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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

出自唐代羅隱的《

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
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譯文及注釋

譯文
無論是在平地,還是在那高山,哪裡鮮花迎風盛開,哪裡就有蜜蜂奔忙。
蜜蜂啊,你采盡百花釀成了花蜜,到底為誰付出辛苦,又想讓誰品嘗香甜?

注釋
山尖:山峰。
盡:都。
占:占其所有。
甜:醇香的蜂蜜。

創作背景

羅隱生於太和七年(公元833年),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底至京師,應進士試,歷七年不第。對當時考試制度、當時朝廷的失望,以及在這樣的情緒下,看見人民辛苦勞作在田間地頭與部分朝廷官員不勞而獲這樣相對立的情景而產生的憤懣,大致是羅隱作出這首諷喻不勞而獲者的《蜂》的原因。

賞析

羅隱的詠物“切於物”而“不粘於物”,往往別出心裁,獨具寓意,諷刺深峻犀利又耐人尋味。清沈祥龍《論詞隨筆》云:“詠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國之憂,隱然蘊於其內,斯寄託遙深,非沾沾焉詠一物矣。”羅隱正是在對物象深入細緻的觀察基礎之上,對所詠之物融進他強烈的家國之憂與身世之慨,刺時諷世使得其能在晚唐詩壇脫穎而出。《蜂》通過吟詠蜜蜂採花釀蜜供人享用這一自然現象,表現了他對社會和歷史問題的思考。

前兩句寫蜜蜂的生存狀態,在山花爛漫間不停穿梭、勞作,廣闊的領地給了它們相當大的施展本領的空間。“不論”“無限”,蜜蜂在辛勤勞動中“占盡風光”,簡單寫來看似平平無奇,純行直白,幾乎是欣賞、誇讚的口吻,實則是匠心獨運,先揚後抑,為下文的議論做出了鋪墊。

後兩句緊乘“蜜蜂”這一意象,把它象徵的“勞動者”意象加以引申、擴大,發出“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的一聲嘆息。同時也提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已采的百花釀成蜜,辛辛苦苦的勞作終於有了可喜的成果,話鋒一轉,這般辛勞到底又是為了誰呢?在當時黑暗腐朽的社會裡,為的正是那些不勞而獲、占據高位、手握重權的剝削者,此中的諷意不言而明。詩人以反詰的語氣控訴了那些沉迷利祿之人,感喟良久之餘不禁又對廣大的勞苦人民產生了矜惜憐憫之情,從另一個側面對這種勞者不獲、獲者不勞的不平現實加以嘲諷和鞭笞,在為勞動人民鳴冤叫屈的同時也是對自己久沉下僚、大志難伸的境遇予以反省,表達對唐末朋黨傾軋、宦官專權、戰亂頻仍、民不聊生的社會現象更深的痛恨之情。

這首詠蜂詩運用象徵的手法、設問的形式反映了勞動者不能享受其勞動成果的社會現象,與張碧《農夫》中的“運鋤耕劚侵星起”“到頭禾黍屬他人”以及梅堯臣《陶者》中“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可作同一理解,都是嘆苦辛人生之歷練,社會世道之多艱,於人於己都是一番深省之言。

羅隱此篇歌詠“蜂”之作,在藝術表達形式上獨具特色。以“蜜蜂”為張本,所詠之物形神兼備,更為難得是所詠之物興寄明顯、寄慨遙深,“不粘不脫,不即不離,乃為上乘”(《帶經堂詩話》),追求“神似”的工藝正如嚴羽《滄浪詩話·詩辨》云:“詩之極至有一,曰入神。至矣,盡矣。蔑以加矣。”體物工妙,詞近旨遠,夾敘夾議的手法配合默契,語言敘述中不尚辭藻,平淡而具思致,清雅輔以言深。

鑑賞

蜂與蝶在人詞客筆下,成為風韻的象徵。然而小蜜蜂畢竟與花蝴蝶不同,它是為釀蜜而勞苦一生,積累甚多而享受甚少。詩人羅隱著眼於這一點,寫出這樣一則寄慨遙深的詩的“動物故事”。僅其命意就令人耳目一新。此詩藝術表現上值得注意的有三點:

一、欲奪故予,反跌有力。此詩寄意集中在末二句的感喟上,慨蜜蜂一生經營,除“辛苦”而外並無所有。然而前兩句卻用幾乎是矜誇的口吻,說無論是平原田野還是崇山峻岭,凡是鮮花盛開的地方,都是蜜蜂的領地。這裡作者運用極度的副詞、形容詞──“不論”、“無限”、“盡”等等,和無條件句式,極稱蜜蜂“占盡風光”,似與題旨矛盾。其實這只是正言欲反、欲奪故予的手法,為末二句作勢。俗話說:抬得高,跌得重。所以末二句對前二句反跌一筆,說蜂採花成蜜,不知究屬誰有,將“盡占”二字一掃而空,表達效果就更強。如一開始就正面落筆,必不如此有力。

二、敘述反詰,唱嘆有情。此詩採用了夾敘夾議的手法,但議論並未明確發出,而運用反詰語氣道之。前二句主敘,後二句主議。後二句中又是三句主敘,四句主議。“採得百花”已示“辛苦”之意,“成蜜”二字已具“甜”意。但由於主敘主議不同,末二句有反覆之意而無重複之感。本來反詰句的意思只是:為誰甜蜜而自甘辛苦呢?卻分成兩問:“為誰辛苦”?“為誰甜”?亦反覆而不重複。言下辛苦歸自己、甜蜜屬別人之意甚顯。而反覆詠嘆,使人覺感慨無窮。詩人矜惜憐憫之意可掬。

三、寓意遙深,可以兩解。此詩抓住蜜蜂特點,不做作,不雕繪,不尚詞藻,雖平淡而有思致,使讀者能從這則“動物故事”中若有所悟,覺得其中寄有人生感喟。有人說此詩實乃嘆世人之勞心於利祿者;有人則認為是借蜜蜂歌頌辛勤的勞動者,而對那些不勞而獲的剝削者以無情諷刺。兩種解會似相齟齬,其實皆允。因為“寓言”詩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作者為某種說教而設喻,寓意較淺顯而確定;另一種是作者懷著濃厚感情觀物,使物著上人的色彩,其中也能引出教訓,但“寓意”就不那么淺顯和確定。如此詩,大抵作者從蜂的“故事”看到那時苦辛人生的影子,但他只把“故事”寫下來,不直接說教或具體比附,創造的形象也就具有較大靈活性。而現實生活中存在著不同意義的苦辛人生,與蜂相似的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所謂“終朝聚斂苦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紅樓夢》“好了歌”);一種是“運鋤耕劚侵星起”而“到頭禾黍屬他人”。這就使得讀者可以在兩種意義上作不同的理解了。但是,隨著時代的前進,勞動光榮成為普遍觀念,“蜂”越來越成為一種美德的象徵,人們在讀羅隱這詩的時候,自然更多地傾向於後一種解會了。可見,“寓言”的寓意並非一成不變,古老的“寓言”也會與日俱新。

羅隱

羅隱

羅隱(833-909),字昭諫,新城(今浙江富陽市新登鎮)人,唐代詩人。生於公元833年(太和七年),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底至京師,應進士試,歷七年不第。鹹通八年(公元867年)乃自編其文為《讒書》,益為統治階級所憎惡,所以羅袞贈詩說:“讒書雖勝一名休”。後來又斷斷續續考了幾年,總共考了十多次,自稱“十二三年就試期”,最終還是鎩羽而歸,史稱“十上不第”。黃巢起義後,避亂隱居九華山,光啟三年(公元887年),55歲時歸鄉依吳越王錢鏐,歷任錢塘令、司勛郎中、給事中等職。公元909年(五代後梁開平三年)去世,享年77歲。► 542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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