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譯文及注釋
譯文
白酒剛剛釀熟時我從山中歸來,黃雞在啄著穀粒秋天長得正肥。
喊著童僕給我燉黃雞斟上白酒,孩子們嬉笑吵鬧牽扯我的布衣。
放晴高歌求醉想以此自我安慰,醉而起舞與秋日夕陽爭奪光輝。
遊說萬乘之君已苦於時間不早,快馬加鞭奮起直追開始奔遠道。
會稽愚婦看不起貧窮的朱買臣,如今我也辭家去長安而西入秦。
仰面朝天縱聲大笑著走出門去,我怎么會是長期身處草野之人?
注釋
南陵:一說在東魯,曲阜縣南有陵城村,人稱南陵;一說在今安徽省南陵縣。
白酒:古代酒分清酒、白酒兩種。見《禮記·內則》。《太平御覽》卷八四四引三國魏魚豢《魏略》:“太祖時禁酒,而人竊飲之。故難言酒,以白酒為賢人,清酒為聖人。”
嬉笑:歡笑;戲樂。《魏書·崔光傳》:“遠存矚眺,周見山河,因其所眄,增發嬉笑。”
起舞落日爭光輝:指人逢喜事光彩煥發,與日光相輝映。
遊說(shuì):戰國時,有才之人以口辯舌戰打動諸侯,獲取官位,稱為遊說。萬乘(shèng):君主。周朝制度,天子地方千里,車萬乘。後來稱皇帝為萬乘。苦不早:意思是恨不能早些年頭見到皇帝。
會稽愚婦輕買臣:用朱買臣典故。買臣:即朱買臣,西漢會稽郡吳(今江蘇省蘇州市境內)人。據《漢書·朱買臣傳》:“朱買臣,會稽郡吳人,家貧,好讀書,不治產業。常刈薪樵,賣以給食,擔束薪行且誦讀。其妻亦負擔相隨,數止買臣毋歌謳道中,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汝苦日久,待我富貴報汝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後買臣為會稽太守,入吳界見其故妻、妻夫治道。買臣駐車,呼令後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居一月,妻自盡死。”
西入秦:即從南陵動身西行到長安去。秦:指唐時首都長安,春秋戰國時為秦地。
蓬蒿人:草野之人,也就是沒有當官的人。蓬、蒿:都是草本植物,這裡借指草野民間。
賞析
此詩一開始就描繪出一派豐收的景象:“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這不僅點明了從山中歸家的時間是秋熟季節,而且,白酒新熟,黃雞啄黍,顯示出一種歡快的氣氛,襯托出詩人興高采烈的情緒,為下面的描寫作了鋪墊。
接著,詩人攝取了幾個似乎是特寫的“鏡頭”,進一步渲染歡愉之情。李白素愛飲酒,這時更是酒興勃然,一進家門就“呼童烹雞酌白酒”,神情飛揚,頗有歡慶奉詔之意。詩人的情緒感染了家人,“兒女嬉笑牽人衣”,此情此態真切動人。飲酒似還不足以表現興奮之情,繼而又“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一邊痛飲,一邊高歌,表達快慰之情。酒酣興濃,起身舞劍,劍光閃閃與落日爭輝。這樣,通過兒女嬉笑,開懷痛飲,高歌起舞幾個典型場景,把詩人喜悅的心情表現得活靈活現。在此基礎上,又進一步描寫自己的內心世界。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這裡詩人用了跌宕的表現手法,用“苦不早”反襯詩人的歡樂心情,同時,在喜悅之時,又有“苦不早”之感,正是詩人曲折複雜的心情的真實反映。正因為恨不在更早的時候見到皇帝,表達自己的政治主張,所以跨馬揚鞭巴不得一下跑完遙遠的路程。“苦不早”和“著鞭跨馬”表現出詩人的滿懷希望和急切之情。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詩從“苦不早”又很自然地聯想到晚年得志的朱買臣。據《漢書·朱買臣傳》記載:朱買臣,會稽人,早年家貧,以賣柴為生,常常擔柴走路時還念書。他的妻子嫌他貧賤,離開了他。後來朱買臣得到漢武帝的賞識,做了會稽太守。詩中的“會稽愚婦”,就是指朱買臣的妻子。李白把那些目光短淺輕視自己的世俗小人比作“會稽愚婦”,而自比朱買臣,以為像朱買臣一樣,西去長安就可青雲直上了。其得意之態溢於言表。詩題只說“別兒童”,這裡用“會稽愚婦”之典故,是有所指責。詹鍈認為此詩是“把劉氏比作‘會稽愚婦’”
詩情經過一層層推演,至此,感情的波瀾湧向高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可以想見其得意的神態;“豈是蓬蒿人”,顯示了無比自負的心理。這兩句把詩人躊躇滿志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首詩因為描述了李白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對了解李白的生活經歷和思想感情具有特殊的意義,而在藝術表現上也有其特色。詩善於在敘事中抒情。詩人描寫從歸家到離家,有頭有尾,全篇用的是直陳其事的賦體,而又兼采比興,既有正面的描寫,而又間之以烘托。詩人匠心獨運,不是一條大道直通到底,而是由表及里,有曲折,有起伏,一層層把感情推向頂點。猶如波瀾起伏,一波未平,又生一波,使感情醞蓄得更為強烈,最後噴發而出。全詩跌宕多姿,把感情表現得真摯而又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