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東武會流杯亭
上巳日作。城南有坡,土色如丹,其下有堤,壅鄭淇水入城。
東武城南,新堤固、漣漪初溢。隱隱遍、長林高阜,臥紅堆碧。枝上殘花吹盡也,與君更向江頭覓。問向前、猶有幾多春,三之一。
官里事,何時畢。風雨外,無多日。相將泛曲水,滿城爭出。君不見蘭亭修禊事,當時坐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滿山陰,空陳跡。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東武城南剛剛築就新堤,郟淇河水開始流溢。微雨過後,濃密的樹林,蒼翠的山崗,紅花綠葉,滿地堆積。枝頭殘花早已隨風飄盡,我與朋友同到江邊把春天尋覓。試問未來還有多少春光?算來不過三分之一。
官衙里的公事紛雜堆積,風雨過後更無幾多明媚春日。今日相約,泛杯曲水,全城百姓也爭相聚集。您不曾聞知東晉蘭亭修禊的故事?當日滿座都是豪俊高潔之士。到如今只有長竹滿山崗。往日陳跡,無從尋覓。
注釋
⑴東武:此處指密州治所諸城。會:聚會。流杯亭:即諸城南禪小亭。
⑵上巳(sì):農曆每月上旬的巳日。三月上巳為古時節日,習用三月初三日。
⑶壅(yōng):堵塞。鄭淇:水名,由鄭河、淇河於密州城南匯集而成,東北流入濰河。
⑷阜:土丘。
⑸臥紅:指花瓣被雨打落在地。
⑹江頭:指郟淇水邊。
⑺向前:往前,未來。幾多:多少。春:指春光。
⑻蘭亭修禊(xì):東晉永和九年(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與當時名士41人集合於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蘭亭,修祓禊之禮。眾人作詩,王氏作《蘭亭集序》。修禊,三月三日於水邊采蘭嬉遊,以驅除不祥。
⑼豪逸:指豪放不羈,瀟灑不俗的人。
賞析
這首詞的題目交代了作詞的地點、時間,敘寫的中心——“會流杯亭”,以及與此相關的城南引水入城工程。上片寫雨後暮春景物,並抒寫了惜春的意緒。開頭三句從城南引水入城工程寫起:東武城南筑就新堤,鄭淇河水開始充盈。其所以由此落筆,因為這直接關係到“曲水”的水源,對下片來說,真可謂伏脈千里。以下詳寫暮春景物,先寫雨後山岡上花木零落的景象:一場小雨過後,在那濃密的樹林中和蒼翠的山岡上,紅花綠葉,堆積滿地。透過字面,仿佛有詞人輕微的嘆息。以“臥”、“堆”兩個動詞形容花葉遍地狼藉的狀態,以“紅”、“碧”兩個表示色彩的形容詞活用為名詞,借指花、葉,都顯得十分形象和精煉。再寫“枝上殘花”蕩然無存,於是向江邊追尋春天的蹤跡:試問未來還有多少春光?算來不過三分之一。這就是尋春所獲得的一個既令人失望又使人略感安慰的結果。因此,詞人在描寫暮春景物時,也由隱而顯地表現了他惜春的心情。
下片寫曲水流杯的現場盛況以及對當年蘭亭陳跡的感慨。換頭“官里事”四句,詞人感嘆官衙事務紛繁,自然界又多風雨,輕閒而明麗的日子竟沒有多少。這是一筆襯托,說明聚會流杯亭是很難得的。以下“相將泛曲水”兩句,正面寫曲水流杯的現場盛況:上巳日與同僚相約聚會於流杯亭,開展曲水流杯的活動,全城百姓都爭著前來觀光。“相將”句明點詞序“會流杯亭”,轉到對全詞中心內容的敘寫,但用墨極其簡煉,妙處全在從閒處鋪墊以及從側面烘托。與暮春自然景物相比,“泛曲水”是一道特異的風景線,它在很大程度上填補了春光大減所造成的缺憾,所以上片所寫未嘗不是一種絕好的鋪墊。“滿城爭出”句,由充當熱心觀眾的全城百姓渲染出曲水流觴現場的盛況。一個“滿”字和一個“爭”字,更令人想見萬人空巷的熱鬧情景,以及詞人作為州郡長官與民同樂的愜意和自得。另一層烘托則是由眼前景、事所引發的對歷史的聯想:“君不見蘭亭修楔事,當時座上皆豪逸。”顯然,蘭亭修禊與曲水流杯,當日主盟其事並作序的王羲之與詞人自己,眾名士(“豪逸”)與眾同僚,一一對應,其襯托和比喻之意清晰可見。結尾兩句緊承上文,對史事感慨系之:到如今只有長竹布滿故地的山嶺,而昔日盛事已成陳跡,再也無從尋覓了。這不僅是發思古之幽情,懷古主要是為了慨今,因為“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蘭亭集序》),其真正用意即在於此。它所蘊蓄的是時光易逝、物是人非的沉痛之感,是帶有人生哲理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