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劉世讓謀殺武周
卻說兵部尚書唐儉與元君寶、總管劉世讓皆被敬德所執,解送劉武周處。武周欲用之,三人不屈,監禁獄中。及武周兵敗北遁,數人得脫,來見秦王。秦王曰:“汝眾被執,何得不死,而復歸乎?”劉世讓曰:“臣等被執,自料必死,不知唐儉與敬德有一面之交,武周每欲重用,臣等不屈,數次加害,賴敬德力贊,釋以不死,監禁獄中。今日得見殿下,實唐儉、敬德之賜也。”秦王曰:“汝眾終是不肯用力,致使王師敗績。今日還國,固宜加罪,柰此實因齊王私棄了并州,致有此失,亦不乾汝之事,當立功以贖前職。”帳下一人進曰:“某實不才,跟殿下多年,未有寸功,願去介休城內,掉三寸之舌,說敬德來降。”秦王視之,乃唐儉也。秦王曰:“汝何以而說之?”儉曰:“敬德與某同師習舉武藝,交契甚厚;後各事其主,久不相見。近來眾人被執,實因看臣薄面,鹹得不死。今若到彼,以利害說之,必來降矣。”
秦王大喜,遂賜酒遣唐儉行。儉乘馬到介休城下,高叫:“故人唐儉來見!”城上報與敬德,敬德叫吊上城來相見。敬德曰:“故人何事而來?”儉曰:“某今歸朝,在秦王帳下參贊軍機,昔蒙見愛,未嘗敢忘。今見武周、金剛俱死戰陣,足下據守孤城,進退無歸,吾與世讓等商議,無以報德,特來勸足下歸唐。”敬德勃然變色而起曰:“李世民是吾仇人也!吾事劉,汝事唐,各事其主。昔日吾待以故人之禮,釋汝不死,今又來此,何用多說?”儉曰:“如某之不才,尚為兵部尚書,公若到彼,貴不可言。”敬德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吾命合貧賤,豈望榮貴乎?所可言者,但欲報劉主恩而已。”儉曰:“劉主、宋金剛實死於戰陣矣,汝尚何為?”敬德曰:“吾終是不信此事。”儉以甜言美語,再三勸之。敬德沉吟良久,曰:“要吾順唐,須見劉主真體一面,大哭三聲,盡著為臣之禮,然後順之。”儉曰:“武周首級已送入長安去了。”敬德曰:“若無劉主真體,決難順唐。回見秦王,願決一死戰,便盡力來攻,吾不懼之。”
儉辭別回報秦王,秦王謂世績曰:“此事何以處之?”世績曰:“只得一人往山後一道,事必諧矣。”秦王曰:“只有劉文靜善於說詞,能辦大事,今此人已被父皇殺死,再無人去得。”言未絕,忽一人挺身出曰:“某願往山後乾功,以贖前職,使敬德拱手來降。”眾視之,乃總管劉世讓也。秦王曰:“汝去以何而進?”世讓曰:“某聞山後北突厥,足知其人勇而無謀,見利忘義。須得金珠名馬,以利結其心,更用畫一美女影像,以色奪其志,必殺武周來獻,使敬德一見無語,即投殿下矣。”秦王問世績曰:“此言可乎?”世績曰:“殿下欲安社稷,何惜金珠?”秦王欣然與之,更與名馬十疋,畫美女形像一軸。世讓騎了馬,帶數十人投山後來見北突厥。
卻說北突厥處羅可汗部下有一大將,姓康名鞘利,官封柱國之職。此人英才出眾,武藝超群,為北方之表章。時值仲秋,天氣清爽,帶領親隨數十人在郊外打圍。忽報有一隊人馬南來,盡打大唐旗號,來得甚緊,不知何意。鞘利急近前視之,乃認得是唐總管劉世讓也。
原來唐高祖起義兵時,使劉文靜往北突厥借兵,管軍頭目是康鞘利,曾到太原面會,因此世讓亦認得是突厥柱國康鞘利也。二人接見,滾鞍下馬,各訴前事。鞘利曰:“君今欲往何處?”世讓曰:“唐帝遣吾為使,前來汝國進貢。”鞘利曰:“昔唐借我突厥兵時,許下年年進貢,今經五年,如何負約不來?”世讓曰:“吾主唐帝進貢之物,年年不缺,只因納言劉文靜為使,路經朔州,與劉武周相通,武周倚著驍勇之勢,盡皆截奪去了。更一公主,實唐帝親女,極其美麗,送與可汗為妃,亦被奪去。後來探聽得實,唐帝大怒,遂將文靜斬首,與兵征伐武周,才得路道相通,專使某為使,將公主畫像送來。
更有黃金一千兩、明珠數顆、錦段十箱,盡皆獻與可汗。外有名馬一匹,玉帶一條,送與柱國,酬答昔時領兵相助之勞,望柱國在可汗面善言達意。”鞘利曰:“原是如此,某實不知之。
可汗受貢,固其宜也,吾亦蒙惠,何以克當?”世讓曰:“此物不足以供久用,權為執贄之禮。”於是二人並馬而行,徑至城下。鞘利引世讓入見處羅可汗禮畢,備將前事說了一遍,獻上金珠等物。
可汗大喜,隨令鞘利將畫像當殿上展開視之,滿朝眾臣俱各稱羨不已。可汗曰:“此是南海觀音現世,豈人間之女子乎!
此事果實否?”世讓曰:“臣安敢虛誑行事?吾主有言:公主既送可汗,便是可汗的妻,不使歸唐。尚留并州宮內,遣人守護,不敢妄動,專望前來接應。”此時可汗果實無謀,見利忘義,一聞此言大怒,隨即召武周入。可汗責曰:“昔汝為定揚之主,實吾所立,乃附庸之國,欲以相輔。今來投奔,又待以上賓之禮,何辜恩負義,輒敢無禮?”武周曰:“大王暫息雷霆之怒,容某分訴一言,有甚歹處?”可汗曰:“汝奪大唐進來公主,並金珠寶馬,尚敢胡掩?”武周曰:“誰曾說來?有何證見?”言猶未了,只見傍邊閃出劉世讓來,大喝一聲:“吾與你做證見!此賊無禮,焉敢欺辱公主!”手起一刀,斬武周於地下,鮮血迸流。時武德四年夏六月也,年三十八歲。史官有詩云:唐賂金珠間武周,卻因圖畫斬諸侯。
縱君便有[牢]籠計,難出元戎第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