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智圓
釋智圓(976~1022),字無外,自號中庸子,或稱潛夫,俗家姓徐,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宋初天台宗山外派重要的詩文僧。他隱居西湖孤山多年而卒,後人因稱其為“孤山法師”。釋智圓雖為佛徒,但頗愛好儒學,喜為詩文,是唐中葉至宋初儒釋道三家學說相互滲透的時代潮流下,致力於儒釋相通的學 。► 413篇詩文
人物經歷
年少多病 出家學儒
宋太祖開寶九年(976),智圓誕生於錢塘(今浙江 杭州)智圓從小身體不好,其父將8歲的兒子寄放於寺院,一則養病一則念書,並不準備讓智圓出家,而是期 望兒子將來能求取功名,光宗耀族。而當智圓十三歲時某一秋天夜晚,正巧睡在俗家,且做了一個印象深刻 的夢,智圓將此夢告訴父親,其父承認智圓與佛有緣, 決定讓他正式出家。另一種說法是在智圓自己心中的感覺是他從小異於一 般兒童,所以父母讓他出家。智圓從少接受傳統的儒家教育。智圓之父 希望兒子“友儒讀書為本,乾祿於明朝,以光我族”。智 圓從小友儒讀書,志慕儒學,十五歲時就對《詩經》、《楚辭》略有了解,二十一歲時還打算深入學習儒學,拜師為文。智圓學習儒學非常勤奮,“殺青磨鉛,不捨晝 夜”;同時,他也表現出訓世的勇氣與信心,“鳴唱文教,金口木舌,大訓乎衰世”。成年後的智圓之所以強調儒釋調和、振興儒學,與其年少時期所接受的儒家教育當有密切關係。智圓少善詩律。“十五微知騷雅,好為唐律 詩”,智圓在詩歌方面取得的成就,與其年少時在詩歌創作方面下過一番功夫,也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皈依佛門 斬露頭角
智圓雖然八歲出家,但其真正自覺開始學習佛法的時間當為二十一歲。記載智圓二十一歲師從源清法師學天台三觀於奉先。由於智圓學習非常用功,再加上年少多病,至二十一歲時,因身體疾病對其學習帶來了一定阻礙,既而開 始反省,認為自己身為佛家弟子應以學佛為先,此後智 圓才真正地開始用心研習佛學經典。源清法師圓寂之後,智圓便離開群體的學習方式,而採取個人自修之法。一方面,智圓認真學習佛理,對於佛教許多經典皆加以注釋,並積極探索,發表佛學見解。智圓為振興日趨式微的天台宗而努力探索,成為北宋一代弘揚天台三觀的一位傑出代表。智圓從二十幾歲開始就積極參與宋代天台宗山家、山外派之論爭,其才華已漸漸顯露,而當時三十二歲的智圓已是慶昭輪下之首席,可見智圓此時已相當有見地,他明顯地 知道誰也不服誰,這也表明智圓對知禮也 並不服氣。另一方面,智圓仍然持續研讀儒家經典,並積極撰 寫古文,發表儒學見解。智圓雖以弘揚佛法為其主要事業,但由於其早年對儒家經典寄有深厚的興趣,因而 “於講佛經外,好讀周、孔、楊、孟書,往往學為古文,以宗其道,又愛吟五七言詩,以樂其性情⋯⋯” 。智圓“予多抱疾,嘗自稱病夫。著《病夫傳》。雖 贏耗癯疾,而不倦講道以誨人,三藏典誥,洎周、孔、苟、 孟、揚雄、王通之書,往往行披坐擁”。由於博覽群書,智圓對《周易》、《春秋》、《尚書》、 《詩經》、《論語》皆有所得,也因為心有所得,所以更勇於為學,智圓研習儒學,撰寫古文,在當時頗負名望,並得 到了“知古人道,有古人文”的美稱。因此,不少僧侶 請他為高僧大德撰寫行狀,如《錢唐慈光院備法師行 狀》。更有不少僧侶追隨他學習古文,如《送庶幾序》就記錄僧人庶幾追隨智圓學習古文的情形。此外,還有文士對智圓這一舉動也表示肯定,如范 仲淹的同年進士兼好友吳遵路,任官杭州時,同智圓交 往甚密,為《閒居編》作序,稱智圓“德貫幽顯,學該內 外”、“旁涉老莊,兼通儒墨”,認為智圓是一位貫通內外和諸子百家的博學名宿。
卜居孤山 筆耕不輟
大中祥符九年(1016),智圓四十一歲卜居西湖孤山,後人因稱其為“孤山法師”,與林逋為鄰友,交往甚密。智圓於大中祥符九年,也就是他四十一歲時,開始居住在西湖孤山。
病辭人生 淡泊無執
智圓“嘗患脾病,語久食飽,輒氣喘汗流,耳鳴目 眩,不堪其苦也” ,雖“每精別方 書,調品藥石,以自醫病” ,然終以 斯人斯疾而逝,享年四十有七。智圓在天禧三年春,也就是其去世前三年,就立有 《遺囑》,他向門人交代好了個人的後事以及寺院之處置與未來。智圓在臨終前兩個月,由弟子云卿筆記《生死無好惡論》一文。
主要成就
古文運動
推尊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韓愈
宋初文壇承接晚唐五代文風餘緒,盛行駢麗聲偶之辭,文風輕靡侈淫,儒學亦消寂一時,正文道大壞是時代的大憂,如何重建“文”“道”成為有心推動儒學振興和文壇改革者的當務之急。智圓關心古道、古文和儒學,而且以實際行動來推尊韓愈。智圓在其《自序》中云:於講佛經外,好讀周、孔、楊、孟書,往往學為古文,以宗其道,又愛吟五七言詩,以樂其性情。智圓在《梵天寺二首》其二有云:“城中泉石詩中景,閒對文公盡日論。” 智圓對韓文的興趣不在於其文章的形式結構,而在學習韓愈尊儒復古,這可以從其《讀韓文詩》中看出:女媧煉五石,能補青天缺。共工觸不周,能令地維絕。楊孟既雲沒,儒風幾殘滅。妖辭惑常聽,淫文蠹正說。南朝尚庾,唐興重盧駱。雕篆斗呈巧,仁義鹹遺落。王霸道不明,煙花心所託。文不可終否,天生韓吏部。叱偽俾真,鞭今使復古。異端維既絕,儒宗缺皆補。高文七百篇,炳若日月懸。力扶姬孔道,手持文章權。來者知尊儒,孰不由茲焉!我生好古風,服讀長灑蒙。何必唐一經,文道方可崇。該詩稱讚韓愈在“儒風幾殘滅”“淫文蠹正說”“雕篆斗呈巧,仁義鹹遺落”的情況下力挽狂瀾,振興儒學,恢復古道。
智圓還倡導學習韓愈應固志守道而不隨俗,如《送庶幾序》有云:夫為文者,固其志,守其道,無隨俗之好惡而變其學也。李唐韓文公《與馮宿書》曰:“仆為文久,每自則,意中以為好,則人為惡矣;小稱意,人亦小怪;大稱意,即人必大怪之也。時時應事作俗下者,下筆令人慚,及示人,人以為好矣。小慚者亦蒙謂之小好,大慚者即必以為大好矣。”觀文公之言,則古文非時所尚久矣,非稟粹和之氣,樂淳正之道,胡能好之哉!若年齒且壯,苟於斯道加鞭不止,無使俗謂大好,無令心有大慚,然後砥礪名節,不混庸類,則吾將期若於聖賢之域也。他這一觀點,在宋朝可以起到兩方面的作用:一方面,當時古文運動處於低潮,古文作者的處境十分艱難,以此可以鼓舞古文作者;另一方面,倡導古文作者應樹立固志守道的思想修養。正因為古文作者能固志守道,所以從唐代韓愈到宋代歐、蘇,古文才得以不絕如縷,直到取得勝利。
提出“文道合一”“文以致用”的古文理論
智圓積極參與當時文壇思想鬥爭,反對當時浮靡之時風。在卷二十九《錢唐聞聰師詩集序》中,智圓對“變其聲,耦其字,寫山容水態,述遊仙洞房”的詩風提出了批評,並說:“豈如今之人謂之詩者,盈簡累牘皆華而無根,不可以訓者乎?”還說:“今之世粗能偶其句、累其章者,非兩制名臣之辭,則不肯求也”。聯繫他所活動的真宗時代,他所謂的“今之世”“今之人”,很可能是指“西崑派”末流詩人,因“西崑體”正是以“雕章麗句”為創作宗旨,末流更以聲律對偶、浮靡侈麗為能,受到當時有識之士的批評。卷三十三《遠上人湖居詩序》中,他再次批評“拘四聲、辟八病、敘別離、狀物色”的詩歌模式。卷二十九《聯句照湖詩序》則講得更具體:“洎齊、梁而下,限以偶對聲律。逮於李唐,拘忌彌甚。
智圓密切聯繫當時的文壇實際,與為數不多的古文家站在一起,向駢麗文風展開鬥爭,並提出了重要的文論。如智圓在《送庶幾序》一文中云:夫所謂古文者,宗古道而立言,言必明乎古道也。古道者何?聖師仲尼所行之道也。昔者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六經大備。要其所歸,無越仁義五常也,仁義五常謂之古道也。若將有志於斯文也,必也研幾乎!五常之道,不失於中,而達乎變。變而通,通則久,久而合道。既得之於心矣,然後吐之為文章,敷之為教化,俾為君者如勛華,為臣者如元愷,天下之民如堯舜之民。救時之弊,明政之失,不順非,不多愛。在文中,智圓對“古文”和“古道”給出了明確的定義。“古道”即“仁義五常”,亦即“聖師仲尼所行之道”。至於“古文”,即是宗此仁義五常而立言之文。可以得知,在智圓看來,“古文”融“文”與“道”於一體,故“斯文”即“斯道”,即“文道合一”。同時,在文中他還強調文章的“致用”價值,主張“吐之為文章,敷之為教化”的實際功效,同時重視文章的“經世”目的,亦即“救時之弊,明政之失”的使命感。智圓將作文的意義及目的完全和經世致用聯結在一起,形成了“文道合一”“文以致用”的古文理論。再如,智圓在《答李秀才書》一文中也闡述了其古文理論:竊謂文之道者三: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德,文之本也;功,文之用也;言,文之辭也。德者何?所以畜仁而守義,敦禮而播樂,使物化之也。功者何?仁義禮樂之有失,則假威刑以防之,所以除其災而捍其患也。言者何?述其二者以訓世,使履其言,則德與功其可至矣。然則本以正守,用以權既,辭而辟之,皆文也。故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焉。堯舜非德邪?文武非功邪?故愚嘗以仁義之謂文,故能兼於三也。以三者,豈越仁義哉?
智圓認為“文之道”有“立德、立功、立言”等不同層次的功用,也有“文之本”“文之用”及“文字辭”之區分,最後“以仁義之謂文,故能兼於三也”強調“文以致用”。文章之所以能“致用”,當然在於其具載道之功能。故宣揚仁與義是文章的根本,維護仁與義是文章的用處,敘述仁與義是文章應有之辭。智圓以仁義五常統攝三不朽之道,將文章的政教意義發揮得淋漓盡致。智圓在上述文章中提出了“文道合一”“文以致用”的古文理論,而這些古文理論不但和當時的古文家相近,也繼承和發展了韓愈“文以載道”的古文理論,正如漆俠所說:“釋智圓《送庶幾序》《錢唐聞聰師詩集序》詩文,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繼韓愈‘文以載道’論述之後的重要文論。文章強調,不論作詩還是寫文章,必須以仁義禮智信等孔子之道為本,勸善刺惡,有補於世道,把政治內容放在首位,是非常明白的。這些文章不是無的放矢,而是針對五代以來,‘文道駁雜,儒術陵替’的社會現狀,直到宋太宗、真宗時候還一直流行著的四六駢體和只追求聲律形式美的西崑體,提出尖銳而又形象的批評,從而把儒學振興和文壇改革緊密地結合起來。” 他在《評錢唐郡碑文》一文中說:“夫文者,明道之具,救時而作也。”又在《中庸子傳》一文中說:“於是撰《福善禍淫論》《擇日說》,以矯時俗。”又在《貽葉秀才詩》一詩中說:“須知君子言,唯為仁義彰。”智圓的詩作和文章都帶有明顯的“致用”及“針砭”之用意。如智圓《錢唐聞聰師詩集序》說:或問詩之道,曰:“善善,惡惡。”請益,曰:“善善頌焉,惡惡刺焉。如斯而已乎?”曰:“刺焉俾遠,頌焉俾遷,樂仁而忲義,黜回而崇見,則王道可復矣。故厚人倫、移風俗者,莫大於詩教歟!
又《湖西雜感詩》(並序)說:《湖西雜感詩》者,中庸子居西湖之西孤山之墟,傷風俗之浮薄而作也。雖山謳野詠而善善惡惡頌焉、刺焉,亦風人之旨也。再如在卷二十五《評錢唐郡碑文》中,智圓認為白居易《石函記》反映了禮刑得中、民無失所的仁心仁政思想,而盧元輔《胥山碑銘》、元稹《石經記》、白居易《冷泉亭記》或為先儒舊說,或誇飾山水,為“無用之文”。他說他之所以推崇《石函記》,標準是“以道取”,而不是“以辭取”。還有智圓在卷三十九《贈詩僧保暹師》對保暹詩十分稱道,認為其詩“上以裨王化,下以正人倫”。智圓談詩論文均重視儒道、教化,這實際上是在彰顯其“文道合一”“文以致用”的文學理念。
積極撰寫古文與教授古文
智圓在有生之年撰寫了許多古文,其中《閒居編》收錄了一些。智圓提倡古道、撰寫古文,在當時頗負名望,並得到了“知古人道,有古人文”的美稱(卷二四《答李秀才書》)。因此,很多僧侶邀他為講堂題名、寺院結界作序,如《大宋錢唐律德梧公講堂題名序》《華亭興聖院界相榜序》《真覺院界相榜序》《錢唐孤山智果院結大界序》《天台國清寺重結大界序》《錢唐兜率院界相榜序》等;還請他為高僧大德撰寫碑文、行狀等,如《錢唐慈光院備法師行狀》《故錢唐白蓮社主碑文》《故梵天寺昭闍梨行業記》。更有許多僧侶追隨他學習古文,如《送庶幾序》:秋八月,律僧庶幾謁吾甚謹,既坐而避席,且言欲從吾受古聖人書,學古聖人之為文,冀吾採納以誨之也。吾甚壯其志,以其能倍俗之好尚,慕淳古之道,斯則睎驥之徒也。
該文就記錄僧人庶幾追隨智圓學習古文的情形。另外,因為智圓“知古人道,有古人文”而享譽當時,所以也促使部分僧人以智圓為榜樣,也學習古文,行古人之道。如天台宗的山家派宗師四明知禮曾鼓勵他的弟子學習智圓,應博覽儒典,他說:此外宜覽儒家文集,博究五經雅言,圖於筆削之間,不墮凡鄙之說。吾素乖此學,常所恨焉,汝既少年,不宜守拙,當效圓闍梨之作也。不管僧侶博究五經的目的為何,但仍可看出受智圓的影響,宋初佛門仍不乏重視儒學涵養及文學修養之僧侶。此外,還有文士對智圓這一舉動也表示肯定,如吳遵路,他對於智圓的學養與文章都相當推重,他說:質而不野,文而不華。敷演真宗,辟聖人之戶牖;導揚名教,示來者之楷摸,則於圓公上人之文而見之矣。……德貫幽顯,學該內外。開卷游目,必沿波而討源;屬筆綴辭,率勸善而懲惡。吳遵路認為智圓的古文“質而不野,文而不華”,同時認為其文章有一定的實用價值,即“率勸善而懲惡”。
以“尊儒復古”為志趣與僧人文士交遊
與葉授的交遊。智圓《贈進士葉授》有云:旅跡飄然與俗分,動時高價逐新文。寄眠僧舍扃秋雨,牽夢家山隔海雲。學慕丘軻方共語,道歸楊墨任離群。名場好應同人舉,垂拱明堂有聖君。。《貽葉秀才詩》更進一步敘述了兩人的交往情誼,其詩云:松柏異眾木,歲寒陵嚴霜。蘭茞異眾草,林深發幽香。須知君子道,不為窮困傷。須知君子言,唯為仁義彰。夫君真儒者,言行何優長。文宗軻兼雄,志嫉墨與楊。攘袂叱浮偽,百感生剛腸。峨冠事禮容,群小畏矜莊。游霅溪,相逢秋氣涼。傾蓋既如舊,寄宿林間房。開懷黜二霸,議道歸三王。月席屢更仆,風軒時飄霜。相遇分既洽,相別情彌傷,住孤山,夫君又來杭。泛舟頻相尋,道舊皆夕陽。君惟儒家流,才術況汪洋。終期正禮樂,勿事和塵光。青雲即奮飛,庶見儒風揚。與駱偃的交遊。智圓《與駱偃節判書》有云:自五代以來,文道駁雜,儒術陵夷,而於先朝牽復淳古,擯黜浮華,搴旗乎異端,鼓行乎百氏者,惟吾丈與叔微爾,是故“盧駱”之名於今藉藉於眾口矣。矧以博聞洽覽,開談則四坐傾聽,華藻飛動,落筆則群賢服膺,皇王帝霸之道,釋李孔墨之學,悉包並於心胸間矣。向所謂長儒林、老文學者,非吾丈而誰歟!還有《贈駱偃》有云:才高淹下位,新地尚遺賢。賈誼方流涕,楊雄正草玄。開琴逢皓月,試茗選清泉。篋有文編在,時容後學傳。智圓和這些文士的交遊,雖然記載的文字不多,但如果把注意力放到當時智圓與這些儒士交遊的日常生活點滴,完全可以得出:智圓以尊儒復古為志趣與文士就古文、儒道相互切磋琢磨,不僅見證了智圓個人及佛門內部的儒學活動,也反映出宋初的儒學復興已經在下層的儒士中悄然展開。
智圓不僅以尊儒復古為志趣與文士交遊,也以尊儒復古為志趣與僧人交遊。與守能的交遊。智圓《暮秋書齋述懷寄守能師》云:杜門無俗交,塵事任浩浩。空齋學佛外,六經恣論討。仁義志不移,貧病誰相惱。天命唯我樂,百神非吾禱。為文宗孔孟,開談黜莊老。諛諂音聲惡,寂寥滋味好。褰帷愁緒絕,憑欄寒氣早。雁影沈遠空,蟲鳴咽衰草。伊余何為者,力擬行正道。願揚君子風,澆浮一除掃。
與聞聰的交遊。智圓和聞聰兩人為同鄉,兩人的交遊事跡主要見《錢唐聞聰師詩集序》:釋迦氏聞聰師,字元敏。錢唐人也。道甚明,行甚修,偃仰閒居,不與庸者雜,事佛之餘力,則為歌為詩,以適性情。清賢巨儒必籍其名,由是為邦者必欲識其面焉。聰師與吾實有舊矣,雖一往一來,宵盤晝憩,而未嘗言及詩道。吾初亦謂其昂頭翕目、以詩自負者,患道之不同,雖熟其面,久其交,且不敢扣之也。訪吾於林下,袖出詩一軸。吾覽之,悉古其辭者,研其旨,則向所謂刺焉頌焉之道矣。吾由是方知聰之道不類於悠悠徒。噫,聰師不我示,則吾幾失聰師矣。適欲辨而序之,俄而曰:“今之世粗能耦其句、累其章者,非兩制名臣之辭,則不肯求也,矧聰之道詩,豈欲吾林間一病夫之言乎?”遂止。聰師復來訪吾,緘其古今詩三編,且曰:“欲足下序之。”吾以去冬之意告焉,乃曰:“足下知我也,是故求知音而序之。誰能胎肩俛眉,附會於有位,以苟其虛言乎?我非斯人徒也。”吾既辭不得命,遂直書於卷首,庶後之人知聰之道之辭之為人,於今之代實拔乎其萃、出乎其類者也。
與匯征的交遊。智圓《佛氏匯征別集序》云:唐祚既滅,五代之間,亂亡相繼,錢氏霸吳越、奉王室者凡百年。羅昭諫、陸魯望、孫希韓輩既沒,文道大壞,作雕篆四六者鯨吞古風,為下俚謳歌者掃滅雅頌。大夫士皆世及,故子弟恥服儒服,恥道儒言,而必以儒為戲。當是時也,孰肯作苦澀辭句,張皇正道,速謗於己,背利於時,為世之棄物耶?佛氏匯征,永嘉人也,學古文于樂安孫郃,而不變所守,扶其墜風,作《玉璽》《刺傳》《禪述》《儉德》《指迷》《化成》之篇,頗有新意。智圓《讀孫郃集》一詩說:唐祚將亡王澤枯,四明歸隱泣窮塗。而今若撰才名志,更有閒僧得入無。
在宋初的佛門,智圓等人通過以“尊儒復古”為志趣與僧人交遊,相互之間就古文、儒學相互切磋,相互琢磨,促進了古文運動在佛門內部的發展。
白體詩創作
釋智圓非常推崇白居易,曾作《讀白樂天集》:“……於鑠白樂天,崛起冠唐賢。下視十九章,上踵三百篇。句句歸勸誡,首首成規箴。謇諤賀雨詩,激切秦中吟。樂府五十章,譎諫何幽深。美哉詩人作,展矣君子心。豈顧鑠金口,志遏亂雅音。齪齪無識徒,鄙之元白體。良玉為碔砆,人參呼薺苨。須知百世下,自有知音者。所以長慶集,於今滿朝野。”對白居易詩作推崇備至,是唐賢之冠,其新樂府詩作真正是遠紹詩經風雅傳統,近接古詩十九首的精髓,對後世無識之徒的指玉為石,呼參是薺似的妄自指責深表不滿與憤慨。最後,作者用歷史的評價結束全詩,好的詩文能接受時間的考驗,百世之下,終有知音,《白氏長慶集》早已遍布朝野了。釋智圓對白居易的推崇是源於共同的詩歌主張,即對諷諭美刺的儒家事功文學觀念的肯定。這與王禹偁在白體詩上的進一步開拓是一致的,也比一般層次的詩酒酬唱,閒適富足要自覺深刻的多,這是釋智圓學白的前提。同時,也較為客觀的反映出白居易詩文在宋初的風靡程度。那么釋智圓的文學觀是怎樣呢?他在《錢唐聞聰師詩集序》中說:
或問詩之道,曰:“善善,惡惡。”請益,曰:“善善頌焉,惡惡刺焉。”“如斯而已乎?”曰:“刺焉俾遠,頌焉俾遷,樂仁而忲義,黜回而崇見,則王道可復矣。故厚人倫,移風俗者,莫大於詩教歟!於乎!……(詩之道)果出於仲尼之道也,吾見仲尼之道也。吾見仲尼之刪者,悉善善惡惡、頌焉刺焉之辭耳,……豈如今之人謂之詩者,……噫,詩之道,其喪也如此。
繼承《詩經》美刺傳統,注重發揮詩歌“厚人倫,移風俗”的詩教功能。同時對“皆寫山容水態,述遊仙洞房”的不涉教化譎諫之作深表不滿。在詩歌形式上,也批評“變其聲,偶其字”的雕飾之風。這與白居易詩教觀基本一致,也匯聚於王禹偁等掀起的復古潮流之中。至於文論方面,可參看祝尚書先生的《論宋釋智圓的文學觀》一文。在具體詩作上,釋智圓詩歌具有明顯為現實服務的意識,注重發揮詩歌的勸誡功能。這是他詩風近白最突出的特點,當然釋智圓是個出家人,不可能鋒芒畢露的站出來對現實政治指責一通,但其揭示世風澆薄,用佛儒思想勸誡從善,這與白體諷諭精神是一致的,如《古人與今人》:“古人與今人,祿仕一何異。古人貴行道,今人貴有位。古人貴及親,今人貴悅意。古人同白日,光明溢天地。今人如履險,動足易顛墜。古道如可行,斯言不遐棄。” 詩歌語言淺顯,議論突出,運用古今對比揭示在祿仕方面的人心不古,具有勸誡時下之義。再如他有組詩《湖西雜感詩》對時下的流俗諸如:孝道淪喪、貪婪恥儉、諂求獻媚、乖仁背義、孤潔難立、禮讓不修、狡佞貪殘都有正面的勸誡,詩歌不講形象,開口議論,語言通俗。就連帶有遊戲成分的詩作,也染上諷諭的影子,如他曾在《戲題四絕句並序》中說:“……遂為四絕句以現其意,適足以自取歡笑乎。昔者樂天為八絕,蓋陳乎鶴雞烏鳶鵝贈答之意,故吾得以學嚬焉。噫!亦有所儆,非直以文為戲雲耳。” 表現“知足保和”閒適無欲的詩作也與白體創作心態相似,如曾仿元、白作《擬洛下分題》四首,又有《友人元敏示以三題乃賡而和之》三首,都帶有戲作的成分,但釋智圓這種閒適無憂無懼更具有宗教色彩。此外,釋智圓還有與僧人贈別酬唱的詩作,也有白體的成分,但大多帶有寒峭的色彩,如《次韻酬明上人》:“養病孤山下,消搖任野情。閒門浸寒水,高檻露荒城。砌月移杉影,岩泉隱磬聲。唯君許來此,相伴老餘生。”
總體而言,釋智圓詩作在宋初僧人中成就較高,其部分詩作有近似白體的成分,尤其諷諭勸誡的部分。但其詩作主導風格應為晚唐體,如《幽居》:“塵跡不能到,衡門蘚色侵。古杉秋韻冷,幽徑月華深。窗靜猿窺硯,軒閒鶴聽琴。東鄰有真隱,荷策夜相尋。”之類的詩作甚多,詩歌體裁選擇以近體為主,注重中間兩聯的打造,詩風比較幽遠清寒是晚唐體詩歌的典型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