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入松·一春長費買花錢
暖風十里麗人天,花壓鬢雲偏。畫船載取春歸去,餘情付、湖水湖煙。明日重扶殘醉,來尋陌上花鈿。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入春來不知耗費多少買花錢,一天天沉醉在西湖湖邊。玉驄馬熟識逛西湖的路,昂首嘶鳴走過酒樓樓前。紅杏芳香中簫鼓震天轟響,綠楊婆娑樹影里歡盪鞦韆。
春風十里路上麗人翩翩,滿頭的花朵把雲鬢壓偏。夕陽西下畫船載著春光歸去,未盡遊興全付與湖水湖煙。明日還要帶殘存的醉意,到湖上小路尋找遺落的花鈿。
注釋
風入松:古琴曲有《風入松》,唐僧皎然有《風入松歌》,調名源於此。詞牌名。有雙調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七十六字四體,平韻。
一春:整個春天。
長費:指耗費很多。
買花錢:舊指狎妓費用。
玉驄(cōng):毛色青白相間的馬。
驕:馬壯健。
沽酒:從市上買來的酒;買酒。
簫鼓:簫與鼓。泛指樂奏。
鬢云:形容髮髻濃黑如雲。
殘醉:酒後殘存的醉意。
花鈿:女子頭飾。用金翠珠寶製成的花形首飾。
賞析
詞篇由描寫詞人的自我形象開頭。這裡雖然沒有直接描摹西湖的美景,可是“一春”“長費”“日日”“醉”等詞語卻傳達了作者對西湖的無比留戀:“玉驄”兩句寫馬,然而馬的“慣識”是由於人的常來,馬的“驕嘶”是由於人的愜意,所以三、四句是借馬寫人,再因人寫湖,最後達到了人與境、情與景的高度融合。總之,開頭四句是用作者濃烈的情緒感染讀者,使人對西湖產生“未睹心先醉”式的嚮往,因此下文描寫的游湖盛況,也就預先被蒙上了一層美的面紗。再說,詞人、玉驄、酒樓都是西湖遊樂圖的組成部分,因之這四句所表現的詞人情致有以小見大的作用,並使詞篇“起處自然馨逸”(明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評)。
“紅杏”以下四句是遊樂圖的主體。這裡僅僅二十餘字,可是所含的信息量是極豐富的:有繁盛的紅杏,濃密的綠柳,如雲的麗人;有抑揚的簫鼓,晃蕩的鞦韆,漂亮的簪花;有氤氳的香氣,和暖的春風。——作者抓住了西湖遊春的熱點,濃墨渲染,為讀者提供了再造想像的最佳契機,詞人旺盛的遊興,也藉此得到了充分的表現。
“畫船”兩句為暮歸圖,是遊樂的尾聲。在這裡,作者把“春”寫成有形有質、可取可載的物事,不僅使詞句貼切生動,也寫出了西湖春天的特色:春在游舟中。“餘情付湖水湖煙”,在熱鬧濃烈之後補充幽悄淡遠,在載春歸去的滿足之後補充餘情,表現的是西湖的另一面目和作者遊興中高雅的一面。人去湖空,論理詞篇也該收尾了。不料作者別出心裁,反以來日之事相期,收得別致而又耐人尋味,也更加突出了當日之盡興歡樂。“重扶殘醉”是說前一日醉得很深,隔日余醉尚不解。不過到底是酒醉呢,還是景醉呢,還是情醉呢,還是三者兼而有之,讀者可以自己判斷。這一句的原文作“明日再攜殘酒”,是一個尚未解褐的太學生清寒瀟灑、忘情山水的性格的反映,未必不工,只是沒有高宗那種皇帝派頭就是了。
這首詞受前人喜愛,還有一個原因是詞風香艷綺麗,情致濃而近雅。在我國文學史上,詞,很長一個階段是作為歌館酒筵間的佐料而存在的。因此舊日的詞人們,對於香麗流美型的詞風就有著特殊的偏愛。
這首詞的結構也頗別致,歸納言之,大約有三個特點:一、完整。從概說醉心西湖敘起,次寫玉驄近湖,繼寫全天游況,再寫畫船歸去,終以來日預期,可謂嚴密得滴水不漏。二、分片。根據填詞的通常規矩,前後兩片總應有個分工。《古今詞論》引毛稚黃的話說:“前半泛寫,後半專敘,蓋宋詞人多此法。”但是這首詞上下兩片的意思是成一個整體的,過片的地方不僅沒有大的轉折,反而同前半闋的後兩句結合得更緊。三、照應。比如:“日日醉湖邊”之與“明日重扶殘醉”,“玉驄”之與“畫船”,“西湖路”之與“陌上”,“花壓鬢雲偏”之與“花鈿”等等。這種結構形式的選用,使得詞中所描繪的西湖遊樂圖更加渾然一體密不可分了。
賞析二
這是一首描寫西湖旖旎春光、點寫歌舞昇平的遊樂詞。此詞曾得到南宋臨安最高統治者的賞識,並經過御筆改定。從這首詞中,我們可以看到偏安一隅的南宋統治階級仍不思進取、安於現狀的醉生夢死的奢靡生活。
全詞主寫西湖春景,上下一氣貫通。詞的前四句寫人也寫馬。而其意在渲染西湖的美不勝收。西湖放游,日日如此。以至於到了人“日日醉湖邊”,而馬則“慣識西湖路”的境地。“慣識”承“日日”,“沽酒樓”承“西湖邊”,馬經此而“驕嘶”,而寫馬正為了寫人。一個“醉”字已將人帶入那神往的畫中。故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有云:“起處自然馨逸”。通過側面渲染,西湖魅力已然足見。“紅杏”而下四句實寫西湖美景。“紅杏”、“綠柳”予人以花香,配之以暖風,自然之美令人賞心悅目;繼之以悠揚飄蕩的“蕭鼓”和隱約可見的“鞦韆”,加上青春靚麗、珠光寶氣的出遊麗人,人文景觀熱鬧非凡,令人陶醉。有山、有水、有花、有人、有聲、有色,此等美景只應天上有,如今卻在人間西湖邊現,難怪西湖有“人間天堂”之美稱。如此美不勝收的勝景,誰能不陶醉於其中呢?末四句則寫日暮人歸,湖水山色幽悄淡遠,風光依然嫵媚,詞人餘興未盡,獨自賞玩之餘,相期明日扶醉重來。既是與前“日日醉湖邊”相呼應,也表達了詞人對西湖春景的無限留戀。此詞筆調輕快流麗,如行雲流水,讀來令人心無遠慮。但詞局限於風光如畫、香綺濃艷的描寫,故篇外並無多少深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