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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敬德舉介休降唐

當日,世讓殺了武周,可汗曰:“汝殺武周,正當其理。”即將武周首級用木匣裝盛,付與世讓,星夜帶來唐營。時秦王在介休,專候世讓回報。忽聞突厥殺武周送首級到,秦王大喜,曰:“武周已亡,敬德來降必矣。”世讓入見秦王,將武周首級獻上,具說突厥前事。秦王即為奏聞唐帝,言已斬武周,乞復世讓等舊職。使者去訖,仍遣唐儉再往介休城下,高叫:“敬德!故人唐儉來見。”城上報知敬德,言見唐儉與從人捧一木匣,其中想是首級。敬德曰:“果是吾主首級,即當自刎,同死君難;若無真體,以吾今居極地,復來說吾,則將唐儉打死,吾即領兵出城決戰矣。”遂教開門放入。

儉至廳上,相見禮畢,敬德曰:“故人復來,有何見論?”儉曰:“秦王遣吾送至武周首級,與足下觀看果是真否。”

隨令人捧至面前。敬德啟匣視之,見武周面不改色,鼻上三竊,腦後一肉雞冠。敬德曰:“的[確]吾主也!久不見吾主,誰殺汝之死耶?使吾身無所倚,不能報仇!”遂放聲大哭,拔刀在手,向頸下自刎。儉急向前奪之,大笑曰:“君今死有餘罪,亦不為忠臣也。”敬德曰:“汝且說吾有何罪?臣死君難,正其理也,反屈身事仇,可乎?”儉曰:“不然。今日足下所行非盡忠死節之士,實弒君賊子之事也。”敬德大驚,慌問其故,儉曰:“秦王稟性仁慈,招賢下士,深愛足下重用,故不肯加兵,恐傷性命,特遣某來,屢勸足下,立功勳於我唐,垂芳名於萬載。不料足下溺於小見,誓欲得見武周首級方才歸順。原來此人不曾死於軍陣,單馬星夜投奔突厥,故秦王遣劉世讓往處羅可汗處索取汝主頭來。武周原曾不死,皆被足下逼死之耳。

今汝雖刎首,枉死無益,亦不忠也,願熟思之。”敬德默然,沉吟半晌,長嘆一聲曰:“吾不得為忠臣矣!受此污名,使萬世之下,人皆罵我。汝言雖善,吾只一事秦王。能容三日,與我埋葬吾主,即當卸甲。如期不允,寧受屈死。”儉曰:“此是人臣忠孝大理,何所不容?吾當急急回報。”遂上馬來見秦王,訴說前事。秦王問世績曰:“此事虛實如何?”世績曰:“吾見此人計窮,決無虛謬,殿下可從其請。”儉再往回報,敬德曰:“雖然如此,暫請秦王退軍,容我整治喪事,即便來降。”儉復見秦王說之,秦王下令,叫軍士盡退三十里。程知節曰:“敬德有變奈何?”世績曰:“素知敬德忠義士也,必不爽信。”遂引軍退。

敬德即時具棺,與武周刻木為軀,以王禮葬於介休南門外十里,令軍民盡皆殯送。敬德親自祭之,褒贈劉王之號。於是將城中薪運糧草軍士、並驍勇民夫八千餘眾,俱令嚴整披掛,手執兵器,各依隊伍,出城來降。

秦王單馬輕衣,親自去迎。左僕射屈突通扣馬諫曰:“敬德嚴裝披掛,布列而出,殿下未可輕進。常言受降如受敵,萬一有變,如何?”秦王曰:“敬德定揚名士,信義為重,必不肯負義也,何必多疑。”遂策馬而行。秦瓊曰:“汝眾回陣,吾從殿下迎來。”二人接見,敬德下馬,立於陣前。秦王曰:“足下既已順吾,何必披掛,嚴整軍伍,其意何在?”敬德曰:“臣與吾王麾下多有戰鬥之仇,恐懷舊恨,故不敢輕進,特如此以防不測耳。”秦王曰:“唐劉爭鋒,皆因圖王霸業,各事其主,始為仇敵,今已合成一家,安有挾仇之理?”隨令秦瓊說諭將士:“但有挾仇與敬德為敵者,以軍法斬首。”軍中駭然震慄,秦王遂折箭為誓,脫自己錦袍以衣之,請入寨中。敬德大喜,納頭便拜曰:“敬德敗將,感殿下不殺之恩,願施犬馬之報!”秦王用手攜曰:“吾知子真大丈夫也,武周不能用為大將,致有此敗。不知敬德寧識美良川之時乎?若公是時獲我,還相害否?”敬德曰:“未可量也,英雄之意。”秦王大笑曰:“今日之事,當與公共之。”敬德請秦王入介休,籍其戶口數目,檢點倉庫,出榜安民已畢。世績曰:“河東之地已平,可將太原庫內金帛給賞撻里忽,使其領兵回還突厥,其隨征將士照功關賞。”秦王從之。麗泉詩云:龍虎相逢喜氣盈,不披衣甲便推誠。

尉遲相見無痴忌,方下烏騅謝甲兵。

是日設宴,君臣慶會。忽報突厥遣人送宋金剛、張萬歲二人首級至。秦王慌問其故,使者答曰:“近因二人背了可汗,欲還上谷,為追騎斬之。恐唐不信,特令某送來,以通和好之情。”秦王與敬德等近前視之,果實二人。秦王喜曰:“得一賢而去三賊,真天於之福也!”遂厚賞使者,令其回報。次日,奏凱班師到長安。秦王引敬德見帝。帝大喜,封敬德為右府統牢,唐儉、程知節、劉世讓等仍復舊職,郭孝恪為并州太守,其餘將士各依次序升賞。忽報王世充負約入寇,兵屯界口,帝遂命秦王率兵攻之。未知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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