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二首
李白〔唐代〕
漢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
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
漢月還從東海出,明妃西嫁無來日。
燕支長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沒胡沙。
生乏黃金枉圖畫,死留青冢使人嗟。
昭君拂玉鞍,上馬啼紅頰。
今日漢宮人,明朝胡地妾。
帝子歌
李賀〔唐代〕
洞庭明月一千里,涼風雁啼天在水。
九節菖蒲石上死,湘神彈琴迎帝子。
山頭老桂吹古香,雌龍怨吟寒水光。
沙浦走魚白石郎,閒取真珠擲龍堂。
魯山山行
梅堯臣〔宋代〕
適與野情愜,千山高復低。
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
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
人家在何許?雲外一聲雞。
黃頭郎
李賀〔唐代〕
黃頭郎,撈攏去不歸。
南浦芙蓉影,愁紅獨自垂。
水弄湘娥佩,竹啼山露月。
玉瑟調青門,石雲濕黃葛。
沙上蘼蕪花,秋風已先發。
好持掃羅薦,香出鴛鴦熱。
馬伶傳
侯方域〔清代〕
馬伶者,金陵梨園部也。金陵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當太平盛時,人易為樂。其士女之問桃葉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錯也。梨園以技鳴者,無慮數十輩,而其最著者二:曰興化部,曰華林部。
一日,新安賈合兩部為大會,遍征金陵之貴客文人,與夫妖姬靜女,莫不畢集。列興化於東肆,華林於
馬伶者,金陵梨園部也。金陵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當太平盛時,人易為樂。其士女之問桃葉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錯也。梨園以技鳴者,無慮數十輩,而其最著者二:曰興化部,曰華林部。
一日,新安賈合兩部為大會,遍征金陵之貴客文人,與夫妖姬靜女,莫不畢集。列興化於東肆,華林於西肆,兩肆皆奏《鳴鳳》,所謂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墜疾徐,並稱善也。當兩相國論河套,而西肆之為嚴嵩相國者曰李伶,東肆則馬伶。坐客乃西顧而嘆,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復東。未幾更進,則東肆不復能終曲。詢其故,蓋馬伶恥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興化部又不肯輒以易之,乃竟輟其技不奏,而華林部獨著。
去後且三年而馬伶歸,遍告其故侶,請於新安賈曰:“今日幸為開宴,招前日賓客,願與華林部更奏《鳴鳳》,奉一日歡。”既奏,已而論河套,馬伶復為嚴嵩相國以出,李伶忽失聲,匍匐前稱弟子。興化部是日遂凌出華林部遠甚。其夜,華林部過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無以易李伶。李伶之為嚴相國至矣,子又安從授之而掩其上哉?”馬伶曰:“固然,天下無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聞今相國崑山顧秉謙者,嚴相國儔也。我走京師,求為其門卒三年,日侍崑山相國於朝房,察其舉止,聆其語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為師也。”華林部相與羅拜而去。
馬伶,名錦,字雲將,其先西域人,當時猶稱馬回回雲。
侯方域曰:異哉,馬伶之自得師也。夫其以李伶為絕技,無所乾求,乃走事崑山,見崑山猶之見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嗚乎!恥其技之不若,而去數千里為卒三年,倘三年猶不得,即猶不歸耳。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須問耶?▲
王孫圉論楚寶
佚名〔先秦〕
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於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於鬼神,
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於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於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於楚國。又有藪曰云,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於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之焉?”
“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蔭嘉穀,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臧否,則寶之;珠足以御火災,則寶之;金足以御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
滿江紅·代北燕南
納蘭性德〔清代〕
代北燕南,應不隔、月明千里。誰相念、胭脂山下,悲哉秋氣。小立乍驚清露濕,孤眠最惜濃香膩。況夜鳥、啼絕四更頭,邊聲起。
銷不盡,悲歌意。勻不盡,相思淚。想故園今夜,玉闌誰倚。青海不來如意夢,紅箋暫寫違心字。道別來、渾是不關心,東堂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