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引·競功名有如車下坡
元代:貫雲石
競功名有如車下坡,驚險誰參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殘禍。爭如我避風波走在安樂窩!
譯文及注釋
譯文
爭奪功名像馬車下坡,誰能看破它的驚險? 昨天還是翰林院的大臣,今天就遭遇了災禍。怎么能和我避開官場的風波,走在安樂的地方相比呢?
注釋
清江引:曲牌名。南曲屬仙呂入雙調;北曲又叫《江兒水》,屬雙調。五句。字數定格為七、五、五、五、七。多用為小令。
參(cān)破:佛家語,其意即看破、看透。
玉堂:漢代宮殿的名稱,此處指翰林院。
爭:怎。
創作背景
貫雲石在任翰林學士期間,對朝廷險惡的政治鬥爭有深刻的了解。他在元仁宗延祐元年(1314年) “稱疾辭還江南”,結束官場生涯,即為此故。此曲則是貫雲石於公元延祐二年(1315年)辭官之後隱居杭州時期所作。
賞析
“競功名有如車下坡,驚險誰參破?”起得很有氣魄,開門見山,向迷戀仕途的人提出了嚴重警告:你們知道嗎,在仕途上追逐功名利祿的人如同坐在一輛載重的下坡車上一樣,隨時可能摔得車毀人亡,箇中危險誰看破了。首句運用比喻,準確切貼,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緊接的三句全是為首句作註腳。第二句“驚險誰參破”,實際意思是說誰也沒有參破。為了讓這些迷戀官場的痴人驚醒,三四句就用事實來說話:“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殘禍。 ”兩句十個字,是充滿血和淚的總結,是對元代官場的險惡的真實概括。貫雲石的祖父阿里海涯是元初平宋統一全國的重要功臣之一。公元1286年在授給他高官後不久,元世祖忽必烈“遣要束木鉤考荊湖行省錢穀”(《元史·世祖本紀》),要從“貧賄”入手整垮這位開國功臣,他被逼自殺了。桑哥主持朝政, 百官動輒得咎,他“壅蔽聰明,紊亂政事,有言者即誣以他罪而殺之。”和貫雲石同朝為官的權臣鐵術迭兒,“蒙上罔下,蠢政害民”、“恃其權寵,乘間肆毒,睚眥之私,無有不報”(《元史奸臣傳》),將不少正直的官員殺害了。這是全曲的第一層意思,寫官場的險惡,雖占篇幅較多,但還不是作品的主旨所在。
“爭如我避風波走在安樂窩”,是第二層;點明全曲主旨。“風波”:指“競功名”的政治生活。宋代邵雍曾隱居河南蘇門山中,題所居為“安樂窩”。後世遂以安樂窩代指隱居安逸的生活。全句說,這一切怎么比得上我躲避政治鬥爭、辭官歸隱。全曲集中筆曇描繪“競功名”的危險,是為了同“安樂窩”的生活構成鮮明對比。同“玉堂臣”比,隱逸生活是閒適美好的;同“遭殘禍”比,隱逸生活是安全幸福的。這樣描寫,就使作品所肯定的生活具有強烈的吸引人的力量。
這首散曲在藝術上的鮮明特點是把歌頌隱逸生活同大膽揭露官場險惡結合起來寫,語言潑辣,道理透徹,使作品具有一定的批判力量,抵消了消極情調,顯示出豪邁的風格。
貫雲石
貫雲石(1286~1324) 元代散曲作家。字浮岑,號成齋,疏仙,酸齋。出身高昌回鶻畏吾人貴胄,祖父阿里海涯為元朝開國大將。原名小雲石海涯,因父名貫只哥,即以貫為姓。自號酸齋。初因父蔭襲為兩淮萬戶府達魯花赤,讓爵於弟,北上從姚燧學。仁宗時拜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不久稱疾辭官,隱於杭州一帶,改名“易服”,在錢塘賣藥為生,自號“蘆花道人”。今人任訥將他的散曲與自號“甜齋”。► 29篇詩文
封建論
唐代:柳宗元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
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
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眾,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群,群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德。又有大者,眾群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人,然後天下會於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於里胥,其德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
夫堯、舜、禹、湯之事遠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設五等,邦群後。布履星羅,四周於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會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於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歷於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侯之嗣。陵夷迄於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弘者有之,天下乖戾,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強,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國,威分於陪臣之邦,國殄於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
秦有天下,裂都會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宰,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製四海,運於掌握之內,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群,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相合,殺守劫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
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內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命扶傷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國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
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
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
周之事跡,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
秦之事跡,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
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於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于田叔,得魏尚於馮唐,聞黃霸之明審,睹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臥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黃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合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眥,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
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
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
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於諸侯哉?
或者又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複議也。”是大不然。
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於己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聽,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祿邑,以盡其封略,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送陵州路使君赴任
唐代:杜甫
王室比多難,高官皆武臣。
幽燕通使者,岳牧用詞人。
國待賢良急,君當拔擢新。
佩刀成氣象,行蓋出風塵。
戰伐乾坤破,瘡痍府庫貧。
眾寮宜潔白,萬役但平均!
霄漢瞻佳士,泥塗任此身。
秋天正搖落,回首大江濱!
次韻秦太虛見戲耳聾
宋代:蘇軾
君不見詩人借車無可載,留得一錢何足賴!
晚年更似杜陵翁,右臂雖存耳先聵。
人將蟻動作牛斗,我覺風雷真一噫。
聞塵掃盡根性空,不須更枕清流派。
大朴初散失渾沌,六鑿相攘更勝壞。
眼花亂墜酒生風,口業不停詩有債。
君知五蘊皆是賊,人生一病今先差
君不見詩人借車無可載,留得一錢何足賴!
晚年更似杜陵翁,右臂雖存耳先聵。
人將蟻動作牛斗,我覺風雷真一噫。
聞塵掃盡根性空,不須更枕清流派。
大朴初散失渾沌,六鑿相攘更勝壞。
眼花亂墜酒生風,口業不停詩有債。
君知五蘊皆是賊,人生一病今先差。
但恐此心終未了,不見不聞還是礙。
今君疑我特佯聾,故作嘲詩窮險怪。
須防額癢出三耳,莫放筆端風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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