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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爭挽桐花兩鬢垂

宋代周邦彥

爭挽桐花兩鬢垂。小妝弄影照清池。出簾踏襪趁蜂兒。
跳脫添金雙腕重,琵琶撥盡四弦悲。夜寒誰肯剪春衣。

題解

本篇是懷人之作,懷念舊日相戀的女子。上片寫女子未嫁前的可愛和美麗形象。下片寫所戀女子嫁給別人,婚後有無盡哀愁,而自己對她倍加思念。

句解

爭挽桐花兩鬢垂,小妝弄影照清池

二句刻劃出一個顧影自憐的少女形象。桐花,是當時女子的一種流行髮式。詞人筆下的女子極愛美,“爭挽”桐花之髻,刻意要將眾女子比下去。“兩鬢垂”,是臨池照影所自見。“小妝”之“小”,不是形容“妝”小,而是形容人的情貌。唐宋詞常以“痴小”一詞,形容痴情的妙齡女子。“弄影”之“弄”,見出自憐。上句既是“桐花”名髻,下句自不可以不是“小妝”、“清池”。三者皆清麗。“桐花”雖是髮式,亦應時令。“桐花”二字,極有影響。清人王士禎《蝶戀花·閨怨》詞有“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之句,為時人所激賞,因此獲得“王桐花”的美譽。王桐花的靈感,或許來自這裡。

出簾踏襪趁蜂兒

出簾,是掀起門帘而出。踏襪,是因愛惜春時,不忍踐踏芳草,故著襪而出,以示輕柔。又曹植《洛神賦》用“羅襪生塵”,寫女子步態輕盈,言“襪”固勝於“鞋”。趁,有追趕之意。蜂兒,即黃蜂。黃蜂,和粉蝶,都是春花的伴侶,是春天的象徵。

跳脫添金雙腕重,琵琶撥盡四弦悲

跳脫,即腕釧,是女子戴在腕上的手鐲。“添金”之“金”字,是指“跳脫”的質地是金的,“添”字不是說“金”的成色有所增添,而是說腕上添了一雙金跳脫。“雙腕重”之“重”,自然也是說的金質跳脫分量很足,但“雙腕”嵌在“跳脫添金”和“重”之間,是突出著跳脫之人的感覺。此句遣詞手法頗講究,正是周邦彥一貫的作風。“添金”之“添”,自是從無到有,暗示著人物身份發生變化。此句之“重”,與上片“小妝弄影照清池”之“小”、“清”,風神截然不同。上片乃寫女子未嫁之前事,下片則寫女子出閣之後,故相對於上片之痴小,女子之神情,至下片已是貴氣而凝重。然而,富貴不掩其悲。琵琶者,乃女子常用之樂器,往往寄託悲情。文學傳統中,昭君出塞也罷,白居易《琵琶行》也罷,都以琵琶表現女子之悲。《琵琶行》有“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之句,“琵琶撥盡四弦悲”自是從中花出,而“撥盡”二字,實則暗示女子心中有無盡之悲愁。

夜寒誰肯剪春衣

此句說出謎底。原來本篇是懷人之作,上下片之間有今昔之感。上片之痴小女子已嫁作人婦,貴則貴矣,然所嫁非人,陪伴她的自然是無盡的哀愁。而我(女子之舊情人)亦形單影隻。夜寒之際,有誰肯為我裁剪春衣呢?今昔對比,徒有萬千感慨。愈發覺得女子之好,內心也愈發酸楚。

評解

周邦彥小令能放能收。全詞六句,前五句只是白描,末一句才說出謎底來。上下片之間是今昔對比,但卻只是不動聲色地呈現。展現給讀者許許多多的美麗,最後才告訴讀者一個悲苦的結局,強烈的反差,真是令人慾不傷悲而不得已。周邦彥多情之人,復以絕妙之手法來展現傷心之事,此真令人心碎之作。
周邦彥

周邦彥

周邦彥(1056年-1121年),中國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字美成,號清真居士,漢族,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歷官太學正、廬州教授、知溧水縣等。徽宗時為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創作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羈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典麗精雅。長調尤善鋪敘。為後來格律派詞人所宗。舊時詞論稱他為“詞家之冠”。有《清真集》傳世。► 546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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