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月城西門廨中
末映東北墀,娟娟似蛾眉。
蛾眉蔽珠櫳,玉鉤隔瑣窗。
三五二八時,千里與君同。
夜移衡漢落,徘徊帷戶中。
歸華先委露,別葉早辭風。
客游厭苦辛,仕子倦飄塵。
休澣自公日,宴慰及私辰。
蜀琴抽白雪,郢曲發陽春。
餚乾酒未闋,金壺啟夕淪。
回軒駐輕蓋,留酌待情人。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初生的月芽兒,照見西南樓,嬌小纖細,宛如盔鉤,夜闌月西沉,餘光輝映著。
東北面的台階,殘月也嫵媚,恰似少女的蛾眉。
蛾眉一樣的月兒,被珠簾擋在窗外,玉鉤般的月兒,透不進瑣窗里。
十五十六日,一月圓光滿時,我與您雖然相隔千里路,卻能沐浴在同一片月光里。
夜沉沉將盡,星稀稀將落,只剩下月光,遲遲疑疑地照進房門裡。
殘花早被夜露打落,枯葉也已被涼風吹去;
溧泊不定的宦海生涯使我辛苦厭煩;忙忙碌碌的官場應酬也讓人倦疲。
今天,繁忙的公務之後,得以安靜地休息。
用古老的蜀琴彈奏著白雪調,用美妙的歌喉歌唱著陽春曲。
盤中的佳肴已經用完,杯中的美酒依然有餘,金壺滴漏已盡,月夜即將過去。
似應駕車回家小睡,但又決定停住,留下來把杯中的美酒斟滿,等待與知情的好友會晤。
注釋
廨(xiè):官署。
纖纖:細小的樣子。
墀(chí):指台階。
娟娟:美好的樣子。
蛾眉:古時稱美女彎曲的眉毛。
珠櫳(lóng):以真珠裝飾的窗戶。
瑣窗:帶有連瑣花紋的窗戶。
三五:夏曆十五日。
二八:夏曆十六日。
衡:玉衡,北斗的中星。
漢:天漢,俗稱天河。
歸華:落花。花生於土中,又落入土中,所以叫歸。
委露:被露打壞。委,棄。
別葉:離枝的樹葉。
飄塵:如塵埃之飄颻。
休澣(huàn):休息。洗沐,亦稱休沐,即官吏的定期休假日。澣,同“浣”,洗濯。
自公:從公務中退出。
宴慰:安居。宴和慰都是安的意思。
私辰:指個人的休假日。
蜀琴:蜀地的琴。漢代蜀人司馬相如善彈琴,故稱。
白雪、陽春:古曲名,一種高妙的歌曲。
郢(yǐng)曲:楚地的歌曲。郢,春秋時楚的都城。宋玉《劉楚王問》中說,郢地有一個善歌的人唱陽春白雪,國中能和者只有數十人。
餚(yáo):熟菜。
闋(què):停止。
金壺:即銅壺,又叫漏,古時的一種計時之器。
啟:踞,蹲。
夕淪:夜漏已盡。淪,盡也。
回軒:回車。
駐:停留。
輕蓋:一種有篷的輕車。
賞析
這首詩首六句是第一段,追敘詩人一直在望月,不但望日望月,新月時也在望,懷人之思深矣。“始出西南樓,纖纖如玉鉤”,二句寫新月初生,細小彎曲而柔弱嬌美,如玉鉤般晶瑩剔透的月牙,開始出現在西南樓的方向。以下又以“末映東北墀,娟娟似蛾眉”二句承接上文,繼續寫新月的將落。此二句說新月將落時,那彎曲細長而娟美的新月轉而照射在東北面的台階上。以下二句則總寫新月,初生新月光線柔和微弱,所以似乎被帶有珠飾和瑣形花紋的窗簾所遮隔。這裡“蛾眉蔽珠櫳,玉鉤隔瑣窗”二句,把無形之光線當作有形之物體來寫,形象生動而富有實體感。這種以實寫傳虛景的手法,把初生新月娟美柔弱、猶如病態美人婀娜多姿的形態細膩傳神地活現了出來,給讀者留下了許多可以想像的審美空間,取得了良好的審美效果。
中間六句是第二段,寫眼前月圓的實景。“三五二八夜,千里與君同”,筆鋒一轉,由初生新月寫到望日之月。讀至此,方使人悟到以上六句所寫是追敘,其目的正是以新月和眼前望日之月作對比。新月光線柔弱,恐難以照遠,不能和遠方的“情人”共賞,而今正是月圓光滿之時,正好與對方隔千里而共度此良宵。引出懷人之思,為下文的厭倦客游生活埋下伏筆。“夜移衡漢落”,承上繼續寫眼前景,並交待時間。北斗星轉換了方向,銀河眾星也逐漸稀疏,表示夜已很深,交待賞月已久。“徘徊帷戶中”,筆鋒又轉到玩月,寫月光緩慢地照進屋中。此句又一次採用了以實寫傳虛景的手法,把月光的移動比作人的徘徊,富於感情色彩,也暗示了詩人當時的憂愁心緒。“歸華”二句,轉寫月光照射下的官廨中殘花敗葉景象,並由花葉的過早為風露所摧殘凋零,轉而進一步引起下文的身世之感和對現實狀態的憂怨。“歸華先委露,別葉早辭風”,對仗工整,平仄協調,可謂律詩佳聯。
詩後十句是第三段。“客游厭苦辛”二句,是由上文的殘花敗葉的淒涼景象轉到自身倦於客游仕官生活的感受,過渡自然和諧。由於厭倦了這種如飄塵般的不穩定生活,所以詩人自然而然地閃現出“休澣自公日,宴慰及私辰”的想法。二句說乘這公務繁忙之後的休假日及時地休息宴飲。“宴慰及私辰”句比較巧妙,既照應了題目的玩月,又自然地向下文的寫賞月時的宴飲過渡。
“蜀琴抽白雪,郢曲發陽春”,承接上文“宴慰”,此二句寫賞月時用優美動聽的音樂來娛悅身心,消除不快。同時又暗用典故,表示自己志趣潔白高尚,知音者少,照應上文“千里與君同”,又為結尾的“留酌待情人”埋下伏筆,具有多重作用。“餚乾酒未闋,金壺啟夕淪”,仍就眼前而說,上句說玩月而飲,餚菜已盡而飲興正濃;下句照應“夜移衡漢落”,“金壺”,即銅壺,又名漏,是古代的一種計時工具,此說上面鑄有金人的夜漏已盡,天色將明,又一次交待時間。末二句承“啟夕淪”,寫天色將明而不得不結束這次的賞月,但臨行而又止,欲留下來等待與“情人”共飲。表示對玩月之夜的無限留戀和對知音的深切懷念,與“千里與君同”相呼應,發人深思,餘味無窮。
這首詩遣詞造句形象生動,特別是前二段,把新月初生的靈幻光景和公廨處景物描繪逼肖。鍾嶸《詩品》說鮑照“善制形狀寫物之辭”,又說他“貴尚巧似”,此詩可算是典型的例子。此外,此詩風格清麗柔弱,在詩人“操調隱急”(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如飢鷹獨出,奇矯無前”(敖陶孫《詩評》)的總體風格中可算是別具一格的作品,但後代有人把它和宮體詩相併論,卻是失之偏頗的過激之辭。
水晶簾不下,雲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待都將許多明,付與金尊,投曉共、流霞傾盡。更攜取、胡床上南樓,看玉做人間,素鞦韆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