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欄砂宿遇夜客
唐代:李涉
暮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知聞。
他時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這個小村子傍晚的時候風雨瀟瀟,遇到的綠林好漢竟然也知道我的名字。
當年根本就不用隱遁荒野,如今的世上多半都是你們這樣的綠林好漢啊。
注釋
⑴《全唐詩》題下註:涉嘗過九江,至皖口(在今安慶市,皖水入長江的渡口),遇盜,問:“何人?”從者曰:“李博士(涉曾任太學博士)也。”其豪酋曰:“若是李涉博士,不用剽奪,久聞詩名,願題一篇足矣。”涉遂贈詩云雲。
⑵暮:一作“春”。瀟瀟:象聲詞,形容雨聲。江上村:即詩人夜宿的皖口小村井欄砂
⑶綠林豪客:指舊社會無法生活,聚集在一起劫富濟貧的人。知聞:即“久聞詩名”。一作“敲門”。
⑷他時不用逃名姓:一作“他時不用相迴避”,又作“相逢不必論相識”。逃名姓:即“逃名”、避聲名而不居之意。白居易《香爐峰下新卜山居》詩有“匡廬便是逃名地”之句。
鑑賞
此詩載於《全唐詩》卷四七七。下面是唐代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李商隱研究會會長劉學鍇先生對此詩的賞析。
關於這首詩,《唐詩紀事》上有一則饒有趣味的記載:“涉嘗過九江,至皖口(在今安慶市,皖水入長江的渡口),遇盜,問:‘何人?’從者曰:‘李博士(涉曾任太學博士)也。’其豪酋曰:‘若是李涉博士,不用剽奪,久聞詩名,願題一篇足矣。’涉贈一絕雲。”這件趣聞不但生動地反映出唐代詩人在社會上的廣泛影響和所受到的普遍尊重,而且可以看出唐詩在社會生活中運用的廣泛──甚至可以用來酬應“綠林豪客”。不過,這首詩的流傳,倒不單純由於“本事”之奇,而是由於它在即興式的詼諧幽默中寓有頗為嚴肅的社會內容和現實感慨。
前兩句用輕鬆抒情的筆調敘事。風高放火,月黑殺人,這似乎是“遇盜”的典型環境;此處卻不經意地點染出在瀟瀟暮雨籠罩下一片靜謐的江村。環境氣氛既富詩意,人物面貌也不猙獰可怖,這從稱對方為“綠林豪客”自可看出。看來詩人是帶著安然的詩意感受來吟詠這場饒有興味的奇遇的。“夜知聞”,既流露出對自己詩名聞於綠林的自喜,也蘊含著對愛好風雅、尊重詩人的“綠林豪客”的欣賞。環境氣氛與“綠林豪客”的不協調,他們的“職業”與“愛好”的不統一,本身就構成一種耐人尋味的幽默。它直接來自眼前的生活,所以信口道出,自含清新的詩味。
三、四兩句即事抒感。詩人早年與弟李渤隱居廬山,後來又曾失意歸隱,詩中頗多“轉知名宦是悠悠”、“一自無名身事閒”、“一從身世兩相遺,往往關門到午時”一類句子,其中不免寓有與世相違的牢騷。但這裡所謂“不用逃名姓”云云,則是對上文“夜知聞”的一種反撥,是詼諧幽默之詞,意思是說,我本打算將來隱居避世,逃名於天地間,看來也不必了,因為連你們這些綠林豪客都知道我的姓名,更何況“世上如今半是君”呢?
表面上看,這裡不過用詼諧的口吻對綠林豪客的久聞其詩名這件事表露了由衷的欣喜與讚賞(你們弄得我連逃名姓也逃不成了),但脫口而出的“世上如今半是君”這句詩,卻無意中表達了他對現實的感受與認識。詩人生活的時代,農民起義尚在醞釀之中,亂象並不顯著,所謂“世上如今半是君”,顯然別有所指。它所指的應該是那些不蒙“盜賊”之名而所作所為卻比“盜賊”更甚的人們。
這首詩的寫作,頗有些“無心插柳柳成陰”的味道。詩人未必有意諷刺現實、表達嚴肅的主題,只是在特定情景的觸發下,向讀者開放了思想感情庫藏中珍貴的一角。因此它寓莊於諧,別具一種天然的風趣和耐人尋味的幽默。據說豪客們聽了他的即興吟成之作,餉以牛酒,看來其中是有知音者在的。
創作背景
關於這首
詩的創作背景,《唐詩紀事》記載了一則“本事”:“涉嘗過九江,至皖口,遇盜,問:‘何人?’從者曰:‘李博士(涉曾任太學博士)也。’其豪酋曰:‘若是李涉博士,不用剽奪,久聞詩名,願題一篇足矣。’涉贈一絕雲。”《雲溪友議》與《全唐詩》中亦有相似的記載。
李涉
李涉(約806年前後在世),唐代詩人。字不詳,自號清溪子,洛(今河南洛陽)人。早歲客梁園,逢兵亂,避地南方,與弟李渤同隱廬山香爐峰下。後出山作幕僚。憲宗時,曾任太子通事舍人。不久,貶為峽州(今湖北宜昌)司倉參軍,在峽中蹭蹬十年,遇赦放還,復歸洛陽,隱於少室。文宗大和(827-835)中,任國子博士,世稱“李博士”。著有《李涉詩》一卷。存詞六首。► 122篇詩文
魯靈光殿賦
兩漢:王延壽
魯靈光殿者,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餘之所立也。初,恭王始都下國,好治宮室,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遭漢中微,盜賊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以保漢室者也。然其規矩制度,上應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觀藝於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
魯靈光殿者,蓋景帝程姬之子恭王餘之所立也。初,恭王始都下國,好治宮室,遂因魯僖基兆而營焉。遭漢中微,盜賊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意者豈非神明依憑支持,以保漢室者也。然其規矩制度,上應星宿,亦所以永安也。予客自南鄙,觀藝於魯,睹斯而眙曰:“嗟乎!詩人之興,感物而作。故奚斯頌僖,歌其路寢。而功績存乎辭,德音昭乎聲。物以賦顯,事以頌宣。匪賦匪頌,將何述焉?”遂作賦曰:
粵若稽古,帝漢祖宗,浚哲欽明。殷五代之純熙,紹伊唐之炎精。荷天衢以元亨,廓宇宙而作京。敷皇極以創業,協神道而大寧。於是百姓昭明,九族敦序。乃命孝孫,俾侯於魯。錫介珪以作瑞,宅附庸而開宇。乃立靈光之秘殿,配紫微而為輔。承明堂於少陽,昭列顯於奎之分野。瞻彼靈光之為狀也。則嵯峨嶵嵬,峞巍畾果。吁可畏乎,其駭人也。迢嶢倜償,豐麗博敞。洞翏轕乎,其無垠也。邈希世而特出,羌瑰譎而鴻紛。屹山峙以紆鬱,隆崛勿乎青雲,郁坱圠以嶒厷,崱繒綾而龍鱗。汩磑磑以璀璨,赫燡燡而燭坤。狀若積石之鏘鏘,又似乎帝室之威神。崇墉岡連以嶺屬,朱闕岩岩而雙立。高門擬於閶闔,方二軌而併入。於是乎乃歷夫太階,以造其堂。俯仰顧眄,東西周章。彤彩之飾,徒何為乎?浩浩涆涆,流離爛漫,皓壁暠曜以月照,丹柱歙而電烻,霞駁雲蔚,若陰若陽。瀖濩磷亂,煒煒煌煌。隱陰夏以中處,霐寥窲以崢嶸。鴻爌炾以爣閬,飋蕭條而清冷。動滴瀝以成響,殷雷應其若驚。耳嘈嘈以失聽,目敻敻而喪精。駢密石與琅玕,齊玉璫與壁英。遂排金扉而北入,霄靄靄而晻暖。鏇室便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西廂踟躕以閒宴,東序重深而奧秘。屹鏗瞑以勿罔,屑黶翳以懿濞。魂悚悚其驚斯,心????1而發悸。於是詳察其棟宇,觀其結構,規矩應天,上憲觜陬。倔佹雲起,欽離摟,三間四表,八維 九隅,萬楹叢倚,磊砢相扶,浮柱岧嵽以星懸,漂嶢嶢而枝拄。飛梁偃蹇以虹指,揭蘧蘧而騰湊。層櫨磥以岌峨,曲枅要紹而環句。芝栭欑羅以戢孴,枝牚杈枒而斜據。傍夭蟜以橫出,互黝糾而搏負。下岪蔚以璀錯,上崎義而重注。捷獵鱗集,支離分赴。縱橫駱驛,各有所趣。爾乃懸棟結阿,天窗綺疏。圓淵方井,反植荷蕖。發秀吐榮,菡萏披敷。綠房紫菂,窋咤垂珠,雲楶藻梲,龍桶雕鏤。飛禽走獸,因木生姿。奔虎攫挐以梁倚,仡奮亹而軒鬐。蛟龍騰驤以蜿蟺,頷若動而躨跜。朱鳥舒翼以峙衡,騰蛇 蟉虬而繞榱。白鹿孑於欂櫨,蟠暾宛轉而承楣。狡兔跧伏於柎側,猨狖攀椽而相追。玄熊冉炎以齗齗,卻負載而蹲跠。齊首目以瞪眄,徒徒而狋狋,胡人遙集於上楹,儼雅跽而相對。仡欺??以雕穴,?2顤顟而睽睢。狀若悲愁於危處,憯顰蹙而含悴。神仙嶽嶽於棟間。玉女窺窗而下視。忽瞟眇以響像,若鬼神之仿佛。圖畫天地,品類群生。雜物奇怪,山神海靈。寫載其狀,托之丹青。千變萬化,事各繆形。隨色象類,曲得其情。上紀開闢,遂古之初。五龍比翼,人皇九頭。伏羲鱗身,女媧蛇軀。鴻荒朴略,厥狀睢盱。煥炳可觀,黃帝唐虞。軒冕以庸,衣裳有殊。下及三後,淫妃亂主。忠臣孝子,烈士貞女。賢愚成敗,靡不載敘。惡以誡世,善以示後。於是乎連閣承宮,馳道周環。陽榭外望,高樓飛觀。長途升降,軒檻曼延。漸台臨池,層曲九成。屹然特立,的爾殊形。高徑華蓋,仰看天庭。飛陛揭孽,緣雲上征。中坐垂景,頫視流星。千門相似,萬戶如一。岩突洞出,逶迤詰屈。周行數里,仰不見日。何宏麗之靡靡,咨用力之妙勤。非夫通神之俊才,誰能克成乎此勛,據坤靈之寶勢,子蒼昊天純殷。包陰陽之變化,含元氣之煙熅。玄醴騰湧於陰溝,甘露被宇而下臻。朱桂黝倏於南北,蘭芝阿那於東西。祥風翕習以颯灑,激芳香而常芬。神靈扶其棟宇,歷千載而彌堅。永安寧以祉福,長與大漢而久存。實至尊之所御,保延壽而宜子孫。苟可貴其若斯,孰亦有雲而不珍!
亂曰:彤彤靈宮,巋山穹崇,紛厖鴻兮,崱山力嵫厘,岑崰嶷,駢巃嵸兮。連拳偃蹇,侖菌踡產,傍欹傾兮。歇幽藹,雲覆霮?3,洞杳冥兮。蔥翠紫蔚,田碨瑰瑋,含光晷兮。窮奇極妙,棟宇已來,未之有兮。神之營之,瑞我漢室,永不朽兮。 ▲
輕薄篇
魏晉:張華
末世多輕薄,驕代好浮華。
志意既放逸,貲財亦豐奢。
被服極纖麗,餚膳盡柔嘉。
僮僕餘梁肉,婢妾蹈綾羅。
文軒樹羽蓋,乘馬鳴玉珂。
橫簪刻玳瑁,長鞭錯象牙。
足下金鑮履,手中雙莫邪。
賓從煥絡繹,侍御何芬葩。
朝與金張期,
末世多輕薄,驕代好浮華。
志意既放逸,貲財亦豐奢。
被服極纖麗,餚膳盡柔嘉。
僮僕餘梁肉,婢妾蹈綾羅。
文軒樹羽蓋,乘馬鳴玉珂。
橫簪刻玳瑁,長鞭錯象牙。
足下金鑮履,手中雙莫邪。
賓從煥絡繹,侍御何芬葩。
朝與金張期,暮宿許史家。
甲笫面長街,朱門赫嵯峨。
蒼梧竹葉青,宜城九醞醝。
浮醪隨觴轉,素蟻自跳波。
美女興齊趙,妍唱出西巴。
一顧傾城國,千金不足多。
北里獻奇舞,大陵奏名歌。
新聲逾激楚,妙妓絕陽阿。
玄鶴降浮雲,鱏魚躍中河。
墨翟且停車,展季猶咨嗟。
淳于前行酒,雍門坐相和。
孟公結重關,賓客不得蹉。
三雅來何遲?耳熱眼中花。
盤案互交錯,坐席鹹喧譁。
簪珥或墮落,冠冕皆傾斜。
酣飲終日夜,明燈繼朝霞。
絕纓尚不尤,安能復顧他?
留連彌信宿,此歡難可過。
人生若浮寄,年時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榮樂遽幾何?
念此腸中悲,涕下自滂沱。
但畏執法吏,禮防且切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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