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履信
信者行之基,行昔人之本。人非行無以成,行非信之無以立。故信之行於人,譬濟之須舟也;信之於行,猶舟之待楫也。將涉大川,非舟何以濟之?欲泛方舟,非楫何以行之?今人雖欲為善而不知立行,猶無舟而濟川也;雖欲立行而不知立信,猶無楫而行舟也;是適郢土而首冥山,背道愈遠矣。
自古皆有死,人非信不立。故豚魚著信之所及也,允哉斯言。非信不成。齊桓不背曹劌之盟,晉文不棄伐原之誓,吳起不虧移轅之賞,魏侯不乖虞人之期,用能德光於宇宙,名流於古今,不朽者也。
故春之得風,風不信則花萼不茂;花萼不茂則發生之德廢,夏之得炎,炎不信則草木不長;草小不長則長贏之德廢。秋之得雨,雨不信則百穀不實;百穀不實則收成之德廢。冬之得寒,寒不信則水土不堅;水土不堅則安靜之德廢。以天地之靈,氣不信四時猶廢,而況於人乎?
昔齊攻魯,求其岑鼎,魯侯偽獻他鼎而請盟焉。齊候不信,曰:“使柳季雲是,則請受之。”魯使柳季,柳季曰:“君以鼎為國,信者,亦臣之國。今欲破臣之國,全君之國,臣所難也。”乃獻岑鼎。
小邾射以邑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乃使子路,辭焉。季孫謂之曰:“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於何辱焉?”子路曰:“彼不臣而濟其言,是不義也,由不能矣。”
夫柳季、季路,魯之匹夫,立信于衡門,而聲馳於天下。故齊、邾不信千乘之盟,而重二子之言,信之為德,豈不大哉!
秦孝公使商鞅攻魏,魏遣公子卬逆而拒之。鞅謂昂曰:“昔鞅與公子善,今俱為兩國將,不忍攻,願一飲燕休二師。”公子許焉,遂與之會。鞅伏甲虜之,擊破魏軍。及惠王即位,疑其行詐,遂車裂於市。
夫商鞅,秦之貴臣,名重於海內,貪詐偽之小功,失誠信之大義,一為不信,終身取尤,卒至屠滅,為天下笑,無信之弊,豈不重乎?
故言必如言,信之符也。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教而行,誠在言外。君子知誠信之為貴,必忱信而行,指麾動靜,不失其符。以施救則立,以蒞事則正,以還遠則附,以賞罰則明。由此而言:信之為行,其德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