對那個皇帝的親信說:“君主經常稱譽李從厚而貶低李從榮,我們難道就不能幫助他嗎?”這個人感到害怕,於是就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北都副留守馮,馮又秘密上奏給後唐帝。後唐帝召楊思權到朝廷,因為李從榮的緣故,沒有治他的罪。
四年(己丑、929)
四年(己丑,公元929年)
[1]春,正月,馮入為宣徽使,謂執政曰:“從榮剛僻而輕易,宜選重德輔之。”
[1]春季,正月,馮到朝廷任宣徽使,他對執政說:“李從榮性情剛愎而且輕舉妄動,應當選擇德高望重的人去輔佐他。”
[2]王都、禿餒欲突圍走,不得出。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都舉族自焚,擒禿餒及契丹二千人。辛亥,以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與趙德鈞並加兼侍中。禿餒至大梁,斬於市。
[2]王都、禿餒打算突破包圍逃出去,但沒有能成功。二月,癸丑(十三日),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打開城門讓官軍進去,王都的全家族人都自焚而死,抓獲了禿餒以及契丹二千人。辛亥(十一日),任命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與趙德鈞一併加封兼任侍中。禿餒被送到大梁,在街市上當眾斬殺。
[3]樞密使趙敬怡卒。
[3]樞密使趙敬怡去世。
[4]甲子,帝發大梁。
[4]甲子(二十四日),後唐帝從大梁出發。
[5]丁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協卒於須水。
[5]丁卯(二十七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協在須水去世。
[6]庚午,帝至洛陽。
[6]庚午(三十日),後唐帝到達洛陽。
[7]王晏球在定州城下,日以私財饗士,自始攻至克城未嘗戮一卒。三月,辛巳,晏球入朝,帝美其功;晏球謝久煩饋運而已。
[7]王晏球在定州城下,每天用自己的財物慰勞士卒,從開始攻城到攻下城,從來沒有殺過一個士卒,三月,辛巳(十一日),王晏球到了朝廷,後唐帝稱美他的功勞。王晏球只是感謝朝廷長期給他運送糧食。
[8]皇子右衛大將軍從璨性剛,安重誨用事,從璨不為之屈。帝東巡以從璨為皇城使。從璨與客晏於會節園,酒酣,戲登御榻,重誨奏請誅之;丙戌,賜從璨死。
[8]皇子右衛大將軍李從璨性情剛愎,安重誨掌權後,李從璨不服從他。後唐帝巡幸大梁時,任命李從璨為皇城使,李從璨和客人們在會節園大擺宴席,酒喝得高興的時候,開玩笑地登上了御床。安重誨上奏請求誅殺李從璨。丙戌(十六日),後唐帝賜李從璨死。
[9]橫山蠻寇邵州。
[9]橫山地區的蠻族侵擾邵州。
[10]楚王殷命其子武安節度副使、判長沙府希聲知政事,總錄內外諸軍事,自是國政先歷殺聲,乃聞於殷。
[10]楚王馬殷命令他的兒子武安節度副使、判長沙府的馬希聲知政事,總管國內外軍事,從此以後,國家大事先經過馬希聲,然後才報告馬殷。
[11]夏,四月,庚子朔,禁鐵錫錢。時湖南專用錫錢,銅錢一直錫錢百,流入中國,法不能禁。
[11]夏季,四月,庚子朔(初一),禁止鐵錫錢流通。當時湖南專用錫錢,一個銅錢值一百個錫錢,錫錢充入中原,法令難以禁止這些錢的流通。
[12]丙午,楚六軍副使王環敗荊南兵於石首。
[12]丙午(初七),楚六軍副使王環在石首擊敗了荊南的軍隊。
[13]初令緣邊置場市党項馬,不令詣闕。先是,党項皆詣闕,以貢馬為名,國家約其直酬之,加以館穀賜與,歲費五十餘萬緡;有司苦其耗蠹,故止之。
[13]後唐開始命令沿邊境的地方設定市場買党項馬,不讓他們送到洛陽。在此以前,党項人都把馬送到洛陽,以貢名為名,國家粗粗估計,付錢給他們,再加上供給食宿,每年的耗費約五十萬緡。有關部門苦於這些耗費,因此禁止他們到京城來。
[14]壬子,以皇子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
[14]壬子(十三日),任命皇子李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任命李從厚為河東節度使、北都留守。
[15]契丹寇雲州。
[15]契丹人侵犯雲州。
[16]甲寅,以端明殿學士、兵部侍郎趙鳳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6]甲寅(十五日),任命端明殿學士、兵部侍郎趙鳳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7]五月,乙酉,中書言:“太常改謚哀帝曰昭宣光烈孝皇帝,廟號景宗。既稱宗則應入太廟,在別廟則不應稱宗。”乃去廟號。
[17]五月,乙酉(十七日),中書上書說:“太常改謚哀帝為昭宣光烈孝皇帝,廟號為景宗。既然稱宗,就應該入太廟,如在別的廟裡就不應該稱宗。”於是去掉了廟號。
[18]帝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諭兩川,令西川獻錢一百萬緡,東川五十萬緡;皆辭以軍用不足,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帝在藩鎮時客將也,為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請,僅而得免;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不法。未幾,帝復遣通事會人李彥詣東川,入境,失小禮,璋拘其從者,彥奔還。
[18]後唐帝將要去南郊祭祀,派遣客省使李仁矩用後唐帝的命令告示兩川,命令西川貢獻錢一百萬緡,東川貢獻錢五十萬緡。但兩川都推辭說軍需不足,結果西川貢獻了五十萬緡,東川貢獻了十萬緡。李仁矩是後唐帝當初在藩鎮時的一位將領,被安重誨器重,他依仗恩寵特別傲慢。他到梓州時,董璋置辦酒宴招待他,等到中午還不來,正抱著藝妓飲酒。董璋非常生氣,跟從董璋的士卒們手執武器進了驛站,讓李仁矩站在台階下面罵他說:“你只聽說西川斬殺了李嚴,難道說我們不能殺人嗎?”李仁矩痛哭流涕地拜謝請罪,才得以免死。之後又用豐厚的禮物來賄賂李仁矩,讓他回朝後不要講出這件事。李仁矩回到朝廷後,說董璋不遵守法令。不久,後唐帝又派遣通事舍人李彥到東川。入境後,有失小禮,董璋就拘捕了跟從李彥的人,李彥逃了回去。
[19]高季興之叛也,其子從誨切諫,不聽。從誨既襲位,謂僚佐曰:“唐近而吳遠,非計也。”乃因楚王殷以謝罪於唐。又遺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元信書,求保奏,復修職貢。丙申,元信以從誨書聞,帝許之。
[19]高季興背叛之後,他的兒子高從誨直言規勸,高季興不聽。高從誨繼承爵位後,對他的左右僚佐們說:“唐近而吳遠,捨棄唐而臣服吳,這不是好方法。”於是就通過楚王馬殷向後唐謝罪。又給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元信寫信,請求他上奏後唐帝,願意重新稱臣納貢。丙申(二十八日),安元信把高從誨信的內容告訴了後唐帝,後唐帝答應了他的請求。
[20]契丹寇雲州。
[20]契凡侵犯雲州。
[21]六月,戊申,復以鄴都為魏州,留守、皇城使並停。
[21]六月,戊申(十一日),又將鄴都恢復為魏州,留守、皇城使一併停置。
[22]庚申,高從誨自稱前荊南行軍司馬、歸州刺史,上表求內附。秋,七月,甲申,以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侍中。己丑,罷荊南招討使。
[22]庚申(二十三日),高從誨自稱為前荊南行軍司馬、歸州刺史,上表請求歸附後唐。秋季,七月,甲申(十七日),任命高從誨為荊南節度使兼侍中。己丑(二十二日),罷廢荊南招討使。
[23]八月,吳武昌節度使兼侍中李簡以疾求還江都,癸丑,卒於採石。徐知詢,簡婿也,擅留簡親兵二千人於金陵,表薦簡子彥忠代父鎮鄂州,徐知誥以龍武統軍柴再用為武昌節度使;知詢怒曰:“劉崇俊,兄之親,三世為濠州;彥忠吾妻族,獨不得邪!”
[23]八月,吳國武昌節度使兼侍中李簡因病請求回到江都。癸丑(十七日),李簡在採石去世。徐知詢是李簡的女婿,他擅自把李簡的親兵二千人留在金陵,並上表推薦李簡的兒子李彥忠代替他的父親鎮守鄂州,徐知誥任命龍武統軍柴再用為武昌節度使。徐知詢知道以後很生氣地說:“劉崇俊是哥哥的親戚,他家三世為濠州刺史。李彥忠是我妻子的家族,難道不能任職嗎?”
[24]初,楚王殷用都軍判官高郁為謀主,國賴以富強,鄰國皆疾之。莊宗入洛,殷遣其子希范入貢,莊過愛其警敏,曰:“比聞馬氏當為高郁所奪,今朋子如此,郁安能得之!”高季興亦以流言間郁於殷,殷不聽,乃遣使遺節度使副使、知政事希聲書,盛稱郁功名,願為兄弟。使者言於希聲曰:“高公常雲‘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孫之憂也。”希聲信之。行軍司馬楊昭遂,希聲之妻族也,謀代郁任,日譖之於希聲。希聲屢言於殷,稱郁奔僭,且外交鄰藩,請誅之。殷曰:“成吾功業,皆郁力也;汝勿不此言!”希聲固請罷其兵柄,乃左遷郁行軍司馬。郁謂所親曰:“亟營西山,吾將歸老。子漸大,能咋人矣。”希聲聞之,益怒,明日,矯以殷命殺郁於府舍,榜諭中外,誣郁謀叛,並誅其族黨。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霧,殷謂左右曰:“吾昔從孫,儒渡淮,每殺不辜,多致茲異。馬步院豈有冤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撫膺大慟曰:“吾老耄,政非已出,使我勛舊橫罹冤酷!”既而顧左右曰:“吾亦何可久處此乎!”
[24]當初,楚王馬殷用都軍判官高郁為主要謀臣,國家依靠他富強起來,鄰國都嫉妒他。莊宗進入洛陽之後,馬殷派他的兒子馬希范向後唐入貢。莊宗很喜歡他的敏捷,對他說:“近來聽說馬氏的政權要被高郁所奪取,今天有你這樣的兒子,高郁怎么能奪取呢?”高季興也用流言在馬殷那裡詆毀高郁,馬殷不聽從,於是又派遣使者給節度副使、知政事馬希聲送去信,非常讚賞高郁的功勞和名譽,並希望與他結為兄弟。使者對馬希聲說:“高公高季興經常說‘馬氏政事都出於高郁’,這是子孫們的憂患啊!”馬希聲相信了他的話。行軍司馬楊昭遂是馬希聲妻子的同族人,他圖謀取代高郁的職務,每天在馬希聲那裡誣陷高郁。馬希聲也曾多次向他的父親馬殷說高郁奢侈越軌,而且廣交外面的藩鎮,請求把他希掉。馬殷說:“我事業能夠成功,全靠高郁的力量,你不要說這些話。”馬希聲堅決請求罷免高郁的兵權,於是高郁補降職為行軍司馬。高郁對他的親信們說:“趕快經營西山,我將要告老回鄉。狗崽漸漸長大,能咬人了。”馬希聲聽說以後,更加憤怒,第二天,假傳馬殷的命令在府舍里殺死了高郁,並張榜告示中外,誣陷說高郁要謀反,同時把高郁的全家以及他的同黨全部殺死。到了晚上,馬殷還不知道這件事。這一天,天氣大霧,馬殷對他的左右說:“我從前跟從孫儒渡淮河時,每逢殺死那些無罪的人時,大多要出現這種怪現象。難道馬步院有冤死的人嗎?”第二天,官吏把高郁被殺的情況告訴了馬殷,馬殷撫摸著胸口非常悲痛地說:“我已經老了,政事也不是我自己說了算,致使我過去的有功之臣橫遭這些冤酷。”一會兒又回過頭來對他的身邊左右的人說:“我怎么可以長久地居住在這裡呢?”
[25]九月,上與馮道從容語及年穀屢登,四方無事,道曰:“臣常記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歷井陘之險,臣憂馬蹶,執轡甚謹,幸而無失;逮至平路,放轡自逸,俄至顛隕。凡為天下者亦猶是也。”上深以為然。上又問道:“今歲雖豐,百姓贍足否?”道曰:“農家歲凶則死於流殍,歲豐則傷於谷賤,豐凶皆病者,惟農家為然。臣記進士聶夷中云:‘二月賣新絲 ,五月雜糶新谷,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語雖鄙俚,曲盡田家之情狀。農於四人之中最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上悅,命左右錄其詩,常諷誦之。
[25]九月,後唐帝和馮道從容地聊起近年來五穀豐登,四方無事。馮道說:“我經常記起過去在先帝的幕府任掌書記時,奉命出使中山,經過井陘險要的地方,我常擔憂馬被摔倒,非常小心謹慎地抓住韁繩,幸好沒有失誤。等到了平路時,放開韁繩讓馬自己去奔路。不一會兒就跌倒了。凡是治理天下的道理也和這差不多。”後唐帝深深感到他講得很對。後唐帝又問馮道說:“今年雖然豐收了,百姓們的贍養是否充足?”馮道說:“種莊稼的人遇上災年就餓殍滿道,遇上豐年又為糧食價格便宜而發愁,無論是豐年還是災年,都有困苦,只有莊稼人是這樣呵!我曾記得進士聶夷中的詩中寫道:‘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語言雖然粗俗,但全都說出了莊稼人的甘苦。農民是士、農、工、商四種人中最勤苦的,陛下不可不了解這些情況啊!”反唐帝聽了之後非常高興,命令他身邊的人把這首詩抄錄下來,經常朗讀背誦它。
[26]州兵戌東川者歸本道,董璋擅留其壯者,選羸老歸之,仍收其甲兵。
[26]戌守東川的州軍隊回歸本道時,董璋擅自留下其中身體強壯的人,挑選一些年老體弱的人讓他們回去,同時還收了他們的武器。
[27]癸巳,西川右都押牙孟容弟為資州稅官,坐自盜抵死,觀察判官馮、中門副使王處回為之請,孟知祥曰:“雖吾弟犯法,亦不可貸,況他人乎!”
[27]癸巳(二十七日),西川右都押牙孟容的弟弟任資州的稅賦官,犯了監守自盜的罪被判處死刑,觀察判官馮、中門副使王處回為他請求免除死刑,孟知祥說:“即使是我的弟弟犯了法也不能饒恕,何況是別人呢?”
[28]吳越王居其國好自大,朝廷使者曲意奉之則贈遺豐厚,不然則禮遇疏薄。嘗遺安重誨書,辭禮頗倨。帝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使吳越,昭遇與玫有隙,使還,玫奏:“昭遇見,稱臣太師拜舞,謂為殿下,及私以國事告。”安重誨奏賜昭遇死。癸巳,制以太師致仕,自餘官爵皆削之,凡吳越進奏官、使者、綱吏,令所在系治之。令子傳等上表訟冤,皆不省。
[28]吳越王錢在他的國內喜歡自誇,朝廷派去的使者違心地奉承他,他就會贈送給一批豐厚的禮物,如果不奉承他,禮遇就很低。錢曾給安重誨一封信,語言禮節都很傲慢。後唐帝派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出使吳越國,烏昭遇和韓玫有矛盾,他們完成使命回朝,韓玫上奏說:“烏昭見到錢,稱臣拜舞,稱錢為殿下,並私下把國家大事告訴了錢。”安重誨奏請後唐帝賜烏昭遇死。癸巳(二十七日),後唐帝下令錢以太師的身份退休,其餘的官爵都被罷免,凡是吳越國的進奏官、使者、綱吏等,由所在地方官把他們抓起來治罪。錢命令他的兒子錢傳等上表訴冤,後唐帝都不理。
[29]初,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弟澄為留後。未幾,定遠軍使李匡賓聚黨據保靜鎮作亂,朔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韓澄遣使齎絹表乞朝廷命帥。
[29]當初朔方節度使韓洙死後,他的弟弟韓澄被任命為留後。不久,定遠軍使李匡賓聚眾占據了保靜鎮發動叛亂,朔方地區很不安定。冬季,十月,丁酉(初二),韓澄派遣使者帶著絹表請求朝廷任命主將。
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胡語,上退朝,多召入便殿,訪以時事,福以胡語對;安重誨惡之,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會當斬汝!”福懼,求外補。重誨以靈州深入胡境,為帥者多遇害,戊戌,以福為朔方、河西節度使。福見上,涕泣辭之;上命重誨為福更他鎮,重誨曰:“福自刺史無功建節,尚復何求!且成命已行,難以復改。上不得已,謂福曰:“重誨不肯,非朕意也。”福辭行,上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審等將兵萬人衛送之。審,徐州人也。
原來的磁州刺史康福,精通胡語,後唐帝退朝後,經常把他叫進便殿,諮詢當時的一些事情,康福用胡語回答後唐帝的提問。安重誨討厭他這樣做,經常告誡說:“康福,你竟敢胡亂奏事,應該殺掉你!”康福聽了很害怕,請求補缺放外任。安重誨認為靈州深入胡境,在那裡當統帥的人多數被殺害,戊戌(初三),任命康福為朔方、河西節度使。康福見到後唐帝,痛哭流涕地想辭去這個職務。後唐帝命令安重誨為康福調換到其他鎮去,安重誨說:“康福沒有功勞,從刺史升到節度使,無功而建節鉞還有什麼可再求的?況且命令已經下發,難以再更改。”後唐帝不得已,對康福說:“安重誨不肯更改,這並不是朕的意思。”康福告辭出發了,後唐帝派遣將軍牛知柔、河中都指揮使衛審等率領一萬多士卒護送他去。衛審是徐州人。
[30]辛亥,割閬、果二州置保寧軍,壬子,以內客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30]辛亥(十六日),分出閬、果二州來建置了保寧軍。壬子(十七日),任命內客省使李仁矩為節度使。
先是,西川常發芻糧饋峽路,孟知祥辭以本道兵自多,難以奉他鎮,詔不許,屢督之;甲寅,知祥奏稱財力乏,不奉詔。
在此之前,西川經常調撥一些糧草送給峽路,孟知祥推辭說因為本道兵多,難以供奉別的藩鎮,後唐帝下詔不允許不調撥,而且曾多次催促他。甲寅(十九日),孟知祥上奏說因財力不足,不執行詔令。
[31]吳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徐知詢自以握兵據上流,意輕徐知誥,數與知誥爭權,內相猜忌,知誥患之;內樞密使王令謀曰:“公輔政日久,挾天子以令境內,誰敢不從!知詢年少,恩信未洽於人,無能為也。”知詢待諸弟薄,諸弟皆怨之。徐知知詢不可輔,反持其短以附知誥。吳越王遺知詢金玉鞍勒、器皿,皆飾以龍鳳;知詢不以為嫌,乘用之。知詢典客周廷望說知詢曰:“公誠能捐寶貨以結朝中勛舊,使皆歸心於公,則彼誰與處!”知詢從之,使廷望如江都諭意。廷望與知誥親吏周宗善,密輸款於知誥,亦以知誥陰謀告知詢。知詢召知誥詣金陵除父溫喪,知誥稱吳主之命不許,周宗謂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謝!”廷望還,以告知詢。十一月,知詢入朝,知誥留知詢為統軍,領鎮海節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揮使柯厚征金陵兵還江都,知誥自是始專吳政。知詢責知誥曰:“先王違世,兄為人子,初不臨喪,可乎?”知誥曰:“爾挺劍待我,我何敢往!爾為人臣,畜乘輿服御物,亦可乎?”知詢又以廷望所言詰知誥,知誥曰:“以爾所為告我者,亦廷望也”。遂斬廷望。
[31]吳國諸道副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兼侍中徐知詢自以為手握兵權而且占據在上游,心中很輕視徐知誥,曾多次和徐知誥爭權奪利,在內部互相猜忌,徐知誥很擔心他。內樞密使王令謀對徐知誥說:“你輔佐皇上時間已經很長,挾天子以令境內,誰敢不服從!徐知詢年輕,他的信義和恩德還沒有潤澤眾人,辦不了什麼大事。”徐知詢對待各個弟弟也很刻薄,他的弟弟們也怨恨他。徐知道徐知詢不可輔佐,掌握著他的短處以歸附徐知誥。吳越王錢送給徐知詢用金玉製作的馬鞍、馬勒、器皿,都裝飾上龍鳳。徐知詢不知道由此會引起嫌疑,竟乘用這些東西。掌握禮儀事務的官吏周廷望勸徐知詢說:“你如果能真心誠意把這些寶貨捐獻出來來交結朝中有功勞的勛舊大臣,使他們都和你同心同意,還有誰和徐知誥在一起呢?”徐知詢聽從了他的意見。並派周廷望去江都說明他的意思。周廷望和徐知誥的親信官吏周宗很好,偷偷向徐知誥表達誠心,同時也將徐知誥的陰謀告訴了徐知詢。徐知詢叫徐知誥到金陵解除為父親徐溫治喪的喪服,徐知誥回告他說吳主下令不允許,周宗對周廷望說:“人們說侍中徐知詢有七件不象臣僚辦的事情,應當趕快入朝謝罪。”周廷望回去以後,把這些都告訴了徐知詢。十一月,徐知詢回到朝廷,徐知誥留下徐知詢做統軍,兼領鎮海節度使,並派遣右雄武都指揮使柯厚去徵調金陵的士卒返回江都,徐知誥從此開始獨攬吳國政權。徐知詢遣責徐知誥說:“先王離世,你是先王的兒子,一點兒也不去哭辦父親的喪事,那樣可以嗎?”徐知誥說:“你拔出劍等待我,我怎么敢去呢?你為人臣,蓄積這些天子的車駕服飾,難道也可以嗎?”徐知誥又用周廷望的話來責問徐知誥。徐知誥說:“把你的所作所為告訴我的人也就是周廷望。”於是斬殺了周廷望。
[32]壬辰,吳主加尊號曰睿聖文明光孝皇帝,大赦,改元大和。
[32]壬辰(二十七日),吳主加尊號睿聖文明光孝皇帝,全國實行大赦,改年號大和。
[33]康福行至方渠,羌胡出兵邀福,福擊走之;至青剛峽,遇吐蕃野利、大蟲二族數千帳,皆不覺唐兵至,福遣衛審掩擊,大破之,殺獲殆盡。由是威聲大振,遂進至靈州,自是朔方始受代。
[33]康福走到方渠,羌族人出兵阻截他,康福把他們打跑。到青剛峽後,遇到了吐蕃野利、大蟲二族幾千個營帳,他們都不知道後唐的軍隊已經到來,康福派遣衛審乘他們沒有防備襲擊,把他們打得大敗,幾乎全部殺盡或俘獲。從此康福威望大振,前進到靈州,從此朔方才開始接受康福代替為朔州節度使。
[34]十二月,吳加徐知誥兼中書令,領寧國節度使。知誥召徐知詢飲,以金鐘酌酒賜之,曰:“願弟壽千歲。”知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跽獻知誥曰:“願與兄各享五百歲。”知誥變色,左右顧,不肯受,知詢捧酒不退。左右莫知所為,伶人申漸高徑前為詼諧語,掠二酒合飲之,懷金鐘趨出,知誥密遣人以良藥解之,已腦潰而卒。
[34]十二月,吳國加封徐知誥兼任中書令,並領寧國節度使。徐知誥請徐知詢來喝酒,用金做的酒杯酌酒給他喝,並說:“希望弟弟能活千歲。”徐知詢懷疑其中有毒,又拿其他杯子把酒平均分開,隨著獻給徐知誥,並說:“希望和兄長各享五百歲。”徐知誥臉色都變了,來回看著左右大臣,終不肯接受,但徐知詢捧著酒一直不退。左右大臣都不知徐知誥想乾什麼,伶人申漸高徑直走到他們面前說了幾句詼諧的話,就奪過兩杯酒,倒在一起喝下去,然後懷揣金杯很快退出。徐知誥偷偷派人用良藥去給申漸高解酒毒,但他的腦子已經潰爛而死亡。
[35]奉國節度使、知建州王延稟稱疾退居里第,請以建州授其子繼雄;庚子,詔以繼雄為建州刺史。
[35]閩國奉國節度使、知建州王延稟稱病辭職回家鄉,請求把建州授給他的兒子王繼雄。庚子(初五),後唐帝下招任命王繼雄為建州刺史。
[36]安重誨既以李仁矩鎮閬州,使與綿州刺史武虔裕皆將拔。虔裕,帝之故吏,重誨之外兄也。重誨使仁矩董璋反狀,仁矩增飾而奏之。朝廷又使武信節度使夏魯奇治遂州城隍,繕甲兵,益兵戌之。璋大懼。時道路傳言,又將割綿、龍為節鎮,孟知祥亦懼。璋素與知祥有隙,未嘗通問,至是,璋遣使詣成都,請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許之,謀併力以拒朝廷。
[36]安重誨已經安排李仁矩去鎮守閬州,讓他和綿州刺史武虔裕都率兵去赴任。武虔裕是皇帝身邊的舊吏,安重誨的異姓兄弟。安重誨讓李仁矩去刺探董璋謀反的情況,李仁矩添枝加葉上奏給後唐帝。朝廷又派武信節度使夏魯奇去修治遂州的城壕,修繕武器,並增派士卒在那裡戌守。董璋感到很害怕。當時路上的人傳言,又將割出綿州、龍州新置節鎮,孟知祥聽說後也感到害怕。董璋平素和孟知祥有矛盾,不曾往來,到了這個時候,董璋派遣使者到成都,請求為他的兒子娶孟知祥的女兒為妻。孟知祥答應了他的請求,並商量團結起來一起抗拒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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