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大唐西域記十三首 其七
釋函是 〔明代〕
尼連林外池,香象侍母處。采藕汲清泉,於世復何與。
林外有人聲,徬徨悲失路。象導人以歸,人指象往捕。
豈待兩臂落,方知鬼神怒。幽厄本自甘,盲母誰為哺。
仁王自有心,上帝日臨汝。名利終當盡,此心安可負。
釋函是
函是(一六〇八——一六八六),字麗中,別字天然,號丹霞老人。本姓曾,名起莘。番禺人。年十七補諸生,與里人梁朝鐘、黎遂球、羅賓王、陳學佺輩,並以高才縱談時事,舉明思宗崇禎六年(一六三三)鄉試第二。會試不第,謁僧道獨於廬山,祝髮于歸宗寺。既返廣州,主法訶林。明亡,徙番禺雷峰,創建海雲寺,舉家事佛。孤臣節士,皈依者眾。歷主福州長慶、廬山歸宗,及海幢、華首、丹霞、介庵諸剎,晚年主法雷峰。著有《瞎堂詩集》等。清陳伯陶編《勝朝粵東遺民錄》卷四有傳。► 1724篇詩文
韜鈐深處
戚繼光〔明代〕
小築暫高枕,憂時舊有盟。
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
雲護牙籤滿,星含寶劍橫。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吊岳王墓
高啟〔明代〕
大樹無枝向北風,十年遺恨泣英雄。
班師詔已來三殿,射虜書猶說兩宮。
每憶上方誰請劍,空嗟高廟自藏弓。
棲霞嶺上今回首,不見諸陵白露中。
苦齋記
劉基〔明代〕
苦齋者,章溢先生隱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巔。匡山在處之龍泉縣西南二百里,劍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蒼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雲,其上多北風。風從北來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樂生焉。
於是鮮支、黃蘗、苦楝、側柏
苦齋者,章溢先生隱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巔。匡山在處之龍泉縣西南二百里,劍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蒼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雲,其上多北風。風從北來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樂生焉。
於是鮮支、黃蘗、苦楝、側柏之木,黃連、苦杕、亭歷、苦參、鉤夭之草,地黃、游冬、葴、芑之菜,櫧、櫟、草斗之實,楛竹之筍,莫不族布而羅生焉。野蜂巢其間,採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謂之黃杜,初食頗苦難,久則彌覺其甘,能已積熱,除煩渴之疾。其檟荼亦苦於常荼。其洩水皆齧石出,其源沸沸汩汩,瀄滵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魚,狀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
山去人稍遠,惟先生樂游,而從者多艱其昏晨之往來,故遂擇其窊而室焉。攜童兒數人,啟隕籜以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實。間則躡屐登崖,倚修木而嘯,或降而臨清泠。樵歌出林,則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樂也。
先生之言曰:“樂與苦 ,相為倚伏者也,人知樂之為樂,而不知苦之為樂,人知樂其樂,而不知苦生於樂,則樂與苦相去能幾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於華堂之上,口不嘗荼蓼之味,身不歷農畝之勞,寢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輿隸,是人之所謂樂也,一旦運窮福艾,顛沛生於不測,而不知醉醇飫肥之腸,不可以實疏糲,籍柔覆溫之軀,不可以御蓬藋,雖欲效野夫賤隸,跼跳竄伏,偷性命於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樂,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趙子曰:‘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彼之苦,吾之樂;而彼之樂,吾之苦也。吾聞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踐以嘗膽興,無亦猶是也夫?”
劉子聞而悟之,名其室曰苦齋,作《苦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