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尉古劍
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
有客借一觀,愛之不敢求。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至寶有本性,精剛無與儔。
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
願快直士心,將斷佞臣頭。
不願報小怨,夜半刺私仇。
勸君慎所用,無作神兵羞。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這是一柄冷冰冰、暗幽幽的古劍,鑄成以來,已經歷了幾千個春秋。
那白色的劍光可掩日月,那紫色的劍氣上沖鬥牛。
有一位客人想借來觀賞,只因劍主珍愛它,不敢請求。
在玉匣中它清澈發亮,好像澄明的秋水止而不流。
最珍貴的寶物自有它的本性,那份精純和堅剛,並世無儔。
雖然可以使它一寸寸地折斷,卻不能使它化作繞指彎柔。
希望它讓正直的人士大快心意,將用它來斬斷奸臣的人頭。
不希望它被用來報復個人小怨,在半夜的時候去刺殺私仇。
勸你使用時務須謹慎,不要讓神兵利器為你而抱愧蒙羞。
注釋
⑴李都尉:未詳其人。都尉:一作比將軍略低的武官。
⑵黯(àn)黯:光線昏暗;顏色發黑。漢陳琳《遊覽》詩之一:“蕭蕭山谷風,黯黯天路陰。”
⑶幾千秋:即幾千年。
⑷紫氣:舊時以為寶物的光氣。鬥牛:二十八宿中的斗宿和牛宿。《晉書·張華傳》:“初,吳之未滅也,鬥牛之間常有紫氣。”
⑸湛(zhàn)然:清澈貌。晉乾寶《搜神記》卷二十:“不數日,果大雨。見大石中裂開一井,其水湛然。”此詩中形容劍光。玉匣:指劍鞘。
⑹至寶:最珍貴的寶物。《後漢書·陳元傳》:“至寶不同眾好,故卞和泣血。”
⑺儔(chóu):同輩,伴侶。
⑻繞指柔:寶劍乃百鍊成鋼,剛者不可化為柔。《文選·劉琨〈重贈盧諶〉詩》:“何意百鍊剛,化為繞指柔。”
⑼正直、耿直之士。《漢書·梅福傳》:“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
⑽佞臣:諂上欺下的奸臣。漢桓寬《鹽鐵論·論儒》:“子瑕,佞臣也。”
⑾神兵:神奇的兵器。謂寶劍。晉張協《七命》:“揮之者無前,擁之者身雄……此蓋希世之神兵,子豈能從我而服之乎!”
賞析
白居易的諷喻詩,善於運用變化萬端的比興手法,塑造各種真實的受迫害者的藝術形象,揭露和抨擊了封建統治者的暴政和不合理現象,因而這些詩不少成為反映現實的思想性和藝術性相結合的名篇,《李都尉古劍》就是其中一首十分出色的詠物詩。這首詩所運用的比興手法是很高明的,通篇只借用一把李都尉古劍作為描寫對象,但每一個字都是作者自身的寫照,意思極為明確,雖然著墨不多,而出語卻紆徐委婉,具有無窮轉折之妙,耐人尋思。
從結構上看,這首詩可分三個層次。從開始至“ 秋水澄不流”八句主要是表現古劍外表的不同凡俗。首句寫“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是用“寒黯黯”三字描繪古劍寒光閃閃,灼爍不定的形態,刻畫劍的不凡,不從劍的鋒利入手,而僅表現其劍光閃。
爍不定,正是該詩的高明之處,未睹劍先見其寒光凜凜,足以說明這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寶劍。“幾千秋”上承“古劍”的“古”字,古而且利,則此劍為至寶就毫無疑問了。為了進一步渲染這柄寶劍,詩人進一步寫道:“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據王嘉《拾遺記》載,越王勾踐曾以白牛白馬祀昆吾山神,採金鑄之,以成八劍。其一名為掩日,用其指日,日光盡暗。其三曰轉魄,指月則蟾兔為之倒轉。詩人借用這個典故,極力誇張表現寶劍的非同凡俗之處。這四句是從詩人的角度描繪寶劍的不凡,為了印證自己的看法,下面四句又用旁觀者的評價加以證實。客人看到寶劍“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東漢袁康《越絕書》:“太阿劍,視之如秋水。”用秋水形容劍光,由來已久。詩歌繼描繪古劍“寒黯黯,可以“納日月”、“ 排鬥牛”之後,又以“湛然秋水”形容,更進一步表現古劍的威光四射,非同一般。因此客人有觀之者,即使很喜歡它,也不得不自嘆是凡夫俗子,不敢奢望得到它,還是讓這把古劍去完成其應有的使命吧。
接下來則是描寫古劍的卓越品質。它不僅劍光閃爍,鋒利無比,具有華美的外表,而且品質端正,也非平常刀劍可比。“至寶有本性,精剛無與儔”說明它的純度和硬度都是無與倫比的。這並非誇張,因為它“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寶劍乃百鍊成鋼,其剛強之性,不能使它變成軟弱,猶如士之可殺而不可辱,極力表現其質地堅硬。西晉詩人劉琨《重贈盧諶》詩:“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這裡是反用其意,表現出古劍剛硬,不能化柔,不屈從外力的品質。但是,一旦有用武之地,它也會毫不猶豫地上前拼殺。正所謂“願快直士心,將斬佞臣頭”,它願意剛直之士高興,去斬斷奸臣的頭顱。它願意充當殺伐諂佞的先鋒,為國為民除掉奸邪。這幾句詩乃以詠物而喻志,表現了詩人當時的剛直之性、浩然之氣及欲為朝廷蕩滌污穢、剷除奸邪的抱負,鏗鏘有力,正氣凜然。“不願報小怨,夜半刺私仇”,至於區區個人恩怨就不是寶劍所樂於效命的了,它不屑於做那些需要半夜行動,見不得人的醜事。這一段從寶劍的精純無比和願斬佞臣兩方面揭示出寶劍的內在品質,它比漂亮的外表,凜凜的寒光更重要,更能展現出古劍之所以為至寶的本質所在。
最後兩句點明此詩的主旨,也是白居易“卒章顯其志”方法成功的運用。“勸君慎所用,無作神兵羞”的意思是說:這樣鋒利的兵器,應該使用在最恰當的地方,不要玷辱了我“神兵”的光輝稱號。
這也就是告誡包括自己在內的諫官們,應該不怕得罪權貴,去彈奏國家大事;而不應該只議論一些無關重要的小事,來敷衍塞責。
此詩是通過表現一把寶劍的不同凡俗及其優秀品質,藉以塑造一個剛正不阿、以國家大局為重,不計個人恩怨的重臣和諫官的形象。此時詩人身為左拾遺,自然也有表明自己作為諫官的正直態度之意。然而,詩的主旨並沒有明白直接地說出來,而是緊緊扣住寶劍的特徵來表現,全詩沒有一句話不是圍繞著這把古劍寫的,每一句都從不同的角度刻畫古劍的超凡和剛直不阿。詠劍與贊人,自然融合為一。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稱讚屈原說:“其志潔,故其稱物也芳。”反之,人們也形成這樣一種心理,即因其稱物芳,故其吉潔。
比喻新穎,精用典故,妥帖自然,不著痕跡,也是這首詩的鮮明特點。諸如“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願快直士心,將斬佞臣頭”都有化用前人詩語之處。這些典故,加強了詩的形象性,使詩句內涵更深刻、豐富。
花滿河陽,為君羞褪晨妝茜。雲根直下是銀河,客老秋槎變。雨外紅鉛洗斷。又晴霞、驚飛暮管。倚闌祗怕,弄水鱗生,乘東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