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
出自宋代劉著的《鷓鴣天·雪照山城玉指寒》
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翰林風月三千首,寄與吳姬忍淚看。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鋪滿大地的白雪映照著山城。冰天雪地里,樓上吹笛的,連玉指都感到寒冷吧?你吹奏出的一聲聲羌笛音里,飽含著離別的哀怨,飄蕩在空間。江南的梅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不知開落了幾次了?我在天涯漂泊,兩鬢已如此斑白了。
面對天上點點閃亮的星星,朗朗普照的圓月,我獨自一人痛飲不休。喝著,喝著,好像覺得天上的銀河倒流入了我的杯中。我這翰林學士為我這種相思寫了三千首詩詞,想寄給你這南方的戀人,讓你去忍著眼淚慢慢細讀啊!
注釋
玉指:比喻女子潔白如玉的纖指。梁元帝《子夜吳歌》:“朱口發麗歌,玉指弄嬌弦。”
羌管:即羌笛,出自古代西部羌族的一種管樂器,其聲淒切、哀傷。又名玉笛、短笛、蘆笛等。范仲淹《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羌管悠悠霜滿地”。
樓間:一作“樓閒”,空樓的意思。
團團:形容月圓。班婕好《怨歌行》:“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倒流”句:指低頭望著杯中星河之影而俯身暢飲。誇張地描寫月下暢飲,星光映入灑杯的情景,美酒好像從天河中倒流入酒杯里。河漢:指銀河。《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翰林”句:化用歐陽修《贈王安石》詩中“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句意。原本是稱讚王安石的詩文,能與李白、韓愈作品相媲美。“翰林”指李白。劉著曾入翰林,故此處以李白自比。“風月”原指詩句中的騷情雅意,此處代指表達愛情相思的詩篇。“三千首”極言作詩之多。這裡詞人說自己作詩非常多,有如翰林李白。
吳姬:吳地(即江南)一帶的美女。李白《金陵酒肆留別》:“吳姬壓酒勸客嘗。”此借指曾經相好的女子。
忍淚:強忍眼淚。杜甫《送郭中丞》:“忍淚獨含情”。
創作背景
金初詞壇,深受北宋諸家詞風的影響亡國之恨,鄉關之思,貳臣之愧是常見的題材,劉著的這首《鷓鴣天》,從“寄與吳姬”的字面看,當是作者入金後客居北地時懷念遠在江南的一位女子的懷人之作,貌似“香艷”的愛情詞,實際上蘊含著刻骨銘心的亡國之恨。賞析
上片狀別離滋味,下片抒思念情懷。寫得情真意摯,清麗綿密而又自然健朗,筆墨別具一格。“雪照山城玉指寒,一聲羌管怨樓間”起拍,追懷往日那次難忘的離別場面。山城雪照,一個嚴寒的冬日。山城指南方某地,詞人與所愛者分攜之處。悲莫悲兮生別離,離筵充滿了悲涼的氣氛。玉指寒,既點冬令,又兼示離人心上的淒清寒意。吹梅笛怨,也許是她在小樓上奏起的一曲《梅花落》吧。“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千里關山。”羌管悠悠,離愁滿目。這兩句自“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化出,而景情切合,纏綿哀感,深得脫胎換骨之妙。這一別,黯然銷魂,情難自禁,從此後相思兩地,再見何年。下面的“江南幾度梅花發”,接得如行雲流水,自然無跡。由笛怨聲聲到梅花幾度,暗示著江南的梅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情天恨海,逝者如斯。無情的歲月早經染白了主人公的青青雙鬢。追憶別時,恍如昨日。整個上片,讀來已覺迴腸盪氣。
下片,由當年寫到此夕,感情進一步深化。天涯霜月又今宵,茫茫百感,襲上心頭,除了詩和酒,世上沒有什麼能寄託自己的思戀,消遣自己的愁懷。換頭先說飲酒。一片深愁待酒澆。蒼茫無際的天野,有星光作伴,月色相陪,還是開懷痛飲,不管一切吧。這幾句大有“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的氣勢,“倒流河漢”,等於說吸盡銀河,更巧妙的是暗中融化了李賀“酒酣喝月使倒行”(《秦王飲酒》)的意境,痛飲淋漓,忘乎所以,恨不得令銀河倒流,讓辰光倒轉,把自己的一腔鬱悶,驅除個乾淨。興會不可謂不酣暢了。然而,酒入愁腸,化作的畢竟是相思淚。緊接著,一氣呵成的,就是放筆疾書,不可遏止地傾轉,無所顧忌地抒懷,要將那無窮的往事、別後的相思;要將那塵滿面、鬢如霜的感慨;要將那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祝願,一齊瀉向筆端。可這些,是有限的篇章、區區的言語不能表達的,他只好藉助於歐陽修《贈王安石》的成句,動用一下“翰林風月三千首”了。而竟夕嗚咽、愁情滿紙的詩篇,寄與伊人,將會帶給她新的悲哀。作者仿佛已感到了她的心弦顫動,看到了她的淚眼模糊。設身處地,體貼入微,心息之相通,一至於此。魂逐飛蓬。心靈感盪,“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而在一首短章小令之中,用詞代簡,以歌當哭,包含了如許豐富的感情容量,傳達了如許深微的心理活動,長短句的語言藝術功能也可算得發揮盡致了。
全詞以流轉自然的音節,迂迴曲折的筆勢,既纏綿悱側,又激宕疏爽,以詞代簡,短篇中含豐富的感情內容,傳達出微妙而細緻的內心活動,把一種無力排遣的悲涼愁緒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