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卷三百八十八·悟前生二

作者:李昉、扈蒙、徐鉉等

顧非熊 齊君房 劉立 張克勤 孫緬家奴 文澹 王鄂 僧道傑 袁滋 崔四八

馬思道

顧非熊

顧況有子,數歲而卒,況悲傷不已,為詩哭之云:“老人哭愛子,日暮千行血。心逐斷猿驚,跡隨飛鳥滅。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其子雖卒,魂神常在其家,每聞父哭聲,聽之感慟。因自誓,忽若作人,當再為顧家子。一日,如被人執至一處,若縣吏者,斷令托生顧家。復都無所知。勿覺心醒開目,認其屋宇兄弟,親愛滿側,唯語不得。當其生也,已後又不記。至七歲,其兄戲批之,忽曰:“我是爾兄,何故批我?”一家驚異。方敘前生事,歷歷不誤,弟妹小名,悉遍呼之。即顧非熊也。(出《酉陽雜俎》)

齊君房

齊君房者,家於吳。自幼苦貧,雖勤於學,而寡記性。及壯有篇詠,則不甚清新。常為凍餒所驅,役役於吳楚間,以四五六七言乾謁,多不遇侯伯禮接。雖時所獲,未嘗積一金。貯布袋,脫滿一繩,則必病,罄而復愈。元和初,游錢塘,時屬凶年箕斂,投人十不遇一,乃求朝飧於天竺。至孤山寺西,餒甚,不能前去,因臨流零涕,悲吟數聲。俄爾有胡僧自西而來,亦臨流而坐。顧君房笑曰:“法師,諳秀才旅遊滋味否。”君房曰:“旅遊滋味即足矣。法師之呼,一何謬哉!”僧曰:“子不憶講《法華經》於洛中同德寺乎?”君房曰:“某生四十五矣,盤桓吳楚間,未嘗涉京江,又何有洛中之說乎?”僧曰:“子應為飢火所惱,不暇憶前事也。”乃探缽囊,出一棗,大如拳。曰:“此吾國所產,食之知過去未來事,豈止於前生爾。”君房餒甚,遂請食之。食訖甚渴,掬泉水飲之。忽欠伸枕石而寢,頃刻乃寤。因思講《法華》於同德寺,如昨日焉。因泣涕禮僧曰:“震和尚安在?”曰:“專精未至,再為蜀僧,今則斷攀緣矣。”神上人安在?”曰:“前願未滿,又聞為法師矣。”“悟法師焉在?”曰:“豈不憶香山寺石像前,戲發大願,若不證無上菩提,必願為赳赳貴臣。昨聞已得大將軍。當時雲水五人,唯吾得解脫,獨爾為凍餒之士耳。”君房泣曰:“某四十餘年日一餐,三十餘年擁一褐。浮俗之事,決斷根源。何期福不圓修,困於今日。”僧曰:“過由師子座上,廣說異端,使學空之人,心生疑惑。戒珠曾缺,禪味曾膻,聲渾響清,終不可致。質傴影曲,報應宜然。”君房曰:“為之奈何?”僧曰:“今日之事,吾無計矣。他生之事,庶有警於吾子焉。”乃探缽囊中,出一鏡,背面皆瑩徹。謂君房曰:“要知貴賤之分,修短之限,佛法興替,吾道盛衰,宜一覽焉。”君房覽鏡,久之謝曰:“報應之事,榮枯之理,謹知之矣。”僧收鏡入囊,遂挈之而去。行十餘步,鏇失所在。是夕,君房至靈隱寺,乃剪髮具戒,法名鏡空。大和元年,李玫習業在龍門天竺寺,鏡空自香山敬善寺訪之,遂聞斯說。因語玫曰:“我生五十有七矣,僧臘方十二。持缽乞食,尚九年在。舍世之日,佛法其衰乎!”詰之,默然無答。乃請筆硯,題數行於經藏北垣而去。曰:“興一沙,衰恆沙。兔而罝,犬而孥。牛虎相交亡角牙寶檀終不滅其華。”(出《纂異記》)

劉立

劉立者,為長葛尉。其妻楊氏,忽一日泣謂立曰:“我以弱質,託附君子,深蒙愛重。將謂琴瑟之和,終以偕老。何期一旦,舍君長逝。”哽咽涕泗,不能自勝。立曰:“君素無疾恙,何得如此?”妻言我(“我”原作“後”,據明抄本改。)數日沉困,精思恍惚,自度必不濟矣,且以小女美美為托。又謂立曰:“他日美美成長,望君留之三二年。”其夕楊氏卒。及立罷官,寓居長葛,已十年矣。時鄭師崔公,即立之表丈也。立往詣之,崔待之亦厚。念其貧,令賓幕致書於諸縣,將以濟之。有縣令某者,邀立往部外看花。及期而縣令有故,不克同往,令立先去,舍趙長官莊。行三二里,見一杏園,花盛發,中有婦女十數人。立駐馬觀之,有一女,年可十五六,亦近垣中窺。立又行百許步,乃至趙長官宅。入門,見人物匆遽,若有驚急。主人移時方出。曰:“適女子與親族看花,忽中暴疾,所以不果奉迎。”坐未定,有一青衣與趙耳語,趙起入內,如是數四,又聞趙公嗟嘆之聲,乃問立曰:“君某年某月為長葛尉乎?”曰:“然。”“婚楊氏乎?”曰:“然。”“有女名美美,有僕名秋筍乎?”曰:“然。”,仆今控馬者是矣。”趙又(“又”原作“女”,據明抄本改)嘆息驚異。鏇有人喚秋筍入宅中,見一女,可十五六,涕泣謂曰:“美美安否?”對曰:“無恙也。”仆拜而出,莫知其由,立亦訝之。徐問趙曰:“某未省與君相識,何故知其行止也?”趙乃以實告曰:“女適看花,忽若暴卒,既蘇,自言前身乃公之妻也,今雖隔生,而情愛未斷。適窺見公,不覺悶絕。”立歔欷久之。須臾,縣令亦至,眾客具集。趙具白其事,眾鹹異之。立曰:“某今年尚未高,亦有名官,願與小娘子尋隔生之好。”眾共成之,於是成婿。而美美長於母三歲矣。(出《會昌解頤錄》)

張克勤

張克勤者,應明經舉。置一妾,頗愛之而無子。其家世祝華岳神,禱請頗有驗。克勤母乃禱神求子,果生一男,名最憐,甚慧黠。後五年,克勤登第,娶妻經年,妻亦無子,母亦禱祈之。婦產一子,而最憐日羸弱,更禱神求祐。是夕,母見一人,紫綬金章,謂母曰:“郎君分少子,前子乃我所致耳。今婦復生子,前子必不全矣。非我之力所能救也。”但謝其祭享而去。後最憐果卒,乃以朱塗右膊,黛記眉上,埋之,明年。克勤為利州葭萌令,罷任,居利州。至錄事參軍韋副家,見一女至前再。克勤視之,頗類最憐。歸告其母,母取視之,女便欣然。謂家人曰:“彼我家也。”及至,驗其塗記,宛然具在。其家人使人取女,猶眷眷不忍去焉。

孫緬家奴

曲沃縣尉孫緬家奴,年六歲,未嘗解語。後緬母臨階坐,奴忽瞪視。母怪問之,奴便笑云:“娘子總角之時,曾著黃裙白裶襦,養一野狸,今猶憶否?”母亦省之。奴云:“爾時野狸,即奴身是也。得走後,伏瓦溝中,聞娘子哭泣聲,至暮乃下,入東園,園有古冢,狸於此中藏活。積二年,後為獵人擊殪。因隨例見閻羅王。王曰:‘汝更無罪,當得人身。’遂生海州,為乞人作子。一生之中,常苦饑寒,年至二十而死。又見王,王云:‘與汝作貴人家奴。奴名雖不佳,然殊無憂懼。’遂送至此。今奴已三生,娘子故在,猶無恙有福,不其異乎!”(出《廣異記》)

文澹

前進士文澹甚有德行,人皆推之。生(“生”原作不,據明抄本改)三四歲,能知前生事。父母先有一子,才五歲,學人誦詩書,頗亦聰利。無何,失足墜井而卒。父母憐念,悲涕不勝。後乃生澹。澹一旦語父母曰:“兒先有銀胡蘆子並漆球香囊等,曾收在杏樹孔中,不知在否?”遂與母尋得之。父母知澹乃前子也,憐惜過於諸兄。志學之年,詞藻俊逸。後應舉,翰林范學士禹偁坐下及第。澹之兄谷也。(出《野人聞語》)

王鄂

唐王鄂者,尚書鄑之弟也。西京亂離,鄑挈家入蜀,沿嘉陵江下。至利州百堂寺前,鄂年七歲,忽云:“我曾有經一卷,藏在此寺石龕內。”因令家人相隨,訪獲之。木梳亦存。寺僧曰:“此我童子也。”較其所夭之年,與王氏之子所生之歲,果驗也。其前生父母尚存。及長仕蜀,官至令錄。

僧道傑

相州滏陽縣人信都元方,少有操尚,尤好釋典,年二十九。至顯慶五年春正月死。死後月余,其兄法觀寺僧道傑,思悼不已,乃將一巫者至家,遣求元方與語。道傑又頗解法術,乃作一符,攝得元方,令巫者問其由委。巫者不識字,遣解書人執筆。巫者為元方口授,作書一紙,與同學馮行基,具述平生之意,並詩二首。及其家中,亦留書啟。文理順序,言詞悽愴。其書疏大抵勸修功德,及遣念佛寫經,以為殺生之業,罪之大者。無過於此。又云:“元方不入地獄,亦不墮鬼中,全蒙冥官處分。今於石州李仁師家為男。但為隴州吳山縣石名遠,於華岳祈子,及改與石家為男。又再受生日逼,匆迫不得更住。從二月受胎,至十二月誕育。願兄等慈流。就彼相看也。”言訖,涕泣而去。河東薛大造寓居滏陽,前任吳山縣令,自雲,具識名遠。智力寺僧慧永、法真等說之。(出《冥報拾遺》)

袁滋

復州青溪山,秀絕無比。袁相公滋未達時,居復郢間。睛日偶過峻峰,行數里,漸幽奇險怪,人跡罕到。有儒生,以賣藥為業,家焉。袁公與語,言甚相狎,因留宿。乃問曰:“此處合有靈隱者,曾從容不?”答曰:“有道者五六人,每兩三日一至,不知居處。某雖與之熟,亦不肯言。”袁曰:“某來修謁,得否?”曰:“彼甚惡人,然頗好酒。足下求美醞一榼,就此宿候,或得見也。”袁公去,得酒持至,以伺之,數夕果到。五人鹿皮冠或紗帽,藜杖草履,遙相與通寒喧,大笑,乃臨澗濯足戲弄。儒生置酌列席,少頃,盡入茅舍,睹酒甚喜。曰:“何處得此?”既飲數杯,儒生曰:“某非能自致,有客攜來,願謁仙兄。”乃導袁公出,歷拜俯僂。五人相顧失(“失”原作“視”,據明抄本改)色,且悔飲此酒,兼怒儒生曰:“不合引外人相擾。”儒生曰:“茲人誠志可賞,況是道流,稍許從容,亦何傷也!”意遂漸解。復睹袁公恭甚,乃時與語笑。目袁生曰:“坐。”袁再拜就席。少頃半酣,頗歡。注視袁公,相謂曰:“此人大似西峰坐禪和尚。”良久云:“直是。屈指數日,此僧亡來四十七年矣。”問袁公之歲,正四十七。相顧撫掌曰:“覓官職去,福祿至矣,已後極富貴。”遂呼主人別,袁公拜,道流皆與握手。過澗上山頂,們羅跳躍,有若飛鳥,逡巡不見。(出《逸史》)

崔四八

崔慎由,初以未有兒息,頗以為念。有僧常游崔氏之門者,崔因告之,且問其計。僧曰:“請夫人盛飾而游長安大寺,有老僧院,即詣之。彼若不顧,更之他所。若顧我厚,宜厚結之,俾感動其心,則其身後為公子矣。”如其言,初適三處,不顧。後至一院,僧年近六十矣,接待甚勤至,崔亦厚施之。自是供施不絕。僧乃曰:“身老矣,自度無所報公,願以後身為公之子。”不數年,僧卒,而四八生焉。或雲,手文有“綱僧”二字。(出《玉堂閒話》)

馬思道

洪州醫博士馬思道,病篤。忽自嘆曰:“我平生不省為惡,何故乃為女子,今在條子坊朱氏婦所託生矣。”其子試尋之,其家婦果娠,乃作襁褓以候之。及思道卒而朱氏生,實女子也。(出《稽神錄》)

譯文

顧非熊 齊君房 劉立 張克勤 孫緬家奴 文澹 王鄂 僧道傑 袁滋 崔四八

馬思道

顧非熊

顧況有一個兒子,活了不幾歲就死去了。顧況悲痛不止,作悼念兒子說:“老人哭愛子,日暮千行血。心逐斷猿驚,跡隨飛鳥滅。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顧況的兒子雖然已死,但他的魂魄卻經常在家中飄蕩。每當他聽到父親的哭聲,心裡非常感動。於是他發誓:如果將來再投生為人,還做顧家的兒子。有一天,他好象被人帶到一個地方,有一個象縣官模樣的人,判決命令他到顧家托生,再往後就失去了知覺。過了一段時間,他忽然覺得心裡明白了,睜開眼睛,看到了家中和自己的弟兄,身邊站滿了親人。唯獨不能說話,知道自己已經重新托生。對從這以後的事情,他又記不清了。他長到七歲時,他的哥哥和他玩耍時打了他。他忽然說:“我是你的哥哥,你為什麼打我?”一家人都很驚詫。這時,他才把前生的事講述出來,每件事都絲毫不差。弟弟、妹妹的小名全都能叫出來。他就是顧非熊。

齊君房

有個人叫齊君房,家住在吳地。他自幼家境貧苦,雖然勤奮學習,但是能熟記的卻很少。成年以後,儘管寫了一些文章,但沒有什麼太新穎的地方。所以經常挨凍受餓,流落於吳楚一帶。他經常拿一些自己創作的四五六七言詩句去求助於人,但多半不被當權者賞識。雖然偶爾也能換來幾文賞錢,但從來沒有積攢下銀兩。既便錢袋中有些積蓄,也還剛滿一串,就必然得病。等到把積蓄的錢用光了,病也就好了。元和初年,他漫遊錢塘江。這時正值災荒年,官府卻趁機搜刮錢財。因此,他投奔十人也遇不到一個接待他的,只好每天到天竺寺去討早飯吃。有一天,他剛走到孤山寺西面,已經餓得受不了了,無法繼續趕路,只好面對江水哭泣流淚,悲痛地呻吟。過了一會,有個西方僧人從西面走來,也面對著大江坐下。然後轉過頭對齊君房笑著說:“法師,嘗到秀才在外旅遊的滋味了吧?”齊君房回答說:“旅遊的滋味已經嘗夠了,‘法師’這個稱呼可太荒誕了。”僧人說:“你不記得在洛中同德寺講《法華經》的事情了嗎?”齊君房說:“我活了四十五歲,只漫遊往返於吳楚之間,從來沒有渡過長江,又怎么能有到過洛中一說呢。”僧人說“你現在正被飢餓所煩惱,沒有時間來回憶以前的事情。”說著便伸手去口袋中摸出一枚象拳頭那么大的紅棗來,對齊君房說:“這是我國出產的,吃下去可以知道過去和未來的事情,豈止生前的事呢。”齊君房餓極了,從僧人手中把棗拿過來就吃了下去。吃完後,覺得口中非常乾渴,就到泉邊捧起泉水喝起來。喝完水後,打呵欠,伸懶腰,感到非常睏倦,頭枕著石頭就睡著了。不一會兒,睡醒了。醒來後他忽然記起了在同德寺講《法華經》一事,並且就象發生在昨天一樣。於是他流著眼淚向僧人施禮問道:“震和尚如今在哪裡?”僧人說:“鑽研佛經沒有達到頂峰,再度到蜀地做和尚。現在已經斷了向上爬的塵緣了。”齊君房又問:“神上人現在何處”?僧人回答說:“以前的心愿未能了結,聽說又做法師了。”“悟法師在哪裡?”回答說:“難道不記得他在香山寺石像前玩笑間許下的志願嗎?假若不能達到了悟無上菩提的境界,就要成為有權勢的將相,前不久聽說他已經做了大將軍了。當時我們五個雲遊僧人,唯獨我得以解脫,也只有你還是個受凍挨餓的人哪。”齊君房流著淚說:“我四十多年來,每天只吃一餐飯,三十多年只有一件粗布衣服。人世間之俗事,早就想同他斷絕牽涉。為什麼總是不能功德圓滿反而受難到現在呢”?僧人說:“過錯是發生在你教弟子的講堂之上,那裡你大講異端邪說,使弟子們產生疑惑,歪曲佛經真義,使禪味沾染了膻味。雖然你講經聲音渾厚響亮但始終不能修成正果。你身斜影歪,所以得到如今的報應。”齊君房又問:“如今我應該怎么辦呢?”僧人說:“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前世之事,希望能夠對你有所警戒。”說著伸手到口袋中拿出一面鏡子,鏡子的背和面都晶瑩剔透。僧人對齊君房說:“要知道貧賤的差別,苦樂的短長,佛法的興衰交替,我們教門的前途,可以看一看這面鏡子。”齊君房拿過鏡子仔細觀看。過了很久道謝說:“報應的因果,榮枯的道理。我都知道了。”僧人將鏡子收入口袋裡走了。剛走出十多步遠,便蹤跡皆無。這天晚上,齊君房到靈隱寺,剪掉頭髮,受了戒,取法號為“鏡空”。大和元年,李玫在龍門天竺寺攻習學業,鏡空從香山敬善寺來看望他。於是,對李玫講了這段往事。並因此而又對李玫說:“我現在已經五十七歲了。做佛家弟子才十二年,拿缽討吃日子還有許多年。等到了我棄世而去那天佛法會不會衰落呢?”李玫問什麼緣故,鏡空只是沉默而不答話。接著他叫人拿來筆硯,在茂經閣的北牆上題了幾行字。題字為:興盛只是一時的,只有衰落是永恆的啊,狡兔入羅網,惡犬遭牽拿。牛虎相鬥損壞的是角和牙,寶檀到任何時候也不會泯滅其光華。

劉立

劉立是長葛縣尉,他的妻子楊氏有一天突然對他說:“我把自己孱弱的身體寄託依附於您,十分感激你對我的厚愛。本以為可以夫妻和睦白頭偕老。沒想到很快我會捨棄你而離開人世。”說完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悲傷地無法控制自己。劉立說:“你平時一點病都沒有,怎么會像你說的那樣呢?”楊氏說:“我這幾天十分睏乏,精神恍惚,自己覺得一定不會好了。我把小女兒美美託付給你。”接著又對劉立說:“等到美美長大成人後,希望你能留她二三年再嫁人。”當天晚上楊氏就死去了。十年以後,劉立不再做官,仍居住在長葛縣。當時的鄭師崔公是劉立的表丈人。有一天劉立去拜訪他,崔公待他很好。考慮到他很貧窮,便讓幕僚給各縣寫信,希望能接濟他。有個縣令,邀請劉立到城外去賞花。到了賞花那天,縣令臨時有事,不能一同前往,讓劉立先走一步,到郊外趙長官的莊院。劉立走了二三里路,看見一個杏園,杏花開得正艷。園中有十多個女子正在賞花。劉立勒住馬站在那裡觀看。其中有個女子,年紀大約十五六歲,走到牆邊偷偷看著劉立。劉立又走了百十步,就到了趙長官的宅院。進院後,看見人們匆匆忙忙地跑來跑去。好象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主人趙長官過了很長時間才出來會客。趙長官告訴劉:“剛才女兒同家人一起賞花,忽然得了急病,因此未能及時出來迎接你。”剛坐了一會,有一個婢女同趙長官耳語幾句,趙長官起身進入內室。這樣出出進進來回幾次。接著又聽到趙長官不住的嘆息,然後問劉立說:“你某年某月做過長葛縣尉嗎?”劉立說:“做過。”趙長官又問:“娶的是楊氏嗎?”劉立說:“對。”趙長官又問:“你有個女兒叫美美,有個僕人叫秋筍嗎?”劉立說:“是,今天給我牽馬的就是那個僕人。”趙長官又感嘆又驚訝。一會兒,有人喚秋筍進內宅。秋筍看見一個女子,大約十五六歲,眼中流著淚問她:“美美好嗎?”秋筍回答說:“平安無事。”秋筍拜別出來,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劉立也對這事感到驚訝。輕聲問趙長官:“我不記得過去同您相識,為什麼對我的一切都很了解呢?”趙長官把實情告訴給劉立說:“小女兒剛才賞花,忽然昏死過去。等到甦醒過來後,她說前世曾經是你的妻子。現在雖然隔世轉生,可是與你的情愛並沒有斷絕。剛才見到你,心情激動,不知不覺昏死過去。”劉立聽了感嘆很久。過不多時縣令也趕來了,客人全部到齊,趙長官把這件事又詳細講述了一遍,大家都感到很驚奇。劉立說:“我現在年紀還不算太大,也還有功名地位,願意同小姐求得隔生之姻緣。”大家都贊成此事。於是劉立就做了趙家的女婿。女兒美美反而比母親大了三歲。

張克勤

張克勤參加明經考試,娶了一個小妾。他對這小妾非常寵愛,但是小妾沒有給他生孩子。他們家世代信奉華岳神,拜祭祈求非常靈驗。張克勤的母親便祈禱神靈賜給他家一個孩子。後來克勤的小妾果然生了個男孩,取名叫最憐。這孩子非常聰明。五年以後,張克勤考中進士,娶妻多年也沒有生孩子。他的母親又去祈求神靈,兒媳果然也生了男孩。可是從那以後,最憐一天比一天消瘦,只好再去求助神保祐。當天晚上,克勤的母親夢見一個人,繫著紫絲帶,佩帶黃金印,對克勤的母親說:“你的兒子命中少子,先前生的那個孩子是我送來的,後來又讓生了第二個,頭一個兒子一定不會保全了,這不是我的力量所能挽救的。”謝謝他們的祭品後就走了。後來最憐果然死去了。死後家裡人用硃砂塗在他的右胳膊上,把黑色塗在他的眼眉上,埋葬了。第二年,張克勤任利州葭萌縣令。免職後,仍居住在利州。有一天他到錄事參軍韋副家去做客,一個小女孩前來同他見禮。張克勤看她長得非常象最憐,回家後把這件事告訴給他的母親。他母親讓人把她領來看一看,小女孩聽到後非常高興地答應了,並對家裡人說:“那裡也是我的家啊。”等到女孩來了,察看塗記的那些地方,印跡還在。女孩家派人前來領她回去,她還非常留戀地不願離去。

孫緬家奴

曲沃縣尉孫緬的家奴,六歲還不會說話。有一天,孫緬的母親在台階上坐著,家奴忽然用眼睛直瞪著她。孫母生氣地問他為什麼這樣看她。家奴笑著說:“夫人您小時候,曾經穿過黃色的裙子,白色的短襖,並且養過一隻野貓,現在還記得不?”孫母也記得這些事。家奴又說:“那隻野貓就是我的前身。後來得機會逃走,潛伏在房頂上面的瓦溝里,聽到夫人的哭聲了,夜裡我下來,進入東園,園內有座古墳,我就在那裡藏身生活。兩年後被獵人打死。死後我照例去見閻王,閻王說:“你沒有罪過,應當得到一個人身。”於是就托生到了海州,給一個乞丐當了兒子。一生都在飢餓寒冷之中,只活到二十歲就死了。死後又去見閻王,閻王說:“就讓你做富人的家奴吧,家奴的名稱雖然不好聽,但是無憂慮和危機。”於是得以來到這裡。現在奴才我已經轉世三次了,夫人依然健在,真是福大壽長。您說這不是件很不平常的事情嗎?”

文澹

進士文澹品德行為高尚,受到人們的推崇。他三四歲的時候,就知道前生的事情。文澹的父母先前有過一個兒子,五歲就開始跟別人學讀詩書,非常聰明伶俐,但不幸失足墜入井中溺死了。父母非常懷念他,悲痛到了極點。後來又生了文澹。文澹有一天對父母說:“我先前有銀胡蘆子和漆球、香袋等東西,被我放在杏樹洞中,不知現在還在不在那裡?”於是同母親一起去尋找,果然找到了。父母才知道文澹就是先前那個兒子轉生的。對他喜愛的程度超過了他的幾個哥哥。文澹十五歲時,文章就寫得詞藻華麗,雋詠清秀。後來參加科舉考試,經翰林院學士范禹偁的主考考中進士。文澹的哥哥叫文谷。

王鄂

唐朝有個叫王鄂的,是尚書王鄑的弟弟。西京動亂時人們紛紛逃離西京。王鄑帶領全家前往蜀郡,沿著嘉陵江下行至利州百堂寺前,當時才七歲的王鄂忽然對家裡人說:“我曾經有一卷經書藏在這座寺院的石龕之內。”說完讓家人跟著他去找,果然找到了,同時還找到一柄舊木梳。寺里的和尚見到說:“這孩子是我過去的童子。”查對童子夭亡的時間,同王氏生王鄂的時間果然相同。他的前生的父母還在。王鄂成年後在蜀郡做官,一直做到令錄。

僧道傑

相州滏陽縣有個叫信都元方的人,青少年時就有高尚的品德理想,尤其喜好佛教經典。二十九歲。在顯慶五年春天正月里死去。死後一個月,他的哥哥法觀寺和尚道傑因為十分懷念他,就把一個巫師請到家中,讓他作法使自己能夠和元方的靈魂對話。道傑自己也精通法術,他寫了一道符,攝來了遠方的靈魂,讓巫師問他問題。巫師不認字,讓會寫字的人執筆記錄。巫師替元方口授。寫信一封,交給同學馮行基,元方陳述了一生的經歷和志願,同時還作了二首詩。對他的家屬也留下了書信。文理順暢,言詞悽慘悲涼。主要內容都是規勸人們修行功德和讓人們念佛寫經的。他認為罪惡深重,沒有能超過以殺生為職業的人的。他還說:“元方沒有入地獄,也沒有墮入鬼的行列中,這全是靠陰間官員安排決定。原已決定讓我去做石州李仁師的兒子,只是因為隴州吳山縣石名遠,到華岳拜祭求子,又改為去做石家的兒子。如今托生的日子逼近,所以不能久留。從二月懷胎、到十二月誕生。希望哥哥等對我慈愛的人們,到那裡同我見上一面。”說完,哭泣著離去。住在滏陽的薛大遠是前任吳山縣令,他說認識名遠。智力寺僧慧永和法真等也講述過這件事。

袁滋

復州青溪山景色秀麗天下無比。丞相袁滋當初還沒有功名的時候,曾居住在復州和郢城之間。有一天,天氣晴好,他偶爾路過青溪山,走過幾里地後,山勢景物越來越幽深險峻,人跡很難達到那裡。這時,他遇到一個以賣藥為生的讀書人。這書生的家就住在這裡。袁滋同他交談,言語非常投機,當晚就住在書生家裡。袁滋問書生:“這裡應該有隱居的仙人啊!你同他們見過面嗎?”書生回答說:“有五六個道士,每隔二三天到這來一次,不知他們居住在什麼地方。我雖然同他們很熟悉,但他們也不肯告訴我。”袁滋說:“我想來拜見他們,可以嗎?”書生說:“他們非常厭惡生人,可是喜歡飲酒。你如果能夠準備一壇好酒,然後住在這裡等候,或許能夠見到他們。”袁滋離開後,弄到了一壇好酒,回來等候仙人。幾天后的一個傍晚,道士果然來了。五個道士有的人戴鹿皮帽子,有的戴紗帽,拄著藜杖,穿著草鞋。書生遠遠地和他們問候,這些人哈哈大笑著到了小溪邊,一邊洗腳一邊說笑。書生立即擺上酒席。不一會,他們進到茅草房裡,看見酒非常高興。問書生:“在哪地方弄到的酒?”喝了幾杯以後,書生說:“不是我弄到的酒,是位客人帶來的,他想要拜見幾們仙長。”於是引袁滋出來施禮相見。五個道士互相觀瞧變了臉色,都後悔喝了這酒。一齊對書生髮脾氣說:“不應該引外人來打擾我們。”書生說:“這個人的誠心值得賞識,況且他也是信奉道教的人,結識他有什麼不好呢?”這時他們的態度才緩和了一些。又看到袁滋非常恭敬地站在那裡,便改變態度笑著同他談話,並對袁滋說:“坐吧。”袁滋再三拜謝坐下。不一會兒,酒喝到一半,大家都很高興。幾位道士仔細看著袁滋,相互說:“這個人非常象西峰的坐禪和尚。”過了好一會兒,又說:“真是他,屈指一算,這個和尚已經死了四十七年了。”又問袁滋多大年歲,正好四十七歲。幾位道士互相看著拍著手說:“尋求官職做官去吧,福祿全都會有的,你以後會非常富貴顯赫。”然後招呼主人告別,袁滋也向他們施禮拜別。幾位仙人拉著手越過山澗走向山頂。他們拉著藤蘿跳躍著,象飛鳥一樣迅速,轉眼之間就不見了。

崔四八

崔慎由,因為沒有兒子而經常嘆息,心中十分焦急。有個和尚經常到崔家作客,崔慎由於是把這件事告訴給他,並且問他有什麼辦法。和尚說:“請夫人好好打扮修飾自己,去朝拜長安大寺。如果有老年和尚就去拜見。他若不理你們,再到其它的寺廟。假如遇到熱情接待你們的,你們就要同他好好結交。如果能夠打動他的心,那么他死後一定會轉生為你們的兒子。”按照和尚的說法,他們起初到過三個寺院,都沒有遇到願意接待他們的和尚。後來來到一座寺廟,遇到一個老和尚已年近六十,接待他們非常周到,崔慎由也施捨了他很多錢財。從這以後,崔家不間斷地供給施捨這個和尚。和尚說:“我老了,自己揣度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願我死後來生做您的兒子。”不幾年,和尚死了,而崔四八出生了。有人說:“他手文有‘綱僧’二字。”

馬思道

洪州醫學教授官馬思道,病得十分嚴重。一天他忽然嘆息說:“我一生之中從不做壞事,為什麼讓我做女子?如今要到條子胡同朱氏那裡托生了。”他的兒子試探著去尋找,朱家的女人果然已經懷孕,並且做了背小孩用的背帶和布兜,等候孩子降生。等到馬思道死去的時候,正好朱氏生產,並且確實生了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