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及注釋
譯文
水國的天氣帶著初春的寒意,忽晴忽陰,忽好忽壞;在這春風乍起的日子,我所乘的船停泊在蘇州城外。
濛濛細雨潤濕了衣服,自己卻沒有注意到;枝上的花朵飄落到地上,聽不到聲響。
薄暮夕陽下,江上孤帆遠去;太湖之南碧草如茵,綿延萬里。
或許有朋友會問到我的境遇,請轉告他們,我這個一介書生,命途多舛,已被“青袍”所誤。
注釋
倚棹:停船
青袍:唐三品官以上服紫,五品以上緋,六七品綠,八九品服青。
鑑賞二
關於這首詩的寫作年代,背景和本事,現在難以考證確切。從"春風倚棹闔閭城"句知道,此詩當作於今蘇州城。從目前考知的史料看,作者一生中曾有過兩次離蘇州,一次是被貶為南巴尉時。一次是赴淮西鄂岳轉運史判官時。被貶南巴在唐肅宗至德三年初,詩中"春風"、"春寒"句證明,作詩時是在冬末春初,時間與被貶南巴的時令相吻合。又詩末有"青袍今已誤儒生"句。印證其作於遭貶之後,鬱郁不得志之時。此外,青袍又稱青衿,按唐朝的服飾制度,三品官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七品服綠,八品、九品服青。每品又有正、從和上、中、下之別。南巴尉屬從九品下,正好服青。由此推斷,此詩大約作於至德三年初,詩人第一次被貶,行將赴任之際。
這首詩氣韻流暢,音調諧美,景物描寫細膩委婉,耐人尋味。詩中抒情,於惜別中流露出愁哀,使人感到深沉凝重。"春風倚棹闔閭城,水國春寒陰復晴。"水國指蘇州一帶,因這一帶多江河水流而名。這一聯說,在春風乍起的時節,詩人將起程作萬里之行,船停靠在蘇州城外,故友嚴士元前來送別。二人執手相向,百感交集。回首往事,瞻念前途,心中就象水國變幻莫測的天氣,忽晴忽陰,忽好忽壞,還不時帶些初春的寒意。
"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這兩句詩,從字面上看,明白如話,但細細體味,會覺得韻味無窮。雨細得讓人無從感覺,直到衣服由潮漸濕,方才知道。這種自然景象,只有"水國"常有。花兒落地,皆因春風春雨所致,前後相承,互為因果。此聯歷來為人們所稱道,《對床夜語·卷三》雲:"人知劉長卿五言,不知劉七言亦高。……散句如‘嘆口夕陽斜渡鳥,洞庭秋水遠連天。’‘江上月明胡雁過,淮南木落楚山多。’‘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措思削詞皆可法。"對這兩句詩,有的研究者認為,這是主客談笑之間,忽略了客觀環境的變化,偶然才發現雨已濕衣,花已落地。筆者以為這種解釋不確。詩中說:"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一"看"一"聽",表明作者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主動地在探求。他看過,聽過,然而一無所獲。我們知道,殘花落地,是十分零亂的,聲音之微;一般也是聽不到的,倘或落花有"聲",倒是奇事。那么作者何以如此下筆呢?試推想來,大概二人談話之中,觸及心中不快之事,默然相對。在這暫短的沉寂中,感到衣服已潤濕,方知下著細雨,努力去望天空,卻是一無所見。看到花辦在紛紛飄落,認真去聽,卻也聽不到半點聲響。這裡應是寫一種極靜的環境,以這種靜反襯出二人心中的不靜和無限憂鬱。這樣理解,全詩的氣氛與作者的心境才統一。此外,作者將要遠行,對一景一物,一草一木都懷著依依惜別之情,所以觀察的格外細緻。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綠湖南萬里情。"這是寫作者想像中的景象,由兒體的細寫轉向巨觀景致的粗描。薄暮夕陽下,孤帆遠去;湖南碧草如茵,愈發勾起作者的情思。應該說,這情思是非常複雜的,有對朋友、親人的思念,有對仕宦生涯變化無常的感慨,也有對前程黯淡、事業無成的憂愁,還有孤帆遠行的寂寞,總之,作者構想著旅途上的景況和自己的心情。
"東道若逢相識問,青袍今已誤儒生。"東道可指嚴:七元,即東道主的省稱;亦可指東路上的故交相識,與作者的南行相照應。臨行之前,關照朋友,若遇到打聽我的知己,請轉告他們,我已被"青袍"所誤。儒生,是封建知識分子的代稱。按古代傳統觀念,瀆書人當以匡世濟國為己任。有一顆成就事業的勃勃雄心。但而今詩人一領青衿,官微職卑,滿腹雄才大略無以施展,仕途生涯坎坷不平。從這句詩中,我們看到詩人這裡既是對自己懷才不遇的感慨,同時,也是對朋友們的勸誡,抒發了自己久抑心頭的憂怨。
鑑賞一
這首詩,運用一連串“景語”來敘述事件的進程和人物的行動,即寫景是為了敘事抒情,其目的不在描山畫水。然而,畢竟又是描寫了風景,所以畫面是生動的,辭藻是美麗的,詩意也顯得十分濃厚。
嚴士元是吳(今江蘇蘇州)人,曾官員外郎。寫這首詩的年代和寫詩的背景,現無可稽查。從詩的內容看,兩人是在蘇州偶然重遇,而一晤之後,嚴士元又要到湖南去,所以劉長卿寫詩贈別。
闔閭(hé lǘ)城,就是江蘇的蘇州城。從“倚棹”二字,可以知道這兩位朋友是在城江邊偶然相遇,稍作停留。時值春初,南方水鄉還未脫去寒意,天氣乍陰乍晴,變幻不定。讀者尋味開頭兩句,已經知道兩位朋友正在岸上攜手徘徊,在談笑中也提到江南一帶的天氣了。
三四兩句是有名的寫景句子。有人說詩人觀察入微,下筆精細。話是說得很對。可是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卻似乎看見兩人正在席地談天。因為他們同時都接觸到這些客觀的景物:笑談之際,飄來了一陣毛毛細雨,雨細得連看也看不見,衣服卻分明覺得微微濕潤。樹上,偶爾飄下幾朵殘花,輕輕漾漾,落到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不只是單純描寫風景,讀者還仿佛看見景色之中複印著人物的動作,可以領略到人物在欣賞景色時的愜意表情。
“日斜江上孤帆影”這句也應該同樣理解。一方面,它寫出了落日去帆的景色;另一方面,又暗暗帶出了兩人盤桓到薄暮時分而又戀戀不捨的情景。最後,嚴士元還是起身告辭了,詩人親自送到岸邊,眼看著解纜起帆,船兒在夕陽之下漸漸遠去。七個字同樣構成景物、事態和情感的交錯復迭。以下,“草綠湖南萬里情”,補充點出嚴士元所去之地。景物不在眼前了,是在詩人想像之中,但也摻雜著遊子遠行和朋友惜別的特殊感情。
友人的遠去,自然地激起了詩人心底的無限愁緒;因而他的臨別贈言,聽起來是那樣令人心酸:你這回去湖南,如果有相識的人問起我的訊息,你就這樣回答他吧—“青袍今已誤儒生”。這是一句牢騷話。唐代,公元630年(貞觀四年)規定,八品九品官員的官服是青色的。上元元年又規定,八品官員服深青,九品官員服淺青。劉長卿當時大概是八九品的官員,穿的是青色袍服。他認為自己當這一員小官,是很失意的,簡直是耽誤自己的前程了。
詩中的“景語”,既有“春寒陰復晴”的水國氣候特徵,又有“細雨濕衣”、“閒花落地”的眼前景象,還有“草綠湖南”的意中之景,幾個層次中,情、景、事同時在讀者眼前出現,寄託了與友人相遇而又別離的複雜情思。詩人的這種手法,是很值得借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